第17章 苗疆月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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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峰的杜鵑開得正豔時,李逸風在溪邊撿到了那隻青銅鈴鐺。夕陽將溪水染成琥珀色,他蹲下身掬水洗臉時,一抹青芒突然從指縫間閃過——那是枚半個拳頭大小的鈴鐺,卡在鵝卵石縫隙裏,鈴身上的銅綠被流水衝刷得斑駁陸離。
“這紋路……”他低聲呢喃,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千年的秘密與不解之緣。夕陽的餘暉透過密集的樹葉,斑駁地灑在他的手上,為那古舊的鈴鐺鍍上了一層神秘的金輝。他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抹去鈴鐺表麵覆蓋的斑駁水苔,那些歲月的痕跡在他溫柔的指腹下逐漸消散,露出鈴鐺本體那略帶滄桑卻依舊精致的輪廓。
此刻,鈴鐺表麵凸起的胭脂紋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如同古老傳說中沉睡的咒語,等待著有緣人的喚醒。那些紋路細膩而繁複,交織出一幅幅令人費解的圖案,每一筆都似乎蘊含著深邃的意義和無盡的故事。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三年前那個風起雲湧的日子,那時他作為護衛,護送著一支滿載奇珍異寶的波斯商隊穿越茫茫大漠。在那次旅途中,他曾有幸見過一位神秘莫測的苗疆巫女,她的手腕上佩戴著一枚銀鐲,上麵雕刻的紋飾竟與這鈴鐺上的胭脂紋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那巫女一身紅衣,眼中閃爍著幽光,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秘密。
他猛地回過神來,目光再次聚焦在這枚鈴鐺之上。指節輕輕叩擊著鈴身,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那聲音空靈而悠遠,竟與記憶中蘇晚晴那串紅繩銀鈴發出的清越聲響完全吻合。蘇晚晴,那個曾經與他並肩作戰、共度風雨的女子,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一切,都如這鈴聲般清晰而深刻地刻在他的心中。
此刻,這鈴聲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那段充滿刺激與激情的歲月。他仿佛又看到了蘇晚晴在戰場上英姿颯爽的身影,聽到了她堅定的呼喚和戰鬥時的呐喊。一股強烈的情感在他心中湧動,那是對過去的懷念,對未來的憧憬,更是對未知秘密的好奇與渴望。
他緊緊握住這枚鈴鐺,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知道,這枚鈴鐺絕非凡品,它一定隱藏著某種驚人的秘密,而他,誓要揭開這一切的謎團,探尋那隱藏在紋路背後的真相。
溪岸的杜鵑叢忽然沙沙作響。李逸風警覺地按住刀柄,卻見一隻藍翅鳳蝶從花間翩躚而出,蝶翼上的金粉簌簌飄落,在鈴鐺表麵組成個殘缺的苗文字符。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指尖觸到蝶翼的刹那,耳邊響起段飄渺的童謠:
"月出東山頭,鈴響三更後,阿妹梳妝等情郎......"
"少鏢頭好興致。"蘇晚晴的聲音混著環佩叮當從身後傳來。她赤足踩過溪石,月白裙裾沾著幾片杜鵑花瓣,發間的銀鳳簪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這"同心鈴"可摔不得,苗家姑娘出嫁時要在阿媽跟前摔鈴盟誓的。"
李逸風轉身時,恰有山風掠過。蘇晚晴腕間的紅繩銀鈴應聲而響,與手中青銅鈴的餘韻奇妙地共鳴。他注意到她今日未施胭脂,眼尾卻染著淡淡的靛藍,像是用某種花瓣汁液描的畫眉。
"你認得這物件?"他將鈴鐺遞過去,指腹無意擦過她掌心。蘇晚晴觸電般縮回手,鈴鐺墜入溪水濺起串水花。詭異的是,入水的青銅鈴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悶響,溪麵隨之泛起圈圈血色漣漪。
"當心!"蘇晚晴的紅繩倏地纏住他手腕往後拽。幾乎是同時,一尾尺長的銀魚破水而出,魚嘴張合間露出滿口尖牙,堪堪擦著李逸風的鼻尖撲空。那怪魚落地後竟能用魚鰭撐地跳躍,鱗片縫隙滲出熒藍黏液。
李逸風反手擲出腰間匕首。刀刃穿透魚鰓的瞬間,整條魚突然爆開,藍血濺在鵝卵石上嘶嘶作響。更駭人的是魚腹中滾出顆珍珠大小的金珠,表麵用極細的銀絲纏著片金葉子。
"青鸞閣的"魚書"。"蘇晚晴用銀簪挑起金葉,簪頭的鳳眼突然亮起紅光,"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留在苗疆......"
話音未落,唐小蠻的驚呼從半山腰傳來。兩人循聲望去,隻見少女的傀儡鼠正在峭壁上瘋狂逃竄,後方緊追著團黑霧。那霧氣時而凝聚成鷹隼形態,時而散作千百隻螢蟲,每次撲擊都會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的灼痕。
"是瘴蠱!"蘇晚晴的紅繩如靈蛇出洞,卷住崖邊老鬆的橫枝,"少鏢頭借刀一用!"
李逸風會意地將雁翎刀拋去。蘇晚晴淩空接刀的姿勢宛若敦煌飛仙,刀鋒劃破掌心時,血珠竟在半空凝成鳳凰輪廓。那血鳳長唳一聲撲向黑霧,所過之處藍焰燎原,將整片山壁照得如同白晝。
趁此間隙,李逸風蹬著凸起的山石躍上峭壁。唐小蠻正蜷縮在岩縫裏,十指操縱的傀儡線已崩斷大半,肩頭赫然插著半截烏木箭矢。
"別碰!"少女慘白著臉扯住他衣袖,"箭鏃塗了"子午追魂散",見血封喉......"
她突然劇烈咳嗽,唇邊溢出的黑血散發著苦杏仁味。李逸風撕開她肩頭衣物,發現傷口周圍的血管已呈現蛛網狀青紋——這正是三年前洛陽鏢局遭遇毒砂掌時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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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點。"他咬開隨身酒囊,將烈酒傾倒在傷口上。唐小蠻疼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住下唇不吭聲。當酒液衝刷掉表麵的毒血後,露出的箭杆上竟刻著個胭脂勾玉標記!
山下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俯身望去,蘇晚晴正與三個戴青銅儺麵的黑衣人纏鬥。她的紅繩在刀光劍影中織成天羅地網,每次銀鈴搖響都會讓對手動作遲滯半分。但李逸風注意到,其中一人的彎刀走勢與父親書房暗格裏的《破軍刀譜》如出一轍。
"帶小蠻先走!"蘇晚晴突然揚手拋出個瓷瓶。李逸風接住時嗅到熟悉的艾草香——這是司徒夫人當年配製的解毒丹。他來不及多想,抱起唐小蠻衝向山頂,身後的打鬥聲漸漸被林濤吞沒。
......
月升中天時,他們終於抵達峰頂。眼前的機關獸殘骸比想象中龐大,獸首玉璧的缺口處積著陳年雪水,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芒。唐小蠻服下解毒丹後恢複了些許氣力,此刻正用傀儡線探查玉璧內部結構。
"缺角形狀......"她將傀儡鼠塞入縫隙,"和鏢頭之前拿的胭脂玉完全吻合!"
李逸風取出貼身收藏的勾玉按上去。嚴絲合縫的瞬間,玉璧內部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月光突然凝成實質的光瀑,在三丈外的空地投射出三塊並排的橢圓形巨石。
"三生石?"蘇晚晴的聲音帶著喘息。她發髻散亂,衣袖被割裂數處,腕間紅繩卻愈發鮮豔,"《苗疆異聞錄》裏說,癡情男女若能在石上刻下同心結......"
話音戛然而止。三生石表麵突然浮現出無數孔洞,密密麻麻的金蠶絲從洞中湧出,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星圖。唐小蠻的傀儡線突然繃直,線頭不受控製地刺入星圖中央的搖光位。
"是北鬥鎖魂陣!"李逸風揮刀斬向傀儡線,刀刃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星圖開始順時針旋轉,蘇晚晴腕間的銀鈴發出刺耳鳴響,每聲都讓他的太陽穴如遭錘擊。
唐小蠻突然慘叫一聲。她的瞳孔變成齒輪狀的金色,機械地念誦起殄文咒語。隨著語速加快,三生石上的孔洞滲出藍色黏液,漸漸匯聚成個蜷縮的嬰孩輪廓。
"第七個......"蘇晚晴的紅繩突然纏住李逸風的手腕,"當年司徒夫人剖腹時......"
山風驟烈。嬰孩的輪廓在月光下逐漸清晰——那是個渾身雪白的男嬰,胸口嵌著塊青玉,玉上的裂紋正好組成永和九年的星象圖。更駭人的是,當他睜開雙眼時,露出的竟是唐小蠻同款的齒輪瞳孔!
李逸風突然頭痛欲裂。記憶如開閘洪水般湧入:五歲那年誤闖父親密室,看見冰棺裏躺著的白衣男童;十二歲生辰夜,那個在窗外一閃而過的雪白身影;以及三年前洛陽劫鏢時,唐小蠻操控傀儡鼠的異常靈巧......
"原來你一直......"他看向正在與星圖對抗的唐小蠻。少女的烏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發梢末端凝結著冰晶,"是母親留在現世的"錨"?"
"師兄......"唐小蠻的機械音夾雜著電流聲,"我的核心代碼裏......有段被封印的記憶......"
三生石突然迸發強光。雪白嬰孩的幻影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的月光化作利刃刺向李逸風心口。千鈞一發之際,蘇晚晴的紅繩纏住他的腰身猛拽,兩人翻滾著跌入機關獸殘骸的陰影中。
"看玉璧背麵!"蘇晚晴的銀簪劃過獸首鱗片。經年鏽跡剝落後,露出用殄文刻寫的碑銘:
「永和九年七月初七,鎮北侯李寒江與妻司徒氏於此封存星禍。三子逸風、驚瀾、小蠻,承星命而生,當以血肉築長城......」
李逸風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忽然明白唐小蠻為何總在月圓之夜檢修傀儡鼠,為何對星象異常敏感,又為何能在瘴蠱追擊下精準找到機關獸殘骸——她根本不是人類,而是司徒雁用星核碎片製造的活體傀儡!
......
當第一縷晨光染紅峰頂時,李逸風在機關獸殘骸後發現了那座矮墳。沒有墓碑,隻有叢開得正豔的杜鵑花,花瓣上凝著的露水泛著淡金色,像極了唐小蠻傀儡核心滲出的潤滑劑。
"是用星髓液澆灌的。"蘇晚晴撿起片沾著藍血的花瓣,"看來這些年,小蠻定期來此維護封印......"
話音未落,唐小蠻的傀儡鼠突然從殘骸中竄出。它口中叼著個青銅匣子,匣蓋刻著行小字:
「給穿百家衣的孩子」
當李逸風用雁翎刀撬開鏽死的鎖扣時,山間忽然響起縹緲的蘆笙曲。匣內沒有珍寶,隻有三樣尋常物件:半塊風幹的麥芽糖、幾顆布滿齒痕的山核桃、以及褪色的五彩繩——正是唐小蠻束發用的那種。
"師兄......"白發少女不知何時來到身後,齒輪瞳孔映著朝霞,"我的記憶庫裏......有段關於喂糖的畫麵......"
她突然僵硬地抬起右手,指尖在虛空勾勒。晨霧中漸漸浮現出三個模糊的小身影:穿玄色短打的男童正在追逐木球,紅衣女娃坐在機關獸殘骸上編花環,還有個白衣孩童躲在杜鵑叢後,偷偷把麥芽糖分給路過的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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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風握緊匣中的五彩繩。繩結處突然亮起微光,投射出段全息影像——司徒雁正抱著三歲的唐小蠻,將青銅鈴係在她腕上。背景裏傳來李鐵柱的咳嗽聲,還有少年李驚瀾練劍的破空聲。
"原來幸福可以這麽簡單......"蘇晚晴的呢喃消散在山風裏。當第一隻早起的鳳蝶掠過墳頭時,他們仿佛看見個戴銀鳳簪的幻影,正在花叢中輕輕揮手。
轉過山腰的瞬間,李逸風突然駐足。昨夜激戰處的岩壁上,赫然多出個胭脂勾玉標記。更詭異的是,標記下方釘著片金葉子——與魚腹中發現的那片完全一致,隻是邊緣用殄文添了行小字:
「七日後,鎖龍台,星軌交匯處」
唐小蠻的傀儡鼠突然發出警報的吱吱聲。李逸風轉頭望去,發現少女的白發正在變黑,齒輪瞳孔深處浮現出北鬥七星的倒影......
青鸞峰頂的機關獸殘骸在暴雨衝刷下泛著冷光,李逸風的指尖撫過獸首玉璧的裂紋,雨水順著青銅紋路匯成細流,在凹陷處積成血色的水窪。唐小蠻的傀儡鼠突然竄上肩頭,齧齒間迸出幾點幽藍火星。
"師兄你看!"少女指著三塊並排的橢圓形巨石,青銅鎖鏈從地底蜿蜒而出,將石塊纏繞成北鬥七星的形狀。蘇晚晴腕間的銀鈴無風自動,在雨幕中織就細密的蛛網。
李逸風右眼突然刺痛,齒輪狀的瞳孔不受控地旋轉。那些看似普通的石塊表麵,此刻正浮現出細密的金蠶絲紋路——每道紋路裏都嵌著凝固的血珠。他伸手觸碰的刹那,三生石突然迸發強光,石縫中滲出帶著艾草香的霧氣。
"別碰!"蘇晚晴的紅綢卷住他的手腕,"這些是司徒夫人用《黃泉經》煉化的鎮魂石!"
但警告已然遲了。唐小蠻的傀儡線突然繃直,十指滲出的血珠順著絲線注入石塊。三生石表麵的孔洞中傳出機括轉動的哢嗒聲,十二年前司徒雁分娩時的慘呼在眾人耳畔炸響。
第一幕·石中影
幻象如潮水般漫卷而來。
李逸風看到母親跪在青銅祭壇上,暴雨浸透的苗裝下隆起誇張的腹部。七盞琉璃燈在四周搖曳,將她的影子投射成三頭六臂的魔神。當雁翎刀剖開肚腹的刹那,飛濺的卻不是鮮血——星光般璀璨的能量噴湧而出,在空中凝結成三個光繭。
"這是...星核能量?"蘇晚晴的鳳凰紋在幻象中灼燒,她看到司徒雁用染血的手指在光繭表麵刻下殄文。左側光繭浮現玄鳥胎記,右側纏繞黑龍紋路,而中間那個純白光繭裏,隱約可見齒輪轉動的虛影。
幻象突然扭曲。李逸風的右眼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看到自己五歲時的記憶:司徒雁的冰棺在月光下泛著青芒,父親將某種藍色晶體注入他的脊椎。而在平行時空的碎片裏,唐小蠻正被白發蘇晚晴按在青銅門前,胸口青玉迸裂的瞬間,無數齒輪從傷口湧出。
"原來我們都是..."李逸風踉蹌著扶住機關獸殘骸,獸首玉璧的裂紋突然蔓延,露出內部精密的星晷裝置。當他的血滴入晷盤凹槽時,三生石轟然炸裂,三盞琉璃燈從碎石中升起,燈芯赫然是司徒雁當年係在繈褓上的長命縷!
第二幕·百家衣
唐小蠻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她的傀儡線自動編織成苗家繡紋,在虛空勾勒出件小巧的百家衣。當最後一道金絲收針時,暴雨詭異地靜止在半空,雨滴裏映出司徒雁臨終前的畫麵:
瀕死的母親將三塊玉牌塞進百家衣夾層,用最後的靈力在袖口繡下安魂咒。染血的銀針突然轉向,刺入自己心口的星紋——這是將魂魄封印在時空縫隙的禁術!
"娘親..."蘇晚晴的銀發無風自動,她看到幻象中的司徒雁轉向自己,被血糊住的嘴唇翕動著說出某個苗疆古語的詞匯。當那個音節在現實世界響起時,三盞琉璃燈突然融合,爆發的強光中傳出嬰兒清亮的啼哭。
李逸風龍化的右手不受控地插入光源,扯出個青銅匣子。匣蓋彈開的瞬間,青鸞峰頂的時空產生漣漪——二十年前的司徒雁殘魂從虛空踏出,指尖還帶著接生時的血跡。
第三幕·母子劫
"風兒,接住這個。"殘魂的聲音像隔著水幕般模糊。司徒雁從百家衣中取出半塊麥芽糖,糖塊接觸空氣的刹那竟化作流光,在李逸風掌心凝成星核鑰匙。
唐小蠻突然劇烈顫抖,胸口的青玉自動分解重組。當最後一塊碎片嵌入星晷時,眾人腳下的祭壇開始旋轉,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銅門——門上用苗漢雙語刻著「天樞」二字,鎖孔形狀與李逸風的右眼完全吻合。
"原來您早就..."蘇晚晴的鳳凰紋突然離體,在青銅門前織就血色星圖。當李驚瀾的虛影從門縫滲出時,司徒雁的殘魂突然抱住三個孩子,靈力化作溫暖的光繭將眾人籠罩。
暴雨重新落下時,三生石遺址隻剩那件百家衣在風中飄蕩。袖口的安魂咒泛著淡淡金芒,某個用隱形藥水寫就的苗文小字在雨水中顯現:
「願我兒女人性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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