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
    全力趕路的情況下，趙繼歌距礦區隻剩二十多裏地，快接近他之前與張無為重逢的地方。
    水袋早已幹癟，數個時辰的暴曬，使得他口幹舌燥。
    不僅是他，就連胯下白馬也呼著白煙，瀕臨極限。
    他很想停下來找地方補充水分，但心中的不安驅使著他策馬揚鞭，黑白閃電劃過道路，掀起塵土飛揚。
    漸漸地，他聽到二裏地外，腳步震天。
    是大軍壓境？
    目的又是什麽？
    “籲——”
    白馬急刹，飄發垂下。
    一人一馬定在官道上，細細聆聽山野響動。
    雜亂、匆忙……分析聲音組成，趙繼歌確定不是玄鐵軍，如果連軍隊都這麽淩亂，乾國早完蛋了。
    這更像是逃難的感覺，拒巫城哪來這麽多人逃難？
    而且是往巫蠱部的方向逃難……
    就在此時，趙繼歌已經能看到山間長龍前方的領頭者。
    那是張無為與嶽紅嫣，為何會在此時帶人搬遷，看樣子走的異常匆忙，基本上隻帶了行李……
    他翻身下馬，留下“自己跟上來”的囑咐後，俯身蹬地前衝，在山間拉出陣陣音爆。
    約莫十息時間，他已經閃到轉移隊伍前方，就是嗓子有些冒煙。
    聽到山間異動，前排的張無為以為大敵來襲，打起精神準備迎戰，結果趙繼歌驟然出現，使她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發覺趙繼歌狀態不對勁，嶽紅嫣急忙取下水袋，打開塞子放進他的手中。
    猛灌了幾口水後，趙繼歌言簡意賅地提問：
    “發生了什麽？”
    “先走，邊走邊說。”張無為望了眼後方，“武法司來襲，我小師叔也摻和進來了，應該是祖庭的意思……”
    在張無為的講述下，趙繼歌很快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以及嶽鬆濤獨自去拖延時間的決定……
    事態如此，隻能這麽做，換他也是一樣……
    但悲痛是免不了的，趙繼歌呼吸有些發顫，他並不想裝傻充楞麻痹自己，給自己洗腦“不會有問題的”，那都是懦弱者的自欺欺人……
    那個救他命的嶽大哥已經死了……
    他想去報仇，但要經過組織的允許……
    這些先放到一邊，報信的嶽弘文去哪了？
    為什麽楚狂刀也不見了？
    以嶽鬆濤的實力，顯然拖不了多久，能換取這麽多人撤退的時間，後麵還有人前去赴死……
    趙繼歌跟楚狂刀喝過酒，知道他在刀宗的故事，也知道他有些不老實，這麽大年紀了，老想著裝波大的……
    “操！”趙繼歌怒爆粗口。
    張無為不明所以：“你怎麽了？”
    沒時間解釋了，趙繼歌語速飛快：
    “嶽弘文跟楚狂刀肯定擅自去送死了，嶽大哥犧牲已經讓我難以接受，我不能看著他們犧牲！”
    “啊？”
    聽趙繼歌這麽說，張無為這才發現走的匆忙，沒有清點人數……
    嶽紅嫣熟悉趙繼歌的為人，一張嘴便知道趙繼歌想幹什麽，她現在不是隻會哭啼的小女孩：
    “不行！正因為我們已經損失了幾位勇敢的同道，決不能接受你這位締造者去送死，那會打擊到我們的事業！”
    “不，我要發起表決。”趙繼歌心意已決，召集燎原會成員，“現在有三位熟悉的同道為大部隊地撤離殿後，他們三人的實力我並不放心，並不能抵擋武法司多久，此去巫蠱部路途遙遠，步行很容易就被騎兵追上，仍需有人深入敵後騷擾斷後，否則就太被動了。”
    “我覺得這次我必須去，在阻攔敵人追擊的同時，能救回幾個是幾個，哪怕隻帶回他們的屍首也是勝利。”
    “此外，我體內蠱毒已解，可以向組織保證，絕不會因此喪命，若是就這樣狼狽逃離，實在是助長劊子手的囂張氣焰。”
    兩位女子皆是不讚同，大多數礦工卻表示支持：
    “我們相信會長，他承諾的事情都做到了。”
    “老嶽人挺好的，如果有一線救援希望，我覺得還是不能放棄。”
    “是啊，弘文小兄弟也很進步，楚教習就更不用說了，如果我們有能力，也會選擇救援，哪能就這樣看著我們的同道赴死。”
    “必要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我認為我們也要出點力。”
    “以後有機會。”
    “……”
    事已至此，當事人態度堅決，少數服從多數。
    趙繼歌揉了揉嶽紅嫣的頭：
    “我能教給你們的，早就寫成小冊子了，總是要成長的，不能一味地依賴我，不是嗎？”
    嶽紅嫣流下清淚重重點頭，而後緊緊地抱住趙繼歌，做出最後分別。
    旁觀的張無為提議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你去我反而還放不開手腳。”趙繼歌果斷回絕，“你小師叔在那，沒必要去自投羅網，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你，要照顧好火種。”
    “你真能保證不做無謂的犧牲？”
    “當然，但就是不能保證短時間內可以回來，我們的組織先進之處在於有繼承性，並不是圍繞著我來建立的，不會因為失去一個我就停擺不動，解放事業也不能寄托在我一個人的身上，不是嗎？”
    張無為掏出隨身藥瓶：
    “最後兩粒了，省著點用，小師叔想帶走的是我，不會傷害無辜者……”
    趙繼歌張開雙臂：
    “謝謝，你這次去巫蠱部可以補充回來，算是我還你的，要不要抱一個？”
    張無為沒有拒絕，兩人合乎禮儀的淺淺擁抱後，她再度強調：
    “萬事小心，打不贏就溜，不爭一時的痛快。”
    趙繼歌正在跟燎原會的其他同道握手分別，聽到張無為的交代，下意識比了一個“ok”的手勢，讓張無為滿頭霧水……
    噠噠噠——
    分別過後，白馬慢悠悠的溜到趙繼歌身側，他翻身上馬：
    “等咱們的弟兄成長起來，就不需要我逞能了，各位仍需努力！”
    礦工們齊齊拱手：
    “慢走！”
    趙繼歌點頭示意，揮動馬鞭，聲音中混雜著真氣，全體礦工都能聽到：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房子沒了，大不了再建，我們不僅擅長破壞一個舊世界，也將擅長建立一個新世界！”
    黑白身影漸漸遠去，礦工們再度踏上撤離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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