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天剛亮，雨轉冰雹。
    反常且無序的天災，使得雹子的個頭比鵝蛋還大，密集如雨的堅冰墜向人間，利用極端動能彰顯何為天威。
    哪怕盤山城的人們對於此類情況有相應預案，在建造房屋之時特地采用軟硬結合的結構，以及陡峭的房頂坡度設計，可麵對這樣的攻擊，能起到的作用顯然極其有限……
    因此，按照常理來說，麵對這種情況，百姓應該躲在家裏為好，現在既然反常，底層百姓的泥屋扛不住這種肆虐，隻好出門躲在更為結實的地方，比如說城牆下、主城大道兩邊的簷下，反正這種天氣沒有官差，自然也不會有人驅趕他們。
    東城悅來客棧，頂樓天字號套房，趙繼歌瞪大雙眼。
    他是被疼醒的……
    望著小腹上跟西瓜一般大小的冰雹，趙繼歌心有餘悸，再往下兩寸他就要失去大象鼻子。
    好險，差點就從鵬哥變成朋姐了……
    以後睡覺的時候，要把武夫的危險預警給開著，不然這怎麽能行……
    容不得他多想，屋頂的破洞源源不斷的朝裏灌冰雹，隻好穿上衣袍抱起“大西瓜”，由於差點就在夢中安詳去世，他準備找店家的算算賬！
    說是這樣說，趙繼歌也知道這事怪不上店家，這麽大的玩意砸下來，僅憑當下的建築材料很難扛得住。
    現在哪都去不了，他隻是想讓掌櫃的給他換間房，繼續睡會……
    作為遍布乾國的連鎖品牌，悅來客棧突出一個性價比服務，親民的價格能享受到優質服務，是外出旅人的不二之選。
    這也是趙繼歌在此休息的緣故，昨天來的比較晚，普通單人間已經售完，店家居然主動給他升級到天字號套房，服務簡直是拉滿了，而他這也算是幫店家抗了大災，想必也會幫他換一間房屋。
    武夫還怕冰雹？
    趙繼歌隻是頭鐵，不是傻逼，西瓜大的冰雹砸他腦子上，也能給他開個瓢……
    嘎吱——
    當他打開房門，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卻發現一樓大廳站滿了人，都是進來避難的百姓。
    好嘛，現在想來也沒空房間，店家既然收留這些百姓，還是不下去添亂為好……
    於是，趙繼歌又回到房間，把懷裏的“大西瓜”丟進浴盆，隨後將床挪了個位置，躺上去呼呼大睡……
    ——————
    午時一刻，風平浪靜，雲開日出。
    “呼嚕——”
    趙繼歌還在呼呼大睡，這段時間他跟鐵人一樣四處奔波，對他來說睡覺是很難得的事情。
    咚咚咚——
    可惜好久不長，敲門聲響起，小二在門外高喊道：
    “客官，該退房了，如果您要繼續住，請到櫃台交今天的費用！”
    對此，趙繼歌起身揉了揉臉，喊道：
    “好，你稍等，先別走！”
    待他收拾整齊後，一把拉開房門，示意小二進來，指著屋頂上的大洞：
    “事先說好，這個洞不是我造成的，有一個西瓜大小的冰雹砸了進來，要不是我睡這，你們客棧要出命案。”
    見到被移走的床鋪，以及浴盆內隻剩拳頭大小的冰塊，小二目瞪口呆：
    “您沒事吧？”
    趙繼歌擺擺手：“沒事，事情原委我已經如實告知，退押金的時候別賴我身上。”
    “是是是！”
    ——————
    不一會。
    當趙繼歌拿著十兩銀子走出悅來客棧，有些懵逼的撓頭，合著睡了一晚上還倒賺十兩，賺錢有這麽容易的嗎？
    隻因值班掌櫃聽說，有顧客硬扛一發西瓜大小的冰雹安然無恙，不吵不鬧隻要求店家別賴賬後，當場發出尖銳的爆鳴聲，隨後魂遊天外呆在原地……
    乖乖，這還是人嗎，哪怕是武夫也不能這麽抗造吧……
    待緩過來後，便去到賬房支了十兩記在營業外支出上，說什麽也要塞進趙繼歌的手中，還另給了一大把房票，說這是全國通用，去哪都可以免費住宿。
    實在是盛情難卻，趙繼歌隻好勉為其難的收下，畢竟算來算去，其實還是店家賺了。
    現在風雨停歇，太陽高高升起，該去租房了！
    但在這之前，趙繼歌得去填飽肚子，睡覺也很耗費體力……
    去哪呢？
    趙繼歌站在街上掃視一圈，最後選了一家麵館走進去：
    “店家，來十碗熱幹麵，十碗豬雜湯麵，外加五碗蛋酒！”
    “奪少！”正在燙麵的店家一個哆嗦，差點把手中笊籬丟出去，“點這麽多，客官莫不是在消遣我？”
    啪——！
    趙繼歌掏出一兩銀子拍在桌上：
    “我要是吃不完，這銀子你全拿走，不用找錢了！”
    店家喜笑顏開：
    “好勒！”
    ——————
    半個時辰後。
    望著桌上空空如也、堆疊起來的二十五個空碗，店家朝著趙繼歌問道：
    “你是人？”
    恰巧七分飽的趙繼歌有些暈碳，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剛剛睡醒，吃太多對腸胃不好，淡定一點~”
    “我服了。”店家收起擺在桌上的銀錠，找了些碎銀與銅板，“收好了，今天算是讓我大開眼界，那五碗蛋酒就算我請你。”
    趙繼歌嘿嘿一笑，也沒客氣，接過找零後便塞進兜裏：
    “老大哥，能不能像你打聽個事？”
    “你說。”現在不忙，店家幹脆坐在板凳上，跟趙繼歌聊了起來。
    趙繼歌緩緩道：
    “是這樣的，初來盤山城，想在此賃居，你可知道門路？”
    “門路肯定是有，就看你想租啥樣子的房子，以及手裏有沒有錢。”店家指著門外，“南邊的房屋便宜，但除了便宜哪裏都是毛病，東城的房屋租金要比南邊貴，住著卻要舒心不少，多數都帶院子跟水井，治安也要好一些。”
    聽到此話，趙繼歌認真思索，一時間也拿不準答案……
    對於住宅的選址是門學問，貧民窟更貼近勞動百姓，但從隱蔽性來講肯定不行，因為那薄土牆壓根就沒有隔音作用，再就是來往人群魚龍混雜，極其容易導致暴露，沒有法子開展灌輸工作……
    因此，相對來說，帶院子的磚房是首選，可這又會導致撤離不便，不過對趙繼歌來說這不是問題……
    想了想，趙繼歌開口講述要求：
    “我是生意人，來盤山城就是想看看這邊的生意好不好做，考慮到這點，得找個離鬧市近一些的地方，可我又喜靜，房屋最好安排在胡同內，四通八達去盤山城哪邊都方便為上，最好還帶個院子。”
    店家沉思片刻，有了主意：
    “東城就有很多符合你要求的房屋，不少生意人都住這邊，可以去東城大道找莊宅牙人帶你四處轉轉。”
    趙繼歌拱手一拜：“老哥可否推薦一位信譽高的牙人？”
    “去找王婆吧，她的信譽聞名盤山城，我也是找她租的房屋。”
    “感謝！”
    ——————
    一炷香後。
    趙繼歌來到了東城大道，隨機問了幾個路人，便找到了傳說中的王婆。
    果然如麵館店家說的那樣，王婆在盤山城中介這塊，是絕對的扛把子，別的牙人要麽在路邊蹲著見人就問，要麽就是盤個小門麵，而王婆則直接盤了兩間聯排店鋪，足以見得實力。
    “王婆宅務……”趙繼歌緩緩讀出燙金牌匾上的大字，“希望不會店大欺客吧……”
    由於冰雹才停，並沒有人來這邊租房，當趙繼歌剛走進去，便有一位體態瘦削的中年婦女迎了上來，語氣格外驚喜：
    “趙少爺，好久不見，您回盤山城了啊！”
    趙繼歌：“？”
    這什麽情況……想到可能是原主的關係，趙繼歌隻好強裝無事發生：
    “嗯，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王婆脫口而出：
    “好多年了……有個五、六年吧，真好，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俊，越長越硬朗。”
    “當時我是一個人嗎？身邊是否跟著其他人？”將兩個問題說出口，趙繼歌有些後悔，生怕被王婆發現什麽端倪。
    “是啊，當時我還感慨，你家裏人居然放心小孩子出來亂跑……”王婆沒有多想，“今天來這邊，是來取房屋鑰匙的嗎？”
    還有房屋！
    這個消息讓趙繼歌大喜過望，但他有一點不理解，現在乾國誰不是聞趙色變，既然知道他是趙繼歌，為什麽沒有任何驚慌？
    隻有一種可能，當時原主用的是化名……
    想通關鍵，趙繼歌準備碰碰運氣：
    “是，我的書契也在你這吧？”
    王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當初你說要出趟遠門，把東西都放我這邊保管，還給了我二百兩銀子，要不是你的讚助，我哪能把生意做到今天這個規模……”
    得到答案，趙繼歌很自然地吩咐道：
    “好在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帶我去房屋吧，這麽久沒回來，都忘記住哪了，特地來找你帶路。”
    王婆轉身喊道：
    “好勒！我這就去拿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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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
    王婆帶著趙繼歌來到了東城盛康巷，這裏算是東城最好的一塊住宅區，在城內擁有小規模產業的商人基本都住在這邊。
    趙繼歌曾經的住宅，就在巷子末尾，離貧民窟僅一牆之隔，算得上周圍四通八達。
    這對他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消息，關鍵是不用花錢……
    因為原主直接把這塊地買了下來……
    本以為是租賃合同，沒想到是買賣合同……
    望著地契上“趙長空”的簽名，趙繼歌愛死原主了，反偵查意識果然夠強……
    他能確定這是假名字，因為原主對此沒有執念，萬一武忘爭的小號暴露了，就換這個小小號！
    站在盛康巷十六號門外，王婆朝著趙繼歌說道：
    “趙少爺，您這些年不在這邊住，但我還是每半年來打掃一次院子，順便修理損壞的房屋結構，可房間裏麵我沒有進去過，想來枕頭褥子已經腐爛，一會我喊兩個人過來清清灰，再幫您添些生活用品，您看可以嗎？”
    趙繼歌搖頭拒絕：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鑰匙給我就行，你該忙什麽就去忙。”
    “好嘞！”王婆將鑰匙遞給趙繼歌，“對了，前兩個月有兩位女子找過來，打探您的信息，我告知您現在不住這邊後，又想租您的房屋，我拒絕之後她們就把對門買下來了，您多多注意。”
    什麽玩意……聽到王婆的交代，趙繼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知道了，你去忙吧。”
    “行，趙少爺有什麽事情，盡管來店裏找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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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嚓——
    將鑰匙插入銅鎖中扭動解鎖，趙繼歌推開院門，伴隨著“嘎吱”聲響，雅致小院映入眼簾。
    院中栽種一棵四季桂，正值夏日也零星開花，一陣熱風從門口溜進院中，卷起落黃飛舞。
    此外，院中還擺著一套石質桌凳，看材質應該是上好的黃蠟石，這可不便宜……
    水井就打在西南角，最關鍵的是，院內還有茅廁，也不知道會不會跟水井竄味……
    不管了！
    從裏麵關上院門後，趙繼歌先去廚房溜了一圈，確定能正常使用後，又去雜物間逛了逛，發現沒啥東西，便打開了主屋的大門。
    屋內布局很簡單，正中間是大堂，東西各兩間廂房，後麵是一間主屋，當趙繼歌一一打開房門，卻發現兩間屋子都有生活痕跡……
    按理說有一間是原主師父的臥室，那為什麽王婆說當時隻有他一個人，難道丟失了對原主師父的印象嗎？
    真奇怪……
    幹想也想不出結果，趙繼歌找了塊抹布，回到院中打了一桶水，決定先搞衛生。
    他現在對於原主的故事，其實興趣並不高，能碰巧解開就解，解不開也不會因此耽擱他的事情……
    不過來了一趟楚州，還是有機會去找那什麽劍宗，問問張劍濤是個什麽情況……
    因為他覺得，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體，生死之仇能報還是順帶報一下，這也是為他自己好，與其等著仇家以後再找上門，不如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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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兩個時辰，趙繼歌忙上忙下，將屋裏屋外收拾的幹幹淨淨。
    這樣看來，整座小院有了些人煙氣，不過並未勾起趙繼歌的痛苦回憶……
    嗯，腦子不疼~
    多年沒人住，如王婆所言，褥子之類的生活用品早已發黴，還好床架子用的是高檔黃梨木，沒有半分腐蝕。
    因此，趙繼歌決定出去買點生活用品，除了這些被褥，什麽柴、米、油、鹽、醬、醋、茶都要購置，順帶還要再買兩套袍子……
    身上這套穿起來實在太憋屈了，得買尺碼合適的，不然一直穿女裝成何體統！
    買什麽款式的呢……
    不管了，先去逛逛，順帶熟悉一下周遭環境，方便日後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