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黎明,就叫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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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時一刻,西城。
    俗話說,賣雨傘的商販盼著下雨,氣溫突然變化,也自然會迎來新的市場。
    “狗肉煮雞蛋,吃了暖一天!”
    “手爐、湯婆子,質量過硬!”
    “紙裘~裌衣~布衾~價格實惠~”
    小販們蹲在街邊,頂著寒風叫賣囤積的商品,露在外麵的臉龐凍得通紅,為了取暖不斷地搓揉微腫雙手,似是覺得不怎麽頂用,又站起身原地小蹦,呼出熱氣轉瞬凝為肉眼可見的水霧,全身動起來確實能暖和不少,有一個人起頭,餘下商販爭先模仿。
    隻可惜,由於天氣寒冷,街上並沒有什麽行人,除了真正缺乏冬季用品,且手頭有餘錢的百姓,大家都在盡量減少活動,這樣熱量能消耗的慢一些……
    這幾個月本是囤積煤炭的黃金期,因為夏季煤炭進價便宜,除了工業生產穩定需求,民間對於煤炭的需求也沒有冬季那麽大,主要用於替代木材來燃火燒飯,可這成本相對於木材太高了,隻有少數人用得起,多數人寧願去城外鄉野購買木柴,付出更多的人力來過日子,零散的煤炭售價也提不起來。
    因此,對於沒有穩定顧客的小煤商來說,這種季節也不會四處叫賣,但他們也要生存,為了補貼家用,這部分煤商通常會在這個季節去幹點別的活,熬到冬天就能好不少……
    今天卻不一樣,賣煤翁挑著扁擔走街串巷,吆喝著:
    “賣煤囉!雲州的新煤!”
    ——————
    盛康巷八號。
    院門打開,魏輕語身穿單薄素衣,端坐在院中石桌旁,眉頭微微瞥起,神情有些憂愁,癡癡地望著盛康巷十六號緊閉大門,深閨小姐的氣質一覽無遺。
    天寒地凍,魏輕語不加衣物的緣故,是因為她有武道底子……
    當然,她的品級並不高,放到江湖中屬於雜魚那檔,但還是可以燃燒氣血取暖,在冷冽寒風的刮削下,麵色卻格外紅潤。
    對於大戶人家來說,習武目的並不是為了爭強鬥狠,而是為了強身健體、以備不時之需,就好比今天這種情況。
    穿的肥肥胖胖,把好身材都遮住了,怎麽見心上人?
    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對於這種做法,青竹非常不讚同,由於品級緣故,她倒是不用穿太厚封閉熱量,隻是加了一套羊絨裏衣,在不影響打鬥的前提下,身上依舊暖洋洋。
    此刻,她正站在魏輕語身側,一手抱著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的鶴氅,搭配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另一隻手則拎著紅香羊皮小靴以及雪帽,表情頗為無奈,苦口婆心地勸著:
    “不就是四天沒見趙長空,非要在這扮出一副哀怨樣,難道人家一直不回來,你就燃燒氣血直到幹枯?”
    在她們二人看來,趙繼歌連續白嫖兩天早飯,就再也沒出現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青竹倒是不在意,隻要能跟香香軟軟的小姐在一起就好,魏輕語卻整天心事重重,生怕趙繼歌為了躲她,吃飽後趁著有勁跑路了......
    “唉~”
    “唉!”
    主仆倆齊齊歎氣,意思卻大不相同。
    聽到愈來愈近的叫喊,為了打發青竹,魏輕語吩咐道:
    “去備點煤吧,多買一點,要是長空回來,省得他再出去買。”
    這話說的很氣人,要不是兩人相依為命長大,青竹非得給魏輕語掐死不可,她有些恨鐵不成鋼:
    “早該看出你是戀愛腦!”
    魏輕語不置可否的撅起嘴巴,哼哼道:
    “我這樣,跟你慣著我也有很大關係,五六年沒見長空,前幾天終相見,結果他又不見了,怎能讓我不擔心……”
    就在此刻,賣煤翁的叫喊突然停歇,兩人並未注意到這一點,青竹將衣物放到桌上,伸出手指點著魏輕語腦門:
    “你願意當望夫石,我也不攔你,好歹穿厚一點吧,你這讓趙長空看到了,人家指不定說你傻!”
    “是哦……”魏輕語突然記起趙繼歌是什麽德行,“等會,要是過一會對門還沒動靜,我就把衣服換上,咱們去城內各處的糧店巡一圈,這段時間咱們就不回來,去其他大城走走,看看生意好不好做,尋個時機開拓市場。”
    青竹總算鬆了口氣:“還好你沒失智,不然家底都要被你敗光!”
    魏輕語搖頭否定:
    “我喜歡長空,並不意味著我會為他失了智,否則這些年過來,我早該愁死了,我想長空也不會接受我這一麵,年少之時他就說了,更愛堅強的女子,要不然也不會放話,說要娶一百位女俠回家,讓我當大房……”
    遙想當年愣頭青放的“狠話”,青竹有些想笑:
    “按照他那天晚上所言,貌似跟那攔江女俠混到一起去了,算不算實現願望?”
    “對了,你不是說他還跟妙音聖女是師徒關係,你說他會不會當衝師逆徒?”
    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魏輕語原本緩慢燃燒的氣血有些翻湧:“我哪天非要找間私塾,把你送進去學學人情世故!”
    “可別,我最討厭那地方了……”
    ——————
    不遠處。
    前不久才陪著陸長纓領完賞錢,趙繼歌便火急火燎的帶著她往盛康巷趕,生怕做賺錢大計被耽擱。
    恰巧,兩人在巷口碰到賣煤翁,想著不能空手上門,於是大手一揮買了二十斤炭,準備給魏輕語送去。
    禮黑情誼深嘛~
    買完煤,趙繼歌正側耳聆聽,想知道魏輕語在不在家,這一耳奸可不得了,聽到院內主仆二人在蛐蛐原主,趙繼歌的麵色頓時通紅。
    嗯,這次真是天冷驅寒,別多想……
    好巧不巧的是,小宗師走到頭的陸長纓也聽到了,同樣麵色通紅……
    她還能說什麽,一路上聽了趙繼歌的介紹,知道他要找的“人脈”,就是最近在盤山城很火的“大米神女”,本來就懷疑兩人有一腿,現在更是確定了心中想法。
    不過,她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麽趙繼歌說情況很複雜,為了防止暴露身份,要求她在魏輕語麵前,喊武忘爭這個名字,人家私下都“長空~長空~”的喊了,這不是很明顯知道身份,遮遮掩掩又有啥意義呢……
    以陸長纓與趙繼歌這段時間的接觸,她並未糾結這點,也沒在意什麽“娶一百位女俠回家”,因為這很符合人設。
    可問題的關鍵是,為什麽院內的那兩人會提及她跟明理?
    可惡啊,她與趙繼歌清清白白,怎麽換個人說出來,就有些不清不楚……
    另外,趙繼歌究竟什麽時候拜明理為師了,她怎麽不知道?
    妙音聖女何德何能呐!
    陸長纓左思右想,壓根就想不通,除了幹飯這檔子事,明理哪來的本事教趙繼歌……
    對了,這麽長時間也沒聽到明理的動靜,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不會出事了吧?!
    扛著煤炭的趙繼歌畏畏縮縮,因為他能察覺到身側女俠的氣壓越來越低,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悄咪咪瞥了一眼陸長纓,結果兩人正好對視,從陸長纓略帶嫌棄的眼神中,趙繼歌能讀出這麽幾個信息:
    呸!大色魔!
    看不出來你小子野心這麽大!
    要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泡老娘,就洗幹淨脖子等死吧!
    除此之外,陸長纓的眼神中還有一些疑惑,趙繼歌估計,八成是因為當初口不擇言,將明理推出來頂鍋,結果現在就是這麽巧,舞到知情者麵前社死……
    對此,他當場裝瞎,一言不發。
    這些東西,越解釋越複雜,還是別說了吧……
    ——————
    “你壞!”
    “你戀愛腦!”
    盛康巷八號院內,主仆兩人還在拌嘴,買煤早被拋之腦後。
    咚咚咚——
    敞開大門冷不丁的被敲響,這才打斷了快要掐架的主仆二人,兩人齊齊轉頭。
    當魏輕語看到趙繼歌,露出了十分驚喜的表情,在這個天氣好似寒冬臘梅綻放,美的不可方物。
    嘻嘻~
    緊接著,她又發現趙繼歌身側,還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袍女子,背著細長包裹氣勢淩然。
    不嘻嘻~
    這變臉速度,果然是武夫……
    正宗!
    見此,青竹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瓜子,磕的“哢嚓”直響。
    一向後知後覺的趙繼歌並未想太多,將新買的煤炭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著主仆二人打招呼:
    “上午好,幾日不見甚是想念,今天天氣有些冷,怎麽都穿這麽少,給你們帶了些煤,不算貴重,也別嫌棄,心意最重要嘛。”
    拿著你的煤滾蛋……某位白茶花很想罵人:
    “嗬嗬~你是想吃飯了吧,今天沒有,自己上街買去……”
    趙繼歌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魏輕語為啥要發脾氣,明明之前也不是這樣的啊……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拿煤送禮就算了,明知魏輕語對他有意思,帶著“好兄弟”上門“耀武揚威”,沒被罵都算是魏輕語素質高……
    高潮沒有鋪墊就到來,某位劍客嗑瓜子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門牙都快缺口了。
    好在女人最懂女人,魏輕語都擺出這副態度了,陸長纓哪裏還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主動上前一步:
    “在下陸長纓,江湖名號攔江女俠,我與趙……武兄之間的關係清清白白,他說要帶我賺錢,特帶我來此拜會,也請閣下切勿誤會!”
    “久聞不如見麵,閣下果然如傳言一般美若天仙,讓我自殘形愧!”
    陸長纓坦坦蕩蕩,一舉一動俠氣十足,直接挑明話題,表示對“雌競”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
    一言不合掀桌子,把矛盾放到太陽底下解決,這就是江湖女俠的魄力。
    順帶還拍了拍魏輕語的馬屁......
    兩人實際上長相氣質各有特色,並不存在誰醜誰美這一說,從某些方麵來講,我們的小蘋果女俠,實際上是要“勝出”硌人神女的。
    之所以這麽做,因為陸長纓一直不理解,話本中的女主人公為了花心大蘿卜勾心鬥角,究竟是怎麽長的腦子。
    乾國這麽大,又不是沒條件,在哪找不到好棍!
    何必為了趙繼歌這種賤貨,撕的不可開交......
    而且,她跟趙繼歌是真沒啥,幹嘛要蠢到護食,給自己平添爛桃花?
    話她要提前說清楚,至於之後......魏輕語愛咋咋地!
    要是不知好歹繼續糾纏,這筆錢她哪怕不賺,也要給魏輕語一耳刮,扇醒她後,揪著那張很權威的臉,放話“長這麽好看,幹嘛要因為男人當小白花,跟姐混江湖去!”,然後當著趙繼歌的麵給魏輕語擄走。
    都這麽表態,魏輕語也明白她跟江湖俠女的差別,這就是典型的宅鬥話本看多了,再加上在家裏後宅天天跟人勾心鬥角,在外麵不是人人都玩這套的,要是再更過分,說不定回答自己的就是帶著香味的大巴掌,於是起身行了個萬福禮:
    “久聞大名,是輕語狹隘了,請見諒。”
    依舊是武夫主打的審時度勢。
    好嘛……趙繼歌終於反應過來,合著差點因為他帶陸長纓前來,魏輕語產生了敵意。
    不要這樣啊……
    一點必要都沒有,在他看來女子就該團結,何必為了個男人鬥來鬥去。
    更何況,他暫時沒有感情上的欲望,心裏隻想搞錢!
    好險,要不是陸長纓給力,搞錢計劃就泡湯了!
    “坐坐坐,把這當百煉宗就行,不要搞這麽客氣。”
    為了緩和氣氛,趙繼歌搶過陸長纓的步槊,靠著院牆放置,而後將院門關嚴實,拉著她跟魏輕語的衣袖,落坐在院中石桌旁。
    至於某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劍客,則被打發泡茶,這是吃瓜的代價。
    趁著青竹去泡茶的空檔,趙繼歌從兜裏拿出放在他那統一保管的賞銀,整個飛劍幫加起來有兩萬兩白銀,裝在紙袋裏都鼓囊囊,看起來實得很。
    由於天氣突變,翻船二人組在神秘打野點的“收獲”,一番商討之下,都交給了正在分發餐食的毛成,若是天氣持續寒冷,就麻煩他購置抗寒物品,改善一下月湖鋼鐵坊工匠的生活,也是為建立聯合會與糾察隊出一份力。
    讓他們先拉人建立雛形,然後趙繼歌就混就去灌輸他的理論,桀桀桀!
    望著紙袋,趙繼歌跟陸長纓依依不舍,他們可是為這筆錢付出了……不對,好像也沒付出什麽,最嚴重的傷可能就是在江上落水,把胃給脹著了。
    約等於白嫖,還殺了一群罪無可赦的惡賊,貌似也沒什麽虧損。
    這筆錢,還能拿來生錢,賊多的那種!
    想通關鍵,趙繼歌將布袋遞給魏輕語,誠懇地說道:
    “我這有個賺大錢的好主意,但我跟陸女俠都是粗鄙武夫,對於經商一竅不通,而且手頭的錢跟門路肯定沒你厲害,所以想邀請你入夥,這就是我倆的啟動資金,隻有兩萬兩白銀,想做大肯定不夠,所以我們隻拿小頭就行了,分給我們的利潤,陸女俠六我四,還得你多費心費力……”
    “來源你大可放心,是我跟陸女俠揭禁武處的榜單,去月湖城行俠仗義賺的賞錢,我對這個生意很有自信,你也不用怕虧損,如果真不賺錢,不管虧了多少,回頭我去找幾個道友掏掏心窩子,保證給你補上,絕不會影響你手下糧店的運營。”
    盯著遞過來的錢囊,魏輕語一言不發,她這才發現,趙繼歌的手上有許多猙獰疤痕,好似裂帛裹玉,縱橫交錯令人不適。
    她知道,這跟凍傷無關,如此天才的武夫怎麽可能凍傷,隻會是日常磨煉武道,亦或者與人搏殺造成的傷口,又得不到及時處理,就留下這些疤痕。
    裸露在外的雙手都這麽恐怖,被衣袍遮蔽的軀幹又該受了多少傷?
    魏輕語知道,有些武夫以傷疤為榮耀,這意味著彪炳戰功,喝酒吹逼的時候有麵……
    可她也知道,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莽夫,很反差。
    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對自己的臉龐、身體格外珍惜,生怕哪裏留疤,以後找不到媳婦,被人嘲笑。
    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苦吧……魏輕語有些難過,她並沒有接過錢:
    “武郎,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直接說想法吧。”
    此話一出,陸長纓露出了有些惡寒的表情,趙繼歌則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先去多穿點衣物吧,看著怪冷的,一會等我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一起做生意……”
    ——————
    一刻鍾後。
    趙繼歌口幹舌燥,將翠竹端上來的茶水一口悶完,擦了擦嘴巴。
    桌上還擺放著他製作的一盒卷煙樣品,魏輕語現在穿的嚴嚴實實,與青竹手裏各自拿著一根卷煙,翻來覆去的打量著,陸長纓由於早已見過,所以也沒太好奇,隻是有樣學樣地叼了一根在嘴裏裝大佬,讓陸江河看到自家閨女被帶成這樣,得打死趙繼歌……
    趙繼歌從卷煙的結構製作講到市場邏輯,再講到其對各階級的意義,甚至就連怎麽從初期開始,一步一步做大做強的營銷手段都提出來,讓桌旁三位女子歎為觀止。
    我們的趙大反賊,不僅忽悠人一絕,鬼點子也是一套一套。
    總之,我們的天使投資人格外心動,同時還有些欣慰:“是個好點子,武郎,你這可不像不懂經商,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麵對誇讚,趙繼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敢回話。
    魏輕語接著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拚命賺錢,需要銀兩跟我說一聲就行了,要多少我都能給你……”
    陸長纓跟青竹打了個冷顫,有點被酸臭味惡心到了。
    趙繼歌“有苦說不出口”,對他來說卷煙生意的利潤是一方麵,他更看市場鋪開後所能起到的作用,不如想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利用隨處可見的卷煙,能對造反起到什麽作用,是可以盡情暢想的事情……
    情報傳遞.......輿論宣傳......社會動員......
    製造卷煙的上下遊,也是未來新興生產關係的試點,在這方麵的意義格外重大。
    造反需要想象力,應當像對待科學、藝術一般對待它,想象力與實踐同樣重要,若是連符合實際的幻想都不敢,那也別說有膽氣麵對屠刀。
    隻可惜,現在三位女子還不算“一路人”,趙繼歌不能暴露這一點,搪塞道:“光打打殺殺不行,男人不能沒有自己的事業,會被人看不起……”
    魏輕語終於正色,認真分析道:
    “紙張倒是很好找,無論是外麵包裝的紙殼,還是你想改良的卷煙紙,我都有不少法子解決,問題的關鍵是,現在天氣不好,據我所知,農學院改良過的煙葉產量不高,種植的農戶也少,因此最主要的原料不便宜,在初期按照你說的方法營銷,可能還會倒貼錢,不過應該可以把市場鋪開。”
    這樣啊……趙繼歌思索片刻,想到了解決方案,在種植花花草草這方麵,沒有地方能比巫蠱部更權威,包括農學院。
    甚至可以這樣說,農學院對於各類種子的改良,離不開巫蠱部相助。
    這點,雲滄瀾早已告知過他,都是那塊玉佩的作用,要不然以現在的生產力水平,不可能手搓各類抗天災農種、牲畜,有這能力乾國早上天了......
    沒有這個前提,乾國無法在製度危機中,苦苦支撐這麽久,現在早已四分五裂戰火紛飛,各處城池接連陷入混亂,隨處可見都是餓殍遍野,那還能像現今這樣,要死不死吊著最後一口氣。
    按照雲滄瀾的說法,他對朝廷不爽歸不爽,但不能就這麽看著百姓遭殃,造反也不能拿百姓當籌碼,所以農家找過來求助之時,他沒有拒絕,反而積極相助。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乾國朝廷還真以為他安分守己,忠君愛國,也沒對他過多提防。
    這也為巫蠱部創造了回血時間,算是沒有壞處。
    現在需要產量高、抗風險能力強的煙葉種子,隻需要讓雲滄瀾出手,順帶包下巫蠱部的某個山頭,就ok了。
    恰巧,趙繼歌跟巫蠱部很熟,比烤肉都熟。
    得盡快把聯係老家提上日程……趙繼歌解釋道:“煙葉產量問題我可以解決,不過得要些時日,現在咱們用手頭的錢先打開市場,免得別人想到這個點子,被占了去。”
    說完,他再度將紙袋遞給魏輕語:“麻煩你了。”
    魏輕語接過紙袋,打開後將銀票取出來,塞回趙繼歌的懷中,隻留下了紙袋:
    “若真能解決煙葉問題,你提出的這個主意價值何止萬兩,你們隻管等著收錢就好,咱們在場四個人,每人拿兩成半,有錢大家一起賺,你們兩人靠打打殺殺賺來的錢,就留著自己用吧。”
    麵對這個“平均”提議,陸長纓非常讚同,不過魏輕語不收錢,她有些過意不去:
    “這怎麽可以,我們隻能出點錢跟主意,實際做起來才是最大的問題,你不收錢還這麽給我們分成,多不好意思……”
    呸!我跟趙郎才是“我們”……魏輕語不敢當麵茶:
    “這點錢幹不成什麽事情,有沒有都一樣……”
    都這麽說了,翻船之交也沒生氣,因為金主實在太有錢了,說話毒一點就毒一點吧。
    更何況,趙繼歌知道,魏輕語堅持不收錢,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笑著抓過魏輕語的手,不由分說地將銀票塞進她的手中:
    “兩碼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樣吧,看不上歸看不上,但這錢你必須收著。”
    “至於怎麽用……我這有個好主意,若是一直天寒,我跟陸女俠比較忙,你拿這筆錢去購置一些過冬用品,不用太好,平民使用的就行,特別是煤炭,剛剛我買了二十斤,要我一百文錢,那些生活都困難的百姓肯定燒不起,就用你的糧鋪名號替我在城內賑濟,救濟有需要的百姓,還能幫你手下的生意造勢,可以嗎?”
    趙繼歌巧賣色相,魏輕語羞紅了臉:“可以~”
    青竹見到魏輕語這麽快就妥協,隻覺得攻略太輕鬆,決定人為的製造難度:“我們又不是沒有賑濟過,你這點錢幹不成啥,是想讓我家小姐替你出錢嗎?”
    趙繼歌很嚴肅地回答:“在我這裏,錢不跟人掛鉤等同,能幫多少人就幫多少人,少死一人就算這筆錢有意義,哪怕給我十倍百倍的錢,也根除不了百姓凍斃而亡的現象,除非改變這個世道。”
    青竹一時語塞,印象中的混小子展現出心係蒼生的一麵,一言一行頗有俠客風範,成為了她想成為的人,也不好再出言刁難,老實閉上了嘴巴。
    陸長纓並不意外,趙繼歌更激進的話都對她說過,現在還覺得在趙繼歌搞雙標,憑啥對魏輕語這麽溫柔,對她就滿嘴胡言!
    魏輕語眉眼彎彎,聲音溫柔悅耳:
    “作為創始人,武郎決定給卷煙取什麽名字呢?”
    趙繼歌沉思片刻,起身望向黑壓壓的天空:
    “黎明!就叫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