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就是這般對待我朝功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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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凜!住手!”
    趙毅怒喝一聲,身形一晃,已然擋在了鍾懿身前,蒲扇般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死死抓住了崔凜揮來的手腕,使其再難寸進分毫!
    趙毅的臉色鐵青,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崔凜的手腕被捏得‘咯咯’作響,疼得他冷汗直冒,卻礙於顏麵,咬牙硬挺著。
    “崔凜!你當本將是死的嗎?”趙毅怒目圓睜,聲如洪鍾。
    “鍾賢弟乃我大淵朝的大功臣!若非他,朔方城之圍如何能及時解困?若非他,北狄丞相如何能被押送回來?若非他,我軍將士不知要多添多少亡魂!”
    “如今他嘔心瀝血,研製出這等利國利軍的神物,你卻在此百般刁難,橫加指責!你就是這般對待我朝功臣的?!”
    趙毅越說越氣,胸膛劇烈起伏,若非顧忌著崔凜的身份,怕是早已一拳將他打翻在地。
    他心中明鏡似的,鍾賢弟這一路行來,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義肢更是雪中送炭,能讓多少折翼的雄鷹重返藍天!
    崔凜眼中閃過一絲狼狽,旋即被更深的陰鷙取代。他冷哼一聲,強忍著手腕的劇痛,脖子一梗。
    “趙將軍此言差矣。立下功勞是立下功勞,這與他是否包藏私心,可是兩碼事!一碼歸一碼,將軍莫要混淆視聽!”
    鍾懿心頭一凜,麵色愈發冰冷。
    他太清楚崔凜這種人的手段了。今日之事,無論他如何辯解,隻要崔凜一口咬定,他便是有口難辯。
    即便日後他將義肢之術毫無保留地傳授下去,崔凜也大可以說他是迫於壓力,是為了洗脫嫌疑而故作姿態,甚至可以說他是為了避開自己的‘慧眼’,才不得不收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崔凜這是鐵了心要將他釘死在“圖謀不軌”的恥辱柱上。
    崔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目光意味深長地與鍾懿對上。
    他就是要讓鍾懿知道,在這軍中,他崔凜想要拿捏一個人,易如反掌。
    鍾懿眉頭緊鎖,胸中一股鬱氣翻騰,卻被他強壓了下去。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臉上不見喜怒,隻餘一片沉靜。
    “崔參軍既如此懷疑鍾某,為了軍中和睦,為了不讓趙將軍為難,這義肢之事,鍾某便暫且放下。”
    他頓了頓,聲音平穩無波。
    “左右,鍾某奉皇命押送糧草,如今糧草已安然送抵青石關,也算不辱使命。至於其他,便不勞崔參軍費心了。”
    言畢,他竟是毫不拖泥帶水,對著趙毅略一拱手,轉身便向帳外走去。
    他心中冷笑,這崔凜,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住自己?
    也好,以靜製動,且看這崔凜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他倒要看看,這崔凜下一步,又想玩出什麽花樣!
    崔凜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他本以為鍾懿會據理力爭到底,沒想到這小子竟如此幹脆利落,說撂挑子就撂挑子了?
    這倒讓他有些始料未及。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哎!賢弟!”趙毅見狀,急得猛一拍大腿,也顧不得再跟崔凜計較,連忙鬆開崔凜的手腕,大步便要追出去。他轉頭指著崔凜,怒氣勃發,恨鐵不成鋼。
    “崔凜!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鍾賢弟一片好心,如今被你逼走了!這義肢之事,我看你如何向那些翹首以盼的傷兵們交代!如何向陛下交代!”
    趙毅心中焦急萬分,鍾懿這一走,那些傷兵的希望豈不又破滅了?
    崔凜揉著被捏得發紫的手腕,望著趙毅追出去的背影,嘴角撇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交代?他堂堂參軍,手握監察之權,需要向那些丘八解釋什麽?真是笑話!
    至於陛下那裏,自有說辭。
    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文官,還能比他這個正印的參軍更得聖心!
    帳外,夜風微涼。
    趙毅三兩步追上鍾懿,粗獷的臉上滿是歉疚與無奈。
    “賢弟,你……唉!本將是信你的!你莫往心裏去!”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表明自己的立場。
    鍾懿停下腳步,回頭對趙毅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蕭索。
    “趙將軍的信任,鍾某心領。此事與將軍無關,隻是事關鍾某清名,若不清不楚地繼續下去,難免為人詬病,日後也恐生出更多事端。”
    他歎了口氣,目光望向遠方暗沉的夜空。
    “眼下,擊退北狄大軍方為首要,義肢之事,還是暫緩吧。些許誤會,日後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這話,既是說給趙毅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小不忍則亂大謀,崔凜這塊絆腳石,遲早要他好看!
    趙毅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
    “賢弟深明大義,是本將……是本將無能,護不住你。”
    他知道鍾懿說的是實情,可一想到那些剛剛燃起希望的老兵,心中便如壓了塊巨石。
    那些老兵,哪個不是為國征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有了重新站起來的希望,卻……
    “也罷,你先好生歇息。此事,本將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趙毅重重拍了拍鍾懿的肩膀。
    鍾懿點點頭,不再多言,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
    最終,趙毅重重地一甩袖,轉身返回帥帳,臉色陰沉地能擰出水來。
    他走到兀自揉著手腕,臉上還帶著幾分得色,仿佛打贏了一場大仗的崔凜麵前。
    “崔參軍,”趙毅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鍾賢弟撂挑子了。這義肢的事,往後就全權交給你了!本將倒要看看,你崔參軍有何等通天手段,能安撫那些傷兵,若是安撫不好……”
    趙毅眼中凶光一閃。
    “休怪本將的拳頭不認人!”
    趙毅拂袖而去,帥帳內的氣氛凝重。
    崔凜揉著自己那隻幾乎被捏斷的手腕,紫紅色的指印觸目驚心,心中對趙毅的粗魯和鍾懿的“不識抬舉”更是恨得牙癢癢。
    他冷哼一聲,這點皮肉之苦,與扳倒鍾鼎這個潛在威脅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此刻,青石關另一隅,幾處臨時搭建的工棚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都準備好了嗎?鍾大人那邊估摸著快來喚人了。”
    一個年長的木匠放下手中的刨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臉上帶著幾分熱切。
    “老張頭,你就放心吧!家夥什兒都拾掇利索了,就等鍾大人一聲令下!”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鐵匠捶了捶胸膛,聲音洪亮。
    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說起來,鍾大人當真是心懷天下,這等奇巧之術,竟也願意拿出來公之於眾。”
    “可不是嘛!這手藝要是學到手,往後即便不做軍匠,回鄉也能混口飽飯吃。鍾大人這可是給了咱們一條新路子啊!”
    “何止是路子!你們是沒見那些斷了手腳的弟兄,前幾日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這兩天聽說了義肢的事,眼睛裏都有光了!”
    他們都是趙毅親自挑選出來,協助鍾懿製作義肢的工匠,既有經驗豐富的老手,也有手腳麻利的新人。
    對他們而言,這不僅僅是一項軍令,更是一門能改變命運,甚至造福袍澤的絕技。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摩拳擦掌之際,一個傳令兵步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古怪的神色。
    “諸位師傅,趙將軍有令,義肢之事暫緩,請諸位師傅即刻前往東城,協助修繕城防器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