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咱們這些丘八,不是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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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鐵柱呆立當場,足足愣了半晌,渾濁的眼中先是迷茫,隨即閃過一絲痛苦的明悟,緊接著,那明悟便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那些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震得目瞪口呆、繼而怒火中燒的袍澤弟兄。
    “弟兄們!”石鐵柱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決絕與力量,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張大人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鍾大人是被冤枉的!是崔參軍,是他,斷了咱們的活路,毀了咱們的希望!”
    “找崔凜去!”
    一個獨臂的漢子從人群中衝出,他僅存的左眼中布滿了駭人的血絲,嘶聲怒吼。
    “對!找他去!憑什麽冤枉好人!憑什麽斷咱們的生路!”
    “咱們去找他理論!他要是不給個說法,咱們……咱們就跟他拚了!”
    “就是!咱們雖然殘了,可骨頭還是硬的!不能讓鍾大人蒙受不白之冤!”
    群情激奮!
    那些原本如同行屍走肉般死氣沉沉的傷兵,此刻每個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血性的火焰!
    他們雖然身體殘缺,但軍人的尊嚴與不屈,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石鐵柱咬緊了牙關,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劇烈地抽搐著。他轉向張生,重重地抱拳及地,也不再多言半句廢話。
    “多謝張大人……指點迷津!”
    說完,他直起身,右臂奮力一揮,聲若洪鍾。
    “弟兄們,都隨我來!咱們這就去找那崔凜討還一個公道!讓他知道,咱們這些丘八,不是好欺負的!”
    “討還公道!”
    “討還公道!”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中,一群衣衫襤褸、肢體殘缺的傷兵,相互攙扶著,拖著殘破的身軀,卻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他們轉身,帶著滿腔的悲憤、不甘與決絕,朝著崔凜營帳的方向,蹣跚卻又無比堅定地去了!
    張生靜靜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最後一個身影消失在營帳的拐角,他臉上那股子刻意裝出來的怒意才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
    他輕哼一聲,帶著幾分解氣,又帶著幾分憂慮,轉身走回帳內。
    鍾懿從厚重的帳簾後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同樣複雜難明。他看著張生,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低沉而真摯的歎息。
    “多謝……張兄。”
    他輕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
    帥帳之中,燈火搖曳,映照著崔凜那張陰沉的臉。
    他正對著一卷軍防圖蹙眉沉思,帳外的寒風似乎也帶著幾分肅殺。
    “參軍大人!”一名親信腳步匆匆,掀簾而入,麵色帶著幾分古怪,“帳外……帳外石鐵柱帶著一群傷兵求見,足有數十人。”
    崔凜眉峰一挑,擱下手中的朱筆,臉上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煩。
    “他們來做什麽?莫不是來添亂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不多時,石鐵柱領著一群或拄拐、或被攙扶的傷兵蹣跚而入。
    帳內空間本就不大,這數十人一進來,頓時顯得擁擠不堪,空氣中也彌漫開一股傷藥與汗水交織的複雜氣味。
    崔凜見狀,眉頭皺得更緊,眼中寒光一閃而過,語氣不善。
    “爾等不在傷兵營好生休養,聚眾來此,意欲何為啊?”
    石鐵柱等人被他目光一掃,心中皆是一凜。麵對這位手握軍法大權的參軍,他們本能地感到畏懼。
    眾人訥訥不敢言,還是幾個膽氣稍壯的漢子相互推搡了一下,其中一人顫顫巍巍地拱手。
    “崔……崔參軍,我等……我等鬥膽,敢問為何……為何不讓鍾大人再為我等製作義肢?那……那可是我等下半輩子的指望啊!”
    他說著,聲音帶著哭腔,周圍的傷兵也紛紛點頭,眼中滿是期盼與哀求。
    崔凜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此事,乃軍中決議,亦是軍令!爾等身為軍士,隻需遵從號令,何來如此多廢話!”
    此言一出,眾傷兵心中齊齊一沉。
    石鐵柱猛地抬起頭,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與悲憤。他踏前一步,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
    “崔參軍!若要我等上陣殺敵,刀山火海,弟兄們絕無二話!可這義肢之事,關乎我等下半輩子能否像個人一樣活著!為何朝令夕改,難道連個緣由都不能讓我等知曉嗎?我等……我等不服!”
    “不服?”
    崔凜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目露凶光,厲聲嗬斥。
    “放肆!軍令如山,豈容爾等置喙!不服軍令,便是動搖軍心!來人!”
    他指著石鐵柱和方才開口那幾人,聲色俱厲。
    “將這幾個帶頭鼓噪之人,給本參軍拿下!按軍法從事,杖責二十!”
    “是!”帳外應聲衝入數名親兵,不由分說便要上前拿人。
    石鐵柱等人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崔凜竟如此狠戾,連半分情麵都不講。
    “崔大人饒命啊!”
    “我等並非有意冒犯!”
    幾名被指認的傷兵嚇得魂飛魄散,有的癱軟在地,有的則還想掙紮,卻被親兵死死按住,拖拽著往外拉,口中不住地哀嚎求饒。
    周圍的傷兵也是麵如土色,誰敢再多言半句?
    崔凜看著這一幕,臉上浮現出猙獰的冷笑。
    “哼,軍人的天職便是服從!不服?不服也給本參軍憋著!今日便讓爾等知曉,何為軍法無情!”
    “住手!”
    就在親兵舉起軍棍,即將落下之際,一聲清朗卻帶著急切的斷喝自帳外傳來。
    帳簾突然被人掀開,鍾懿疾步而入,麵沉似水。
    崔凜見到鍾懿,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那猙獰的冷笑愈發濃烈,帶著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意。
    “鍾鼎!你來得正好!定是你這廝在背後蠱惑這些丘八,煽動他們與本官作對!如今北狄叩關在即,你如此行徑,擾亂軍心,其心可誅!”
    鍾懿目光冰冷地迎上崔凜的視線,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崔參軍要動軍法,便連鍾某一同算上。這些袍澤不過是想求個活路,何罪之有?若說蠱惑,鍾某甘願一力承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