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書探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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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第一卷中《青溪詩牢:血墨密語》的後傳。
第一章 金鑾恩旨 京華初涉
青溪血案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林書的名字已隨著八百裏加急的奏章送到了金鑾殿上。皇上覽畢,對其智破奇冤、不畏強權的風骨大為讚賞,更感念其對同窗情誼的堅守與對真相的執著,一道聖旨便將其從青溪縣主簿擢拔為大理寺評事,著即入京赴任。
消息傳來時,林書正在西跨院陪著張修文曬太陽。十年幽禁幾乎榨幹了張修文所有生氣,他瘦骨嶙峋地靠在藤椅上,目光偶爾會追著簷下的蛛網發呆,隻有在林書拿出一些舊詩稿或與他談論文字韻律時,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才會閃過一絲微弱的光。瘋張媽——如今該稱張母——正坐在一旁,用布滿老繭的手細細縫補著兒子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舊衫,嘴裏喃喃著不成調的鄉謠。
“修文,伯母,”林書收起聖旨,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皇上恩準,我……我們要去京城了。”
張修文緩緩轉過頭,幹裂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那雙眼睛裏卻掠過一絲茫然的恐懼。京城,那是比青溪縣衙更龐大、更陌生的牢籠嗎?張母則是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盯著林書:“去……京城?那……那我兒的傷……”
“伯母放心,”林書連忙蹲下身,語氣懇切,“京城名醫多,我定會設法為修文診治。而且,大理寺衙署旁我已尋好一處宅院,我們一同住下,我也好照應。”他知道,張修文如今離不開母親,而張母也絕不可能丟下兒子。
三日後,一輛簡陋的馬車載著三人駛向京城。一路顛簸,張修文多數時候都在昏睡,偶爾醒來,會透過車窗縫隙怔怔地看著外麵掠過的風景,眼神空洞。林書則時常翻開一本新的卷宗——那是大理寺提前發來的,京城最近發生的一樁奇案,作為他上任的“見麵禮”。
抵達京城,安頓好宅院,林書便立刻前往大理寺報到。大理寺卿是位麵色嚴峻的老臣,見到林書,隻淡淡說了句:“林評事,京城非青溪,案子棘手,望你好自為之。”隨即便將一疊厚厚的卷宗推到他麵前,“這是‘碎玉案’,死者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現場隻留下半塊碎玉和一句怪詩,你且先看看。”
林書翻開卷宗,案發現場的描述觸目驚心,而那句詩更是讓他眉頭緊鎖:“‘寒梅落處玉生煙,不見長安月正圓’——大人,這詩……”
“怪就怪在這裏,”大理寺卿道,“禮部侍郎說,他女兒素愛詩詞,可這句詩卻非她所作,也查不出出處。碎玉是她常戴的佩飾,為何碎裂?詩又有何意?你是斷案奇才,且去查吧。”
回到宅院,已是掌燈時分。張母已備好簡單的晚飯,張修文坐在桌邊,正用一根木炭在紙上無意識地畫著什麽。林書坐下,草草扒了幾口飯,便忍不住拿出卷宗,對著那兩句詩出神。
“書……”張修文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林書抬頭:“修文,你醒了?”
張修文的目光落在卷宗上的詩句上,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指向“玉生煙”三字:“……‘玉’……‘煙’……”他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難以組織語言。
林書心中一動:“修文,你覺得這詩有何不妥?”
張修文沉默良久,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韻……韻腳……怪。”
“韻腳?”林書重新看詩,“‘煙’屬一先韻,‘圓’屬十三元韻,確實不協……但也許是作者故意為之?”
張修文緩緩搖頭,指節敲了敲桌麵,眼神裏難得地有了一絲清明:“……不是……故意……是……被迫。”
“被迫?”林書猛地一震,“你的意思是,這詩是被人逼寫的?或者……是死者留下的某種暗示?”
張修文沒有回答,隻是又拿起木炭,在旁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寒”字,然後又畫了個圈,指向“長安”二字。
林書盯著那“寒”字和“長安”,喃喃道:“寒……長安……寒意中的長安?或者……‘寒’與‘長安’有何關聯?”他忽然想到什麽,猛地站起身,“修文,謝謝你!我知道該從哪裏查了!”
他顧不上吃飯,匆匆披上外衣,對張母說了句“伯母看好修文”,便衝出了家門。張修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那絲清明又漸漸褪去,重新變得渾濁,他低下頭,繼續用木炭在紙上畫著,這一次,畫的是一個扭曲的“囚”字。
宅院外,京城的夜色深沉,林書的身影消失在燈火闌珊處。他不知道,這僅僅是他在大理寺驚險探案的開始,而張修文,這個被歲月和苦難摧殘的詩人,將成為他破解迷局的關鍵鑰匙。同時,他也未曾留意,在他奔赴案發現場的路上,一道嬌俏的身影正躲在街角,好奇地打量著他,那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昭陽公主,剛溜出皇宮玩耍,恰好目睹了這位新來的大理寺評事因一句詩而激動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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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碎玉詩謎 公主驚鴻
林書連夜趕到禮部侍郎府。此時已是三更,侍郎府上下仍沉浸在悲慟之中,府門處燈籠高懸,卻透著一股死寂的寒氣。林書亮明身份,被引至死者——禮部侍郎之女蘇婉清的閨房。
閨房布置雅致,處處透著書香氣息,但如今卻被衙役們翻動得有些淩亂。林書仔細勘察現場,正如卷宗所記,蘇婉清倒在梳妝台前,心口插著一把匕首,旁邊散落著半塊碎玉,正是她常戴的羊脂玉雙魚佩,而梳妝台上,用胭脂寫著那兩句詩:“寒梅落處玉生煙,不見長安月正圓”。
“林評事,”負責此案的捕頭拱手道,“我們勘察過,門窗完好,無強行闖入痕跡,像是熟人作案。但蘇小姐深居簡出,能接近她的人不多。”
林書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兩句詩上:“這詩……當真是用胭脂所寫?”
“是的,”捕頭道,“就在蘇小姐手邊,看字跡,應是她本人所寫。”
林書湊近,仔細觀察字跡,又回想張修文的話——“韻腳怪”、“被迫”。他喃喃自語:“寒梅落處……玉生煙……不見長安……月正圓……”忽然,他眼睛一亮,“拿紙筆來!”
捕頭連忙遞上紙筆。林書將詩句寫下,然後開始拆解:“‘寒梅’之‘寒’,可拆為‘宀’與‘人’、‘一’、‘丶’;‘落處’……暫且不論。‘玉生煙’,‘玉’字……若將‘煙’字的‘火’旁去掉,取‘因’,‘玉’加‘因’……是‘國’字?不對。”
他皺著眉,又看向“不見長安月正圓”。“長安”代指京城,“月正圓”……十五?可案發在初十。“不見”……是看不到,還是隱藏?
“林評事,您這是……”捕頭不解。
林書沒有回答,而是想起張修文畫的那個“寒”字和指向“長安”的圈。“寒”……“長安”……“寒”在“長安”……“長安”的“安”字,加上“寒”的上半部分“宀”?“宀”+“安”……是“宓”字!
“宓?”林書心中一動,“宓”字少見,作姓氏時讀“fu”,是否與某人有關?他立刻問捕頭:“蘇小姐身邊,可有姓宓的人?或者,名字裏帶‘宓’字的?”
捕頭一愣,搖頭道:“沒聽說過。蘇侍郎府中上下,並無此姓。”
林書有些失望,但隨即想到,也許不是姓氏,而是其他含義。他再次看向詩句,忽然注意到“玉生煙”三字的筆畫,尤其是“生”字,寫得有些刻意,豎畫格外長,幾乎貫穿了“玉”和“煙”的部分筆畫。
“這不像匆忙中所寫,”林書沉吟道,“更像是……在刻意構造什麽。”他試著將“生”字的豎畫作為中軸線,左右拆分“玉”和“煙”的部分筆畫,忽然驚呼:“是‘牛’和‘火’!‘牛’+‘火’……是‘秋’字!”
“秋?”捕頭更疑惑了,“可現在是春末啊。”
“不是季節,”林書道,“也許是人名中的字,或者……‘秋’與‘愁’諧音?”他又看向“不見長安月正圓”,“月正圓”是“十五”,“不見”……“十五”不見,就是“十五”之前?初十案發,正是十五之前。“長安”……京城……“月正圓”而“不見”,是否指“月”字不完整?“月”字不完整,加“長安”的“安”……“月”+“安”……是“胺”?不對,或“晏”?
正思索間,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伴隨著女子清脆的笑聲和侍衛的勸阻聲。捕頭臉色一變:“誰這麽大膽?”
話音剛落,一個身著粉色宮裝、梳著雙丫髻的少女已帶著一陣香風闖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氣喘籲籲的侍衛。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容貌嬌俏,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屋內,最後落在林書身上,歪著頭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大理寺評事?林書?”
林書一愣,連忙拱手行禮:“下官林書,參見公主殿下。”他認出了這是昭陽公主,京城無人不知的金枝玉葉,性格活潑,最愛微服私訪。
昭陽公主擺擺手,毫不在意禮儀,徑直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那兩句詩,眉頭皺起:“寫得真難聽,韻都不對。”
林書心中一動,公主雖嬌憨,卻出身皇家,飽讀詩書,她也覺得韻腳不對,看來張修文的判斷沒錯。“公主殿下也覺得此詩有不妥?”
“當然啦,”昭陽公主指著詩道,“‘煙’是一先韻,‘圓’是十三元韻,差著十萬八千裏呢,除非是鄉野村夫,不然誰會這麽押?可看這屋子,主人分明是個才女嘛。”
林書心中豁然開朗!張修文說“被迫”,公主說“鄉野村夫”般的押韻,難道這詩根本不是蘇婉清所作?或者,是她在被迫的情況下,按照凶手的要求寫的?但凶手為何要讓她寫這樣一首不倫不類的詩?
“公主殿下,”林書問道,“您覺得,這詩除了韻腳,還有何奇怪之處?”
昭陽公主歪著頭想了想,忽然拍手道:“哦!我知道了!‘寒梅落處玉生煙’,‘寒梅’是冬天的花,‘玉生煙’一般形容美人或寶物,可這裏配的是‘落處’,有點不吉利呢。還有‘不見長安月正圓’,‘長安’就是京城啦,‘月正圓’卻‘不見’,是不是說在京城看不到月圓?或者……是指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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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被她這麽一點,思路更加開闊。“某個人……”他忽然想到,“長安月正圓”,“月正圓”即“十五”,“長安”代指京城,“京城十五”……難道是指京城中某個與“十五”相關的人或地方?
就在這時,一個侍女匆匆跑進來,對禮部侍郎耳語了幾句。侍郎臉色大變,轉向林書和昭陽公主,拱手道:“公主殿下,林評事,方才接到消息,城南‘醉仙樓’的掌櫃,於今夜暴斃,現場……也留下了一句詩!”
林書和昭陽公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愕。又一起命案,同樣留下詩句?這顯然不是巧合!
“走!”林書當機立斷,“去醉仙樓!”
昭陽公主眼睛發亮,也跟著道:“我也要去!”
侍衛們連忙勸阻,但昭陽公主哪裏肯聽,硬是跟著林書出了侍郎府。路上,昭陽公主好奇地問林書:“林評事,你剛才在想什麽呀?神神秘秘的。”
林書笑了笑,道:“在下在想,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說不定待會兒的詩,還得請公主指點呢。”
昭陽公主得意地揚起小臉:“那是自然!本公主可是讀過好多好多詩的!”
看著公主嬌俏的模樣,林書心中不禁莞爾,暫時忘卻了案件的沉重。他不知道,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從此將與他的探案生涯結下不解之緣,而更多不同類型的女子,也將在他未來的路上,掀起或驚濤駭浪,或溫婉漣漪。
第三章 醉仙樓謎 假線索歧
醉仙樓位於京城南隅,是京中有名的酒樓,白日裏人聲鼎沸,此刻卻被衙役層層圍住,透著一股詭異的肅靜。林書帶著昭陽公主走進樓內,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死者是醉仙樓的掌櫃,名叫王富貴,人稱“王胖子”,死在二樓的賬房內,胸口同樣插著一把匕首,死狀與蘇婉清相似。不同的是,王富貴身邊沒有碎玉,隻有一張酒肆常用的草紙,上麵用毛筆寫著一句詩:“醉裏挑燈看劍影,夢回長安月未明”。
“又是‘長安’?又是‘月’?”昭陽公主湊上前,看著詩句,“‘劍影’……‘月未明’……這韻腳倒是對了,都是庚青韻。”
林書點點頭,勘察現場。賬房內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翻動過,顯然凶手在尋找什麽。他拿起那張草紙,紙張粗糙,墨跡卻很新,筆鋒有力,不似蘇婉清閨房那首詩的胭脂字跡那般柔弱。
“林評事,”捕頭道,“王胖子這人心胸狹窄,做生意有些不擇手段,得罪過不少人。但我們查了,他與蘇侍郎家似乎並無交集,這兩起案子……”
“必然有關聯,”林書沉聲道,“同一手法,都留下含‘長安’、‘月’的詩句,絕非巧合。”他看向詩句,“‘醉裏挑燈看劍影,夢回長安月未明’……‘劍影’,為何是‘劍影’?王胖子是個商人,並非武人。‘夢回長安月未明’,‘夢回’,‘長安’,‘月未明’,與上一首的‘不見長安月正圓’正好相反,一個‘未明’,一個‘不見圓’,都與‘月’的不完整有關。”
昭陽公主在一旁道:“‘挑燈看劍’,我知道,這是辛棄疾的詞啦!‘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可這裏改成了‘看劍影’,還加了‘夢回長安月未明’,是什麽意思呢?”
“借用典故,”林書沉吟道,“但改了字,必有深意。‘劍影’……是指刺客?還是‘劍’字本身?‘劍’字繁體為‘劍’,拆開來……‘僉’+‘刀’。‘僉’有共同、都的意思……”
他正思索間,手下衙役來報:“大人,在王胖子的賬冊裏,發現了這個!”遞上來一個小小的錦盒。
林書打開,裏麵是半塊玉佩,形製竟與蘇婉清那半塊碎玉極為相似,也是雙魚佩!隻是這半塊是左翼,蘇婉清的是右翼,合起來正是一對!
“果然有關聯!”捕頭驚呼,“難道凶手是為了這對玉佩?”
林書拿起玉佩,仔細查看,忽然發現玉佩內側刻著一個極小的“宓”字!與他之前猜測的“宓”字不謀而合!
“‘宓’!”林書心中一震,“看來這個‘宓’字是關鍵!”他立刻下令,“立刻去查,京城之中,姓宓或者名字帶‘宓’的人,尤其是與蘇婉清和王富貴都有交集的!”
衙役們領命而去。昭陽公主好奇地問:“這個‘宓’字很重要嗎?”
“目前看來是的,”林書道,“蘇婉清案中,我從詩中拆解出‘宓’的可能,如今王胖子這裏又出現刻有‘宓’字的玉佩,此乃重大線索。”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匆匆跑來,臉色激動:“大人!查到了!京中有一位宓公子,名叫宓文軒,是個落魄書生,曾與蘇婉清有過婚約,後因家道中落被蘇侍郎悔婚!而且,我們還查到,宓文軒近日常去醉仙樓飲酒,與王胖子有過爭執!”
“哦?”林書眼中精光一閃,“立刻帶宓文軒來問話!”
半個時辰後,宓文軒被帶到了醉仙樓。他約摸二十歲,麵色蒼白,穿著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眼神中帶著一絲憤懣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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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人冤枉啊!”宓文軒一見到林書就跪下磕頭,“小人雖然與蘇小姐有過婚約,也與王胖子有過爭執,但殺人的事,小人絕不敢做啊!”
“爭執?所為何事?”林書厲聲道。
“王胖子……他曾向我放高利貸,”宓文軒顫抖著道,“小人因家道中落,無奈借了他的錢,卻無力償還,他便日日催逼,還出言侮辱……”
“那你與蘇婉清呢?”林書追問,“蘇侍郎悔婚,你可曾懷恨在心?”
宓文軒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蘇伯父悔婚,也是情理之中,小人……小人並未怨恨蘇小姐,隻是……隻是心中難過罷了。”
“難過?”林書冷笑,“難過到去殺了她?還殺了王胖子?現場的詩,還有這刻著‘宓’字的玉佩,作何解釋?”他將玉佩扔到宓文軒麵前。
宓文軒看到玉佩,臉色大變:“這……這不是我的!小人從未有過這種玉佩!”
“哼,還想狡辯!”捕頭在一旁喝道,“我們查到,你曾學過詩詞,那兩句詩,定是你所寫!你因恨蘇婉清悔婚,恨王胖子逼債,故而痛下殺手,還留下詩句故弄玄虛!”
宓文軒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詩……詩我是會做一些,但那兩句詩……小人從未寫過!”
林書看著宓文軒的反應,心中卻有些疑慮。宓文軒雖然落魄,但眼神中的惶恐不似作偽,而且他若真是凶手,為何要在玉佩上刻自己的姓氏,留下如此明顯的線索?這不符合連環殺手的心理。
“帶下去,嚴加看管!”林書暫時下令,他需要時間思考。
昭陽公主在一旁小聲道:“林評事,你覺得他是凶手嗎?我看他挺可憐的。”
林書搖搖頭:“不好說。目前所有線索都指向他,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那兩句詩,雖然用了典故,但意境卻有些……刻意。而且,蘇婉清案中的詩韻腳混亂,像是被迫,而王胖子案中的詩韻腳工整,卻又像是故意模仿某種風格。一個凶手,為何要用兩種不同的寫詩方式?”
他忽然想起張修文,想起張修文那句“被迫”。難道……這兩首詩,並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者,其中一首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假線索?
“走,回府!”林書當機立斷,“我要去找修文!”
回到宅院,張修文正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一株剛抽芽的小樹,眼神平靜。張母在廚房忙活。林書顧不上休息,將兩張詩稿遞給張修文:“修文,你看看這兩首詩,可有端倪?”
張修文接過,枯瘦的手指輕輕拂過紙張,良久,才抬起頭,指向第一首“寒梅落處玉生煙”:“……迫……急……”又指向第二首“醉裏挑燈看劍影”:“……穩……假……”
“迫急?穩假?”林書皺眉,“你的意思是,第一首詩是凶手逼迫蘇婉清在緊急情況下寫的,所以韻腳混亂,筆法倉促;而第二首詩是凶手自己寫的,寫得很穩,但……是假的?是用來誤導我們的?”
張修文緩緩點頭,又拿起筆,在第二首詩的“劍影”二字下畫了個圈,然後在旁邊寫了個“鑒”字,又劃掉,改成“剪”字。
“鑒?剪?”林書琢磨著,“‘劍影’……‘鑒’是鏡子,‘剪’是剪刀……鏡子?剪刀?”他忽然想到,王胖子是商人,賬房裏肯定有算盤、賬本,或許還有……鏡子?
“修文,謝謝你!”林書豁然開朗,“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宓文軒很可能是被冤枉的,這第二首詩,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假線索,目的就是引我們去查宓文軒!”
他立刻起身,準備再次前往醉仙樓,重新勘察現場。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林評事在家嗎?本公主給你送點心來啦!”
昭陽公主提著一個食盒,笑盈盈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提著燈籠的侍女。看到林書,她眨眨眼:“我猜你肯定還沒吃飯,特意讓禦膳房做了些桂花糕,可好吃啦!”
林書有些哭笑不得,這公主殿下真是隨性。他側身讓她進來,道:“多謝公主殿下,隻是下官正在查案,恐怕……”
“查案要緊,”昭陽公主大大咧咧地放下食盒,“不過飯也要吃呀!我就在旁邊看著,不打擾你!”她說著,好奇地看向張修文,“這位就是……張修文先生吧?”
張修文微微頷首,眼神依舊有些茫然。張母從廚房出來,看到公主,嚇得連忙跪下:“民婦參見公主殿下!”
“哎呀,起來起來,不用多禮!”昭陽公主連忙扶起她,好奇地打量著張修文,又看看林書,忽然笑道:“林評事,你和張先生真是有趣,一個忙著破案,一個……嗯,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林書苦笑,正想解釋,忽然看到食盒旁邊掉出一張手帕,上麵繡著精致的蘭花圖案,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這手帕……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心中一動,卻沒多想,對昭陽公主道:“公主殿下,下官確有急事要去醉仙樓,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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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起去!”昭陽公主立刻道,“多個人多個主意嘛!說不定我又能幫你想出什麽線索呢!”
看著公主期待的眼神,林書無奈點頭。他不知道,這位公主的加入,不僅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線索,也會為他本就複雜的生活,增添更多啼笑皆非的插曲。而此刻,他更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正躲在暗處,冷冷地看著他們一步步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下一個受害者,已經悄然鎖定……
第四章 蘭香迷影 雙姝初遇
再次來到醉仙樓,林書直奔賬房,按照張修文的提示,重點勘察與“鑒”鏡)和“剪”相關的物品。賬房內果然有一麵銅鏡,擦得鋥亮,旁邊還有一把剪刀,似乎是用來裁剪賬本紙張的。
林書拿起剪刀,仔細查看,沒有異常。他又看向銅鏡,鏡中映出他和昭陽公主的身影,公主正好奇地東看西看。忽然,林書注意到銅鏡邊緣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痕跡,像是……血跡?
“拿燈來!”林書連忙道。
衙役遞過燈籠,林書湊近銅鏡,借著燈光仔細查看,那痕跡果然是幹涸的血跡!而且,血跡的形狀不像是匕首傷口滴落的,更像是……指甲刮擦留下的!
“這裏有問題!”林書心中一緊,“凶手在殺了王胖子後,曾用過這麵鏡子,還可能用指甲在鏡麵上留下了什麽!”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銅鏡表麵,果然,在血跡下方,隱約看到一些模糊的劃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匆忙劃過。林書讓衙役取來細炭粉,輕輕塗抹在鏡麵上,不久,鏡麵上浮現出幾個模糊的字:“宓……非……凶……”
“‘宓非凶’!”昭陽公主驚呼,“意思是宓文軒不是凶手?”
林書點頭,心中大石落地:“看來修文說得對,第二首詩是假線索,凶手殺了王胖子後,故意留下詩句和刻有‘宓’字的玉佩,引導我們懷疑宓文軒,同時又在這隱蔽處留下‘宓非凶’,似乎……在向我們傳遞什麽信息?”
“好狡猾的凶手!”昭陽公主氣憤地跺腳,“一邊栽贓,一邊又留下暗示,他到底想幹什麽?”
“他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林書沉聲道,“或者,他有更大的圖謀,不想讓我們太早抓住替罪羊。”他看向那半塊玉佩,“這玉佩,既然刻著‘宓’字,卻又不是宓文軒的,那它到底屬於誰?‘宓’字背後,還有什麽秘密?”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匆匆進來,臉色凝重:“大人,又……又出事了!城西‘蘭香閣’的老板娘,今晚也……也被殺了!現場……同樣留下了一句詩!”
“什麽?”林書和昭陽公主同時驚呼。第三起命案!凶手的作案頻率竟然如此之快!
“走!去蘭香閣!”林書當機立斷,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起案子,恐怕比前兩起更加複雜。
蘭香閣是京城有名的香料鋪子,老板娘柳如眉是個風韻猶存的少婦,以調製各種奇特香料聞名。林書趕到時,柳如眉倒在櫃台後,胸口同樣插著匕首,死狀淒慘。現場沒有碎玉,隻有一張香料包裝紙,上麵用胭脂寫著一句詩:“蘭燼落時香滿袖,月照長安人未還”。
“又是‘長安’,又是‘月’!”昭陽公主看著詩句,眉頭緊鎖,“‘蘭燼落時’……‘蘭燼’是指燭火將熄時的餘燼,‘香滿袖’……柳老板娘是賣香料的,倒是應景。‘月照長安人未還’,還是說月亮照著京城,人卻沒回來?”
林書勘察現場,柳如眉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小包香料,香氣獨特,似蘭非蘭,似麝非麝。他打開香料包,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之前在昭陽公主手帕上聞到的那種淡香!
“公主殿下,”林書拿起香料包,“您聞聞,這香味……”
昭陽公主湊近聞了聞,驚訝道:“呀!這是‘醉流霞’!是柳老板娘的獨門秘製香料,我上個月還買過呢!不過……這味道好像比我買的那包,多了一絲……苦杏仁味?”
林書聞了聞,果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這是氰化物的氣味!他心中一凜:“不好!這香料有毒!”他連忙讓衙役小心。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青色勁裝、英姿颯爽的女子走了進來,看到林書,微微頷首:“林評事,我是大理寺少卿沈青璃,奉命協助你查案。”
沈青璃約莫二十七八歲,容貌清麗,氣質冷豔,眼神銳利如刀,一看就是常年辦案的老手。林書連忙拱手:“見過沈少卿。”
昭陽公主好奇地打量著沈青璃,小聲對林書道:“這姐姐好威風啊,比你還像捕頭。”
沈青璃聽到了,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看向昭陽公主:“公主殿下謬讚了。”她轉向林書,“林評事,三起命案,死者身份各異,蘇婉清是大家閨秀,王富貴是商人,柳如眉是老板娘,他們之間有何聯係?”
“目前發現的共同點,是都留下了含‘長安’、‘月’的詩句,以及……”林書拿出那半塊刻有“宓”字的玉佩,“這個玉佩,蘇婉清和王富貴案中各有半塊,合為一對,柳如眉案中暫未發現,但詩句同樣指向‘長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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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璃接過玉佩,仔細查看:“‘宓’字……京中姓宓的不多,除了那個宓文軒,還有……”她忽然想到什麽,“對了,柳如眉的第一任丈夫,好像就姓宓!叫宓遠山,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多年前外出經商,一去不返,柳如眉才改嫁他人,接手了蘭香閣。”
“哦?”林書眼前一亮,“這就對上了!蘇婉清曾與宓文軒有婚約,王胖子與宓文軒有債務糾紛,柳如眉是宓遠山的前妻!這三人都與‘宓’姓有關!”
“可是,”沈青璃道,“宓遠山多年前就失蹤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難道是他回來了?為了什麽複仇?”
“有可能,”林書道,“但也不排除是宓文軒因家族恩怨而作案,雖然他之前否認,但……”
“等等,”昭陽公主忽然插話,“剛才在柳老板娘手裏的香料包,有苦杏仁味,是毒藥吧?可她是被匕首殺死的,為什麽手裏還攥著有毒的香料?”
林書和沈青璃同時看向那香料包,林書道:“也許是凶手讓她調製的,或者,這香料本身就是凶器的一部分?比如,凶手用有毒的香料迷暈了她,再下手?”
沈青璃搖頭:“不像,苦杏仁味的氰化物毒性劇烈,吸入或接觸過量可迅速致死,但柳如眉是被匕首刺中心髒而死,現場也沒有掙紮痕跡,說明她可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殺的。”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來報:“大人,在柳如眉的臥房裏,發現了這個!”遞上來一個精致的木盒。
林書打開,裏麵竟然是另一半雙魚玉佩!正是蘇婉清和王富貴那兩半的合璧!玉佩內側同樣刻著“宓”字,而木盒裏還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如眉親啟”,字跡蒼勁有力。
林書打開信,上麵寫著:“如眉,別來無恙?多年不見,甚是想念。當年之事,我已查明,冤有頭,債有主。這對玉佩,本是我們定情之物,如今物歸原主,望你珍重。近期京城將有風波,望你小心。——遠山”
“是宓遠山的信!”沈青璃驚訝道,“他真的回來了?而且似乎知道些什麽!”
林書看著信,眉頭緊鎖:“‘當年之事,我已查明,冤有頭,債有主’……當年之事是什麽?難道這三起命案,真的與宓遠山有關?他是回來複仇的?”
就在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喧鬧,一個穿著素雅布裙、提著藥箱的少女匆匆跑了進來,看到柳如眉的屍體,頓時臉色煞白,淚水奪眶而出:“柳姨!”
少女約莫十七八歲,容貌清秀,眼神中帶著一絲怯生生的憂慮,看到林書和沈青璃,連忙福身:“民女蘇錦兒,是蘭香閣的學徒,不知……不知柳姨她……”
“你是蘇錦兒?”林書注意到她,“你姓蘇?與禮部侍郎蘇大人是何關係?”
“回大人,”蘇錦兒小聲道,“蘇侍郎是民女的遠房伯父,民女父母早亡,被伯父收留,因不喜深閨生活,便來蘭香閣學調香。”
昭陽公主好奇地看著蘇錦兒:“你就是蘇婉清的堂妹?”
蘇錦兒點點頭,淚水更急:“堂姐……堂姐她也……”
林書心中一動,蘇錦兒,蘇婉清的堂妹,在蘭香閣當學徒,而蘭香閣老板娘是宓遠山的前妻,這關係網越來越複雜了。
就在這時,沈青璃忽然指著蘇錦兒的袖口:“蘇姑娘,你袖口上的汙漬,是怎麽回事?”
蘇錦兒一驚,連忙遮掩:“沒……沒什麽,剛才不小心沾上的墨水……”
林書眼神銳利,立刻道:“抬起手來!”
蘇錦兒嚇得渾身一顫,慢慢抬起手。林書看到她袖口上確實有一片深色汙漬,湊近聞了聞,不是墨水,而是……一種奇特的香料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昨晚去過哪裏?”林書厲聲問道。
蘇錦兒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昭陽公主也緊張起來:“難道……凶手是她?”
沈青璃冷冷地看著蘇錦兒:“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我們動刑!”
蘇錦兒“撲通”一聲跪下,淚水漣漣:“大人饒命!民女……民女昨晚確實來過蘭香閣,但……但我不是凶手!我……”
她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昨晚……昨晚我接到一封匿名信,說柳姨知道我父母當年去世的真相,讓我深夜來蘭香閣相見。我來了之後,發現柳姨……柳姨已經死了!我害怕被人誤會,就……就匆匆離開了,袖口的汙漬……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柳姨身邊的香料罐……”
“匿名信呢?”林書追問。
“被我……被我燒了……”蘇錦兒低下頭。
林書和沈青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懷疑。這蘇錦兒的話,有幾分可信?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昭陽公主忽然指著蘇錦兒的發簪,驚訝道:“呀!你的發簪,和我宮裏的一支好像啊!也是用‘醉流霞’香料熏過的!”
蘇錦兒下意識地摸了摸發簪,眼神閃爍。
林書注意到這個細節,心中疑竇叢生。蘇錦兒、沈青璃、昭陽公主……三個不同類型的女子,因為這起案子聚到一起,而她們身上,似乎都隱藏著不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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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林書在意的是,張修文所說的“假線索”,在這第三起案子中,又是否存在?那句“蘭燼落時香滿袖,月照長安人未還”,到底是凶手的真意,還是另一個陷阱?
夜色更深,京城的迷霧也越來越濃。林書感到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他必須盡快理清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找到那個隱藏在“長安月”背後的真凶,否則,下一個受害者,可能隨時出現。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忙於查案的同時,一雙雙不同的眼睛,正從不同的角落注視著他,有好奇,有欣賞,有愛慕,也有……殺意。
第五章 詩骨藏鋒 人格迷蹤
蘇錦兒的出現,讓案情更加撲朔迷離。她的證詞漏洞百出,袖口的汙漬和發簪的香味都暗示著她與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林書隱隱覺得,她不像是能連殺三人的凶手。
“把蘇錦兒帶回大理寺,好生看管,”林書下令,“但不可用刑,她一個弱女子,未必是真凶。”
沈青璃點點頭,對林書的判斷表示讚同:“林評事所言有理,此案處處透著詭異,凶手心思縝密,絕非蘇錦兒這般慌張少女所能為。”
昭陽公主在一旁眨眨眼,小聲對林書道:“林評事,你看沈少卿,雖然冷冰冰的,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哦。”
林書苦笑,這位公主殿下,到了關鍵時刻還不忘觀察旁人。他看向沈青璃:“沈少卿,你覺得,這三起案子的凶手,其作案動機到底是什麽?為了宓家的恩怨?還是為了那對雙魚玉佩?”
“不好說,”沈青璃沉吟道,“宓遠山的信中提到‘當年之事’,這可能是關鍵。我們需要盡快查明,當年宓遠山外出經商時到底發生了什麽,蘇婉清、王富貴、柳如眉三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還有那三句詩,”林書道,“‘寒梅落處玉生煙,不見長安月正圓’;‘醉裏挑燈看劍影,夢回長安月未明’;‘蘭燼落時香滿袖,月照長安人未還’。這三句詩,都提到‘長安’和‘月’,且都與‘不見’、‘未明’、‘未還’等不圓滿的意象相關,似乎在訴說著某種遺憾或怨恨。”
“而且,”昭陽公主補充道,“第一首詩韻腳混亂,像是被迫;第二首詩韻腳工整,像是故意;第三首詩……嗯,用胭脂寫在香料紙上,有點像女人的手筆呢。”
“女人的手筆?”林書和沈青璃同時看向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隨便說說啦,不過柳老板娘是女人,用胭脂寫字也正常嘛。”
林書心中一動,難道第三首詩真的是女人寫的?而前兩首詩分別由不同的人所寫?這似乎印證了張修文所說的“假線索”和“被迫”。
“走,回府!”林書再次決定,“我要讓修文看看這第三首詩!”
回到宅院,張修文已經睡下,張母在他床邊守著。林書不想打擾,便在書房坐下,拿出三句詩稿,反複琢磨。昭陽公主和沈青璃也跟了過來,一個好奇地看著詩稿,一個則仔細觀察著書房的布置。
“林評事,你這位張兄……很可憐啊,”沈青璃輕聲道,“十年囚禁,毀了一生。”
林書歎了口氣:“是啊,若非當年我……”他沒說下去,眼中滿是愧疚。
昭陽公主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小聲道:“以後我讓禦藥房多送些好藥來,給張先生補補身體。”
正說著,裏屋傳來張修文的咳嗽聲。林書連忙進去,張修文已經醒了,正睜著眼睛看著屋頂。
“修文,你醒了?”林書坐到床邊。
張修文轉過頭,看到林書,眼神中閃過一絲熟悉的暖意,然後看向他手中的詩稿。林書將第三首詩遞給他。
張修文接過,看了很久,手指在“蘭燼落時”和“香滿袖”上輕輕劃過,忽然,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修文,你怎麽了?”林書連忙扶住他。
張修文指著“蘭燼”二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極度痛苦。然後,他又指向“香滿袖”,手指死死地摳著紙張,幾乎要將紙抓破。
“‘蘭燼’……‘香滿袖’……”林書不解,“這隻是描寫香料和燭火,有什麽不對嗎?”
張修文猛地抓住林書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眼神狂亂,嘴裏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她……她……香……毒……”
“她?香?毒?”林書大驚,“你是說,這首詩與一個女人有關?而且和有毒的香料有關?”
張修文用力點頭,然後,他的眼神忽然變得空洞,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又陷入了那種茫然的狀態。
“修文!”林書急忙呼喚,但張修文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林書心中巨震,張修文的反應太反常了!他為什麽對“蘭燼”和“香滿袖”如此恐懼?難道……他的記憶深處,也有一段與香料和女人相關的痛苦經曆?是吳明當年逼他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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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評事,張先生他……”沈青璃和昭陽公主也跟了進來,看到張修文的樣子,都很擔心。
“他沒事,”林書勉強道,“隻是太累了。”他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張修文的反應,讓他隱隱猜到,這起案子可能不僅僅是複仇那麽簡單,或許還牽扯到更深的秘密,甚至……與張修文的過去有關?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衙役跑進來:“大人!不好了!宓文軒……宓文軒在大理寺牢房裏自殺了!”
“什麽?”林書猛地站起來,“自殺?怎麽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衙役喘著氣,“剛才去送飯,發現他用自己的衣帶吊死在房梁上了,手裏還……還攥著一張紙!”
林書立刻趕往大理寺,沈青璃和昭陽公主也緊隨其後。來到牢房,隻見宓文軒吊在房梁上,已經氣絕身亡,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解脫般的笑容,手裏緊緊攥著一張揉皺的紙。
林書小心地取下紙張,展開一看,上麵用鮮血寫著一句詩:“月落烏啼霜滿天,長安不見使人愁”。
“又是‘長安’!又是‘不見’!”昭陽公主驚呼,“他為什麽要自殺?還留下這樣的詩?”
沈青璃仔細查看現場:“死狀像是自殺,但這笑容……太奇怪了,不像是畏罪自殺,反而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
林書看著那句詩,心中寒意頓生。“月落烏啼霜滿天”,這是張繼的《楓橋夜泊》,本是描寫憂愁,可這裏加上“長安不見使人愁”,更添了幾分絕望。
“他不是自殺,”林書沉聲道,“這是謀殺!凶手怕他說出真相,所以殺人滅口,還偽造了自殺現場,留下這句詩,繼續誤導我們!”
“可是,牢房看守森嚴,凶手如何能進來殺人?”沈青璃疑惑。
“這說明,凶手在大理寺內部,或者……有內應。”林書的眼神變得銳利,“而且,宓文軒的死,證明我們之前的方向有誤,凶手絕不是簡單的宓家複仇,他的目的,可能是要掩蓋一個更大的秘密!”
他忽然想到張修文剛才的反應,“她……香……毒……”,難道凶手是個女人?一個與香料和毒藥有關的女人?
蘇錦兒?柳如眉已經死了,蘇錦兒有嫌疑,但她太年輕,不像能操控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沈青璃?不可能,她是大理寺少卿,沒有動機。
昭陽公主?更不可能……
那會是誰?
就在這時,林書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正是在柳如眉香料包和蘇錦兒發簪上聞到的“醉流霞”香,但這一次,香味中似乎又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劇毒的味道!
他猛地抬頭,看到沈青璃和昭陽公主都有些不對勁,臉色微微發白,眼神迷離。
“不好!有毒!”林書大喊,“快屏住呼吸!”
但已經晚了,他自己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意識漸漸模糊。在他失去知覺前,他看到牢房門口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一身普通的仆役服裝,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手中似乎拿著一個小小的香囊……
不知過了多久,林書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大理寺的偏房裏,沈青璃和昭陽公主也在旁邊,已經醒來,臉色還有些蒼白。
“林評事,你醒了!”昭陽公主看到他,鬆了口氣,“剛才好險,我們都中了迷香!”
沈青璃沉聲道:“是‘醉流霞’混合了‘牽機引’,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幸好我們吸入不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書心中一凜,凶手竟然敢在大理寺內動手,而且用的是柳如眉的秘製香料,這說明凶手對蘭香閣非常熟悉,甚至可能就是柳如眉身邊的人!
“蘇錦兒呢?”林書急忙問道。
“她……她也中了迷香,不過沒事,”沈青璃道,“我已經讓人嚴加看管了。”
林書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心中思緒萬千。凶手如此狡猾,布下一個又一個陷阱,甚至敢在大理寺內作案,他到底想隱藏什麽?
忽然,他想起張修文那反常的反應,想起他提到的“她”和“毒香”,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心中形成:難道凶手……擁有多重人格?或者,張修文當年在囚禁中,曾被迫為某個擁有多重人格的人代筆寫詩,而這個人,如今也在京城,並且與這起連環殺人案有關?
這個想法讓林書不寒而栗,但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案情的詭異和張修文的恐懼。
“修文……”林書喃喃自語,“你到底知道些什麽?當年在青溪縣衙的地牢裏,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他決定,明天一定要好好問問張修文,即使揭開他痛苦的傷疤,也要找出真相。因為他知道,這不僅僅是為了破案,更是為了拯救那些可能的下一個受害者,也是為了……讓張修文擺脫過去的陰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京城的某個角落,一個身影正對著鏡子,臉上時而溫柔,時而猙獰,輕聲笑著:“林書啊林書,你終於快要猜到了……不過,遊戲才剛剛開始呢……”她手中把玩著一個小小的雙魚玉佩,玉佩在燭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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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雙子迷局 詩心通竅
一夜無眠,林書反複琢磨著案情和張修文的反應。天亮時分,他匆匆趕回宅院,張修文已經醒了,坐在窗邊,眼神比昨日清明了一些,正在用木炭在紙上寫字,寫的是一些破碎的詩句,不成章法。
“修文,”林書坐到他身邊,輕聲道,“昨晚……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關於‘蘭燼’和‘香滿袖’?”
張修文停下筆,轉過頭,看著林書,眼神複雜,有恐懼,有痛苦,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迷茫。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點頭,用沙啞的聲音道:“……香……吳……吳明……逼……”
“吳明?”林書一驚,“你是說,當年吳明逼你做過與香料有關的事?”
張修文再次點頭,手指顫抖著,在紙上畫了一個扭曲的“宓”字,然後又畫了一個“雙”字,最後畫了兩個重疊的圓圈。
“‘宓’……‘雙’……兩個圓圈?”林書皺眉,“雙宓?雙胞胎?還是雙重身份?”
張修文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似乎在肯定林書的猜測。他又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影……光……”
“影與光?”林書琢磨著,“這是指雙重人格?一麵如影,一麵如光?”
張修文放下筆,疲憊地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回憶那段痛苦的過去。
林書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當年吳明為了詩名,不僅囚禁了張修文,逼他代筆,可能還與某個姓宓的人有勾結,而這個人,或許就擁有雙重人格,或者與“雙”有關。如今,這個人回來了,或者說,“影”的那一麵回來了,為了某種目的,開始連環殺人,並且利用詩句和張修文熟悉的事物來誤導和挑釁。
“修文,謝謝你,”林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
他起身來到書房,沈青璃和昭陽公主已經等在那裏,臉上帶著焦急。
“林評事,有線索了!”沈青璃道,“我們查到,宓遠山當年並非失蹤,而是被人謀害!凶手正是王富貴!當年宓遠山經商致富,王富貴覬覦其財,便設下圈套,將他害死,侵吞了他的財產,還霸占了他的妻子柳如眉!”
“什麽?”林書大驚,“這麽說,王富貴是凶手?但他也死了啊。”
“這正是奇怪之處,”沈青璃道,“我們還查到,蘇侍郎當年之所以悔婚,是因為王富貴向他透露了宓家的‘秘密’,說宓文軒有‘隱疾’,不堪造就,蘇侍郎為了女兒的前途,才被迫悔婚。而這個‘隱疾’,很可能就是……雙重人格!”
昭陽公主驚訝地捂住嘴:“宓文軒有雙重人格?所以昨晚的‘自殺’,其實是他的另一個人格所為?”
“很有可能,”沈青璃道,“我們還查到,柳如眉當年並非真心改嫁王富貴,而是被他脅迫,並且她一直知道宓遠山是被王富貴所害,所以暗中調查,這也是她為何會調製‘醉流霞’這種獨特香料,據說宓遠山生前最喜歡這種香味。”
林書結合張修文的提示,心中豁然開朗:“這麽說,真相可能是這樣的:宓文軒確實有雙重人格,一個是懦弱的書生‘宓文軒’,一個是為父複仇的‘暗影’。當年王富貴害死宓遠山,霸占柳如眉,又設計讓蘇侍郎悔婚,刺激了宓文軒的另一個人格‘暗影’。‘暗影’潛伏多年,如今羽翼豐滿,開始複仇。他先殺了蘇婉清,因為蘇家當年悔婚,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然後殺了王富貴,報殺父之仇;接著殺了柳如眉,因為她雖然是受害者,但可能也知道一些秘密,或者‘暗影’認為她背叛了父親;最後,‘暗影’為了徹底掩蓋真相,殺了自己的‘懦弱’人格宓文軒,偽裝成自殺。”
“可是,”昭陽公主提出疑問,“那三句詩呢?還有‘長安月’的意象,以及張修文先生的反應,又怎麽解釋?”
“詩是‘暗影’留下的,”林書道,“他知道張修文懂詩,也知道我會找張修文破解,所以故意留下這些帶有誤導性的詩句,一方麵炫耀,一方麵挑釁。‘長安月’對他來說,可能象征著父親當年在京城的夢想或遺憾,如今月未圓、人未還,充滿了怨恨。而張修文的反應,是因為當年吳明可能逼他為‘暗影’或與‘暗影’相關的人代筆寫過類似的詩,尤其是涉及到香料和女人的部分,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
“這個解釋似乎合理,”沈青璃點頭,“但我們需要證據。”
“證據就在‘醉流霞’香料和雙魚玉佩上,”林書道,“‘暗影’在作案時,故意留下這些線索,既是紀念,也是挑釁。現在,我們需要找到宓文軒屍體上是否有其他痕跡,以及……”
他忽然想到什麽,對沈青璃道:“沈少卿,你立刻派人去查,京城之中,是否還有與宓文軒血緣相關的人,比如……雙胞胎?”
沈青璃一愣:“雙胞胎?你是說,宓文軒可能有個雙胞胎兄弟?”
“張修文畫了‘雙’字和兩個圓圈,這可能是雙重人格,也可能是雙胞胎,”林書道,“如果是雙胞胎,那‘暗影’就不一定是宓文軒的另一個人格,而可能是他的雙胞胎兄弟,兩人一明一暗,共同策劃了這起複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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