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染血的晨光
字數:8427 加入書籤
晨光像一柄生鏽的鈍刀,艱難地劈開雜役區上空的沉沉陰霾。空氣裏還滯留著昨夜暴雨的濕冷腥氣,混合著泥濘、腐草和一種更粘稠的、令人不安的鐵鏽味道。王虎的死訊如同一桶冰水,在破曉時分潑遍了整個雜役區,瞬間凍結了所有活氣。
“都給我滾出來!站好!”尖利如裂帛的吼叫撕裂了清晨的寂靜,雜役們從低矮、散發著黴味的土坯房裏連滾帶爬地湧出,像一群受驚的灰鼠。幾隊身著玄色勁裝、腰懸青嵐宗執法堂令牌的弟子,早已如鐵鑄的樁子般釘在狹窄肮髒的泥道上,個個臉色冰冷如霜,眼神銳利地掃過每一張惶恐不安的臉。
雲黯混雜在人群裏,身上那件單薄破舊的雜役服被露水打濕,緊貼著肌膚,帶來刺骨的寒意。他微微垂著頭,肩膀習慣性地向內縮著,仿佛要努力把自己藏進那層卑微的殼裏。然而他的脊背卻繃得筆直,像一張隨時準備激射而出的硬弓。雜役們驚惶的議論如同嗡嗡的蚊蚋,鑽入他的耳中。
“聽說了嗎?王虎管事…昨晚死了!”
“死得透透的!說是化成了血水,連塊整骨頭都沒留下…邪門得緊!”
“執法堂的厲刑大人親自帶人來的,天沒亮就圍了咱們這兒…”
“該不會…是血煞宗的妖人摸進來了吧?王管事可是在藥田那邊當值過…”
藥田。這兩個字像針一樣刺了雲黯一下。他眼角的餘光瞥向泥濘的地麵,幾個淺淺的腳印邊緣,果然沾著幾星與周圍黑泥迥異的、黃褐色的泥土顆粒——正是藥田靈土的顏色。昨夜王虎也曾出現在藥田附近?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他的思緒。他強迫自己更深的低下頭,讓散亂的額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銳芒。呼吸放得又輕又緩,心跳卻在胸腔裏沉重地擂動,每一次搏擊都牽扯著體內那道無形的枷鎖。封印深處,昨夜被仙髓強行撬開一絲縫隙後殘留的力量,如同岩漿在冰層下不安地湧動,帶著灼痛與危險的誘惑。
一陣極輕微的、如同落葉被碾碎的腳步聲傳來。所有的嘈雜議論瞬間死寂,連呼吸都屏住了。無形的重壓驟然降臨,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
厲刑來了。
他並非高大魁梧之人,但每一步踏在泥濘的地麵上,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那身深得近乎墨色的執法堂玄袍,襯得他本就冷硬的側臉線條如同刀劈斧鑿。腰間懸著的並非尋常刀劍,而是一柄無鞘的漆黑短刺,刃口在稀薄的晨光裏泛著啞光,仿佛能吸走周圍所有的光線。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緩慢地、一寸寸地掃過人群,所過之處,雜役們紛紛戰栗著垂下頭顱,恨不得縮進地裏。
“王虎之死,勾結外敵。”厲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釘砸入耳膜,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凡昨夜行蹤不明者,凡有可疑行跡者,凡身攜不明之物者——”他頓了頓,目光如同無形的篩子,將人群過濾了一遍,“殺無赦。”
“搜!”冰冷的命令落下。
執法弟子如狼似虎地撲向一排排雜役居住的土坯房。粗暴的踢門聲、翻箱倒櫃的嘩啦聲、偶爾夾雜著雜役驚恐的短促叫聲,瞬間打破了死寂。泥水被慌亂的腳步踐踏飛濺。
厲刑本人,卻徑直朝著雜役區最偏僻的角落走去。那裏,孤零零地立著一間低矮的柴房,歪斜的木門在晨風中發出吱呀的呻吟。他走得很慢,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柴房周圍的地麵、牆壁,不放過任何一絲痕跡。柴房門口,幾片被踩得稀爛的枯葉下,隱約透出一點異樣的暗色。
雲黯的心猛地一沉。他的柴房!昨夜強行壓製封印躁動時噴出的那口心頭血,雖然大部分被泥土吸收,但邊緣…他處理得足夠幹淨嗎?那封印之血蘊含的金芒,尋常人或許看不出,但厲刑的“九幽瞳”…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爬升。
厲刑在柴房門前停下。他沒有立刻推門,而是緩緩蹲下身,伸出兩根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撚起門旁泥地上一點深褐色的汙漬。那汙漬早已幹涸,混在泥裏毫不起眼。他湊近指尖,鼻翼幾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然後,他的目光抬起,如同實質的探針,精準地穿透混亂的人群,釘在了雲黯身上。
“你。”厲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驚恐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齊刷刷聚焦在雲黯身上。無形的壓力如同巨石壓下,幾乎要碾碎他偽裝的卑微外殼。雲黯感到體內的封印猛地一悸,昨夜被仙髓衝擊後留下的灼痛感再次尖銳起來,一絲微弱卻狂暴的力量幾乎要衝破束縛。他死死咬住牙關,舌尖嚐到一絲腥甜。不能亂!他強迫自己邁開腳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朝著那片冰冷的死亡地帶挪去。每一步,都在調動著全身的意誌,壓製著體內翻騰的洪流,同時,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電般成型。
就在他艱難挪動的同時,垂在身側的右手極其隱蔽地在破舊的褲縫上擦過。指尖觸碰到一枚藏在褲縫暗袋裏的、薄如蟬翼的符紙。那是他僅存的一張低階幻影符,原本用於保命,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如同最細的遊絲,順著指尖悄然注入符紙。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符紙無聲無息地化為灰燼。
就在雲黯走到距離柴房門口還有三步之遙時,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敗血腥氣猛地從他身上爆發出來!他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佝僂如蝦米,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大團大團暗紅色的、帶著可疑黑色粘稠物的“汙血”從他捂嘴的指縫裏瘋狂湧出,濺落在身前冰冷的泥地上。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蠟黃中透出死灰,眼窩深陷下去,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劇烈顫抖搖晃,眼看就要栽倒在那灘“汙血”之中。那濃烈的病氣和血腥味是如此真實刺鼻,連旁邊幾個執法弟子都下意識地皺眉後退了半步。
厲刑的目光如同冰鑄的枷鎖,牢牢鎖在雲黯身上,對那驚天動地的咳血和瀕死般的虛弱視若無睹。他緩緩起身,不再看雲黯,而是伸出右手,那柄無鞘的漆黑短刺不知何時已握在掌中。刺尖並非指向雲黯,而是輕輕點在了柴房那扇歪斜破敗的木門上。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木門被短刺上蘊含的冰冷力道推開。一股混合著陳年木屑、灰塵和淡淡黴味的空氣湧出。厲刑一步踏入。柴房狹小、昏暗,堆滿了淩亂的柴草和雜物,幾乎無處下腳。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迅速掃過每一個角落:潮濕發黴的牆角、散亂的枯草、牆角那卷單薄的破草席、角落裏幾件破舊工具。一切都顯得那麽貧瘠、肮髒、毫無價值,完美符合一個掙紮在底層雜役的身份。
然而,當他的目光掠過門口內側靠近門檻的一塊不起眼的青磚地麵時,那雙冰封般的眸子驟然收縮!在那積著薄薄浮塵的地麵上,一點極其細微、近乎被塵埃完全掩蓋的暗金色汙漬,如同毒蛇的信子,刺入了他的視野。那金色極其黯淡,混雜在泥土的灰黑裏,若非他的“九幽瞳”對異常能量和細微痕跡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幾乎無法察覺。
昨夜那團模糊扭曲、幹擾了他回溯的黑霧……那守護傀儡殘甲上崩裂時一閃而逝的金色流光……無數碎片般的線索瞬間在厲刑腦中碰撞、組合。一種強烈的直覺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他的神經——這絕不是尋常癆病之血!
厲刑緩緩蹲下身,動作穩定得沒有一絲多餘。他沒有立刻去觸碰那點汙漬,而是將左手五指張開,懸停在汙漬上方寸許之處。掌心皮膚下,仿佛有極淡、極深邃的幽光一閃而逝。一股無形的、冰冷徹骨的探查之力,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籠罩向那點暗金。那力量似乎能滲透物質的表象,捕捉殘留的氣息本源。
柴房外,雲黯的“咳血”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癱軟在冰冷的泥濘裏,身體間歇性地抽搐著,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然而,在那層瀕死的表象之下,他的心髒幾乎要撞破胸腔!厲刑蹲下的動作,那懸停的手掌……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強烈解析意誌的力量正試圖滲透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跡!那是“九幽瞳”的探查之力!幻影符製造的癆病假象能騙過肉眼,甚至騙過嗅覺,但絕騙不過這種直指本源氣息的秘術探查!
一旦那點封印之血殘留的氣息被厲刑捕捉、確認……後果不堪設想!昨夜傀儡殘甲的金光就是前車之鑒!一股冰冷的絕望混合著狂暴的殺意,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住雲黯的心髒,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體內的封印似乎感應到他瀕臨極限的危機和洶湧的殺意,深處蟄伏的力量猛地一震!一道細微卻尖銳如針的金芒在他眼底最深處一閃而逝,幾乎衝破偽裝。
不行!動手就是自尋死路!雲黯用盡全身力氣,將額頭重重抵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借著這個動作,將眼底那抹失控的金芒徹底掩蓋在汙泥和散亂的發絲之下。牙齒深深陷入下唇,更濃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他必須賭!賭厲刑無法完全確認!賭這殘留的氣息微弱到不足以構成鐵證!他像一具真正的屍體般伏在泥濘裏,所有的生機都內斂到極致,隻有那點被強行壓製的狂暴力量,在封印的囚籠中無聲咆哮。
柴房內,時間仿佛凝固。厲刑懸停的手掌微微顫動了一下。掌心下傳來的探查反饋極其微弱、混亂,如同風中殘燭。那點暗金汙漬的氣息確實帶著一種古老、晦澀、隱有禁錮之意的特質,與他昨夜感應到的模糊黑霧核心氣息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相似性。然而,這氣息實在太淡薄了,淡薄到被此地濃鬱的黴味、雜役本身的體味、甚至泥土的腥氣層層包裹、幹擾、稀釋。更關鍵的是,門外那個雜役身上散發出的、濃烈到刺鼻的癆病氣血與髒腑腐敗的死氣,如同厚厚的汙泥,不斷湧來,頑固地汙染和遮蔽著探查的感知。他能捕捉到一絲“異常”,卻如同霧裏看花,無法穿透那層濃重的“病氣”將其清晰剝離、鎖定。
厲刑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九幽瞳的幽光在他掌心緩緩熄滅。他收回了手,目光再次落在那點暗金汙漬上,冰封般的眼神深處,翻湧著冰冷的疑慮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困惑。他緩緩站起身,短刺無聲地垂落身側。他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準備走出柴房。那點汙漬,如同一個無言的問號,釘在了他的眼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就在這時——
一陣由遠及近的、清脆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環佩叮當聲,打破了雜役區劍拔弩張的死寂。這聲音與此地汙濁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如同珠玉落入泥潭。
所有執法弟子,包括那些正在粗暴搜查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齊刷刷地露出驚愕與敬畏混雜的神情,如同潮水般向著聲音來處躬身行禮。
厲刑的腳步在柴房門口頓住,側身望去。
泥濘小徑的盡頭,晨光熹微處,數名氣息清冽、身著內門弟子服飾的男女簇擁著一人,正款款而來。為首的女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一身水雲青的流仙裙,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素紗披帛,裙裾拂過泥濘的地麵,卻片塵不染。她容顏清麗絕倫,眉宇間卻凝著一縷揮之不去的病弱蒼白,如同名貴的薄胎白瓷,美麗而易碎。正是宗主之女,楚清歌。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一片狼藉、跪伏滿地的雜役,掃過如臨大敵的執法弟子,最後,落在了柴房門口——落在了厲刑身上,以及厲刑身後,那個癱在泥濘血泊中、氣息奄奄的瘦弱身影上。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向著柴房走來。簇擁她的內門弟子想要勸阻,卻被她一個清淡的眼神止住。
“厲師兄。”楚清歌在柴房門前幾步外站定,聲音清冷如碎玉,帶著一絲久病的微啞,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貴氣。她的目光掠過厲刑,最終落在了泥濘裏的雲黯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一蹙,仿佛被那濃烈的“病氣”和汙穢刺了一下。
厲刑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聲音依舊冷硬如鐵:“楚師妹抱恙在身,此地汙穢,不宜久留。”他高大的身形有意無意地擋在柴房門前,也擋住了他身後地上那點暗金色的汙漬。
楚清歌的目光卻似乎穿透了他的阻擋,平靜地落在雲黯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疏離與居高臨下。“聽聞王虎身死,雜役區動蕩。”她開口,語氣平淡無波,“我身邊尚缺一個粗使的藥仆,熬藥看火,需得細心耐性。”她頓了頓,纖細如玉的手指隨意地抬了抬,指向泥濘中那個仿佛隨時會斷氣的少年:
“就他吧。看著還算順眼,病氣重些也無妨,左右不過是些粗活。”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雜役區。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冰湖!
所有的雜役,包括那些躬身行禮的執法弟子,都愕然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泥濘中的雲黯,眼中充滿了震驚、不解、以及瘋狂的嫉妒。一個垂死的雜役,竟然被宗主之女親自點名要去內門?這簡直是天降的狗屎運!
厲刑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針尖!他猛地看向楚清歌,冰冷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似乎想穿透她那張蒼白美麗卻毫無波瀾的臉,看清其下隱藏的真實意圖。他擋在柴房門口的身軀繃得筆直,握著短刺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柴房內,那點暗金的汙漬如同燒紅的烙印,灼燒著他的疑慮。這個雜役…太可疑了!王虎的死、藥田的失竊、昨夜的血煞宗入侵、此刻楚清歌突如其來的點名…無數紛亂的線頭仿佛都隱隱約約指向這個看似卑微如塵的少年。楚清歌此舉,是巧合?還是…某種刻意的庇護?他冰封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卻讓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
雲黯的身體在泥濘中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藥仆?內門?楚清歌?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瞬間壓過了體內封印的躁動和瀕死的偽裝。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警惕洶湧而來。他依舊伏在地上,臉深深埋在泥裏,隻有劇烈起伏的、帶著“病態”喘息的肩背,泄露著他此刻絕不平靜的內心。是陷阱?還是…他不敢深想下去。但無論如何,這突如其來的“恩典”,暫時將他從厲刑那幾乎要穿透一切的冰冷目光下拽了出來!他需要時間,需要喘息之機!
厲刑的目光在楚清歌平靜無波的臉上停留了足足三息。那冰封的眼底,暗流洶湧,最終化為一片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寒潭。他沒有質問,沒有反對,隻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側身讓開了柴房門口的道路。那姿態,如同沉默的山嶽移開,留下的卻是更深沉的陰影。他冰冷的視線如同附骨之蛆,最後深深地剮過泥濘中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仿佛要將那卑微的輪廓徹底刻入腦海。
“既是師妹所需,自當遵從。”厲刑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如同冰層摩擦,“隻是此人…”他話鋒微頓,並未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刃。
楚清歌仿佛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隻是微微頷首,不再看厲刑,目光轉向雲黯,聲音依舊清冷平淡,帶著一絲慣有的病弱倦怠:“能走麽?”
雲黯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從那灘冰冷的泥濘血泊中撐起上半身。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蠟黃的臉上沾滿汙泥和暗紅的“血漬”,狼狽淒慘到了極點。他艱難地抬起頭,眼神渾濁渙散,充滿了卑微的恐懼和受寵若驚的茫然,望向那個高高在上的青色身影,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麽感激涕零的話,最終卻隻是化作一陣更猛烈的嗆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楚清歌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似乎對這汙穢和病氣有些不耐,對著身後一名麵容冷肅的內門女弟子示意了一下:“映雪,扶他一把。”
那名叫映雪的女弟子麵無表情地走上前,毫不避諱雲黯滿身的泥濘血汙,一把抓住他一條瘦弱的胳膊,如同拎起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將他半拖半拽地從泥地裏拉了起來。雲黯的身體軟綿綿地倚靠著映雪,雙腿如同麵條般打顫,仿佛隨時會再次癱倒。
楚清歌不再多看一眼,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水青色的裙裾在熹微的晨光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弧線,向著雜役區外走去。映雪拖著半死不活的雲黯,沉默地跟上。簇擁著楚清歌的內門弟子們也緊隨其後,留下身後一片死寂和無數道複雜難言的目光。
厲刑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玄鐵雕像。他目送著那青色的身影和那個被拖走的、瘦小卑微的身影消失在雜役區汙濁的晨光盡頭。直到最後一片衣角也看不見,他才緩緩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間低矮破敗的柴房。他的視線,最終落在那塊染著暗金汙漬的青磚上。
他沉默著,一步一步,再次踏入柴房。蹲下身,這一次,他伸出食指,用指甲極其緩慢、極其用力地刮過那點暗金色的汙漬邊緣。
“嗤…”
一聲極其細微的刮擦聲。指甲縫裏,沾染了極其微量的、混雜著灰塵的暗金色粉末。
厲刑抬起手指,湊到眼前。晨光從柴房破敗的窗口斜射進來,恰好落在他指尖的那一點點粉末上。在光線下,那細微的粉末,竟隱隱流轉出一絲極淡、卻無比純粹的金芒!這金芒,與他昨夜在傀儡殘甲上看到的如出一轍!絕非人間凡鐵或尋常冰血所能擁有!
他冰冷的瞳孔深處,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驟然掀起無聲的狂瀾!那點金芒在他指尖閃爍,像一枚無聲的烙印,又像一個冰冷的嘲諷。楚清歌…雲黯…他緩緩收攏五指,將那點帶著金芒的粉末死死攥在掌心,仿佛要捏碎一個危險的秘密。
雜役區的喧囂搜查仍在繼續,但這間破敗的柴房門口,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厲刑周身彌漫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
喜歡竊天:我於黑夜證道請大家收藏:()竊天:我於黑夜證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