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骨船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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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墟的夜,濃稠得化不開。
毒手書生是塊難啃的骨頭,他惡名昭彰又狡詐如狐,從不信任何人。
我花了三天三夜蹲守在他的必經之路“殘壺酒館”,終於摸清了他唯一的嗜好——毒酒。
我精心調製了一壺“醉生夢死”,混入他常點的酒單裏。
他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下一秒,酒液卻潑向了我藏身的陰影。
“哪來的小蟲子?”他指尖毒氣繚繞,“給我滾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我引動星辰砂強行激發封印之力。
黑霧如毒蟒纏上他的咽喉,我的手指趁機探入他懷中。
骨牌入手冰涼,他卻用最後力氣在我掌心拍下血色咒印。
“夜梟…你跑不了…”
暴雨傾盆而下,衝刷不掉掌中灼燒的血咒。
骨船信物到手了,代價是體內翻騰的劇痛和一道催命符。
幽墟的黑夜,沉得像一塊吸飽了汙血的破布,緊緊捂在這片混亂之地的頭頂。風是粘稠的,帶著腐爛和鐵鏽的腥氣,在狹窄如腸的陋巷裏打著旋,嗚咽著穿過朽木的縫隙。幾點慘綠色的磷火,不知是低階鬼修的法術殘留,還是某種異獸的眼,在遠處的斷壁殘垣間幽幽浮動,非但不能照亮前路,反倒將那些扭曲的陰影拉扯得更加猙獰、更加巨大,仿佛無數蟄伏的怪物,隨時會撲出來擇人而噬。
雲黯蜷縮在一處斷牆的凹槽裏,身形幾乎與那粗糲、布滿濕滑苔蘚的石塊融為一體。他身上那件粗劣的麻布雜役服早已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同樣毫不起眼、沾滿灰土和可疑汙漬的深褐色短打,臉上也抹了層薄薄的、能改變膚色的藥泥,讓他看起來隻是個在幽墟底層掙紮求生的、疲憊又麻木的落魄散修。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銳利如鷹隼,穿透沉沉夜色,死死鎖定著前方巷口那一點昏黃搖曳的光——那是“殘壺酒館”歪斜破敗的木門裏透出的燈火。
酒館裏傳出的喧囂是另一種汙濁的粘稠,粗野的咒罵、醉醺醺的狂笑、偶爾夾雜一兩聲女子尖銳的調笑或痛呼,混合著劣質酒氣、嘔吐物和汗臭,一股腦地湧出來,又被巷子裏陰冷的夜風攪散。雲黯的呼吸壓得極低,每一次吸氣都小心翼翼,隻汲取維持生命運轉所必需的那一點點空氣,整個人如同凝固的石雕。他在等一個人。
一個毒蛇般的人物——毒手書生,蘇墨。
此人修為不算頂尖,堪堪築基後期,但其一身毒功詭譎莫測,尤擅用毒於無形,加上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在幽墟底層,名號能止小兒夜啼。更重要的是,他是少數幾個被確認擁有“幽冥骨船”登船信物的人之一。那枚刻著猙獰骷髏頭的骨牌,是雲黯進入骨船拍賣會,爭奪“九幽魂玉”的唯一希望。
這三天三夜,雲黯如同幽靈般釘死在這片區域。他看到了蘇墨的囂張:一個不長眼試圖挑釁的壯漢,被他輕飄飄一指點在肩頭,那人當場渾身發黑,口吐白沫,不過三息便化作一灘腥臭黑水。他也看到了蘇墨的狡詐:一個試圖兜售假貨的攤販,被他當場戳穿後,攤販的舌頭竟莫名腫脹發紫,再吐不出半個字。蘇墨像一條真正的毒蛇,陰冷、多疑、一擊斃命,對任何靠近者都充滿警惕。
唯一能撬開他外殼的縫隙,似乎隻有酒。
蘇墨是“殘壺酒館”的常客,每夜必至,風雨無阻。他不喜與人同坐,每次來都獨占角落那張瘸了一條腿、用石塊勉強墊平的破木桌。他點的酒也很怪,從不喝單一品種,必點三壺:一壺“蝕骨燒”,酒液碧綠,煙氣刺鼻;一壺“銷魂散”,色澤暗紅,隱隱有血腥氣;最後一壺卻是最普通的“黃粱醉”。他會親自將三種毒酒按某種特定的順序和比例混合,調出一杯致命的“墨夜浮生”,然後才一飲而盡,蒼白的臉上會浮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滿足潮紅。
這,是唯一的破綻。一個強大毒修對自己毒功的絕對自信,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對極致毒物的病態迷戀。雲黯需要利用它。
第四夜,子時將至。巷口那盞昏黃的燈籠被風扯得劇烈搖晃,光影在泥濘的地麵瘋狂跳躍。酒館裏喧囂依舊,但雲黯敏銳地捕捉到,那個混合了陰冷與劇毒氣息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在巷口。
蘇墨來了。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色舊儒衫,身形略顯單薄,麵容甚至稱得上清秀,隻是臉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嘴唇卻是詭異的深紫色。他走得不快,步履無聲,像飄在泥地上。那雙細長的眼睛半眯著,偶爾掠過巷子兩側的陰影時,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雲黯的呼吸徹底停滯,心跳被強行壓至最緩。他像一塊真正的石頭,連目光都收斂了所有的鋒芒,隻留下最空洞的感知。蘇墨的身影消失在殘壺酒館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後。
時機到了。
雲黯如同融化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從斷牆凹槽滑出,緊貼著冰冷濕滑的牆壁,向酒館後巷的窄窗移動。窗戶虛掩著一條縫,裏麵油膩的煙氣、渾濁的酒氣和汗臭撲麵而來。他指尖微動,一粒比芝麻還小的黑色丹丸無聲射出,精準地穿過窗縫,落入後廚角落堆積如山的髒碗碟中,瞬間化開,無色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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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迷塵引”,並非劇毒,卻能在極短時間內放大周圍環境裏本就存在的各種異味,混淆最敏銳的嗅覺感知。同時,它還有一絲極淡的麻痹效果,作用於那些修為低下、整日醉醺醺的夥計身上,讓他們感覺頭腦更加昏沉,動作更加遲緩。
做完這一切,雲黯的身影再次淡化,幾乎完全融入牆角濃重的陰影裏。他耐心等待著。酒館裏的嘈雜聲浪似乎被無形地放大了,夥計們吆喝的嗓門帶著點遲鈍的含糊。
一個佝僂著背、眼神渾濁的老夥計,端著托盤搖搖晃晃地走向蘇墨那張角落的桌子。托盤上,赫然是那三壺標誌性的毒酒——碧綠的“蝕骨燒”,暗紅的“銷魂散”,還有一壺“黃粱醉”。
就在老夥計距離蘇墨那張破木桌還有三步之遙時,他腳下不知怎地一滑,踩中了一塊油膩的汙漬,整個人猛地向前踉蹌撲倒!手中的托盤頓時失控,三壺毒酒被高高拋起!
“哎喲!我的娘……”老夥計的驚呼才喊出一半。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極其迅捷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後廚與廳堂之間的簾子後閃出!那人動作快得帶出殘影,雙手在空中劃出兩道模糊的弧線,竟在電光火石之間,穩穩接住了那三壺眼看就要砸在地上的酒壺!整個過程流暢無比,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黑影將酒壺輕輕放回驚魂未定的老夥計的托盤上,低啞著嗓子說了句:“小心點。”隨即又迅速退回了簾子後,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酒館裏幾個看到這一幕的醉漢爆發出幾聲稀稀拉拉的喝彩:“好身手!”
隻有角落裏的蘇墨,細長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冰冷的目光在那晃動的簾子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種半夢半醒的漠然,仿佛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老夥計連聲道謝,顫抖著將托盤送到蘇墨桌上,然後逃也似地離開。
雲黯在窗外濃重的陰影裏,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剛才那接住酒壺的“夥計”,正是他提前布置好的靈蟲傀儡,核心隻是一隻被秘法煉製的鐵甲蜈蚣,披著粗布衣服,動作迅捷卻僵硬。蘇墨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有警惕,有審視,但更多的是對螻蟻般存在的漠視和不耐煩。計劃的第一步,成了。
接下來,是真正的賭局。
蘇墨如常伸出手,慘白的手指依次撫過三個冰冷的酒壺。他拿起“蝕骨燒”,緩緩注入自己麵前那隻缺了口的粗陶杯,碧綠的酒液升起刺鼻的煙氣。然後是“銷魂散”,暗紅的液體與碧綠交融,翻滾起不祥的泡沫。最後,他拿起那壺“黃粱醉”。
雲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那壺“黃粱醉”在剛才的混亂中,已被他利用靈蟲傀儡極快的手法替換過。裏麵裝的,是他耗費了身上僅存幾味珍貴毒草,以“黃粱醉”為基,融合了“蝕骨燒”與“銷魂散”的部分特性,並加入了自己從青嵐宗秘法改良出的、無色無味無靈波的特殊麻痹毒素——“醉生夢死”。此毒本身並不致命,但能瞬間麻痹靈力運轉和肢體動作,效力霸道無比,唯一的缺陷是生效時間極短,必須入口即化,且對意誌力極強或修為遠高於施毒者的目標效果會大打折扣。
蘇墨的手很穩,將那壺“醉生夢死”緩緩傾倒入杯中。三種色澤混合,最終變成一種深沉如墨、卻又隱隱流轉著詭異暗芒的液體,正是他慣飲的“墨夜浮生”。酒館昏黃的燈光照在杯子上,墨色的酒液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蘇墨端起杯子,湊到鼻端,習慣性地深深嗅了一下。雲黯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每一根神經都拉成了滿弓的弦!成敗在此一舉!
時間仿佛被拉長。蘇墨閉著眼,似乎在品味那致命毒物混合出的獨特氣息。一秒,兩秒……他慘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反而那抹病態的滿足紅暈似乎更明顯了些。
他緩緩將酒杯移向那深紫色的唇邊。
就在杯沿即將觸碰到嘴唇的刹那!
蘇墨的動作猛地頓住了!他那雙細長、總是半眯著的眼睛倏然睜開!兩道冰冷刺骨、如同淬了劇毒冰針的目光,毫無預兆地、精準無比地射向雲黯藏身的那片窗外的陰影!
那目光穿透了汙濁的窗紙,穿透了濃稠的黑暗,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陰寒,死死釘在雲黯身上!
“嗬……”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鑽入雲黯耳中。蘇墨端著酒杯的手腕極其隨意地一抖!
那杯混合了三種劇毒、價值不菲的“墨夜浮生”,連同杯中足以瞬間毒殺一頭妖獸的可怕液體,竟被他如同潑掉一碗刷鍋水般,猛地潑向雲黯藏身的窗口!
“嗤——!!”
墨綠色的毒酒如同暴雨,狠狠撞在破舊的窗欞和牆壁上!刺耳的腐蝕聲瞬間炸響!木質的窗框和糊窗的油紙如同被潑了濃硫酸,騰起大股大股慘綠色的濃煙,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迅速焦黑、融化、塌陷!磚石牆壁也被腐蝕出坑坑窪窪的印記,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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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小蟲子?”蘇墨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錐刮過所有人的耳膜,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陰冷和殘忍。他依舊端坐在那張瘸腿木凳上,甚至姿勢都沒怎麽變,隻是那隻剛剛潑出毒酒的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指尖卻繚繞起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墨綠色毒氣!那毒氣如同活物,扭曲纏繞,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將他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綠芒。“擾了蘇某的酒興……給我滾出來受死!”
酒館裏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的喧囂、叫罵、調笑在蘇墨開口的瞬間被硬生生掐斷!前一秒還醉醺醺的漢子們此刻臉色煞白,驚恐地看著那被腐蝕得麵目全非的窗口和繚繞的毒煙,又看向角落那個清秀卻如同毒魔的身影,連大氣都不敢喘。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個汙濁的空間。
被發現了!
雲黯在毒酒潑出的瞬間,影遁之術已本能催發到極致!他的身體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在陰影裏猛地向後疾退!但蘇墨這一潑,覆蓋範圍太廣,速度太快,蘊含的毒力更是陰毒霸道!一絲墨綠色的毒液,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他影遁帶起的殘影,精準地濺射在他左臂的袖袍上!
“嗤啦——!”
布料被腐蝕的聲音如同毒蛇噬咬!堅韌的粗布在劇毒麵前脆弱得如同薄紙,瞬間被熔穿一個拳頭大的破洞!那墨綠色的毒液並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迅速沿著破洞邊緣蔓延、滲透,直撲雲黯手臂的皮肉!
一股鑽心蝕骨的劇痛猛地從左臂炸開!那痛楚並非單純的灼燒或撕裂,更像是有無數根淬了毒液的冰針,狠狠紮進骨髓深處,瘋狂攪動,同時一股陰寒惡毒的氣息順著血脈急速上竄,直衝心肺!雲黯眼前一黑,悶哼一聲,強行壓下的氣血劇烈翻湧,喉頭瞬間湧上一股腥甜!影遁的軌跡頓時被打亂,身形在離窗數步遠的巷子陰影裏猛地踉蹌顯現!
“找到你了。”蘇墨的聲音如同鬼魅般貼著耳邊響起!他不知何時已離開了那張瘸腿木凳,身影快得如同瞬移!青色的儒衫在昏暗的光線下帶出一道模糊的殘影,那隻繚繞著墨綠毒氣的手掌,五指箕張,帶著刺鼻的腥風,如同九幽探出的鬼爪,已無聲無息地抓到了雲黯的背心!
指尖未至,那陰寒惡毒的掌風已然透體而入!雲黯隻覺得後背的脊柱如同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纏住,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完全籠罩!蘇墨的速度遠超他的預估!那毒爪上蘊含的力量,陰狠刁鑽,絕非普通築基後期可比!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生死關頭,雲黯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和計算徹底消失,隻剩下野獸般的決絕和瘋狂!他猛一咬牙,藏在袖中的左手閃電般探入懷中,狠狠捏碎了那枚貼身存放、僅剩不多的星辰砂!
“呃啊——!”
星辰砂破碎的刹那,一股狂暴到難以想象的鋒銳星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掌心,順著手臂經脈狂暴地衝入體內!這股力量是如此蠻橫、如此純粹,與他體內那道沉寂而頑固的古老封印轟然相撞!
“嗡——!!!”
雲黯的腦海中仿佛炸開了一片星海!劇烈的轟鳴和難以言喻的撕裂感瞬間席卷全身!封印感受到外來力量的衝擊,本能地劇烈反抗、收縮、震顫!仿佛沉睡的遠古凶獸被強行驚醒,發出憤怒的咆哮!兩股同樣霸道、同樣桀驁的力量在他狹窄脆弱的經脈裏瘋狂對衝、絞殺!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身體仿佛被投入了熔爐和冰窖反複淬煉,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絡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雲黯全身的血管都在皮膚下賁張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皮膚瞬間變得赤紅滾燙,又轉眼覆蓋上一層詭異的青灰色冰霜!
然而,就在這生不如死的極致痛苦中,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洪荒寂滅氣息的漆黑能量,硬生生被那狂暴的星辰之力從封印最邊緣的裂隙中,短暫地、強行地擠榨了出來!
“給我——滾開!”
雲黯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啞咆哮,雙目瞬間被狂暴的黑氣充滿!他借著星辰砂爆發和封印被強行撬動一絲縫隙帶來的雙重力量,強行擰轉身軀,那隻被劇毒侵蝕、幾乎失去知覺的左手,裹挾著一團驟然從他體內噴薄而出的、濃稠得如同化不開墨汁的黑霧,不閃不避,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鑽的角度,反手抓向蘇墨探來的毒爪手腕!
那黑霧翻滾著,帶著一種吞噬一切光線和生機的死寂,甫一出現,巷子裏本就昏暗的光線仿佛又被吸走了大半,溫度驟降!
蘇墨臉上那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冷笑瞬間凝固!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和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感覺到自己引以為傲的、無孔不入的劇毒掌力在觸碰到那翻滾黑霧的刹那,竟然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消融!更可怕的是,那黑霧仿佛擁有生命,帶著一種來自遠古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威壓,順著他的手臂逆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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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鬼東西?!”
蘇墨怪叫一聲,反應亦是快到極點!他毫不猶豫地撤爪,另一隻手閃電般在腰間一抹,一道慘綠色的、由無數細小毒蟲虛影構成的護盾瞬間擋在身前!同時身形如同被強弓射出的箭矢,向後暴退!
但,晚了!
雲黯那隻裹挾著寂滅黑霧的手,如同突破了空間的限製!五指如鉤,無視了那倉促凝聚的毒蟲護盾護盾在接觸黑霧的瞬間便哀鳴著潰散),精準無比、又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扣在了蘇墨暴退時暴露出的咽喉要害之上!
“呃——!”
蘇墨的暴退戛然而止!如同被無形的巨釘釘在了原地!那隻黑霧繚繞的手掌如同鐵鉗,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冰冷!死寂!吞噬!三種可怕的感受瞬間淹沒了蘇墨!他感覺自己的喉骨在可怕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凍結,靈力運轉被一股蠻橫的死寂之力強行打斷、封堵!最讓他恐懼的是,他苦修數十載、融於血肉骨髓的劇毒真元,此刻在那黑霧的侵蝕下,竟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飛速消融瓦解!他引以為傲的毒功,在這詭異的黑霧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嗬…嗬……”蘇墨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眼球因為窒息和極致的痛苦而暴凸出來,布滿血絲,死死盯著眼前這個雙目漆黑、如同從地獄爬出的身影。他想掙紮,但全身的力氣連同毒功都被那恐怖的黑霧死死壓製、吞噬!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就是現在!
雲黯的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和狂暴力量的衝刷下,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星辰砂的力量在飛速消耗,強行引動的封印之力更是反噬自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髒腑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強撐著最後一點清明,所有的意誌力都集中在唯一的目標上!
他的右手動了!
沒有光華,沒有破空聲,甚至快得沒有任何軌跡可循!那隻手在狹窄的空間內,仿佛憑空消失了一瞬!唯有極致的速度,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千幻手!”
雲黯心中無聲嘶吼。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技,源自被封印的殘缺記憶,以速度和精準到毫巔的微控見長,尤其擅長在方寸之間取物。此刻在星辰砂和寂滅黑霧的雙重加持下,更是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
他的右手如同穿透了一層薄薄的水幕,無視了蘇墨護體真元的微弱抵抗那點抵抗在寂滅黑霧的壓製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精準無比地探入了蘇墨青衫的內襟!
入手冰涼!
一塊約莫兩指寬、一指長的骨質令牌被他牢牢攥在掌心!令牌觸手溫潤又帶著一絲沉甸甸的寒意,邊緣雕刻著繁複扭曲的紋路,中央一個猙獰的骷髏頭浮雕栩栩如生,空洞的眼窩仿佛在冷冷注視著持有者——正是幽冥骨船的登船信物!
得手!
雲黯心中緊繃的弦猛地一鬆,幾乎要癱軟下去。但就在這心神鬆懈的萬分之一刹那,瀕死的蘇墨眼中,猛地爆發出最後一絲怨毒到極致的瘋狂光芒!
“想…走?!”
蘇墨喉嚨被死死扼住,聲音嘶啞變形,如同惡鬼的詛咒。他那被黑霧侵蝕、正迅速變得灰敗的右手食指,不知何時已沾染了他自己嘴角溢出的、混合了墨綠毒氣的黑血!他以一種燃燒生命本源的邪法,強行衝破了黑霧對他手臂的一絲壓製,指尖帶著一股濃縮到極致的怨毒、詛咒和生命精血凝聚的邪力,如同毒蠍的尾針,在雲黯攥著骨牌、即將收回的右手手腕內側,狠狠一劃!
“噗!”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過油脂。
沒有劇烈的疼痛,隻有一絲微涼。雲黯低頭看去,手腕內側,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痕悄然浮現。但那血痕的顏色卻詭異得令人心悸——漆黑如墨!更可怕的是,這道黑痕出現的瞬間,一股陰冷、汙穢、帶著強烈惡念的詛咒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無視了星辰砂殘餘力量的阻隔,無視了寂滅黑霧的吞噬,硬生生烙印進了他的皮肉深處,甚至纏繞上他的血脈和靈魂!
一個扭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暗紅色符文,在那道黑痕上隱隱浮現,散發出不祥的紅光——血煞追魂咒!
“夜梟…嘿嘿…你跑不了…”蘇墨臉上擠出一個猙獰而怨毒的笑容,眼中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骨船…血煞…天涯…海角…必…誅…”
話音未落,他全身最後一絲生機被雲黯左手上繚繞的寂滅黑霧徹底吞噬。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泥,癱軟下去,皮膚迅速蒙上一層死灰,眼窩深陷,徹底沒了聲息。一代毒修,就此斃命。
“噗!”
幾乎在蘇墨氣絕的同時,雲黯也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並非鮮紅,而是夾雜著點點詭異的暗金色,落在地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強行催動星辰砂撬動封印的反噬,以及蘇墨臨死前那陰毒詛咒的侵蝕,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砸在他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上!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全身的骨頭都在哀鳴,左臂被毒液侵蝕的地方更是傳來陣陣麻痹和劇痛,不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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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砂的力量徹底耗盡,那縷被強行引出的寂滅黑霧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縮回體內那道深不見底的封印之中。封印劇烈地震蕩著,每一次震動都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仿佛在警告他僭越的代價。
巷子深處,殘壺酒館的方向,傳來了驚恐的尖叫和雜亂的腳步聲!蘇墨臨死前的動靜和那詭異的黑霧異象,顯然已經驚動了裏麵的人!
此地不可久留!
雲黯強忍著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痛苦和眩暈,左手猛地抓住癱軟的蘇墨屍體,用盡最後力氣將其拖入旁邊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深處,胡亂掩蓋了一下。右手死死攥著那枚冰涼刺骨的骷髏骨牌信物,看也不看手腕上那道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黑色咒印,轉身便朝著與酒館相反、更黑暗更複雜的陋巷深處撲去!
每一步邁出,都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傷痛。左臂的麻痹感越來越強,幾乎抬不起來。手腕上那道血煞追魂咒如同燒紅的烙鐵,不斷散發著陰冷邪惡的侵蝕感,試圖鑽入他的骨髓和靈魂。體內封印的反噬如同無數把小刀在經脈裏刮擦。他隻能依靠著驚人的意誌力和對幽墟地形的熟悉,在迷宮般的窄巷中跌跌撞撞地穿行,盡量抹去痕跡。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身後酒館方向的喧囂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和死寂吞噬,直到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劇烈抽痛,再也吸不進一絲空氣。雲黯才猛地拐進一條被巨大、傾倒的朽木建築殘骸完全遮蔽的死胡同盡頭。
“噗通!”
他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濕滑、長滿苔蘚的殘骸斷壁滑倒在地。汗水、血水混雜著泥汙,浸透了他襤褸的衣衫。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眼前金星亂冒。
他顫抖著抬起右手,攤開掌心。那枚刻著猙獰骷髏頭的骨質令牌靜靜地躺在那裏,觸手冰涼,在絕對的黑暗中,那骷髏空洞的眼窩裏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幽綠色光芒一閃而逝,如同深淵的注視。信物到手了。
代價,是體內翻江倒海、如同被無數利刃反複切割的劇痛,是左臂那不斷蔓延的麻痹和灼痛,以及……手腕上那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陰冷紅光的黑色咒印——血煞追魂咒!這惡毒的標記,如同附骨之蛆,不僅會暴露他的位置,更會日夜不停地侵蝕他的氣血和精神,如同懸掛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引來血煞宗不死不休的追殺。
就在這時——
“嗚——!!!”
一聲悠長、蒼涼、仿佛來自九幽黃泉深處的汽笛聲,穿透了幽墟無邊黑暗的天幕,遙遙傳來,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悸動的寒意。那聲音的方向,正是幽墟深處,鬼哭淵的位置。
幽冥骨船的汽笛!
它如同地獄的召喚,預示著拍賣之期將近。
雲黯緊緊攥住冰冷的骨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靠在冰冷的廢墟上,抬起頭,望向那汽笛聲傳來的、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時開始落下,淅淅瀝瀝,打在他滾燙的額頭和手腕那灼痛的咒印上。
骨船信物已得,前路卻已遍布荊棘與深淵。黑市的大門近在咫尺,而門後,是更凶險的虎穴龍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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