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鬼哭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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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黯拖著殘軀,在幽墟狹窄巷道間亡命奔逃。身後追兵的殺意凝成實質,前方鬼哭淵的陰風如地獄呼吸。他縱身躍入翻騰的陰煞霧氣,墜向傳說中吞噬生魂的絕地。淵口追兵逡巡不前,夜梟之名震動整個幽墟。而深淵之下,等待他的隻有更深的黑暗與凶險。幽墟的夜,從未如此喧囂。
刺耳的尖鳴撕裂了死寂,那是城主府秘庫終極警報的哀嚎,淒厲得如同瀕死凶獸最後的咆哮。聲音穿透層層疊疊的汙濁空氣,刺入幽墟每一個陰暗角落。緊隨其後,是沉重的鍾聲,一下,兩下,三下……如同巨大的喪鍾在整座混亂之城頭頂敲響,宣告著最高等級的戒嚴與追捕!
“封鎖全城!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擒殺竊賊者,賞上品靈石千顆,入城主府內庫任選一寶!”
“格殺勿論!”
咆哮的命令混雜著尖銳的哨音,從城主府方向海嘯般擴散開來。沉睡的幽墟瞬間被點燃,無數道或強或弱、或貪婪或驚惶的氣息衝天而起。屋頂、巷口、陰影裏,人影憧憧,如同被驚醒的蟻巢。
雲黯像一道貼著地麵疾掠的黑色閃電,在迷宮般的巷道中瘋狂穿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每一次落腳,碎裂的骨骼都在無聲地嘶吼。左肩的傷口深可見骨,被某種歹毒的陰寒勁力侵蝕,半邊身體都透著刺骨的麻木與僵硬,每一次發力都牽扯著瀕臨崩潰的神經。後背衣衫早已被冷汗和滲出的鮮血浸透,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如同死亡的親吻。
他剛從城主府那龍潭虎穴中闖出,代價慘重。蘊神玉髓冰冷的觸感緊貼著他心口,是唯一的慰藉,也是催命的符咒。
身後,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緊追不舍!
三道身影,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死死咬在他身後不足百丈的距離。為首者,一身玄鐵重甲,正是鎮守城主府秘庫的統領——鐵閻羅羅震!他每一步踏下,腳下堅硬的石板便蛛網般碎裂,凹陷下去,周身彌漫著金丹修士特有的磅礴威壓,沉重如淵,死死鎖定著前方那道飄忽的黑影。他雙目赤紅,如同燃燒的熔爐,那是秘庫被竊的滔天怒火與必殺之念!
“小賊!留下蘊神玉髓,給你一個痛快!”羅震的聲音如同悶雷滾過巷道,震得兩旁破敗的土牆簌簌落灰。
另兩人,一個身形飄忽如鬼魅,是城主府豢養的頂尖刺客“無影”;另一個則壯碩如鐵塔,手持一柄門板般的巨刃,每一步都踏得地麵震顫,是執法隊的副統領“屠山”。三人形成一個死亡三角,封鎖了雲黯所有可能的閃避路徑,殺氣凜冽,交織成網。
雲黯眼神如冰,毫無波瀾。他猛地擰身,撞入一條更加狹窄、堆滿腐臭垃圾的岔道。就在身體沒入陰影的刹那,他染血的左手閃電般向後一甩!
不是攻擊,而是三顆不起眼的、沾著汙泥的石子,精準地射向三個不同方位——那是他先前在亡命途中,用最後殘餘的星辰砂粉末,混合自身幾乎枯竭的靈力,倉促刻下的三道“惑神引”。
噗!噗!噗!
石子落地,微不可察的靈力波動瞬間擴散開來。羅震三人追擊的動作同時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仿佛眼前的空間出現了刹那的扭曲重疊,追擊的路線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偏折了一絲!
就是這一絲!
雲黯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影子,在狹窄巷道中驟然加速,幾乎融入了兩側牆壁的暗影裏。他體內,那沉寂的封印在生死壓迫下,艱難地榨出最後一絲力量,瘋狂湧入雙腿。影遁之術被催發到前所未有的極限,身體仿佛失去了重量,在陰影的縫隙中跳躍、滑行,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淡淡的殘痕。
“雕蟲小技!”羅震怒吼,金丹威壓猛然爆發,強行震散了惑神引的幹擾,巨大的鐵拳隔空轟出!
轟隆!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暗紅色拳罡脫手而出,撕裂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尖嘯!拳罡過處,狹窄巷道的兩側牆壁如同朽木般寸寸炸裂、崩塌!碎石斷木暴雨般激射,煙塵衝天而起!
雲黯在拳罡及體的前一刻,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硬生生扭轉,如同折斷的蘆葦向後仰倒,後背幾乎貼著地麵滑行!狂暴的拳罡擦著他的鼻尖轟過,灼熱的氣浪將他殘破的衣襟瞬間點燃,皮膚傳來火辣辣的劇痛!碎石劈啪砸落,在他身上增添著新的血痕。
他悶哼一聲,強行咽下湧到喉頭的腥甜,借著拳罡轟塌牆壁造成的混亂與煙塵,再次加速前衝!方向明確——西北角,那傳說中生靈禁絕的鬼哭淵!
“攔住他!前麵是鬼哭淵,他跑不了!”羅震厲聲咆哮,聲音穿透煙塵,帶著一絲驚怒。他沒想到這小賊如此悍不畏死,竟敢往那絕地裏闖!
屠山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狂暴速度,巨刃揮舞,將擋路的殘垣斷壁掃得粉碎,試圖拉近距離。無影則徹底融入了陰影,氣息變得若有若無,如同附骨之疽,從另一個刁鑽的角度悄然包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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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麻煩的是,全城已被驚動!
“在那裏!夜梟!”
“千顆上品靈石!是我的了!”
“圍住他!”
四麵八方,屋頂上,巷口處,無數被巨額懸賞和貪婪點燃的身影湧現出來。有衣衫襤褸卻目露凶光的亡命徒,有氣息陰冷的獨行客,也有穿著統一服飾、顯然是幽墟其他幫派勢力的打手。他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刀光劍影瞬間交織成一片死亡叢林,目標隻有一個——前方那道渾身浴血、卻依舊快如鬼魅的身影!
雲黯瞬間陷入十麵埋伏!
“滾開!”他眼中寒芒爆射,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麵對前方三個揮舞著淬毒匕首、獰笑著撲來的亡命徒,他沒有絲毫閃避!
身體前衝之勢不減,就在即將撞上對方的瞬間,他雙足猛地發力蹬地,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拔地而起!同時,染血的右手在腰間一抹,最後三張偷來的、品階不高的“爆裂符”被他看也不看地甩向下方人群最密集之處!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狹窄的巷道口轟然炸響!火光、濃煙、氣浪混合著淒厲的慘叫驟然爆發!破碎的肢體和滾燙的碎石四散飛濺!這突如其來的自殺式攻擊,瞬間清空了前方一小片區域,也製造了更大的混亂和遮擋視線的煙幕!
雲黯的身影借助爆炸的衝擊波,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拋向更高處,越過混亂的人群頭頂,重重砸落在前方一片低矮的、由破舊獸皮和爛木板搭成的貧民窟棚戶區屋頂!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製不住,狂噴而出,在腐朽的木板上濺開刺目的猩紅。左肩的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幾乎讓他瞬間昏厥。他死死咬住牙關,舌尖被咬破的劇痛刺激著即將渙散的意識。不能停!停下就是萬劫不複!
他強提一口氣,如同受傷的野獸,在搖搖欲墜的棚戶區屋頂上手腳並用地狂奔、跳躍!腐朽的木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隨時可能塌陷。下方,是更多被驚動、手持簡陋武器、眼神麻木或貪婪的貧民窟住民。
後方,羅震三人已強行衝破爆炸區域和混亂的人群,再次逼近!更多的追兵如同蝗蟲般湧來,將貧民窟外圍堵得水泄不通,刀光劍影的寒光映亮了汙濁的夜空。喊殺聲、叫罵聲、慘嚎聲匯成一片,如同地獄的交響。
雲黯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失血過多帶來的冰冷感正迅速吞噬著殘存的力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扯著破碎的風箱。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黑暗的邊緣瘋狂搖曳。
就在這瀕臨極限的時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了他的脊椎。
到了!
前方,所有的破敗棚戶、汙濁巷道都到了盡頭。視野驟然開闊,卻又被一種更令人窒息的黑暗所吞噬。
那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絕望之地。
大地在這裏突兀地斷裂、塌陷,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恐怖裂穀。裂穀邊緣犬牙交錯,怪石嶙峋,如同洪荒巨獸參差交錯的獠牙。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氣,如同沸騰的活物,在巨大的淵口翻騰、咆哮、奔湧不息!那不是尋常的水汽或煙塵,而是濃鬱到極致的陰煞之氣,混雜著無數生靈臨死前的怨毒、恐懼與絕望!
陰風從深淵底部倒卷而上,發出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扭曲靈魂的厲嘯!那聲音千變萬化,時而如萬鬼同哭,淒厲哀絕;時而如怨婦詛咒,惡毒陰森;時而又似金鐵刮擦,令人頭皮炸裂,牙齒發酸!僅僅是靠近,就感覺靈魂都要被這聲音撕扯出來,投入那永恒的黑暗與痛苦之中!
鬼哭淵!
幽墟最深沉的噩夢,生靈的絕對禁區!傳說其中盤踞著上古戰場遺留的恐怖怨靈,吞噬一切墜入其中的活物,連元嬰老怪都不敢輕易涉足!
雲黯的腳步,在距離那翻滾的煞氣霧牆不足十丈的地方,終於踉蹌著停下。腳下是鬆散的、帶著不祥暗紅色的砂石,再往前一步,便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身後,是如同鋼鐵洪流般碾壓而至的追兵,殺氣凝成實質的牆壁,徹底堵死了所有退路。
他孤身一人,站在了地獄的入口。前是絕淵,後是死敵。
羅震、屠山、無影三人,在距離雲黯二十丈外停住。他們身後,是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的追兵,刀劍出鞘,弓弩上弦,閃爍著嗜血的寒光,將這片小小的斷崖圍得水泄不通。貪婪、殺意、驚懼、嘲弄……無數道目光如同芒刺,聚焦在雲黯那搖搖欲墜的單薄背影上。
“夜梟?”羅震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更多的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酷戲謔,他死死盯著雲黯,金丹修士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嶽,沉沉壓向斷崖邊緣那孤絕的身影,“好膽魄!好手段!竟能從本座眼皮底下盜走蘊神玉髓,還攪得我幽墟天翻地覆!羅某佩服!”他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岩石無聲碎裂,“可惜,路,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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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交出玉髓,自封修為,隨我回城主府。念你一身本事,或可留你一條賤命,在血獄礦場終老!”
屠山獰笑著,巨大的刀刃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和火星:“跟他廢什麽話!老子要把他剁碎了喂淵裏的惡鬼!”他身上的煞氣濃烈,顯然剛才被雲黯的爆裂符弄得灰頭土臉,憋著一肚子邪火。
無影依舊沉默,但身形微微晃動,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隨時準備給予致命一擊。他所在的位置,恰恰封住了雲黯可能橫向突圍的最後一絲角度。
周圍的追兵們發出嘈雜的鼓噪和叫罵。
“宰了他!千顆靈石!”
“別讓他跳下去!玉髓掉進鬼哭淵就完了!”
“打斷他的腿!抓活的更值錢!”
聲浪如同實質的衝擊,拍打著雲黯殘破的身軀和緊繃的神經。他背對著所有人,麵對著那翻騰咆哮的煞氣深淵。肩膀的傷口因為剛才的亡命奔逃再次崩裂,鮮血順著殘破的衣角,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腳下暗紅色的砂石上,迅速滲入,隻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印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三道,尤其是羅震那道如同附骨之蛆、牢牢鎖定自己的強大神識。隻要自己稍有異動,迎接他的必然是雷霆萬鈞的毀滅打擊。體內的靈力幾近枯竭,經脈如同被烈火灼燒過般劇痛,封印沉寂如死,星辰砂的效果早已耗盡。身體沉重得像是灌滿了鉛塊,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冰冷的絕望,比鬼哭淵的陰風更刺骨,試圖從每一個毛孔鑽入,凍結他的意誌。
不能放棄……雲黯在心底無聲地嘶吼。蘊神玉髓冰冷的棱角硌著他的胸口,那是解開封印、追尋真相、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了身。
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傷口,鮮血頓時從嘴角溢出更多。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為失血和劇痛而微微顫抖,唯有那雙眼睛,在汙血和塵土之下,依舊燃燒著兩簇幽暗卻不肯熄滅的火焰,冰冷、疲憊,卻深藏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這目光掃過黑壓壓的追兵,掃過猙獰的屠山,掃過鬼魅的無影,最終定格在羅震那張充滿殺意和掌控一切的臉上。
那眼神,沒有恐懼,沒有哀求,隻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和深處燃燒的瘋狂。
羅震被這目光刺了一下,心頭莫名一凜,仿佛被什麽極度危險的東西盯上。他厲聲喝道:“冥頑不靈!拿下!”
“動手!”屠山早已按捺不住,咆哮一聲,巨刃卷起一片慘烈的腥風,如同開山巨斧般當頭劈下!刀風淩厲,將空氣都斬開一道真空的裂痕!
與此同時,無影動了!他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陰影,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現在雲黯的右側,一隻枯瘦、泛著幽藍光澤的手爪,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地抓向雲黯的右肩琵琶骨!這一爪若是抓實,足以瞬間廢掉雲黯半邊行動力!
兩道攻擊,一剛猛暴烈,一陰毒刁鑽,配合得天衣無縫,瞬間封死了雲黯所有閃避的空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雲黯那看似搖搖欲墜的身體,猛地爆發出最後、也是最為璀璨的光芒!
那不是靈力,而是他燃燒生命本源、強行壓榨封印,所迸發出的最後潛能!
“吼——!”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決絕的咆哮從雲黯喉嚨深處炸響!他雙目瞬間變得赤紅如血,身體表麵,那些尚未幹涸的血跡驟然亮起詭異的暗金色紋路,一閃而逝!
他竟不閃不避,迎著屠山那開山裂石般的巨刃,將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連同燃燒生命帶來的狂暴能量,孤注一擲地灌注於右拳!
拳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種凝練到極致的毀滅意誌!拳頭前方的空氣被極致壓縮,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帶著細微暗金色裂紋的透明拳罡!
鐺——!!!
一聲震耳欲聾、如同洪鍾大呂般的巨響,猛然在斷崖邊炸開!
雲黯的拳頭,狠狠地、毫無花哨地轟在了屠山那巨大的、足以斬斷精鋼的刀刃側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下一刻!
哢嚓!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
屠山那柄門板般的巨刃,刀身之上,以雲黯拳頭擊中的點為中心,瞬間蔓延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痕!緊接著,在屠山難以置信的、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整把巨刃轟然炸裂!無數鋒利的金屬碎片如同暴雨梨花般向後激射!
“呃啊!”屠山龐大的身軀如遭重錘猛擊,虎口瞬間崩裂,鮮血狂噴,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巨獸撞中,慘叫著向後倒飛出去,撞翻了身後一大片追兵!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雲黯轟出那搏命一拳的右臂,也發出了令人心膽俱裂的碎裂聲!整條手臂的骨骼,從指骨到肩胛,在反震之力和屠山巨力的雙重衝擊下,寸寸碎裂!軟軟地垂落下來,如同一條失去骨頭的破布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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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眼前瞬間被黑暗籠罩!
然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利用這自毀一臂創造出的、微乎其微的瞬間混亂和屠山倒飛產生的阻礙,雲黯的身體借著反震之力,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向後猛推,以一個決絕無比的姿態,朝著身後那翻騰咆哮的鬼哭淵煞氣霧牆,倒射而去!
“不好!他要跳淵!”羅震的怒吼充滿了驚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倉惶!他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製造機會!他反應不可謂不快,在雲黯身體倒射的瞬間,蘊含著金丹修士全力一擊的恐怖掌印已然隔空拍出!掌印迎風便漲,瞬間化作房屋大小,帶著碾碎山嶽的威勢,撕裂空氣,狠狠印向雲黯的後心!
無影的幽藍手爪也瞬間變向,如同附骨之疽抓向雲黯的腳踝!
但,晚了!
雲黯的身體,已經沒入了那翻騰的、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煞氣霧牆之中!羅震那毀天滅地的一掌,緊隨其後,狠狠轟入了濃霧!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如同巨錘砸進了粘稠的泥沼!
狂暴的掌力在濃稠如實質的煞氣中爆發,瞬間將大片的霧氣撕開、排空、湮滅!形成一個短暫的巨大空洞!露出了下方翻滾湧動、更深沉黑暗的淵壁!
然而,空洞之中,空空如也!
雲黯的身影,如同被那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羅震那足以開山裂石的一掌,仿佛打進了無盡的虛空,隻攪動了深淵之上更加狂暴混亂的陰風與煞氣,發出更加淒厲怨毒的尖嘯,像是在嘲弄著岸上所有生靈的無能!
無影的手爪抓了個空,隻撕下了一片染血的破碎衣角。他站在煞氣邊緣,臉色第一次變得無比難看,看著那翻滾的、仿佛擇人而噬的濃霧,眼中充滿了深深的忌憚。
“混賬!!”羅震須發戟張,暴怒欲狂!他衝到斷崖邊緣,死死盯著下方那重新合攏、翻騰咆哮的煞氣深淵,神識瘋狂地向下探去!
但神識一接觸到那濃稠的陰煞之氣,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一股冰冷、混亂、充滿了無盡怨毒與瘋狂的力量所侵蝕、吞噬!那股力量之龐大邪惡,讓他這位金丹修士都感到一陣心悸神搖,仿佛有無數的怨魂在撕扯啃噬他的神識!
他悶哼一聲,臉色微白,猛地收回了神識。下方,除了翻騰的煞氣和那永不停歇的、令人靈魂凍結的鬼哭神嚎,再無其他!
那個叫夜梟的小賊……墜入了鬼哭淵!
“統領……”一個副官模樣的修士臉色發白地靠近,看著下方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深淵,聲音帶著顫抖,“蘊神玉髓……”
羅震臉色鐵青得如同鍋底,雙拳緊握,指節捏得發白,發出咯咯的聲響。他看著下方那翻滾的濃霧,眼神變幻不定,充滿了不甘、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那深淵的深深忌憚。
下去?為了一個幾乎必死無疑的小賊和那很可能早已被煞氣侵蝕成廢物的玉髓,冒著被無盡怨靈吞噬、魂飛魄散的危險,深入這連元嬰修士都諱莫如深的鬼哭淵?
值嗎?
答案顯而易見。
周圍的追兵們也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眼前這慘烈決絕的一幕所震撼。看著那如同巨獸之口般翻滾的煞氣深淵,再無人敢靠近邊緣一步。那淒厲的鬼哭仿佛就在耳邊,嘲笑著他們的徒勞。
“夜梟……”羅震盯著深淵,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你最好祈禱自己死得夠快!否則,本座會讓你知道,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猛地轉身,眼神掃過一片狼藉的斷崖,掃過驚魂未定、手臂血肉模糊被扶起的屠山,掃過臉色陰沉的無影,最終定格在那黑壓壓的、噤若寒蟬的追兵身上。
“傳令!”羅震的聲音冰冷刺骨,響徹崖頂,“夜梟盜取重寶,負隅頑抗,已被逼入鬼哭淵,十死無生!蘊神玉髓隨其墜淵,恐已損毀!”
“全城搜捕其同黨!封鎖鬼哭淵外圍三十裏!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殺無赦!”
“將今日之事,通報全城!讓所有人都知道,犯我城主府者,下場如何!”
命令下達,帶著無盡的怒火與一種強行挽回顏麵的冷酷。
追兵們轟然應諾,聲音卻帶著劫後餘生的虛浮和對那深淵的恐懼。開始清理現場,救治傷員,更多的人則敬畏地遠離那翻滾的煞氣邊緣,仿佛那裏盤踞著無形的惡鬼。
羅震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如同亙古存在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仿佛要將那個名叫夜梟的身影徹底刻入記憶深處。然後,他猛地一甩袍袖,帶著一身凜冽的殺意和挫敗感,轉身大步離去。
鬼哭淵口,陰風依舊在淒厲地呼嘯、哭嚎,翻騰的煞氣如同活物般蠕動著,將一切墜入其中的痕跡徹底抹除。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從未有人闖入,又仿佛早已吞噬了無數個不自量力的靈魂。
隻有崖邊暗紅色的砂石上,那幾滴尚未完全幹涸、帶著一絲奇異暗金色的血跡,在陰冷的風中迅速變暗、凝固,如同幾枚微不足道的、被遺棄在絕望之地的印記。
夜梟之名,伴隨著他悍然盜取城主府重寶、搏殺金丹統領、最終縱身躍入生靈禁地鬼哭淵的驚天之舉,如同瘟疫般在死寂之後轟然爆發,瞬間席卷了整個幽墟!
恐懼、震撼、難以置信、以及一絲絲隱秘的、對那亡命之徒的瘋狂所產生的病態崇拜,在每一個陰暗的角落瘋狂滋長、發酵。這個名字,注定成為幽墟混亂曆史上,一個無法被磨滅的、染血的傳奇。
而傳奇本身,此刻正被無邊的黑暗與冰冷所吞噬,墜向那傳說中萬劫不複的深淵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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