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沼澤集市,融入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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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拖著未愈的傷體踏入黑沼邊緣的“泥螺集”。集市由浮木、骸骨與爛泥搭建,空氣中彌漫著劇毒瘴氣與貪婪氣息。他用荒原獵殺的噬岩獸爪換取解毒丹時,藥婆渾濁眼中閃過精光:“小哥從寂滅荒原來?那裏可埋著不少‘太陽精金’的傳說……”交易瞬間,他敏銳捕捉到陰影裏一道冰冷目光——獵影閣的銀線暗標在鬥篷下若隱若現。雲黯握緊劣質丹藥融入人群,如一滴水匯入濁流,致命的狩獵已在沼澤瘴氣中悄然開局。
    腐臭、潮濕、還有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奇異藥味,混雜在幾乎凝成實質的灰綠色瘴氣裏,劈頭蓋臉地砸來。
    這就是“泥螺集”的氣息。一個由絕望、貪婪和短暫喘息權構建在爛泥潭邊緣的畸形之地。
    腳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地麵,一層疊著一層、不知腐爛了多少年的厚厚浮萍和斷木,被勉強捆紮、釘死,形成一片懸在墨綠色沼澤汙水之上的、顫顫巍巍的落腳處。踩上去,腐朽的木質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縫隙裏滲出黑色的泥漿。更大些的“島嶼”,則依托著巨大的、不知名獸類的慘白骸骨,那些肋骨和脊椎被當作天然的梁柱和地基,上麵歪歪斜斜地搭著棚屋,屋頂覆蓋著厚厚一層滑膩的青黑色苔蘚,不斷滴落著渾濁的水珠。
    人影在狹窄、濕滑的“街道”間蠕動。有背著巨大藥簍、渾身泥濘、眼神疲憊又警覺的采藥人;有裹著肮髒皮甲、腰挎彎刀、目光如同禿鷲般掃視過往行人的亡命徒;更多的是縮在簡陋攤位後的黑商,他們的攤位上擺著千奇百怪的“貨物”:顏色詭異、冒著氣泡的瓶瓶罐罐劣質解毒丹或更毒的玩意兒);風幹的、帶著倒刺的獸爪或毒牙;鏽跡斑斑、不知從哪個古戰場角落扒拉出來的殘缺法器;甚至還有幾籠隻關在細密鐵籠裏、嘶嘶作響的毒蟲。
    討價還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沼澤特有的黏膩感,像毒蛇在草叢裏遊弋。偶爾爆發出一聲尖銳的怒罵或短促的打鬥聲,很快又會被更深的嘈雜淹沒。空氣裏彌漫著一種緊繃的、隨時可能斷裂的危險氣息。
    雲黯就站在這片混亂邊緣的一個小小空地上。他換下了深淵染血的殘破衣物,此刻裹著一身漿洗得發硬、多處磨損的粗麻短褐,外麵罩著一件同樣陳舊、沾滿不明汙漬的皮坎肩,腳下蹬著一雙用堅韌水草和獸皮簡單鞣製的靴子,邊緣還沾著新鮮的、帶著荒原特有灰敗氣息的泥點。一個沉默寡言、剛從險地搏命歸來、帶著疲憊和收獲的采藥人——這是他精心選擇的偽裝。臉上的易容藥物巧妙地加深了膚色,製造出風霜侵蝕的皺紋,刻意收斂了所有鋒芒的眼神顯得疲憊而木然,微微佝僂著背脊,完美地融入了泥螺集最常見的背景人群。
    他需要的東西很明確:更有效的解毒丹藥壓製體內頑固的沼毒,基礎的療傷和恢複靈力的丹藥,一張盡可能詳盡的本地地圖,以及……關於“太陽精金”和“離火宮”、“天火秘境”的任何風吹草動。他粗糙的手指在腰間一個同樣不起眼的獸皮袋裏摸索著,裏麵裝著他在寂滅荒原深處用命換來的“特產”——幾塊顏色暗沉、卻隱隱透出空間波動微光的奇異礦石“空冥石”碎片,以及幾根堅硬無比、邊緣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獸爪,那是噬岩獸身上最精華的材料。
    目標鎖定在一個角落裏的攤位。攤主是個幹癟的老太婆,蜷縮在一張吱呀作響的破竹椅上,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一雙渾濁的眼睛半開半闔,仿佛睡著。她的攤位上堆滿了各種曬幹的、顏色怪異的草藥、根莖和菌類,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混合氣味。幾隻裝著粘稠液體的粗陶罐隨意擺放,罐口用髒兮兮的油布塞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散亂地丟著幾個顏色灰撲撲的小瓷瓶,瓶身上歪歪扭扭地畫著個扭曲的草葉圖案——泥螺集最常見的廉價解毒丹標誌。
    雲黯腳步拖遝地挪過去,靴子在濕滑的木板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他在攤位前停下,沒說話,隻是用那雙疲憊無神的眼睛,緩慢地掃過那些灰撲撲的小瓷瓶。
    老藥婆的眼皮撩開一條細縫,渾濁的眼珠像蒙塵的玻璃珠,在雲黯身上,特別是他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獸皮袋上,極其緩慢地滾了一圈。幹癟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換什麽?還是買?買……可不便宜。” 最後一個字拖得長長的,帶著試探。
    雲黯沒立刻回答,像是反應遲鈍。他慢吞吞地從獸皮袋裏摸索,好一會兒,才掏出一根約莫半尺長的噬岩獸前爪趾骨。骨節粗壯猙獰,表麵覆蓋著一層類似岩石的灰質,前端尖銳如鉤,在即使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反射著一種內斂的、屬於金屬的冷硬光澤。他捏著趾骨粗糙的根部,將它輕輕放在攤位邊緣一塊相對幹淨的木板上,發出輕微的“篤”聲。
    “這個。”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幹澀、沙啞,帶著刻意模仿的、采藥人長期吸入瘴氣後的那種嘶聲,“換丹。解毒的,越多越好。再換點……補氣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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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藥婆渾濁的眼睛在那根趾骨上定住了。她幹枯的手指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極其緩慢地伸過去,指尖在趾骨那冰冷的、岩石般的表麵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一股極其細微、但異常精純的土行與金行混合的堅韌氣息,順著她的指尖傳入。她的眼皮又抬起了幾分,渾濁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精光。
    “好東西……”她嘶啞地咕噥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然後,她慢悠悠地從攤位下麵拖出一個破舊的藤條筐,在裏麵翻找起來。窸窸窣窣一陣,抓出了四個同樣灰撲撲的小瓷瓶,瓶身上的草葉圖案似乎更模糊些。接著又摸索出兩個顏色稍暗的紅褐色小瓶。“喏,清瘴散,四瓶。虎骨生血丸,兩瓶。夠意思了。”她將六個瓶子推到雲黯麵前,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帶著一種老練的審視,“小哥……從西邊來?那片死地?”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淹沒在周圍的嘈雜裏。
    雲黯心中警鈴微作,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木然疲憊的表情。他伸手,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拿起一瓶“清瘴散”拔開塞子,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一股極其辛辣刺鼻、混雜著濃重土腥和劣質藥渣的味道直衝腦門。藥效大概隻有正常清瘴散的三成不到,雜質多得嚇人,長期服用怕是毒比解藥還多。但他沒說什麽,隻是皺了皺眉,似乎是被那氣味嗆到了,默默將塞子塞回去。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了老藥婆的問題。同時,他那雙看似木然的眼睛,借著拿起另一瓶藥的動作,極其自然地在老藥婆滿是泥垢的指甲縫隙裏掃過——一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閃爍著微弱星芒的淡藍色粉末殘留其中。
    星苔粉!隻有靠近墜星湖區域、且接觸過星髓草或伴生苔蘚的人,指甲縫裏才可能殘留這種難以洗去的星力塵埃!
    他不動聲色地將六個藥瓶攏到自己身前,然後,手再次伸向腰間的獸皮袋。這一次,他掏出的是一塊拳頭大小、顏色深灰、表麵布滿細密孔洞的礦石。礦石本身毫不起眼,但若用靈覺仔細感知,能發現其內部的空間極其不穩定,微微扭曲著周圍的光線,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隨時可能塌陷湮滅的微弱波動——空冥石碎片。
    “這個,”他將石頭放在那根趾骨旁邊,“換圖。黑沼的,越細越好。”
    老藥婆的目光瞬間被那塊不起眼的石頭牢牢吸住,渾濁的眼底深處,貪婪像水底的淤泥一樣翻湧上來。她幹瘦的手幾乎是搶一般抓向那塊空冥石碎片,枯槁的手指在上麵反複摩挲,感受著那奇異的、仿佛能吞噬指尖的空間波動。
    “好…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她嘶啞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抑製不住的激動,唾沫星子差點噴出來。她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雲黯,聲音壓得如同耳語:“圖好說!老婆子有!不光圖,小哥你打聽‘太陽精金’?還有那‘離火宮’的‘天火’?”
    雲黯心中微凜,麵上卻隻是微微偏了下頭,眼神裏透出一點恰到好處的、屬於“亡命采藥人”對財富本能的渴望和謹慎:“有門路?”
    “嘿!”老藥婆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幹笑,一邊飛快地將那塊空冥石碎片抓過去塞進自己懷裏,仿佛怕雲黯反悔,一邊彎腰在攤位底下更深的地方摸索。她掏出了一卷用某種防水油鞣製過的、邊緣磨損嚴重的獸皮地圖,啪地一聲拍在攤位上。
    “圖,給你!”她手指戳著地圖上一個模糊的、用暗紅色顏料標記的區域,“‘赤砂潭’!黑沼西邊最深最毒的爛泥坑!老早就有傳言,說潭底火脈異常,埋著些金疙瘩,有人見過碎渣子,黃澄澄,火燒不化,十有八九就是你要找的‘太陽精金’!”她的語速很快,唾沫橫飛,“不過那地方,哼哼,毒龍的老巢!元嬰老怪去了也得脫層皮!”
    雲黯的目光落在那刺眼的“赤砂潭”標記上,識寶之眼悄然運轉。地圖本身材質古老,標記的顏料也帶著歲月痕跡,不似作偽。但“赤砂潭”……他之前在荒原邊緣觀察黑沼時,隱約感知過那個方向,死氣濃鬱得化不開,更深處確實蟄伏著一股極其凶戾暴虐的氣息,絕非善地。這情報,半真半假,更像是拋出的誘餌。
    老藥婆見他沉默,渾濁的眼珠一轉,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湊到雲黯麵前,那股混合著劣質丹藥和陳年腐泥的惡臭氣息撲麵而來:“至於離火宮嘛……那幫玩火的爺,眼睛長在頭頂上!他們的‘天火秘境’?嘿嘿,百年才開一次,下次就在三年後!想進去?要麽是離火宮的自己人,要麽是拿著他們發出去的‘離火令’的貴客!再要麽……”她拖長了調子,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就是給他們送去他們求而不得的寶貝!比如……”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雲黯腰間那個剛剛拿出空冥石的獸皮袋,又快速掃過他的臉,似乎在評估他的反應和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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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墜星湖’裏的‘星髓草’!”她終於吐出了關鍵信息,“離火宮的聖女蘇璿,前陣子不知怎麽受了傷,急需那玩意兒療傷續命!老婆子可是親眼看見她帶著人往墜星湖方向去了,陣仗不小!那星髓草,伴星力而生,隻在墜星湖最深最冷的湖心才有,旁邊守著‘幻星水母’,那東西……嘖嘖,比赤砂潭的毒龍還難纏!但要是能弄到一株……”老藥婆搓著枯瘦的手指,嘿嘿笑著,“那離火令,還不是手到擒來?天火秘境裏的寶貝,包括你要的太陽精金,就都有指望了!”
    星髓草!蘇璿!墜星湖!幻星水母!
    幾個關鍵信息瞬間在雲黯腦海中串聯起來。百曉生情報的準確性再次得到側麵印證。老藥婆的消息源,恐怕就是那些接觸過星髓草采集者的人,指甲縫裏的星苔粉就是明證。她拋出“赤砂潭”的假餌,又拋出“墜星湖”的真餌,無非是看準了他這個“外來亡命徒”對情報的渴求和可能的身家,想榨取更多價值。
    雲黯心中念頭電轉,臉上卻隻是露出一個屬於底層采藥人聽到天大機緣時的、混合著貪婪、震驚和深深畏懼的複雜表情。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更加幹澀:“星髓草……幻星水母……那…那不是找死?”
    “富貴險中求啊,小哥!”老藥婆咧開嘴,露出幾顆稀疏發黃的黑牙,“老婆子看你是個實在人,才跟你說這麽多!地圖拿著!”她將那張獸皮地圖用力往雲黯麵前一推,“要是真想去墜星湖碰碰運氣,老婆子這裏還有點‘避瘴定神丸’,雖然比不上清瘴散,但便宜!再換點你荒原上的‘土特產’?”她貪婪的目光再次瞄向雲黯的獸皮袋。
    交易到了尾聲,討價還價的最後拉扯。雲黯故意猶豫著,又摸出幾小塊品質更次的空冥石碎片和一小段噬岩獸的肌腱,換取了老藥婆極力推銷的一小包味道刺鼻的劣質藥丸和幾句關於墜星湖外圍大致路徑的含糊提醒。
    就在他伸手去拿那包藥丸,老藥婆枯瘦的手指也即將碰到那幾塊次等礦石的瞬間——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明確指向性的冰冷感,如同細小的冰針,驟然刺在雲黯的後頸皮膚上!
    不是瘴氣的陰寒,不是沼澤的濕冷,而是一種純粹針對目標、帶著審視和鎖定的……惡意!
    雲黯全身的肌肉在偽裝之下瞬間繃緊,又在千分之一秒內強行放鬆下來,維持著采藥人那笨拙的姿態。他捏住藥包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隻是眼皮極其自然地、仿佛被集市另一頭的嘈雜吸引般,抬了一下。
    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掃過感知傳來的方向。
    七步之外,一個販賣各種毒蟲和獸牙的攤位旁。一個全身裹在深灰色、帶著兜帽鬥篷裏的人影,正佯裝低頭挑選著攤位上幾顆彎曲發黑的毒牙。鬥篷的質地很普通,沾著泥點,和集市裏許多避瘴的人一樣。然而,就在那人微微抬手的瞬間,鬥篷的袖口因動作而向上縮了一點點,露出了裏麵一截同樣深灰色的緊身勁裝袖口。
    在那袖口靠近手腕內側的邊緣,一道比發絲還細、卻異常清晰的銀線暗紋,如同活物般一閃而過!
    獵影閣!
    雲黯的瞳孔在偽裝下驟然收縮。是那個在寂滅荒原邊緣短暫交過手、最終被他引入空間亂流擺脫的追蹤者所屬的組織?還是他夜梟之名傳開,新的懸賞引來的獵犬?無論如何,這銀線暗標,是獵影閣核心成員的身份標識!他們如同附骨之蛆,竟然真的將觸角伸進了這片混亂的沼澤!
    那人似乎並未察覺自己袖口的瞬間暴露,依舊專注地看著攤主唾沫橫飛地介紹毒牙的效力。但雲黯敏銳的靈覺能清晰感知到,一股若有若無、極其隱蔽的探查意念,如同無形的蛛絲,正緩緩地、極其耐心地纏繞過來,試圖鎖定他的氣息,評估他的狀態。
    此地不可久留!
    雲黯心中警兆狂鳴。他猛地一把抓起攤位上的獸皮地圖和那包劣質藥丸,連同之前換到的六個小瓷瓶,看也不看一股腦地塞進獸皮袋,動作顯得有些粗魯慌亂,完全符合一個“剛交易完怕被人盯上”的底層采藥人的反應。
    “謝了!”他含糊地對還在喋喋不休推銷其他藥的老藥婆丟下兩個字,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隨即猛地轉身,肩膀似乎因為動作過大而撞到了旁邊一個正在挑選腐爛草藥的大漢。
    “哎喲!沒長眼啊!”那大漢身材魁梧,被撞得一個趔趄,手裏一把黏糊糊的爛草掉在地上,頓時勃然變色,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就朝雲黯的衣領抓來!
    “對不住!對不住!”雲黯佝僂著背,臉上堆起驚恐和討好混雜的假笑,腳下卻像踩了油一樣滑溜,肩膀一矮,險之又險地從那大漢的腋下鑽了過去,動作狼狽不堪。他這一鑽,直接撞進了旁邊一個圍觀人群的小圈子裏。
    這小圈子正圍著兩個因為貨物擺放過節而爭執得麵紅耳赤的攤主。雲黯這一撞,如同在滾油裏滴進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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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他娘的推我?!”
    “是不是你?故意找茬是吧?”
    “放屁!老子站這兒好好的!”
    叫罵聲瞬間升級,推搡爆發。本就狹窄擁擠的空間,頓時亂作一團。拳頭揮舞,唾沫橫飛,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鼓噪起來,場麵瞬間失控。
    混亂,如同投入石子的渾濁水潭,驟然蕩開!
    就在這混亂爆發的刹那,雲黯的身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間“淡”了下去。不是急速的移動,而是存在感的急速剝離。他的輪廓在人群的推搡、揚起的塵土和彌漫的瘴氣中變得模糊、透明。那身粗麻皮坎肩的顏色似乎與周圍棚屋的陰影、腳下汙濁木板的紋理、甚至空氣中飄蕩的塵埃粒子,在極短的時間內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和諧。
    影遁升華——短暫化身陰影,融入環境!
    他像是被混亂本身吞噬了,又像是從未存在過。當那個兜帽鬥篷的獵影閣成員猛地抬起頭,冰冷的視線穿透混亂的人群掃視過來時,原地隻剩下那個還在罵罵咧咧的魁梧大漢和幾個扭打在一起的攤販。
    目標……消失了!
    鬥篷下,那雙眼睛瞬間眯起,銳利如鷹隼。他毫不猶豫地擠出人群,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濕滑的木板上快速移動,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晃動的棚布後方、堆積的雜物縫隙。他的右手悄無聲息地縮回袖中,指間似乎夾著某種小巧的、散發著微光的感應法器。
    然而,泥螺集如同一個巨大而混亂的迷宮。歪斜的棚屋投下重重疊疊、不斷變化的陰影;腐爛的木板通道四通八達,連接著更幽深、更汙濁的角落;刺鼻的瘴氣無時無刻不在幹擾著感知;各種各樣帶著敵意或貪婪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如同無數條渾濁的溪流,將雲黯那刻意收斂、融入環境的一絲氣息徹底衝散、淹沒。
    獵影閣的精銳如同一頭失去獵物蹤跡的獵豹,在喧囂混亂的集市中徒勞地逡巡了片刻。最終,他停在一條通往更深處、散發著濃烈腐爛腥臭的狹窄岔道口。兜帽下,傳出一聲極輕、卻冰冷到極致的冷哼。
    他緩緩抬起左手,在耳後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輕輕按了一下。一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靈力波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無聲息地蕩漾開去,傳遞著目標丟失但已確認行蹤的信號。
    而在距離他數十丈外,一處由巨大腐爛獸骨和破爛帆布形成的、散發著濃重腥臊味的陰影夾角裏。雲黯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冰冷滑膩的骨麵,全身的氣息、心跳、溫度都降到了最低點,與這片汙濁的陰影徹底融為一體。
    他微微側頭,一隻眼睛透過帆布的破洞,遙遙鎖定著那個在岔道口短暫停留的灰色鬥篷背影。
    泥螺集渾濁的空氣在他周圍緩緩流淌,帶著死亡的腐臭和生存的掙紮。獵影閣的陰影已經籠罩上來,但雲黯知道,這場致命的沼澤狩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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