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夜梟警告,釜底抽薪

字數:12068   加入書籤

A+A-


    白日裏,林影——或者說,雲黯——的存在感低得像牆角新添的一道影子。他沉默地穿行在林家略顯破敗的庭院間,腳步放得極輕,目光垂落,似乎要將每一寸石板上的裂痕都數得清清楚楚。那些或探究、或鄙夷、或帶著赤裸裸敵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漣漪。
    “喂,林影!”粗嘎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像鈍刀刮過耳膜。林莽那鐵塔般壯碩的身軀橫在通往偏僻小院的月洞門前,幾乎堵死了去路。他雙臂抱胸,下巴抬得老高,眼神睥睨,“又去你那耗子洞裏‘修煉’?嘖嘖,裝模作樣給誰看呢?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他身後跟著的幾個跟班發出嗤嗤的低笑。
    雲黯腳步微頓,頭垂得更低了些,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莽堂兄,請借過。”
    “借過?”林莽誇張地掏了掏耳朵,“這路是你家的?老子站這兒看風景,礙著你這野種了?”他往前踏了一步,厚實的胸膛幾乎要撞上雲黯的肩膀,一股混雜著酒氣的汗味撲麵而來。“聽說你爹娘死得早,沒教過你規矩?進了我林家的門,就得懂上下尊卑!看見我,繞道走!懂嗎?”
    那“野種”二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記憶深處某個從未愈合的傷口。雲黯垂在身側的指尖,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強行壓下了眼底瞬間翻湧的冰冷殺意。他沉默著,身體微微側開,竟真的貼著月洞門冰冷的石壁邊緣,準備繞過去。
    這極致的隱忍,落在林莽眼中,卻成了徹底的懦弱和可欺的證明。他得意地大笑起來,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向雲黯的肩膀,力道沉猛,帶著羞辱的意味:“這就對了!夾起尾巴做人!別以為頂著個林家的姓,就能覬覦不該你想的東西!”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雲黯耳邊,熱氣噴吐,“那個名額……是老子囊中之物!識相的,趁早滾蛋!”
    那一掌拍實了,帶著鍛體蠻力,震得雲黯肩胛骨一陣悶痛。他身體晃了晃,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側身的動作更快了幾分,像一道灰影,沉默地從林莽和他的爪牙身邊滑過,消失在月洞門後曲折的小徑盡頭。
    “嘁,廢物!”林莽對著雲黯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臉上滿是鄙夷和勝券在握的得意。他轉身,粗聲吆喝著跟班,大搖大擺地朝演武場走去,仿佛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
    小院深處,房門緊閉。
    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惡意,雲黯臉上那層卑微怯懦的偽裝瞬間冰消瓦解。他站在屋子中央,沒有點燈,窗欞透進來的天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冷,投在灰白的牆壁上,邊緣模糊,仿佛隨時會活過來,融入更深的黑暗。
    肩膀被林莽拍擊的地方,骨頭深處還殘留著隱隱的鈍痛。但這痛楚,遠不及對方口中“野種”二字帶來的陰冷刺骨。他緩緩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那片痛源,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眼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白日裏扮演林影,如同戴上沉重的枷鎖,每一分隱忍都像是在無聲的沼澤中跋涉,泥濘裹身,令人窒息。而林莽,就是那沼澤裏最聒噪、最惡毒的毒蟲,肆無忌憚地啃噬著忍耐的底線。
    “林莽…”雲黯的唇無聲地翕動,吐出這個名字,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質感。他不需要咬牙切齒的誓言,那太淺薄。夜梟的報複,從來不需要宣告。它隻會在最深沉的黑暗裏降臨,精準,致命,無聲無息,帶走獵物最珍視的東西,留下永恒的恐懼烙印。
    他走到牆角,那裏堆著幾件林家發放的、質地粗糙的衣物。雲黯蹲下身,指尖在磚縫間摸索了幾下,輕輕一按,一塊青磚無聲地滑開,露出裏麵一個僅容一臂伸入的狹窄暗格。沒有玉瓶丹藥,沒有神兵利器,隻有幾樣極其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物件:半塊磨損嚴重的玉佩據說是“林影”身份的憑證),幾張畫著複雜紋路的黃紙林家基礎符籙,他用來研究林家功法路數),還有一小塊不起眼的、邊緣粗糙的深青色礦石。
    雲黯的目光落在礦石上。這是他在林家庫房角落發現的廢棄“沉水石”,一種低階水屬性材料,常用來製作低劣的聚水瓶底。林家無人看得上眼,卻成了他此刻最趁手的工具。他撚起那塊小小的沉水石,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絲絲縷縷的水屬性靈氣微弱而穩定。
    他盤膝坐下,將沉水石置於掌心。體內那枚神秘的魂玉碎片,如同蟄伏的寒潭,悄然釋放出一縷精純無比的陰寒之氣。這氣息冰冷、純粹,帶著萬物凋零的寂滅之意,遠非沉水石自身那點微末水靈可比。陰氣如同最靈巧的刻刀,纏繞上沉水石。在魂玉力量的引導下,沉水石內部結構被悄然改變,雜質被陰氣侵蝕、剝離。原本粗糙的青色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光滑、剔透,顏色也越發深邃,最後凝結成三枚小巧玲瓏、形狀完美的深青色冰晶。每一枚冰晶核心,都蘊含著魂玉一絲精粹的陰寒之力,表麵光滑如鏡,內部卻仿佛有幽暗的旋渦緩緩流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雲黯拿起一枚冰晶,指尖輕輕一彈。冰晶無聲地懸浮在他麵前,散發出柔和卻極其寒冷的幽光。他凝視著冰晶光滑的表麵,意念微動。魂玉的陰寒之力如同最細微的刻針,在冰晶核心深處,精準地勾勒、雕琢。一隻振翅欲飛的夜梟輪廓,在冰晶中心幽暗的旋渦裏悄然成形,線條淩厲,眼神銳利,充滿了無聲的威壓。這標記並非刻在表麵,而是烙印在冰晶內部流轉的陰寒之力中,隻有特定的角度或感知力極強的人,才能窺見那黑暗中潛伏的梟影。
    “玄龜盾…”雲黯低語,指尖撚起那枚烙印著夜梟暗影的冰晶。林莽的護身法寶,林家上下無人不知。據說是一件防禦極強的水屬性寶物,由一頭三階玄龜的主甲煉製,能自動激發“玄水靈罩”,更與他自身的火靈根屬性互補,是他橫行林家、自以為立於不敗之地的最大依仗。林莽視若性命,連睡覺都要放在枕邊。
    很好。沒有什麽比奪走一個人賴以生存的鎧甲,更能摧毀其虛張聲勢的堡壘,更能讓他感受到徹骨的恐懼和無助。夜梟的警告,從來不是空泛的恫嚇。
    夜幕,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透了林家堡。白日裏喧囂的演武場、人聲鼎沸的廳堂,此刻都陷入死寂。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醞釀著一場蓄勢待發的暴雨。厚重的烏雲低低壓在堡牆上空,遮蔽了星月,將整個林家堡籠罩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雲黯站在小院房間的陰影裏,整個人仿佛已與黑暗融為一體,呼吸微弱到幾乎斷絕。他換上了一身緊貼身體的純黑衣衫,質地特殊,能最大限度地吸收光線,隔絕自身氣息。白日裏那屬於“林影”的卑微怯懦,早已被剝離殆盡,隻剩下純粹的冰冷和專注。
    窗外,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厚重的夜幕,瞬間將破敗的庭院、斑駁的牆垣映照得如同白晝。緊隨而來的,是滾滾悶雷,由遠及近,仿佛在頭頂炸開,震得窗欞嗡嗡作響。豆大的雨點終於砸落下來,起初稀疏,頃刻間便連成一片密集狂暴的雨幕,嘩啦啦的雨聲淹沒了世間一切聲響。
    雷聲的餘音還在屋簷下震顫,雲黯動了。
    他沒有開門,身體如同沒有實質的輕煙,倏然“滑”向緊閉的窗戶。就在身體接觸窗欞的瞬間,那扇老舊的木窗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極其輕柔地推開,沒有發出哪怕一絲木頭摩擦的“吱呀”聲。他的身影在窗縫開啟的刹那便融入了屋外狂瀉的暴雨和更深的黑暗,木窗隨即在他身後無聲地合攏,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過。
    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瘋狂抽打著地麵、屋頂、樹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這對常人而言是惡劣的環境,對此刻的雲黯來說,卻是完美的掩護。雨水衝刷掉一切可能殘留的氣息痕跡,震天的雨聲掩蓋了所有細微的動靜。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貼著牆根、廊柱、假山的陰影疾行。林家堡那些用於警戒的、在雲黯眼中簡陋得如同兒戲的陣法節點,在“識寶之眼”的幽光下無所遁形。他總能提前一步,在陣法的靈力波動間隙中,如同遊魚般輕盈滑過,沒有觸發任何警報。
    林莽作為林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又是大長老的孫子,住處位於內宅東側一座獨立的、頗為氣派的小院“莽院”。院牆比別處更高,門口甚至還有兩名煉氣中期的守衛。然而,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雨夜,守衛也縮進了門廊下避雨,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雲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莽院高牆的陰影裏,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牆壁,雨水順著他的兜帽邊緣流下,在他腳邊匯成一小灘水漬。他沒有直接翻牆,而是將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沿著牆壁的縫隙向上蔓延,穿透磚石,探入院內。院內的布局、守衛的位置、甚至房間內那幾道強弱不一的氣息,都在他腦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來。
    林莽的氣息最強,帶著一股灼熱的火氣,位於主臥。他的呼吸粗重而均勻,顯然在熟睡。另外兩道較弱的氣息在廂房,應該是他的侍從或親信。門口兩個守衛,廊下還有兩個巡邏的,此刻都聚集在門廊下,低聲抱怨著鬼天氣。
    時機正好。
    雲黯的身體如同失去了重量,沿著被雨水衝刷得異常光滑的牆壁“流”了上去。他沒有在牆頭停留,在身體越過牆頭的瞬間,腳尖在濕漉漉的瓦片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一片被狂風吹落的樹葉,悄無聲息地落入了院內一叢茂密的芭蕉樹下。寬大的蕉葉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完美地掩蓋了他落地的微響。
    主臥的窗戶緊閉著,但雲黯的目標不是那裏。他的目光鎖定了主臥側麵,一扇不起眼的、位於回廊深處的小窗。那是林莽修煉靜室的通風窗,位置隱蔽,遠離守衛的視線。雲黯的身影在回廊立柱的陰影間幾次閃爍,便已貼近了那扇小窗。
    窗栓是銅製的,被雨水浸潤,微微發亮。雲黯伸出右手,五指修長而穩定。一縷精純的、源自魂玉的陰寒之氣,比窗外的雨水更加冰冷,從他指尖無聲滲出。這陰氣並非蠻力衝擊,而是如同最靈巧的探針,精準地滲入銅栓內部的微小縫隙。極致的低溫,讓金屬內部結構瞬間變得極其脆弱。雲黯的手指隻是極其輕微地一勾一撥,“哢噠”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幾乎被淹沒在狂暴的雨聲中,銅栓內部已然斷裂。他手指再一推,小窗應聲而開一道縫隙,足夠他側身滑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一股混合著淡淡藥草味、昂貴熏香以及林莽身上那股獨特火靈根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靜室內一片漆黑,陳設頗為奢華,地麵鋪著厚厚的地毯,牆上掛著幾件品相不錯的法器,角落的紫檀木架上,赫然擺放著幾件光華內蘊的玉盒,裏麵顯然是珍貴的丹藥或材料。但雲黯的目光對這些視若無睹,他的視線如同探照燈,精準地掃向靜室與主臥相連的那道厚重的雕花木門。
    門緊閉著。但雲黯的感知已經穿透了門扉。主臥內,林莽鼾聲如雷。而在靠近他床頭的位置,一股沉凝、厚重、帶著水屬性靈力的波動異常清晰地傳來。如同黑暗中一盞孤燈——玄龜盾!
    雲黯沒有立刻行動。他蹲伏在靜室門邊的陰影裏,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魂玉的力量在體內緩緩流轉,將自身的氣息、體溫、甚至心跳都收斂到近乎虛無。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一遍遍掃描著主臥內的能量場。
    玄龜盾的氣息如同一個穩固的水潭,但在水潭的核心,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異常堅韌的精神印記!那是林莽的神識烙印,如同一條無形的鎖鏈,將法寶與主人緊密相連。一旦法寶被移動,哪怕再輕微,隻要烙印未被破除或屏蔽,立刻就會驚醒林莽!
    不僅如此,雲黯的“識寶之眼”幽光流轉,穿透了主臥的黑暗。他清晰地“看”到,在玄龜盾放置的床頭矮幾周圍,一層肉眼難辨的淡藍色水紋狀靈力結界,如同一個倒扣的碗,將玄龜盾連同矮幾一起籠罩在內!這結界本身防禦力不算頂尖,但勝在隱蔽和靈敏,任何未經允許的觸碰或靈力侵入,都會瞬間激發警報。
    雙重防護!林莽對這麵盾牌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雲黯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反而更加沉靜。他緩緩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三枚在靜室幽暗中散發著微弱寒氣的深青色冰晶,無聲地懸浮而起,圍繞著他的手掌緩緩旋轉。魂玉的陰寒本源被小心翼翼地抽離出一絲,注入冰晶之中。冰晶內部的夜梟暗影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更加幽邃的寒意。
    他右手則五指張開,指尖微顫,一股無形的、源自“千幻手”秘術的奇異波動開始彌漫。這波動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擾亂、混淆、甚至短暫“欺騙”靈力結構的特性。
    時機稍縱即逝。窗外,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閃電撕裂長空,慘白的光芒瞬間將主臥內的一切映照得纖毫畢現!林莽那張在睡夢中尤帶跋扈的臉,床頭矮幾上那麵巴掌大小、呈橢圓龜甲狀、通體流轉著深沉水藍光暈的玄龜盾,以及那層淡藍色的水紋結界,都在閃電的強光下暴露無遺!
    轟——!!!!
    緊隨其後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頂爆開,震得整個莽院都在顫抖!窗欞瘋狂作響,瓦片似乎都在呻吟!
    就在雷聲炸響、天地間一切聲音都被淹沒的刹那!雲黯動了!
    他左手屈指一彈!三枚深青色冰晶如同被強弓勁弩射出,無聲無息地穿透了靜室與主臥之間的木門!它們的目標並非玄龜盾,而是那層籠罩著矮幾的淡藍色水紋結界!
    冰晶接觸到結界的瞬間,並未引發警報!蘊含其中的、源自魂玉的極致陰寒之力猛然爆發!哢嚓!細微的凍結聲被雷聲徹底掩蓋。那層淡藍色的水屬性結界,如同被投入極寒冰窟的琉璃,瞬間被凍結、凝固!原本靈動的水紋,變成了覆蓋著一層深青色冰霜的脆弱硬殼!構成結界的靈力結構,在魂玉陰寒之力的侵蝕下,出現了致命的遲滯和僵硬!
    與此同時,雲黯的右手五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極速變幻!千幻手的奇異波動被催發到極致,化作一股無形無質、卻針對性極強的幹擾波紋,精準地籠罩向玄龜盾核心那道林莽的神識烙印!
    凍結!幹擾!雙管齊下!
    就在結界被凍結、烙印被千幻手波動幹擾而出現瞬間遲滯的千鈞一發之際!雲黯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從靜室門口消失,下一刻,已經鬼魅般出現在林莽的床頭!陰影跳躍!
    他的右手,五指張開,快如閃電,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和輕柔,抓向矮幾上那麵被凍結結界籠罩的玄龜盾!指尖觸碰到那層覆蓋冰霜的結界硬殼,“千幻手”的技巧運轉到巔峰,並非硬破,而是如同最靈巧的鑰匙,在結界被凍結後最脆弱的能量節點上輕輕一旋、一引!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音。凍結的結界硬殼應聲碎裂,化作點點冰藍光屑消散。玄龜盾再無阻礙!
    雲黯的手指,眼看就要抓住那麵流轉著水藍光暈的龜甲小盾!
    嗡——!!!
    異變陡生!
    就在雲黯手指即將觸碰到玄龜盾實體的瞬間,盾牌核心那道被千幻手幹擾而遲滯的神識烙印,似乎感受到了本體即將被剝奪的巨大危機,猛地爆發出最後、最強烈的抗拒!一股灼熱、暴戾、屬於林莽的神識衝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反噬向雲黯探出的手指!同時,玄龜盾本體藍光大盛,一股沉凝的水壓瞬間擴散,試圖將入侵者彈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反擊來得突然且猛烈!雲黯眼神驟然一凝!電光石火間,他那抓向盾牌的右手五指,在接觸到盾牌邊緣的刹那,不可思議地由抓變拂!指尖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頻率高速震顫起來,每一次震顫都精準地拍擊、引導在盾牌本體和那道爆發神識的反擊力量節點上!
    “千幻手·引星!”
    那狂暴的、足以震傷普通築基修士神識的反噬之力,以及玄龜盾本能激發的抗拒水壓,竟在雲黯這神乎其技的拂引手法下,如同被引導的河流,詭異地改變了方向!大部分力量被他五指牽引著,狠狠撞向旁邊的矮幾!
    砰!
    實木矮幾無法承受這股被引導的巨力,發出一聲悶響,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而雲黯的右手,在這股混亂的力量爆發的掩護下,如同穿行在驚濤駭浪中的遊魚,輕輕一撈!
    那麵巴掌大小、凝聚著林莽半生心血和最大依仗的玄龜盾,已經穩穩落入他的掌心!入手冰涼沉實,水屬性的靈力波動在盾內溫順流轉,隻是核心那道烙印在劇烈掙紮,卻被雲黯掌心縈繞的魂玉陰寒之氣死死壓製住,如同被冰封的火焰。
    整個奪盾過程,從凍結結界、幹擾烙印、陰影跳躍、到拂引反擊、最終得手,發生在雷聲轟鳴最烈、矮幾爆裂聲被掩蓋的短短一息之間!
    床榻上,鼾聲驟然停止!
    巨大的矮幾爆裂聲和靈力的驟然紊亂,終於穿透了林莽的沉沉睡眠。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眼皮劇烈抖動,似乎就要從深沉的睡夢中掙紮醒來!一股暴躁的、帶著睡意的火屬性靈力波動開始在他體內升騰!
    雲黯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他毫不戀戰,甚至沒有看林莽一眼。握著玄龜盾的右手瞬間收回,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向後疾退!在後退的同時,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那枚在靜室中精心雕琢、核心烙印著夜梟暗影的深青色冰晶,被他閃電般彈出!
    冰晶劃出一道幽冷的軌跡,精準無比地射向林莽那張因即將醒來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目標並非他的眼睛或要害,而是他因驚動而微微張開的嘴巴!
    嗖!
    冰晶帶著刺骨的寒意,在距離林莽嘴唇不足三寸的地方,如同擁有靈性般驟然懸停!緊接著,它無聲地碎裂開來,沒有堅冰的碎片四濺,而是化作一股極寒的、肉眼可見的青色霧氣,猛地撲向林莽的口鼻!
    “呃——!”
    林莽剛掙紮著將眼皮掀開一條縫,意識還在混沌的泥潭中沉浮,一股凍徹骨髓的寒意就猛地灌入了他的口鼻!這股寒意如此純粹、如此霸道,瞬間侵入他的肺腑,凍結了他的思維,讓他即將出口的怒吼和暴起的靈力,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他渾身劇烈地一哆嗦,如同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剛剛凝聚的一點清醒意識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極寒瞬間打散,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千斤巨石,意識不可抗拒地再次沉向更深的黑暗。身體本能地蜷縮起來,如同溺水的蝦米。
    雲黯的身影,在冰晶碎裂、寒氣噴發的瞬間,已經徹底退入了靜室的陰影之中。他沒有絲毫停留,如同來時一般,化作一道難以捕捉的幽影,從進來的那扇小窗滑了出去。窗戶在他身後無聲合攏,仿佛從未有人開啟。
    冰冷的雨水再次澆遍全身,洗去一切可能的痕跡。他貼著牆根,在暴雨和雷鳴的掩護下,幾個閃爍,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內宅錯綜複雜的陰影深處,回到了自己那個偏僻、無人關注的小院。
    主臥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破碎的矮幾木屑散落一地,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驚變。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極淡、卻令人心悸的陰冷氣息。
    林莽蜷縮在寬大的床榻上,在魂玉寒氣的影響下,陷入了更深沉、更不安的噩夢。他那張跋扈的臉上,眉頭緊鎖,偶爾身體還會神經質地抽搐一下,仿佛在夢中被無形的寒冰利爪攫住。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他沉淪於冰冷夢魘的時候,他那視為性命、日夜不離枕邊的最大依仗——玄龜盾,已經易主。
    夜梟來過,無聲無息。帶走了獵物最珍視的甲胄,留下了一個注定銘刻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印記。那枚懸停在他口鼻前碎裂的冰晶,核心那無聲振翅的夜梟暗影,將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噩夢之源。
    當第一縷慘淡的、被厚重雲層過濾的天光,艱難地透過窗紙縫隙,吝嗇地灑進林莽奢華的臥房時,驅散不了滿室的陰冷與死寂。
    林莽是在一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莫名心悸中掙紮著醒來的。頭痛欲裂,仿佛被重錘狠狠砸過,口鼻間還殘留著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寒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刮過喉嚨的錯覺。他煩躁地甩了甩昏沉的腦袋,宿醉般的惡心感揮之不去。昨夜……似乎做了個極其可怕的噩夢?夢裏有什麽?冰?無盡的黑暗?還有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在盯著他?
    他記不清細節,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卻無比真實地纏繞著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媽的,鬼天氣!”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下意識地伸手,習慣性地摸向枕邊的矮幾——那是他每晚睡前放玄龜盾的位置。
    入手,卻是一片冰涼的空蕩。
    林莽猛地一僵,混沌的腦子像是被一道閃電劈開!宿醉感、噩夢帶來的不適瞬間被一股徹骨的冰寒取代,那寒意比昨夜夢中更甚,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他觸電般縮回手,猛地坐起身,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向枕邊!
    矮幾呢?!
    目光所及,隻有一地狼藉的、大小不一的深色木塊和碎屑!他視若珍寶、由百年鐵木打造的矮幾,竟然碎成了滿地殘骸!
    嗡——!
    林莽的腦子徹底空白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雙手瘋狂地在那堆冰冷的木屑中翻找、扒拉!指甲劃過尖銳的木刺,滲出鮮血也渾然不覺。
    “盾!我的盾!玄龜盾!”他喉嚨裏發出野獸般嗬嗬的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沒有!沒有!觸手所及,隻有冰冷潮濕的木屑!那麵巴掌大小、溫潤沉實、日夜守護著他安全、給他帶來無限底氣的玄龜盾,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不!不可能!誰?!是誰?!!”林莽徹底崩潰了,巨大的恐慌和失去依仗的虛弱感瞬間將他淹沒。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瀕死的困獸,瘋狂地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那無形的竊賊還藏在陰影裏嘲笑著他。
    目光最終,定格在床榻對麵的牆壁上。
    在那麵懸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的牆壁下方,靠近地麵的位置,一小灘水漬尚未完全幹涸。而在那水漬的中心,靜靜地躺著一枚鴿子蛋大小、深青色的冰晶。
    冰晶在昏暗的晨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冷光,晶瑩剔透,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然而,當林莽的目光聚焦在冰晶核心時,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間凍結!
    那冰晶深處,並非實心。在流轉的、仿佛有生命的深青色寒氣旋渦中,一隻線條淩厲、振翅欲飛的夜梟輪廓,清晰無比地烙印在那裏!它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冰冷與漠然,那雙由純粹寒意凝聚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冰晶,穿透了牆壁,直直地刺入林莽驚恐萬分的眼底!
    夜梟!
    是夜梟!那個隻存在於傳聞中、神出鬼沒、讓幽墟城主府和骨船勢力都束手無策的陰影大盜!他竟然……竟然潛入了林家堡!潛入了自己的臥房!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打碎了矮幾,拿走了視為性命的玄龜盾!還留下了這……這如同死亡宣告般的印記!
    “呃啊——!!!”
    一聲淒厲、驚恐到變調的慘叫,終於衝破了林莽被恐懼扼住的喉嚨,猛地爆發出來,瞬間撕裂了莽院清晨死寂的空氣!
    那叫聲裏,再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隻剩下被徹底碾碎尊嚴、被剝去所有依仗後,最原始、最赤裸的絕望和恐懼。
    夜梟的警告,從來不是恫嚇。
    它隻是平靜地展示:你的堡壘,在我麵前,形同虛設。你的倚仗,於我而言,探囊取物。你的性命……隻在它一念之間。
    林莽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死死抓著自己淩亂的頭發,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目光死死盯著那枚幽光流轉、梟影森然的冰晶,瞳孔放大,充滿了無盡的恐懼。那枚冰晶,連同昨夜夢中那刺骨的寒意和冰冷的注視,將成為他餘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遠處偏僻小院的窗後,一道模糊的影子靜靜佇立。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隻餘下屋簷滴水的單調聲響。雲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莽院的方向,平靜無波。
    晨光熹微,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沒有一絲波瀾。他緩緩抬起手,一枚小巧的、流轉著深沉水藍光暈的龜甲狀小盾,在他掌心無聲旋轉,散發著沉凝厚重的靈力波動。
    喜歡竊天:我於黑夜證道請大家收藏:()竊天:我於黑夜證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