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離火盤查,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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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宮刑律殿,其本身便是離火宮威嚴與酷烈最直觀的具現。它並非尋常宮殿,而是一座深嵌於地脈火眼之上的龐大懸空石台。殿體通體由一種黢黑、遍布天然赤金紋路的“火紋曜石”壘砌而成,這些紋路並非死物,其內流淌著永不枯竭的地脈真火,散發出恒定的、令人窒息的高溫。空氣在這裏粘稠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硫磺與焦鐵的辛辣,灼燒著肺腑。
八根粗如殿柱的赤紅鎖鏈,纏繞著刺目的離火符文,從刑律殿四角垂落,深深紮入下方翻滾不息的岩漿海中。那岩漿並非平靜,不時鼓起巨大的暗紅色氣泡,轟然炸裂,濺起的熔岩飛沫撞在石台底部,發出滋滋的恐怖聲響,蒸騰起硫磺濃煙。
大殿內部空曠得令人心慌。地麵是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冰冷堅硬,倒映著穹頂垂掛的七十二盞“離火琉璃燈”。燈盞無芯,懸浮其中的是一簇簇跳躍不息的赤金火焰,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正午,纖毫畢現,也剝奪了一切陰影可以遁形的角落。
此刻,大殿中央,雲黯垂首而立。身上那件林家製式的普通青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又被大殿內恐怖的高溫迅速烤幹,留下一圈圈深色的鹽漬。他如同置身於巨大的熔爐核心,皮膚傳來陣陣灼痛,每一次吸氣都感覺有細小的火苗竄入喉嚨。汗水剛從毛孔滲出,瞬間便被蒸幹,隻餘下緊繃的幹燥與火辣辣的疼。他的“林影”身份,在這離火宮最核心的執法之地,渺小得如同一粒隨時會被焚化的塵埃。
前方高台之上,端坐著三位離火宮長老。居中者,麵如重棗,須發赤紅如火,仿佛由凝固的岩漿雕琢而成,正是刑律殿首座,赤燎真人。他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如同兩輪微縮的烈日,目光掃過之處,空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劈啪輕響,那純粹是意誌與修為帶來的實質壓力。僅僅是目光的掃視,就比岩漿海的熱浪更讓雲黯感到皮膚刺痛,神魂搖撼。
赤燎真人左側,是一位麵容枯槁、身形瘦削的老者,穿著灰撲撲的袍子,眼神渾濁,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但雲黯識海中的魂玉碎片卻猛地一跳,傳遞來一絲極其隱晦的警兆——此人神識修為深不可測,猶如蟄伏的毒蛇,專為窺探人心隱秘而來。右側則是一位麵罩寒霜的中年道姑,目光銳利如刀,不斷在雲黯身上刮過,仿佛要將他每一寸血肉都剖析清楚。
肅殺之氣,如同實質的銅牆鐵壁,擠壓著大殿內的每一寸空間,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
“林家,林影?”赤燎真人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音節都重重敲打在雲黯的神魂之上,引動體內因太陽精金和封印衝突而翻騰的氣血。
雲黯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強迫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帶著一絲林家旁係子弟該有的惶恐與拘謹:“弟子林影,拜見三位長老。”他依足規矩行禮,姿態放得極低。
“抬起頭來。”赤燎真人的命令不容置疑。
雲黯依言抬頭,視線卻不敢與上方那灼人的目光直接接觸,隻落在赤燎真人袍服下擺那翻湧的火焰雲紋之上。
“你出身林家旁係,流落在外多年,此番認祖歸宗,便得入天火秘境,倒是好機緣。”赤燎真人的話語聽不出喜怒,卻字字如錘,“秘境核心熔火之心異變,天地翻覆,險釀大禍。據我宮弟子回報,事發之時,你身處核心區域邊緣?”
“回長老,”雲黯語速適中,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與後怕,“弟子僥幸尋得一處前人遺留的避火石穴,本想靠近核心區域外圍碰碰運氣,采些‘赤陽石’,誰知剛靠近不久,便地動山搖,熔岩海沸騰,無數火獸發狂……弟子驚駭之下,拚盡全力向外奔逃,途中被狂暴的火元力及飛濺的熔岩所傷,幸得身上帶有家傳的幾枚寒玉符籙,勉強護住心脈,才得以脫身,混入其他逃散的師兄師姐隊伍中,實屬九死一生。”他適時地咳嗽了幾聲,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哦?寒玉符籙?”那位麵容枯槁的老者,枯木真人,渾濁的眼珠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聲音如同枯葉摩擦,“林家祖上,確與北域玄寒之地有些淵源,有這等護身之物,倒也不奇。”他話語平淡,卻像是一根無形的針,刺向雲黯身份可能存在的疑點。
雲黯心頭一凜,麵上卻露出感激之色:“正是祖上所遺,可惜在秘境中已盡數損毀。”
“重傷?”右側的冷月道姑突然開口,聲音如冰珠墜地,“蘇璿師侄言道,在熔火之心異變爆發前的一瞬,曾於混亂中捕捉到一絲……極其精純的陰寒黑暗氣息,其源頭,似乎指向你遁走的方向。”她的目光陡然銳利如冰錐,死死釘在雲黯臉上,“對此,你作何解釋?”
來了!雲黯心神劇震。蘇璿果然將那一絲因精金刺激而泄露的封印氣息感知並上報了!這冷月道姑的逼問,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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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如山崩海嘯般壓下,不僅僅是冷月道姑那冰寒刺骨的神識鎖定,更有赤燎真人那如同實質熔岩般的威壓,以及枯木真人那無聲無息卻更令人心悸的神念窺探。三股力量交織,瞬間將雲黯禁錮在原地,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岩漿,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撞擊著受損的經脈,牽動體內太陽精金殘留的狂暴陽火與魂玉封印的陰寒之力,衝突驟然加劇!
一絲極淡、極詭異的黑氣,不受控製地從他緊握的指縫邊緣悄然滲出,雖然瞬間便被熾熱的環境湮滅,卻如何能逃過三位元嬰長老的法眼?
赤燎真人的眉頭猛地一擰,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又飆升了數倍!枯木真人的渾濁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冷月道姑更是冷哼一聲,指尖已有寒芒凝聚!
千鈞一發!
雲黯的識海深處,魂玉碎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流,強行鎮壓住翻騰的氣血和衝突的力量。同時,他早已準備好的後手瞬間發動!
千麵狐秘術·易骨!
袖中的手指,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極快速度,在幾個特定的骨節穴位上輕輕一戳。指骨發出極其輕微的、如同枯枝折斷般的“哢”聲,瞬間被大殿遠處岩漿翻騰的轟鳴所掩蓋。麵部的肌肉與皮膜隨之發生極其細微的牽引和蠕動,顴骨的位置似乎略略隆起,下頜的線條也悄然內收了一分。這種改變極其精妙,並非大幅度的改頭換麵,而是對“林影”這個身份骨相細節的一次微調,如同褪去一層無形的塵埃,讓這個本就模糊的身份輪廓更加清晰、自然了幾分。這細微的變化,在三位長老強大的神識掃描下,巧妙地融入了他因“重傷”和“恐懼”而產生的自然生理反應之中。
幻形符·燃!
幾乎在易骨完成的同一刹那,袖中那枚取自千麵狐的高級幻形符無聲燃盡,化作一股極其精純、難以捉摸的幻力,瞬間流遍全身。這幻力並非用於改變外形,而是精準地作用於他周身的氣息!它巧妙地模擬出經脈被狂暴火元力灼傷、靈力運行紊亂不堪的駁雜狀態,將那一閃而逝的詭異黑氣,完美地偽裝成“重傷之下,體內駁雜火毒與殘留寒玉陰氣衝突失控逸散”的表象。
“噗——!”
雲黯身體猛地一顫,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內外交迫的重壓,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這血並非鮮紅,而是帶著詭異的暗金色澤,星星點點,如同熔化的金屬碎屑灑落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麵上,發出“嗤嗤”的灼燒聲響,升起縷縷帶著焦糊味的青煙。他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瞬間由蒼白轉為一種瀕死的灰敗,氣息劇烈波動,混亂不堪,整個人搖搖欲墜。
“弟子……弟子實在不知蘇璿師姐所言氣息為何!”他聲音嘶啞,帶著痛苦與極大的委屈,斷斷續續道,“熔火之心異變,天威浩蕩,弟子修為低微,身處邊緣亦如怒海孤舟!那狂暴火元力侵入肺腑,弟子拚命運轉家傳心法抵抗,已是竭盡全力,體內靈力早已混亂不堪!至於師姐所感……或許是弟子重傷之下,強行催動護身寒玉符籙,寒玉之氣與侵入體內的至陽火毒猛烈衝突,才導致氣息一時失控,駁雜難辨……弟子萬萬不敢與什麽陰寒黑暗扯上幹係!求長老明鑒!”他一邊咳著帶金星的淤血,一邊艱難地解釋,眼神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麵對無端指控的茫然無助。
這番表演,將重傷、委屈、後怕演繹得淋漓盡致,配合易骨秘術帶來的身份輪廓強化和幻形符製造的氣息混亂假象,幾乎無懈可擊。那口蘊含精金餘溫的“心血”,更是極具說服力的鐵證!
高台上的三位長老,神識如同無形的觸手,一遍遍掃過雲黯的身體。枯木真人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困惑,他確實感知到了強烈的混亂,火毒肆虐,陰寒殘留衝突,經脈多處受創,完全符合被秘境暴動波及重傷的狀態。那絲先前逸散的黑氣,在這片混亂的“泥沼”中,再也難以清晰捕捉其本源。
“哼!”冷月道姑顯然並未全信,她猛地看向赤燎真人,“首座!此子言辭雖有幾分道理,但蘇璿師侄神識敏銳,絕無虛言!為保萬全,請允我祭‘溯光鏡’,回溯此子秘境行蹤,一看便知!”
赤燎真人赤紅色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目光在虛弱咳血的雲黯和神情冷厲的冷月道姑之間掃視。枯木真人則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蘇璿師侄所見,確需查證。若此子無辜,溯光鏡亦可還其清白。”
“準!”赤燎真人沉聲吐出一字,聲如洪鍾。
冷月道姑精神一振,立刻手掐法訣。隻見她眉心處一點赤金光華亮起,隨即一麵巴掌大小、造型古樸的青銅圓鏡憑空浮現,鏡框上纏繞著栩栩如生的火焰鳳凰紋路。圓鏡迎風變長,瞬間化作一麵直徑丈許的巨大光輪,懸浮在大殿半空,鏡麵並非平滑,而是如同沸騰的熔金之海,緩緩流淌旋轉!
“溯本歸源,光陰逆流!敕!”冷月道姑一聲清叱,一道赤紅精純的離火真元打入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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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溯光鏡劇烈震顫,鏡麵沸騰的熔金瞬間爆發出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將整個刑律殿映照得一片輝煌,連穹頂的離火琉璃燈都黯然失色。鏡中光影飛速變幻,模糊的景象開始凝聚——赫然是天火秘境崩塌的末日景象!赤色的天空布滿裂紋,巨大的熔岩火柱衝天而起,狂暴的火獸在燃燒的大地上奔騰嘶吼,無數修士驚恐逃竄的身影如同螻蟻!
鏡頭的“視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扭轉,穿過崩塌的山岩和沸騰的熔岩,在一片赤紅的混亂中艱難地搜尋、鎖定!目標直指熔火之心島嶼方向!影像越來越清晰,島嶼崩塌的核心處,赤金色的熔岩如同瀑布般傾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從這片毀滅的中心亡命般向外飛掠!
正是雲黯林影)當時遁逃的景象!
冷月道姑眼中厲芒一閃,全力催動法力,溯光鏡光芒再盛!她要穿透那混亂的能量風暴,捕捉雲黯在更核心處、異變爆發瞬間的景象!若能回溯到他接觸太陽精金的那一刻,或者清晰地顯化出那絲黑暗氣息的來源,便是鐵證如山!
就在溯光鏡的力量即將穿透外圍混亂,觸及核心區域影像的刹那!
滋啦——!
一聲刺耳的、如同滾燙烙鐵浸入冰水的異響,猛地從溯光鏡內部爆發!
鏡麵上流轉的熔金光芒陡然一滯,隨即劇烈地扭曲、抖動起來!那清晰指向雲黯的影像瞬間變得模糊、破碎,如同信號不良的畫麵!更令人驚駭的是,鏡麵中心,溯光鏡力量匯聚的核心點,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點極其微小的、純粹到極致的赤金色!這一點赤金雖小,卻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熾熱,仿佛一顆微縮的太陽核心!
正是雲黯深藏於懷、尚未完全煉化的太陽精金!在溯光鏡強大的離火回溯之力刺激下,這至陽至剛的先天奇物本能地做出了反應,逸散出一絲精純無比的太陽真火本源氣息!
轟!
這一點赤金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溯光鏡內本就磅礴的離火之力!鏡麵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金色的“熔岩”瘋狂地、無序地炸開、噴濺!無數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赤金色裂痕,以那一點赤金為中心,在光滑的鏡麵上驟然蔓延開來!整個溯光鏡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劇烈震顫,投射出的光影徹底崩潰,化作一片混亂刺目的光斑!
“噗!”冷月道姑如遭重擊,臉色一白,強行維持法訣的手猛地一抖,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怒!溯光鏡竟被反噬受損!
“放肆!”赤燎真人霍然起身,周身烈焰騰起數尺,恐怖的威壓讓整個刑律殿都為之震動!他驚怒的目光死死盯著溯光鏡上那刺眼的裂痕,又猛地射向下方搖搖欲墜的雲黯。
枯木真人渾濁的眼中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枯瘦的手指急速掐算,眉頭緊鎖:“鏡麵反噬……本源衝突?這……此子體內火毒竟如此暴烈精純?連溯光鏡的離火本源都……”
“長老!”雲黯抓住這混亂的瞬間,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般的委屈,“弟子冤枉!弟子身負火毒,性命垂危,實在不知這寶鏡為何……為何會如此啊!”他一邊喊著,身體晃了晃,仿佛隨時會徹底昏死過去。
赤燎真人看著溯光鏡上那刺目的裂痕,感受著鏡中殘留的那一絲精純到令人心悸、卻又暴烈無比的火元氣息,再看向下麵那個氣息混亂、口吐“金血”、似乎隻剩一口氣的“林影”,胸中的怒火與疑慮激烈交鋒。溯光鏡的反噬做不得假,那絕對是精純無比的火係力量造成的衝突!難道真是此子被熔火之心異變的狂暴火元力侵蝕過深,體內火毒變異,才引發了蘇璿的誤判和寶鏡的反噬?
枯木真人的掐算也停了下來,渾濁的眼中依舊有疑慮,但更多的是對溯光鏡受損的痛惜和一絲對那精純火力的驚異。冷月道姑臉色鐵青,死死盯著雲黯,卻因寶鏡反噬受傷,一時說不出話來。
沉寂。大殿內隻剩下岩漿翻湧的沉悶轟鳴和溯光鏡受損後發出的細微嗡鳴。
良久,赤燎真人身上的烈焰緩緩收斂,他重重地坐回座位,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疲憊:“罷了!溯光鏡受損,回溯中斷,難以定論。然,蘇璿師侄所見亦非空穴來風。林影!”
“弟子在!”雲黯強撐著回應。
“你傷勢詭異,氣息駁雜,嫌疑未清。即刻隨林家隊伍返回,嚴加看管!無我離火宮諭令,不得擅離家族半步!林家需負起監管之責,若有差池,嚴懲不貸!”赤燎真人做出了折中的裁決。放行,但監視。
“謝……謝長老明察!”雲黯如蒙大赦,聲音虛弱,掙紮著想要行禮,卻一個趔趄,被旁邊一名麵無表情的離火宮執法弟子粗暴地架住胳膊。
“帶下去!”赤燎真人不耐煩地揮手。
兩名執法弟子如同押解囚犯,半拖半架地將“虛弱不堪”的雲黯帶離了那座令人窒息的熔爐刑殿。踏出殿門那厚重的、刻滿火焰符文的青銅大門時,外麵喧囂的熱浪和人聲撲麵而來,竟讓雲黯產生一種重見天日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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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離火宮巨大的山門廣場,由巨大的赤紅色石板鋪就,在正午的烈日下蒸騰著扭曲的熱浪。廣場上人頭攢動,各色人等匯聚於此。有駕馭著華麗飛舟法器、趾高氣揚的大宗弟子;有乘坐著由披甲火犀拉動的青銅車駕、簾幕低垂的神秘貴人;更多的是風塵仆仆、穿著各異的散修和小勢力修士,在廣場邊緣臨時形成的集市中穿梭,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法器靈獸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嘈雜而充滿生機的洪流。
雲黯被執法弟子推搡著,走向廣場邊緣林家隊伍停駐的區域。林家那幾輛掛著“青木玄鳥”家徽的普通馬車,在周圍那些流光溢彩的飛舟和龐大車駕映襯下,顯得格外寒酸。老家主林震山帶著幾個核心族人,正焦急地等在車旁,看到雲黯被帶出,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眼神裏充滿了惶恐、憤怒和一種大禍臨頭的絕望。
就在執法弟子鬆開雲黯,將他推向林家人的瞬間。
雲黯踉蹌著站穩,借著整理被汗水浸透又烤幹的衣襟的動作,目光如同最隱蔽的刀鋒,不著痕跡地掃過身後洶湧的人潮。
鎖定!
在廣場斜對角,一處售賣火屬性靈礦的攤位旁,幾個看似在挑選礦石的修士中間,一個戴著寬大鬥笠的身影格外不起眼。鬥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粗糙的下巴和緊抿的、帶著一道刀疤的嘴唇。那人的穿著也是普通散修的麻布短打,毫不起眼。
就在雲黯目光掃過的刹那,或許是廣場上刮起的一陣熱風,或許是那人抬手去拿攤位上一塊赤鐵礦的動作幅度稍大,鬥笠的邊緣極其短暫地向上掀起了一瞬!
僅僅一瞬!
一道暗青色的、如同兩柄交叉短刃形狀的刺青,清晰地烙印在那人微微仰起的左側脖頸靠近耳根的位置!
獵影閣!
那獨特的刃形刺青,如同淬毒的獠牙,瞬間刺入雲黯的眼簾!一股遠比刑律殿岩漿更為冰冷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猛地竄上頭頂!
獵影閣的毒牙,不僅未因鬼哭淵的失利而退縮,反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竟已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離火宮的核心地帶!他們的目標不言而喻——被離火宮懷疑、如同驚弓之鳥般離開庇護的“林影”,正是最好的獵物!
“影少爺!您…您沒事吧?”林家一個年輕族人戰戰兢兢地上前攙扶,聲音都在發抖。
雲黯猛地回神,迅速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逝的冰寒殺機。他順勢將身體的重量倚靠在那族人身上,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氣息更加萎靡混亂,啞聲道:“走…快走…離開這裏……”
他任由林家人手忙腳亂地將他塞進馬車。車廂內光線昏暗,彌漫著劣質熏香和陳舊木料的味道。老家主林震山緊隨其後鑽了進來,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因驚懼和憤怒而扭曲著,車廂門關閉的瞬間,他壓抑的咆哮幾乎要衝破車頂:
“林影!你這災星!你到底在秘境裏幹了什麽?!惹得離火宮長老震怒!溯光鏡都毀了!你是要拉著我們整個林家給你陪葬嗎?!離火宮令我們嚴加看管你,若有差池,林家就完了!完了你懂不懂!”他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雲黯的鼻尖,唾沫星子噴了雲黯一臉。
雲黯靠在冰冷的車廂壁上,閉著眼,劇烈地喘息,臉色灰敗,對林震山的咆哮充耳不聞,仿佛真的已經油盡燈枯。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瞼縫隙中,冰冷的餘光卻如同最精準的尺子,無聲地丈量著車廂內每一個人的位置、動作、神態。
林震山身後,那個身材魁梧、眼神陰鷙的青年——林莽,正死死地盯著他。林莽的手一直插在寬大的袖袍裏,此刻,那袖口處,借著車廂內昏暗的光線,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幽藍色的金屬反光,悄然從袖管深處滑出寸許。
那是一柄短匕的尖端,顏色幽藍,顯然是淬了劇毒!林莽的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冰冷的殺意!
老家主的咆哮是恐懼,而這毒匕的寒光,則是赤裸裸的殺心!林家的馬車,此刻對他而言,已非庇護所,而是另一座更加凶險、隨時可能從背後捅來致命一刀的囚籠!
車窗外,離火宮廣場的喧囂漸漸遠去。車輪碾過赤紅石板,發出單調而沉重的聲響,載著驚魂未定的林家和身陷雙重殺局的雲黯,駛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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