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林家問責,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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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冰冷,敲打著離火宮外圍集鎮“赤焰集”林家租住的院落青瓦,也敲打在每一個林家人的心上。
院落正廳,燈火通明,卻驅不散彌漫的陰霾與寒意。老家主林震山端坐主位,一張布滿溝壑的臉龐在搖曳燭光下更顯灰敗疲憊。兩旁,家族核心長老、管事,以及年輕一輩中幾個稍有份量的子弟,如林莽等,皆垂手肅立,大氣不敢出。空氣凝固得如同鐵塊,沉甸甸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他們等待的,是風暴的中心——“林影”。
廳外回廊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雲黯,頂著“林影”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一身粗布青衫,踏著濕漉漉的石板走了進來。他臉色有些蒼白,那是刻意維持的“虛弱”,眼神卻平靜無波,仿佛感受不到這廳內幾乎要將人碾碎的沉重壓力。
“林影,跪下!”林莽第一個按捺不住,厲聲嗬斥,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一絲幸災樂禍。若非眼前此人,他怎會失去心愛的玄龜盾,又怎會淪為族中笑柄?
雲黯腳步未停,目光淡淡掃過林莽,那眼神平靜得可怕,讓林莽心頭一悸,後麵的話竟噎在喉嚨裏。他徑直走到廳中,對著主位的林震山微微躬身:“家主,諸位長老。”
“林影!”林震山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沉重,每一個字都像從磨盤裏艱難擠出,“離火宮…蘇璿聖女…親口指認你為引發天火秘境暴動、竊取重寶的元凶!離火宮長老雖未即刻拿人,但已勒令我林家將你嚴加看管,隨時聽候傳喚…此事,你作何解釋?”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雲黯身上,渾濁的老眼深處翻湧著驚懼、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家族命運即將傾覆的絕望。離火宮,那是林家需要仰望的龐然大物!一個“林影”,竟惹下如此潑天大禍!
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雲黯身上,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恐懼與質疑交織,幾乎凝成實質。一個旁係子弟,竟將整個林家拖入深淵?
雲黯迎著林震山逼視的目光,臉上適時地浮現出“驚愕”與“冤屈”交織的複雜表情,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家主明鑒!弟子冤枉!秘境之中,火獸橫行,天地劇變,弟子為求自保,狼狽奔逃已是萬幸,何來本事引發暴動、竊取重寶?那等至寶,又豈是我一個築基修士能染指?蘇璿聖女…弟子不知何處得罪了聖女,竟遭此無端指認!”
他頓了頓,語氣更顯“悲憤”:“弟子當日與火獸搏殺,身受重傷,氣息紊亂乃是常情!離火宮長老盤查時,弟子已據實以告,長老亦未尋得實證!怎料聖女她…”他恰到好處地停住,將“欲加之罪”的意味留給了眾人揣摩。
“據實以告?好一個據實以告!”一名鷹鉤鼻的長老林嘯風猛地踏前一步,厲聲道,“若非你行跡鬼祟,聖女為何獨獨盯上你?離火宮為何點名要我林家看管於你?我林家百年清譽,安分守己,如今因你一人,成了離火宮眼中的‘包庇嫌犯’之地!你可知,離火宮一道諭令,便可讓我林家在這赤焰集再無立足之地,甚至…灰飛煙滅!”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帶著濃濃的恐懼和遷怒。
“不錯!”另一名長老接口,聲音冰冷,“離火宮已派人暗中監視我林宅四周!我等一舉一動,皆在他人眼中!林影,你究竟是誰?潛入我林家,有何圖謀?惹下如此大禍,你萬死難辭其咎!”
矛頭直指身份。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在恐懼的土壤裏瘋狂滋長。
雲黯心中冷笑,麵上卻越發“悲涼”:“弟子…弟子確是林家旁係血脈!家主手中族譜殘頁可為證!弟子流落在外,曆經艱辛,隻為認祖歸宗,重振門楣之心天地可鑒!至於聖女指認…弟子百口莫辯!隻恨當日為何沒有死在秘境火獸口中,也好過如今連累家族,蒙受不白之冤!”
他“噗通”一聲單膝跪地,動作帶著“重傷”之人的遲滯與痛苦,抬起頭,眼中竟逼出幾分“血絲”:“家主!諸位長老!弟子深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家族庇護。隻求…隻求能麵見離火宮長老,自證清白!若離火宮認定弟子有罪,弟子甘願伏法,絕不連累林家分毫!”
這番以退為進,帶著“舍生取義”姿態的表演,讓廳內氣氛微微一滯。林震山眉頭緊鎖,審視著跪在地上的青年。那份“冤屈”與“決絕”,似乎不似作偽。難道…真是聖女弄錯了?離火宮家大業大,拿捏一個沒落林家的小修士泄憤?這個念頭讓林震山不寒而栗。
林莽卻再次跳了出來,指著雲黯鼻子罵道:“放屁!麵見離火宮長老?你算什麽東西?離火宮的大門也是你能進的?我看你是想借機逃跑!家主,諸位長老,此獠巧舌如簧,絕不能信!當務之急是立刻將他拿下,捆縛結實,嚴加看管,待離火宮來提人,方能顯我林家清白與恭順!”
“對!拿下他!”
“捆起來!關進地牢!”
“搜身!看看他是否藏了秘境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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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莽的話點燃了部分人心中的恐懼與急於撇清關係的念頭,廳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與嗬斥聲,群情洶湧。
林震山看著眼前跪著的“林影”,又看看激憤的族人,最終,家族存續的恐懼壓倒了對一個旁係子弟可能存在的“冤屈”的憐憫。他疲憊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隻剩下冰冷與決斷:“林影,事已至此,為家族計,隻能委屈你了。來人!”
廳門被猛地推開,四名氣息沉穩、皆是築基中期的林家護衛高手魚貫而入,眼神銳利如刀,瞬間將雲黯圍在中心,封死了所有退路。濃重的壓迫感彌漫開來。
“請林影少爺去後院靜室‘休息’,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林震山的聲音不容置疑。
“家主!”雲黯“悲呼”一聲,似要辯解。
“帶走!”林震山猛地揮手,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兩名護衛上前,一左一右,鐵鉗般的手掌扣向雲黯的肩膀,勁力暗吐,就要封禁其經脈。
就在四隻手掌即將觸及雲黯身體的刹那——
“且慢!”雲黯突然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奇異的穿透力,讓兩名護衛動作下意識地一緩。
他抬起頭,臉上那副悲憤冤屈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他無視肩頭即將落下的禁錮,目光越過護衛,看向主位背對著他的林震山,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家主,離火宮壓頂,林家危如累卵。您覺得,將我交出去,林家便能安然無恙?離火宮…真的需要一個‘確鑿’的元凶嗎?還是說,他們隻需要一個‘交代’?林家,夠不夠分量成為這個交代?”
這誅心之言,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林震山和所有林家高層的心底!是啊,離火宮高高在上,若真認定林家包庇,或者覺得林家礙眼…一個沒落小家族的存亡,對離火宮而言,又算得了什麽?交出“林影”,可能隻是災難的開始!
林震山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
就在這人心震動、心神搖曳的絕佳瞬間!
雲黯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隻有快!超越視覺捕捉極限的快!
他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一扭,那兩名扣向他肩膀的護衛隻覺眼前一花,手掌竟落空!仿佛抓在了一團滑不留手的陰影之上!
與此同時,雲黯垂在身側的右手袖口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靈光一閃而逝。一張繪製著繁複扭曲紋路的符籙——幻形符,已被他指尖的靈力悄然引燃!
時間仿佛被拉長。
扣空的護衛臉上驚愕的表情剛剛浮現。
主位旁,一個管事正端著一盞熱茶欲遞給林震山。
廳外,雨聲淅瀝。
廳內燭火搖曳。
下一刻,異變陡生!毫無征兆!
“敵襲——!!”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嘯,猛地從廳外院中炸響!穿透雨幕,撕裂了壓抑的寧靜!
“轟隆——!!!”
巨大的爆裂聲緊隨著尖嘯傳來,仿佛院牆被恐怖的力量直接轟塌!劇烈的震動讓整個廳堂都簌簌發抖,灰塵簌簌落下!桌上的茶盞“叮當”亂跳。
“保護家主!”
“敵人在外麵!”
廳內瞬間大亂!護衛們臉色劇變,下意識地抽出兵刃,靈力爆發,本能地撲向門口和窗欞,擺出防禦姿態,注意力完全被那突如其來的“外部襲擊”所吸引!就連扣住雲黯的那四名護衛,也下意識地鬆開了幾分力道,驚疑不定地望向門外!
沒人注意到,就在這混亂爆發的電光石火之間,被他們圍在中心的“林影”,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心神被巨響和“敵襲”攫取的刹那,是感知最為混亂、防備最鬆懈的時刻!
他體內沉寂的影玉之力,如同蟄伏的毒蛇,驟然發動!沒有外泄的陰寒氣息,所有的力量都極致內斂,化作一股純粹推動速度的暗流!
影遁·刹那!
他的身體仿佛融入了腳下被震動的陰影之中,原地隻留下一個極其短暫、肉眼難辨的殘影!
扣住他肩膀的兩名護衛隻覺手中猛地一空,那實實在在的觸感瞬間消失,如同抓住了一捧流沙!兩人駭然低頭,隻見原地空空如也,哪裏還有“林影”的身影?
“人呢?!”驚怒交加的吼聲響起。
雲黯的真身,已然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廳堂側後方一根粗大的廊柱陰影之後!整個過程快得如同幻覺,沒有帶起一絲風聲,甚至沒有擾動一絲空氣的流動,完美地利用了巨響震動、光線搖曳以及所有人注意力轉移的完美空檔!
但他並未停留。這裏依舊是牢籠。
借著廊柱的掩護,他的身影再次模糊,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倏然融入連接正廳與偏房那狹窄回廊的更深邃陰影裏。氣息、身形,徹底消失無蹤。
“後院!他往後院跑了!”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指著回廊方向尖叫。
“追!絕不能讓他跑了!”林莽反應最快,紅著眼睛,帶著幾名護衛就衝向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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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亂成一鍋粥。林震山被幾名忠心長老護在中間,臉色煞白,驚魂未定。林嘯風則對著門外怒吼:“外麵的敵襲如何?速速查明!”他心中驚疑,這“敵襲”來得太巧!太詭異!
此時,負責探查外麵情況的護衛連滾爬爬衝進廳來,臉上滿是驚駭和茫然:“長…長老!外麵…外麵沒人!院牆完好無損!隻…隻在院門口發現…發現這個!”他顫抖著舉起手,掌心赫然是幾塊碎裂的靈石殘片,上麵還殘留著微弱、扭曲的幻術靈力波動。
“幻象?!”林嘯風瞳孔驟縮,瞬間明白了!調虎離山!金蟬脫殼!“林影”用幻術符籙製造了假敵襲!他猛地看向後院方向,嘶聲咆哮:“封鎖全府!開啟所有禁製!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快!”
晚了。
當林莽帶人衝到後院所謂的“靜室”時,隻看到空蕩蕩的房間,窗戶洞開,冰冷的夜雨挾著寒風倒灌而入。
後院角落,一道隔絕內外的低階警戒法陣光幕上,留下一個拳頭大小、邊緣光滑如鏡的孔洞,絲絲縷縷的陰影氣息正從中迅速消散。仿佛被最鋒利的刀刃,無聲無息地切開。
“廢物!一群廢物!”林莽氣得渾身發抖,對著夜空咆哮,聲音在雨夜裏顯得格外淒厲。
赤焰集邊緣,一條堆滿雜物、散發著黴濕氣味的狹窄死胡同深處。
陰影如同活物般蠕動、聚集,勾勒出一個人形。
雲黯的身影從黑暗中一步踏出,氣息平穩,臉色卻比之前更加蒼白幾分。強行催動影遁在短時間內進行兩次極限短距跳躍,又精準地切開林家那聊勝於無的警戒法陣,對他本就因太陽精金與封印衝突而受損的經脈,負擔不小。
他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微微喘息,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滴落。林家正廳內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林震山絕望的眼神、林莽怨毒的咆哮、護衛們冰冷的禁錮…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成功脫身了,以他慣用的方式——製造更大的混亂,然後消失於無形。
他抬手,指尖在臉頰、下頜、耳後幾處特定的骨骼節點上快速而精準地按壓、揉捏。細微的“哢噠”聲在雨聲掩蓋下幾不可聞。千麵狐所授的易容秘術悄然運轉,骨相在微調,肌肉紋理在細微地變化。那張屬於“林影”的平凡麵容,如同融化的蠟像般開始扭曲、模糊,逐漸被一張新的、同樣平凡但細節迥異的麵孔取代。眉骨略高,顴骨稍平,鼻翼微寬…組合成一張扔進人堆裏瞬間就會被遺忘的臉。
易容完成。他迅速脫下身上那件標誌性的林家粗布青衫,裏麵赫然是一套早已準備好的、沾染著風塵和油漬的普通灰色短打。他將青衫揉成一團,掌心一縷精純的離火鑒火種之力湧出,熾熱而內斂。青衫瞬間無聲地化為灰燼,連一絲青煙都未曾飄起,便被冰冷的雨水徹底澆滅、衝刷幹淨。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一個真正的、被夜雨困在巷中的落魄散修,微微佝僂著背,拉低了破舊的鬥笠,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出了死胡同,融入了赤焰集夜晚依舊稀疏的人流之中。
雨還在下,衝刷著青石街道,也衝刷著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
就在雲黯身影消失在街角後不久。
距離林家宅院不遠的一處三層酒樓雅間窗口。
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靜靜佇立。蘇璿換下了離火宮聖女的華服,一身素雅的月白長裙,卻依舊掩不住那份出塵的氣質。她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穿透重重雨幕,正牢牢鎖定著林家宅院的方向。
方才那一聲突兀的“敵襲”尖嘯和爆鳴,雖然短暫且被幻術掩蓋了大部分靈力波動,卻未能逃過她這位金丹修士強大神識的敏銳捕捉。那幻術符籙爆發的瞬間,一絲極其微弱、帶著熟悉陰冷屬性的氣息一閃而逝,雖然被掩飾得極好,甚至混雜了火焰的躁動,但依舊被她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果然…按捺不住了麽?”蘇璿紅唇微啟,聲音清冷,帶著一絲意料之中的寒意,“林家…困不住你。”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赤焰集那混亂街巷的深處,仿佛能穿透重重雨簾和建築,鎖定那個正在改頭換麵、試圖徹底融入陰影的身影。玉指間,一枚小巧玲瓏、形如朱雀展翅的赤紅玉佩正散發著溫潤而內斂的靈光,隱隱指向某個方向。離火宮秘寶——“朱雀引”!
“夜梟…或者說,雲黯…”蘇璿眼中寒芒凝聚,如同淬火的利刃,“你逃不掉的。下一次,我會親手撕下你的偽裝,將你擒回離火宮!”
冰冷的低語消散在雨聲中,雅間的窗戶無聲關閉,隔絕了外麵的風雨,也隔絕了那道充滿壓迫力的目光。一場新的、更加危險的追獵,已然在冰冷的夜雨中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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