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厲刑布網,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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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堂。玄冥宗外門長老厲刑端坐於主位的玄冰骨座之上。那骨座通體由某種巨大凶獸的脊椎打磨而成,泛著慘白而幽冷的光澤,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如同活物般在其上蜿蜒流淌,讓整個議事廳的溫度低得足以凍結尋常修士的血液。牆壁上鑲嵌的幽綠螢石光芒黯淡,如同垂死野獸的眼瞳,將廳堂內的一切都塗抹上一層陰森詭異的慘綠。空氣粘稠得如同凍結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入肺腑的冰寒。
    下方,幾名身著玄冥宗製式黑袍的執事垂手肅立,頭顱深深埋下,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們的臉色在幽綠光芒映照下,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敗,額角沁出的冷汗尚未滑落,便在眉梢凝結成細小的冰珠。死寂,唯有厲刑那根枯瘦、骨節突出的食指,在玄冰骨座扶手上緩慢而沉重地敲擊著。
    篤…篤…篤…
    每一次敲擊,都伴隨著扶手表麵瞬間蔓延開去的細密霜花,發出微不可聞的“哢哢”聲,如同死神臨近的腳步聲,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執事的心頭,讓他們神魂俱顫。
    “廢物!”
    厲刑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像是一把淬了萬載寒毒的冰錐,猛地貫穿了凝固的空氣,狠狠紮進每個人的耳膜深處。那聲音裏蘊含的冰冷怒意,讓空氣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嗡鳴。
    他猛地一揮手,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案幾上,一枚記錄著最近三日詳細損失清單的玉簡,無聲無息地懸浮起來。下一瞬,沒有任何征兆,“啪”的一聲脆響!玉簡表麵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玄冰,隨即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碾過,炸裂成無數細碎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在冰冷的地麵上鋪開一層慘白的薄霜。
    “離火宮!”厲刑的聲音如同兩塊玄冰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刮骨鋼刀般的寒意,“短短三日!毀我苦心經營二十載的三處暗樁!截殺我五批至關重要的‘陰煞髓’物資!連‘血蛇’那個金丹初期的蠢貨,都折在了蘇璿那個賤人手裏,屍骨無存!”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如同刀削斧鑿、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深陷的眼窩中,兩點幽綠色的光芒如同九幽鬼火般瘋狂跳動。目光掃過之處,下方的執事們隻覺得一股凍徹靈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自己,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
    “告訴我,”厲刑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風暴在咆哮,“離火宮那群隻懂得玩火的蠻子,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精準狠辣?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在我玄冥宗的地界上,如此放肆!”
    最靠近厲刑左側的一名中年執事,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下,臉色由灰白轉為死青。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穩住身形,上前一步,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回…回稟厲長老…離火宮…離火宮那邊放出了風聲…說是…說是拿到了我們秘密潛入其勢力範圍、意圖不軌的實證…玉簡…影像…都有…他們…他們還影射我們與近期幾起宗門重寶失竊案有關…尤其是…尤其是他們離火宮天火秘境那次暴動…丟失的太陽精金…他們…他們說與我們脫不了幹係…”
    “實證?”厲刑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拉出一個極其僵硬、殘忍到令人心悸的弧度,露出幾顆森白的牙齒。眼中的幽綠鬼火瞬間暴漲,幾乎要噴薄而出。“好一個‘實證’!好一個禍水東引!這栽贓嫁禍、借刀殺人的手段,倒真是像極了那隻隻敢躲在陰溝裏、竊取他人之物的耗子——‘夜梟’的手筆!”
    “夜梟”二字出口的瞬間,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威壓如同決堤的寒潮,轟然從厲刑身上爆發開來!議事廳內,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牆壁上的幽綠螢石光芒劇烈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堅硬無比的玄冥石地麵,以厲刑為中心,無聲無息地蔓延開無數道蛛網般的白色霜痕,迅速爬滿了整個廳堂的地麵,甚至沿著牆壁向上攀爬。
    下方幾名執事再也支撐不住,“噗通”、“噗通”接連跪倒在地,身體僵硬,如同被瞬間冰封的雕塑,連牙齒都在瘋狂打顫,咯咯作響。他們的靈力運轉被這股恐怖的威壓死死壓製在體內,血液幾乎凝固,神魂如同暴露在萬載玄冰之下,隨時會崩碎。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在他們頭頂。
    厲刑猛地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幽綠光芒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如同從九幽地獄爬出的魔神,幾乎將整個下首區域完全吞噬。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匍匐在地、如同螻蟻般的下屬,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殺意。
    “一群被人家當刀使了還沾沾自喜的蠢貨!”厲刑的聲音如同刮過冰原的極地寒風,帶著刺骨的嘲諷和滔天的怒意,“離火宮的壓力?情報泄露?行動受阻?這些都不過是疥癬之疾!無關痛癢!重要的是——”
    他一步踏出,腳下的玄冥石地麵無聲地向下凹陷出一個清晰的腳印輪廓,邊緣是鋒利的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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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竊取了離火宮秘境重寶太陽精金、膽大包天將髒水潑到我玄冥宗頭上、更可能竊走了我宗機密圖卷的‘夜梟’!必須死!我要他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碎成齏粉!我要他體內的那樣東西他刻意含糊了‘至寶碎片’),完完整整地呈到宗主麵前!我要用他的魂魄點燈,照亮黑水堂的大門一萬年!”
    他走到廳堂中央,每一步落下,都伴隨著地麵冰層的蔓延和低沉的凍結聲。翻湧的灰黑色霧氣在巨大的窗外無聲湧動,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映襯著他那張扭曲而猙獰的臉龐。
    “傳我長老血令!”厲刑的聲音陡然拔至頂點,如同九霄雷霆炸響在冰封地獄,帶著不容置疑、不容違抗的絕對意誌,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冰冷的殺意和龐大的靈力,深深烙印在每一個跪伏執事的神魂深處。
    “第一!”他豎起一根枯瘦如鬼爪的手指,指尖縈繞著肉眼可見的慘白寒氣,“邊境所有針對離火宮的‘捕獵’、滲透行動,即刻起全部暫停!收縮所有人手!所有潛伏於離火宮勢力範圍內、以及這片緩衝地帶的所有暗線、眼線、釘子,全部激活!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挖!挖地三尺也要把那隻‘夜梟’耗子給我挖出來!我要知道這隻耗子最近所有出現過的地點、接觸過的人、留下的任何一絲氣息、哪怕是他放的一個屁,我都要知道!”
    “第二!”第二根手指豎起,寒氣更盛,廳堂內的溫度驟降,跪地的執事們眉毛胡須瞬間掛滿白霜。“立刻傳訊,調集‘寒鴉’、‘冰魄’、‘蝕骨’三支內衛小隊!限他們三個時辰內,全員集結於黑水堂聽令!告訴他們,目標極度危險,精通隱匿遁逃與刺殺,手段詭異莫測!允許動用‘封魂釘’、‘玄冥鎖’!告訴他們,此次任務,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的代價,就是他們的魂魄,永遠在黑水寒潭下哀嚎!”
    “寒鴉”、“冰魄”、“蝕骨”!這三個名字如同三柄重錘,狠狠砸在執事們的心口,讓他們本就凍僵的身體更加僵硬,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這是厲刑長老麾下最神秘、最精銳、最冷酷無情的內衛力量!每一支都由三名至少金丹初期的死士組成,修煉的是玄冥宗最陰毒、最霸道的秘法,隻執行最肮髒、最血腥、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每一次出動,都伴隨著屍山血海和不死不休的追殺!而動用“封魂釘”——那種能釘死元嬰修士神魂的歹毒魔器,以及“玄冥鎖”——鎖住肉身靈力、凍結神魂感知的寒鐵枷鎖…這已經不是追捕,這是要徹底抹殺,連轉世輪回的機會都不給!厲長老這次,是真正動了震怒,傾盡血本也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那隻“夜梟”碾碎成渣!
    “第三!”厲刑的眼中閃過一絲肉痛,但瞬間便被更加濃烈的瘋狂和殺意取代。他豎起第三根手指,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替我以最高等級密令,聯係‘獵影閣’總部!告訴他們,我厲刑,以玄冥宗外門長老、黑水堂主之名,出價——三倍頂級‘暗金’!外加三株千年份的‘九幽還魂草’!指名點姓,要他們閣內排名前三的‘清道夫’,‘無光’!親自接手這個任務!立刻!馬上!給我以最快的速度滾過來!”
    “‘無…無光’?!”一名跪在最前麵的年輕執事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驚駭,失聲尖叫出來,隨即意識到自己觸犯了何等禁忌,麵無人色,猛地將頭死死磕在冰冷刺骨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身體篩糠般抖成一團。
    “無光”!
    獵影閣最頂級的殺手之一!一個隻存在於黑暗傳說和無數宗門血案卷宗裏的名字!沒有人見過“無光”的真麵目,甚至沒有人能確定“無光”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傳說他或她)就是黑暗本身,是行走的影子,是死亡的具象化!凡是被“無光”盯上的目標,無論你是金丹真人還是元嬰老怪,無論你身處萬軍之中還是宗門禁地之內,從未有活過三天的記錄!請動“無光”的代價,足以讓一個中等宗門傷筋動骨,傾家蕩產!而厲刑長老開出的價碼——三倍頂級“暗金”獵影閣內部最高等級報酬,以稀有的暗屬性靈礦結算)外加三株千年份的“九幽還魂草”對神魂有奇效,價值連城),這已經不能用不惜血本來形容,這是瘋狂!是傾注一切的必殺令!
    厲刑沒有再看那個失態的執事一眼,仿佛對方已經是個死人。他大步走到巨大的、由整塊黑水晶打磨而成的窗邊。窗外,是黑水堂所在的標誌性景象——終年彌漫著灰黑色、翻湧不休的劇毒沼澤霧氣。霧氣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散發著腐敗和死亡的氣息。
    他望著那片翻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霧氣,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深淵,裏麵翻滾著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算計。
    “蘇璿…離火宮聖女…很好。‘夜梟’…竊寶賊…栽贓者…更好。”他低聲地、一字一頓地咀嚼著這些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冰渣。“既然都跳出來了,都想擋我的路…那就一起…埋葬在這片為你們準備好的爛泥裏吧。待我拿到那件東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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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冷哼,如同九幽地獄吹出的寒風,讓整個黑水堂的溫度再次驟降,窗欞上瞬間凝結出厚厚的冰花。
    離火宮與玄冥宗勢力交界的灰色地帶,一片名為“腐骨林”的險惡之地邊緣。
    高大的、散發著微弱慘綠色磷光的“鬼磷木”扭曲地生長著,樹皮如同腐爛的巨蟒鱗片,層層剝落,露出底下暗紅如凝固血液般的木質。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腐爛樹葉、腥臭沼澤和淡淡硫磺混合的刺鼻氣味,吸一口都讓人感覺肺部灼燒。地麵上堆積著厚厚的、不知多少年累積的黑色腐殖質,踩上去軟綿綿的,無聲無息,偶爾會“噗嗤”一聲冒出幾個粘稠的、帶著惡臭的沼氣泡。這裏是生命的禁區,隻有一些依靠瘴氣和腐屍為生的毒蟲妖豸在暗處窸窣作響。
    雲黯背靠著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巨大鬼磷木,胸膛微微起伏,緩緩地、極其克製地調整著呼吸,每一次吸氣都小心翼翼,將林中劇毒的瘴氣過濾掉大部分。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沾染了汙泥和幾片枯葉,臉上塗抹著一種能混淆氣息和膚色的特殊泥膏,此刻是一副飽經風霜、修為平平的落魄散修模樣。然而,他微微眯起的雙眼中,銳利的光芒如同藏在鞘中的匕首,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死寂而扭曲的環境。
    就在不到一個時辰前,他剛剛經曆了一場猝不及防、凶險萬分的遭遇戰,此刻體內靈力翻騰,氣血尚未完全平複。
    他原本的目標是潛入一個由玄冥宗間接控製、位於腐骨林外圍的小型地下坊市——“黑齒集”。那裏魚龍混雜,消息靈通,是他獲取厲刑近期動向和玄冥宗內部反應的最佳渠道之一。他的“林影”身份早已如同敝履般丟棄,此刻這個散修“王五”的身份,也是他精心偽造,氣息、路引都毫無破綻。
    然而,就在他謹慎地靠近坊市外圍那片由扭曲怪木和天然毒沼形成的警戒區時,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鬱血腥和死寂氣息的惡意,如同潛伏在沼澤深處的毒鱷,毫無征兆地鎖定了他!
    對方並非他預想中的厲刑本人,甚至不是玄冥宗的長老級人物。僅僅是三名身著玄冥宗普通內門弟子黑袍、修為在築基後期到假丹境界的巡邏修士!但他們的行動之迅捷、配合之默契、出手之狠辣,遠超尋常巡邏弟子!
    沒有任何警告!沒有任何盤問!
    就在雲黯的身影剛剛踏入警戒區邊緣標誌物的瞬間,三人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幾乎同時暴起!
    為首那名臉色慘白、眼神陰鷙的弟子雙手飛速結印,口中發出短促而詭異的音節。另外兩人一左一右,動作整齊劃一,將體內精純的玄冥寒氣毫無保留地灌注到為首者身上!
    “玄冥鬼爪!縛魂!”
    三道森白刺目、纏繞著濃稠如墨汁般冤魂黑氣的巨大鬼爪,憑空凝聚!鬼爪凝實如同寒冰雕琢,指尖鋒利如鉤,帶著凍結萬物、撕裂神魂的可怖氣息,呈完美的品字形,撕裂粘稠的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嗚嗚”鬼嘯,朝著雲黯當頭抓下!鬼爪所過之處,空氣瞬間凝結出細密的冰晶,下方潮濕的腐殖質地麵被逸散的寒氣掃過,立刻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霜,幾株低矮的毒草瞬間化為冰雕,隨即崩碎!
    快!狠!絕!
    這一擊,封死了雲黯所有閃避的空間,更是蘊含了強大的神魂衝擊,尋常築基修士被這鬼嘯聲波及,隻怕神魂都要被凍僵,瞬間失去反抗之力!
    致命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雲黯瞳孔驟縮!太快了!對方根本就是守株待兔,蓄勢待發!倉促之間,連催動影遁所需的短暫靈力凝聚都來不及!
    生死一線!
    雲黯猛地一咬舌尖,一股鑽心的劇痛混合著鹹腥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強行刺激著被那鬼嘯衝擊得微微遲滯的神魂和靈力!精元爆發!
    “喝!”一聲壓抑的低吼從他喉間迸出。
    電光火石間,他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得在腰間留下一道殘影!三枚薄如蟬翼、通體漆黑無光、邊緣卻鋒利得仿佛能切開空間的柳葉狀影刃,無聲無息地激射而出!沒有破空聲,沒有靈力波動,隻有三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黑色絲線,精準地射向三隻巨大鬼爪掌心最核心、也是寒氣最為凝聚、能量流轉最為劇烈的那一點——玄冥鬼爪的靈力核心節點!
    “嗤!嗤!嗤!”
    三聲輕微卻異常刺耳的脆響幾乎同時響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三團混亂的、極度冰寒的白色氣流在鬼爪掌心猛地炸開!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了堅冰,那原本凝實無比、威勢滔天的巨大鬼爪,抓下的勢頭竟被硬生生地阻滯了一刹那!掌心處,細密的裂紋瞬間蔓延開來!
    就是這一刹那!
    雲黯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又像是被強弓射出的箭矢,在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下一塌!整個人緊貼著冰冷潮濕、散發著惡臭的地麵,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以毫厘之差,險之又險地從三隻鬼爪下方那不足半尺高的狹窄縫隙中,貼著被凍結的腐殖質,硬生生地“滑”了出去!動作之扭曲詭異,完全違背了人體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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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噗!噗!”
    三隻巨大的玄冥鬼爪幾乎是擦著雲黯的後背狠狠抓落!他剛才立足之處,堅硬如鐵的凍土地麵如同豆腐般被輕易撕裂,留下三道深達數尺、邊緣光滑如鏡、冒著刺骨寒氣的恐怖溝壑!逸散的玄冥寒氣如同衝擊波般擴散開來,將周圍十幾丈內的樹木、草叢盡數冰封,隨即在微風中化作一片晶瑩的冰塵齏粉,簌簌落下!
    雲黯甚至能感受到背後傳來的、幾乎要將他脊骨凍裂的恐怖寒意!他不敢有絲毫停頓,體內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湧入雙腿經脈!他沒有動用任何高深的遁術,而是施展出凡人武技中最為頂級的輕身功夫——“草上飛”!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重量,腳尖在凍結的地麵、凸起的樹根、甚至是倒伏的朽木上飛快點過,每一次點踏都隻留下一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身體則化作一道模糊扭曲、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青灰色殘影,幾個起落間,便已沒入腐骨林深處那更加濃密、光線更加昏暗、瘴氣如同實質般翻滾的扭曲叢林之中,消失不見。
    他沒有選擇立刻動用陰影跳躍。那會留下獨特的空間波動和屬於“夜梟”的陰冷氣息印記,如同黑夜中的燈塔。離火宮聖女蘇璿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虛妄的清冷眼眸,玄冥宗厲刑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仇恨與貪婪,都如同懸頂之劍。陰影跳躍,是他最後的底牌,不到真正的絕境,絕不能輕易翻開。
    直到深入腐骨林腹地,在一處被巨大扭曲樹根自然形成的、散發著濃鬱硫磺味的隱蔽凹坑內,雲黯才停下腳步,背靠著冰冷滑膩、布滿苔蘚的鬼磷木樹幹,緩緩平複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體內翻騰的氣血。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剛才貼地疾馳時沾染的泥濘浸透,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剛才那三爪,蘊含的玄冥寒氣霸道絕倫。雖然隻是被邊緣的寒氣餘波掃中,並未真正擊中,但那股陰寒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力量依舊侵入了他的經脈。此刻,絲絲縷縷的寒氣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在他四肢百骸中攢刺、遊走,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和僵滯感,靈力運轉都受到了一絲阻礙。
    他閉上眼,一邊調動魂玉之力,小心翼翼地驅逐、消融著體內頑固的玄冥寒氣,一邊在腦海中飛速複盤著剛才那短暫到隻有幾個呼吸的交鋒。
    “反應速度…遠超尋常巡邏弟子。出手就是合擊絕殺,毫不留情…仿佛早就知道會有‘可疑’目標靠近,而且是抱著格殺勿論的目的守在那裏…”雲黯的眉頭緊緊鎖起,銳利的眼神在昏暗中閃爍著冷光。“玄冥宗在收縮力量…邊境摩擦加劇下,他們非但沒有加強對外防禦,反而將力量向內收縮,加強了內部的盤查和獵殺…巡邏的密度和強度,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這絕不是正常的邊境警戒,更像是在…收網?”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繞上他的心髒,並且越收越緊。剛才那三個玄冥弟子,給他的感覺不像是偶然撞見的巡邏隊,倒更像是…一張早已張開、等待獵物撞入的網上的鋒利鉤刺!
    這絕非好兆頭。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將自身的神識如同最細微、最敏感的觸須般,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向外探出。不是那種強橫的掃描,而是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融入這片充滿死亡、腐朽和劇毒瘴氣的林地環境之中,努力感知著周圍的一切細微變化。
    風,嗚咽著穿過扭曲枝椏的縫隙,帶來腐爛樹葉、硫磺和某種腥甜毒花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腳下,厚厚的腐殖質深處,某種多足的毒蟲在緩慢地蠕動,啃食著朽木,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更遠處,幾聲夜梟嘶啞而淒涼的啼叫斷斷續續傳來,更添幾分死寂和詭異。
    潮濕的空氣中,細微的孢子粉塵在緩慢飄蕩。
    一切,似乎都和腐骨林無數個日夜的景象一樣,充滿了腐朽的“生機”,符合這片死亡之地固有的“常態”。
    雲黯的神識如同最耐心的獵手,一絲一縷地過濾著這些龐雜的信息。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沒有潛藏的生命氣息,沒有陣法運轉的痕跡…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
    然而,就在他龐大的神識如同潮水般,即將完全收回,覆蓋到自身周圍最後十丈範圍時——
    一絲極其極其微弱、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空洞感”,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粒微小塵埃,在他左前方大約三十丈外,一棵看似普通、早已枯死、樹皮剝落大半的巨大朽木根部,一閃而逝!
    那不是能量的波動!不是生命的跡象!不是聲音!甚至不是氣味!
    那是一種…“存在”本身的缺失感!一種絕對的“空無”!
    仿佛在那個位置,本應存在的陰影、本應流淌的氣息、本應存在的空間本身,被某種東西完美地“抹除”了,隻留下一個與周圍腐爛、扭曲、充滿“雜質”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純粹的“無”。就像一個技藝登峰造極的工匠,在一幅描繪腐爛叢林的畫卷上,用最完美的顏料補上了一小塊“背景”,這塊補丁本身毫無瑕疵,但恰恰因為它的“完美無缺”,在這幅充滿了“不完美”自然痕跡的畫作上,反而成了最刺眼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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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的心髒,在這一瞬間,如同被一隻無形而冰冷徹骨的鐵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
    那是隻有最頂尖、最可怕的潛行者,在將自身的隱匿之術修煉到極致,達到近乎“天人合一”、與周圍環境形成完美“同調”時,反而會留下的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被察覺的“完美”破綻!
    就像一個技藝通神的畫師,畫出的假花太過逼真,完美得失去了真花那一點點天然的“不完美”和“瑕疵”,在真正精通此道的大師眼中,這種極致的“完美”,恰恰就是最大的漏洞!
    是獵影閣的人!
    而且是獵影閣中,最頂尖的那一小撮殺手!絕非他之前遭遇的那些普通“獵犬”可比!
    雲黯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內繃緊到了極致,如同拉滿到極限、下一刻就要崩斷的強弓!所有的感官——視覺、聽覺、嗅覺、觸覺、乃至對能量最細微的感知,瞬間提升到了他目前所能達到的巔峰狀態!他依舊保持著背靠鬼磷木的姿勢,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改變,依舊是那種重傷散修特有的、微弱而帶著痰音的喘息。但在他看似放鬆的軀殼之下,每一寸筋骨,每一絲靈力,都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處於隨時可以爆發出石破天驚一擊的臨界點!
    他的右手,極其緩慢、不帶起絲毫風聲地縮回了寬大的袖袍之中。指尖,觸碰到了一枚溫潤中帶著一絲古老涼意的物件——那是從林家祖器“離火鑒”上剝離下來的載體古玉!此刻被他緊緊握在掌心,一絲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古老氣韻悄然流轉,仿佛在安撫他緊繃的神經。而他的左手,則無聲無息地按在了腰間的儲物袋上。袋中,靜靜地躺著幾枚他耗費心力、利用深淵影蝠翼膜粉末混合數種對光影變化極其敏感的特殊礦物,精心“製備”出來的特殊物品——擾影粉!專門用來幹擾和顯化高級的陰影潛行術!
    時間,在死寂的腐骨林中,仿佛被拉長、凝固。
    嗚咽的風聲。
    毒蟲啃噬朽木的沙沙聲。
    遠處夜梟淒涼的啼叫。
    還有自己那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心跳聲。
    那絲如同幻覺般的“空洞感”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周圍依舊是那片腐朽、劇毒、充滿死亡氣息的叢林。
    但雲黯知道,那個可怕的潛行者,那個獵影閣派來的、代號“無光”的頂尖殺手,就在附近!如同一條最耐心、最致命、完全融入黑暗的毒蛇,潛伏在無法感知的陰影維度之中,冰冷的“視線”牢牢鎖定著自己,等待著那稍縱即逝、足以一擊斃命的完美時機!
    一滴冰冷的汗珠,順著雲黯緊貼在鬼磷木粗糙樹皮上的鬢角,悄然滑落,沒入衣領,帶來一片刺骨的冰涼。
    前有玄冥宗厲刑收縮羅網,調集“寒鴉”、“冰魄”、“蝕骨”三支精銳內衛,不惜動用“封魂釘”、“玄冥鎖”這等歹毒之物,誓要將他挫骨揚灰。
    後有獵影閣最頂尖的殺手“無光”,如同附骨之蛆、暗影死神,悄然逼近,帶來無聲的、卻足以凍結靈魂的死亡預告。
    暗處,或許還有離火宮那位洞察力驚人的聖女蘇璿,正循著蛛絲馬跡,冷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張由刻骨仇恨、貪婪覬覦、宗門職責以及純粹殺意交織而成的天羅地網,已然在他頭頂,在這片腐骨林的上空,無聲無息地、卻又帶著萬鈞之力,轟然落下!殺機凜冽,寒意刺骨,步步緊逼,幾乎令人窒息!
    雲黯的指尖,在袖中那枚溫涼的古玉上,極其緩慢地摩挲著。粗糙的玉質紋理摩擦著指腹,帶來一絲微弱卻堅韌的觸感,仿佛在提醒著他所經曆的一切。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充滿腐朽與死亡氣息的冰冷空氣,那空氣如同帶著冰渣,刺痛著他的肺腑。
    然而,在這重重殺機、步步緊逼的致命壓迫之下,他眼神深處,那屬於“夜梟”的孤傲、屬於流亡者的不屈、屬於複仇者的狠戾,非但沒有被凍結、被磨滅,反而如同深埋在萬載玄冰下的火種,被這極致的寒意和壓力,淬煉得更加幽冷!更加純粹!更加銳利!如同在至暗深淵中打磨了億萬年的寒鐵匕首,隻待出鞘飲血!
    厲刑…獵影閣…蘇璿…
    想要我的命?
    想要我體內的東西?
    那就來吧。
    看看是你們精心編織的這張天羅地網夠結實、夠冰冷…
    還是我這把藏在最深陰影裏、淬煉了無數生死磨難的刀,更快!更利!更致命!
    他背靠著冰冷滑膩、散發著微弱磷光與硫磺臭氣的鬼磷木,整個人的氣息徹底收斂,仿佛真的融入了這片死亡之地的背景,成為了腐朽叢林的一部分,一塊沒有生命的頑石。唯有那雙在昏暗中悄然睜開的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著腐骨林扭曲怪誕的枝椏,也倒映著那從四麵八方、從有形無形之處滲透而來的、濃烈得化不開的致命殺機。
    他像一塊沉入深潭的頑石,等待著,也準備著,那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般的致命圍剿。
    空氣,沉重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鉛塊,令人窒息。腐骨林深處,連嗚咽的風聲都似乎停滯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和那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步步緊逼的冰冷殺意,如同跗骨之蛆,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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