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殺機四伏,無光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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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螢沼澤的夜,是一鍋熬煮了千萬年的死亡濃湯。濃稠如墨的黑暗並非單純的光線缺失,而是由無數細密的、散發著幽綠磷光的腐螢組成。它們無聲無息地懸浮、飄蕩,如同億萬微小的鬼眼,將這片被遺忘之地點綴成一片詭異迷離的星海。光線在這裏被徹底分解、吞噬,神識探出,立刻陷入粘稠的陷阱——無處不在的濕冷瘴氣混合著水草腐爛的甜腥、淤泥沉澱的土腥以及某種更深層次的、源自生命消亡的腐朽氣息,沉重地壓迫著感知,使之如同深陷泥沼,寸步難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帶著微小顆粒的毒霧,刺得肺葉生疼。
雲黯,此刻便是這片死亡沼澤中一道更深的、近乎完美的陰影。他緊貼著巨大腐骨木虯結盤錯、滑膩冰冷的根部,每一次移動都精準如尺。腳尖輕點,落在覆蓋著厚厚青苔的朽木斷麵上,或踩上半沒入泥濘水窪的、不知名巨獸的森白肋骨。動作間沒有一絲聲響,連衣袂都不曾拂動空氣,仿佛他本身就是這片腐骨朽木投下陰影的一部分。他將自身存在感壓縮到了極致,毛孔閉合,心跳沉緩如冬眠之蛇,血液流動近乎停滯,連呼出的氣息都在離開唇齒前便被自身陰冷的靈力凍結、消散,徹底融入這片死寂腐朽的環境。
然而,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卻如同一條伺機而動的冰蟒,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的脊椎,並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寒意並非沼澤的陰濕,亦非瘴氣的侵蝕。它更為純粹,更為本質——是一種“空”。一種將“存在”本身徹底抹除後留下的、令人心悸的虛無感。仿佛他此刻並非隱匿,而是正被一個龐大無垠的、無形的空洞所凝視。沒有殺意流露,沒有氣息波動,甚至連空氣被攪動的微弱漣漪都欠奉。這種絕對的“無”,比任何狂暴的敵意都更令人毛骨悚然。雲黯曆經無數生死險境,在血與火的淬煉中磨礪出的野獸般直覺,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尖嘯——危險!極致的、足以瞬間抹殺存在的致命危險!
識海深處,那枚沉寂的魂玉,第一次並非因外力衝擊或精金衝突,而是如同被侵入了絕對禁域的太古凶靈,驟然發出低沉而暴怒的嗡鳴!嗡鳴聲並非實體,卻震得雲黯神魂搖曳。絲絲縷縷冰寒徹骨、精純凝練到極致的本源魂力,不受控製地溢出玉璧,在他體表形成一層肉眼難辨、薄如蟬翼的漆黑光暈。這光暈並非防禦,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威懾與宣告,自主抵禦著那來自虛無的、冰冷無情的窺探!
念頭剛起,甚至來不及在意識中形成完整的警句。雲黯的身體,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驅動下,已先於思維做出了反應——一個近乎違背骨骼結構極限的、閃電般的側頸扭曲!
“嗤——!”
一聲細微到幾乎被沼澤夜風嗚咽掩蓋的輕響,如同最鋒利的剃刀以超高速劃過凝固的油脂,緊貼著他左側頸動脈的皮膚掠過!沒有破空聲,沒有靈力波動的前兆,攻擊仿佛憑空而生,自虛無中遞出。一道細微卻深及真皮層的血線瞬間浮現,冰冷的刺痛感如同延遲的信號,這才沿著神經末梢洶湧傳遞至大腦!若非魂玉那近乎預兆般的示警,若非這具身體千錘百煉的本能反應快過了思維電光,此刻,他的頭顱已然與身軀無聲分離!
襲擊者,依舊無影無蹤,完美地融入那令人窒息的“空”中。
冷汗,瞬間浸透了雲黯貼身的裏衣,冰冷粘膩地貼在皮膚上。陰影跳躍!沒有絲毫猶豫,他體內陰冷的靈力瘋狂湧動,天賦神通瞬間發動,身影在原地急劇模糊、淡化,試圖融入身旁腐骨木根部投下的那片濃重陰影。
就在他身形虛化、介於存在與虛無之間的那個微妙而脆弱的瞬間——
第二擊,如影隨形,精準致命!
目標不再是他的肉體,而是他即將遁入的、那片陰影維度本身!
一道比最深沉的黑夜還要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感知的細長影刃,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預定的陰影落點,如同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毒蛇獠牙,精準無比地斬向他那正在虛化、能量結構最不穩定的身影!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他舊力剛泄、新力未生,身體處於虛實轉換最不穩定、防禦最薄弱的刹那!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雲黯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強行中斷陰影跳躍帶來的空間反噬如同重錘砸在胸口,氣血翻湧。他憑借著強悍的肉身控製力,在千鈞一發之際硬生生將虛化的身體扭回實體,同時不顧一切地向右側的泥沼翻滾!冰冷的泥漿瞬間包裹了半邊身體。
“嘶啦!”
影刃擦著他的左臂外側掠過。堅韌的夜行衣如同薄紙般無聲碎裂,一道深可見骨、邊緣異常光滑的猙獰傷口赫然出現!詭異的是,傷口並未立刻湧出鮮血,反而被一層粘稠蠕動的、如同活物般的暗影能量覆蓋。這能量如同附骨之蛆,瘋狂地向肌肉、骨骼甚至更深處侵蝕!一股陰寒到足以凍結靈魂的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神魂撕裂感,如同無數冰冷的毒針,順著傷口狠狠紮入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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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魂金!一個代表著死亡與折磨的名字瞬間閃過雲黯的腦海。獵影閣頂級殺手才有資格配備的、專為摧毀神魂而煉製的歹毒之物!對方不僅隱匿刺殺之術臻至化境,連武器都如此陰毒致命,務求一擊絕殺,不留任何生機!
翻滾的勢頭尚未完全止住,身體在泥濘中拖出一道狼狽的痕跡。死亡的陰影如附骨之蛆,第三擊已然降臨!
這一次,不再是單點刺殺。在雲黯翻滾路徑的前方、左側、右側三個方位,三道散發著完全相同葬魂金陰寒氣息的暗影之刃,如同從地獄深淵探出的索命觸手,無聲無息地刺破粘稠的空氣!角度刁鑽狠辣,徹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閃避角度和騰挪空間,形成一個冰冷無情、隻為終結而存在的三角絕殺陣!
快!快得超越了視覺捕捉的極限!三擊連環,毫無征兆,毫無間隙,精準得如同天道運轉的冰冷法則!力量、時機、角度、隱匿,完美無瑕,將一名頂尖殺手的冷酷與高效展現得淋漓盡致!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死亡的冰冷觸感,從未如此刻般清晰、真實地扼住了雲黯的咽喉,仿佛能嗅到冥河的氣息。
“嗡——!!!”
識海深處,魂玉那低沉的嗡鳴瞬間拔高,化作一聲穿金裂石、飽含無盡威嚴與暴怒的尖嘯!仿佛沉睡的太古魔神被螻蟻的挑釁徹底激怒!一股沛然莫禦、冰冷精純到超越凡俗理解的本源魂力,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轟然噴發,完全不受雲黯控製地,以他為中心,狂暴地席卷而出!
幽深!冰冷!仿佛能凍結時間與靈魂的黑色魂力波紋,無聲無息,卻又帶著湮滅一切的霸道意誌,瞬間擴散!
時間,在這一刻被強行拉伸、扭曲。
那三道索命的暗影之刃首當其衝。葬魂金那歹毒的神魂侵蝕之力,在接觸到這純粹到極致的本源魂力波紋的瞬間,如同投入熔爐的殘雪,發出“嗤嗤”的刺耳哀鳴,劇烈地扭曲、沸騰、消融!凝聚成刃的暗影能量更是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解,被那霸道的魂力波紋徹底碾碎、湮滅,化為虛無!
波紋掃蕩開去,如同無形的死亡潮汐。空氣中飄蕩的幽綠腐螢,如同被無形之手抹去,瞬間熄滅、粉碎成肉眼難辨的塵埃;下方粘稠渾濁的泥沼,仿佛被萬噸重錘轟然砸中,無聲地向下塌陷,形成一個直徑數丈、深不見底的恐怖凹坑,渾濁的泥漿向四周擠壓翻湧;周圍幾株需數人合抱的巨大腐骨木,如同遭遇了無形的風暴,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枯朽的枝幹紛紛斷裂,砸落泥潭,濺起大片汙濁的泥浪。
那籠罩四周、令人窒息的絕對“空”感,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無法掩飾的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巨石!
在雲黯右前方,距離他不足三丈、一片看似空無一物的渾濁泥沼水麵之上,一道極其模糊、如同高溫氣流蒸騰扭曲空氣般的人形輪廓,極其短暫地閃現了一下!那閃現快得超越了凡俗視覺的極限,連殘影都未能留下,若非雲黯的“識寶之眼”在魂玉爆發那毀天滅地的瞬間,被強行催動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他絕無可能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異常——一個沒有任何五官、沒有任何特征、隻有人形輪廓的、純粹的“虛無”!仿佛是世界本身被強行撕開的一道口子!
那就是“無光”!獵影閣陰影中的王者!
借著魂玉這驚天動地的自主爆發帶來的、那短暫到以刹那計算的喘息之機,以及對手位置被強行暴露的寶貴契機,雲黯強忍著左臂傷口處葬魂金持續侵蝕帶來的、深入骨髓神魂的劇痛,以及魂玉爆發後識海如同被掏空般的劇烈眩暈與刺痛,將殘存的所有力量,包括壓榨血肉筋骨擠出的最後一絲力氣,瘋狂灌注於雙腿!
“哢嚓!”一聲脆響。
他腳下借力的一根半埋泥中的巨大枯骨應聲斷裂!
雲黯的身影如同被強弓射出的淬毒弩箭,不進反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朝著與“無光”暴露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那片腐螢最為密集、幽綠磷光幾乎連成一片光幕、泥沼氣泡翻滾如同沸騰湯鍋的沼澤最深處,決絕地衝去!他放棄了再次使用陰影跳躍的念頭,因為在那片被強烈磷光充斥的區域,陰影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強行遁入隻會像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顯眼,成為對方預判攻擊的絕佳靶子。此刻,純粹的、壓榨生命潛能的肉身力量與速度,配合著對這片死亡沼澤地形的瞬間判斷與賭命般的直覺,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響起。他的身體如同沉重的石塊,狠狠砸入一片粘稠冰冷、散發著刺鼻惡臭的泥漿之中。汙濁腥臭的泥水瞬間將他淹沒,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試圖凍結他的血液和思維。雲黯沒有半分停頓,甚至沒有試圖上浮換氣。他如同一條在汙穢中掙紮求生的泥鰍,憑借著對水元力精妙入微的感知和遠超常人的強大肉身控製力,在泥沼底部奮力扭動、潛行。每一次手腳的劃動都盡可能輕柔,卻又爆發出最大的推進力,攪動起渾濁的泥漿旋渦,試圖最大限度地掩蓋自己的移動軌跡、靈力波動乃至生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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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泥水的刹那——
“嗤!嗤!嗤!嗤!”
四道無聲無息的暗影之刃,如同死神的鐮刀,交錯著斬過他剛才立足的那片區域。斷裂的枯木如同豆腐般被切開,那片區域的泥沼被無形的力量切割、撕裂,泥漿四濺,留下數道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痕。緊接著,又是三道散發著陰寒死氣的暗影之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緊隨其後,精準地射入他潛入的那片翻滾的泥沼區域,無聲無息地沒入深處,隻在渾濁的水麵上留下幾道短暫擴散的漣漪,旋即被更多的泥漿覆蓋。
冰冷、粘稠、充滿死亡氣息的泥水包裹著全身。刺骨的寒意與葬魂金持續侵蝕帶來的、如同萬蟻噬心般的神魂劇痛交織在一起,瘋狂衝擊著雲黯的意識壁壘。每一次劃動肢體,左臂的傷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泥水中的腐敗物質似乎也在加劇著侵蝕。疲憊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識海因魂玉的爆發而陣陣抽痛、空虛。他咬緊牙關,舌尖被自己咬破,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強行刺激著即將昏沉的神經,逼迫自己保持最後一絲清醒。他在黑暗中艱難地改變著潛行方向,依靠水流細微的流動和泥漿質地的變化,本能地判斷著相對“安全”的路徑,每一次轉向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敢引起大的波動。左臂的傷口在冰冷泥水的浸泡下,那陰寒蝕骨的侵蝕感似乎被物理性的低溫稍稍壓製了一絲,但那源自神魂的撕裂劇痛,卻如同跗骨之蛆,絲毫未減。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刺骨的冰冷、令人窒息的惡臭和持續的劇痛中,被無限拉長。每一息的流逝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山上跋涉一個世紀。心跳聲在耳邊被無限放大,咚咚作響,仿佛生命的倒計時。
他不敢浮出水麵。魂玉那自主的驚天爆發,消耗的是他自身潛藏的本源魂力,此刻識海如同幹涸的河床,陣陣空虛刺痛,狀態前所未有的糟糕。頭頂的水麵上方,那片幽綠詭異的腐螢光芒依舊在無聲地飄蕩、閃爍,如同永恒的死亡之眼。然而,那令人窒息的、絕對的“空”感,卻再也沒有出現。仿佛“無光”真的隻是一道無形的影子,在發動了那致命的三連擊之後,無論成功與否,便已徹底融入無邊黑暗,無跡可尋,等待著下一次更完美的獵殺時機。
足足在冰冷汙穢的泥沼中潛行、掙紮了近半個時辰,雲黯才在一處被大片濃密、滑膩水草根係纏繞覆蓋、相對隱蔽的淺水窪地,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探出頭顱。他屏住呼吸,隻將眼睛和口鼻微微露出水麵,貪婪卻又極度克製地吸入一口飽含著濃重沼氣、腐敗氣息和冰冷水汽的空氣。這口氣息如同帶著冰渣,狠狠刺入灼痛的肺部,引發一陣劇烈的、被他強行壓抑下去的咳嗽欲望。
識寶之眼在疲憊與刺痛中艱難地全力運轉,瞳孔深處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幽光閃過,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掃視著四周的環境。
幽綠的腐螢依舊如同不滅的鬼火,在濃稠的夜色中無聲飄蕩。死寂的泥沼表麵,偶爾冒出一個腐敗的氣泡,啵的一聲破裂,散發出更濃鬱的惡臭。斷裂的腐骨木在磷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猙獰的巨大黑影,如同蟄伏的怪獸。嗚咽般的夜風吹過沼澤,帶起瘴氣形成肉眼可見的慘淡薄霧,發出如同亡魂低泣的聲響。
沒有追蹤而來的、致命的暗影之刃。
沒有那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的“空”感。
沼澤恢複了它亙古不變的死寂與詭異。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生死隻在毫厘之間的致命刺殺,隻是這片死亡之地投射在他瀕臨極限的意識中的一個過於真實的噩夢。
然而,左臂那道深可見骨、皮肉翻卷、邊緣殘留著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暗影能量的猙獰傷口,以及識海中魂玉因過度消耗而傳來的陣陣虛弱刺痛和難以言喻的空虛感,都在冰冷地、殘酷地宣告著現實的沉重與死亡的如影隨形。
“無光”…獵影閣陰影中的獠牙…如同其名,真正的無光之影,無聲無息,無跡可尋,唯有死亡是其存在的唯一證明。
雲黯背靠著冰冷、滑膩、布滿苔蘚和寄生物的粗大樹根,身體因劇痛、寒冷和脫力而微微顫抖。他撕下相對幹燥的衣襟下擺,草草而又用力地纏繞住左臂那恐怖的傷口,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神經,帶來鑽心的疼痛。泥水混雜著冷汗,從他濕透的額發不斷滴落,劃過沾染汙泥的臉頰。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沉重,牽扯著傷處和疲憊欲裂的神魂。他緩緩閉上眼睛,腐螢沼澤那帶著死亡氣息的濕冷夜風吹在臉上,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涼意,卻絲毫吹不散心底那沉甸甸的、如同鉛塊般的寒意,以及那揮之不去的、被頂級獵食者鎖定的致命威脅感。
這一夜,在這片腐螢飄飛的死亡泥沼中,他真正見識到了陰影世界最深處潛藏的恐怖。獵影閣的追殺,厲刑布下的天羅地網,那足以碾碎一切的死亡齒輪,才剛剛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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