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燃魂斬月,塔裂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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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頂端,死寂彌漫。引煞羅盤冰冷沉重的觸感如同握住了一塊萬年玄冰,雲黯指尖的精血滲入其龜裂斑駁的刻痕,並未激起任何認主的暖流,反而像是打開了地獄的閘門。一股冰冷、貪婪、帶著無盡歲月沉澱下的腐朽死寂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撞入他早已不堪重負的識海!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從喉嚨深處擠出,雲黯眼前瞬間漆黑,七竅同時滲出蜿蜒的血線。那不是簡單的疼痛,而是靈魂被無數冰冷的、帶著倒刺的鉤鎖狠狠撕扯、吮吸的酷刑!引煞羅盤的殘存器靈,如同瀕死的饕餮,正瘋狂地汲取著他最後殘存的生命力與幾近枯竭的神識,試圖用他的生機來填補自身萬載的虧空,維係這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
劇痛撕裂神魂,意識在無邊的冰冷吸力中沉淪。引煞羅盤貪婪的吮吸非但沒有帶來掌控的力量,反而將他本就搖搖欲墜的根基徹底推向崩潰的邊緣。祭壇下方,厲刑冰冷的聲音穿透狂暴怨氣與冰寒符文的阻隔,清晰地、如同宣判般響起:“螻蟻,掙紮至此,已是你的榮耀。鎮!”
最後一個“鎮”字,如同九幽寒獄的敕令。
轟隆!!!
懸於上空的玄冥鎮獄塔本體,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藍神光!塔身瞬間膨脹,仿佛一座真正的、鎮壓九重冥獄的冰山,攜帶著傾覆萬物的恐怖重量和無邊寒意,悍然壓下!空氣發出被極致壓縮、凍結的爆鳴,空間肉眼可見地扭曲、凝固。與此同時,祭壇周圍,那百具排列森嚴、如同冰雕般的冰傀,眼中幽藍魂火同時大盛!
嗡——
刺目的藍光從每一具冰傀腳下的冰環中爆發,百道光芒瞬間勾連,形成一張遮天蔽日的巨大寒冰符文網絡!每一道網格都流淌著凍結魂魄、封禁靈力的玄奧符文,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將祭壇上空連同周圍的空間徹底鎖死。狂暴的怨氣被這股絕強的封禁之力硬生生凍結在半空,形成一片片詭異的怨靈冰雕。
雲黯瞬間感覺自己成了琥珀中心的一隻小蟲。引煞羅盤帶來的那點微弱聯係,被這股沛然莫禦、凍結一切的絕對力量粗暴地切斷、碾碎!無孔不入的冰寒刺入骨髓,深入神魂,連思維運轉都變得無比遲滯、沉重。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實,如此冰冷,如此沉重地碾壓下來,要將他連同靈魂一起凍結、粉碎!
“結束吧。”厲刑的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他懸浮在冰封旋渦的中心,黑袍在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氣中紋絲不動,唯有眼底深處,是掌控一切、漠視生死的冰冷。他如同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藝術品,看著祭壇上那渺小身影徒勞的掙紮,等待著獵物在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斷氣。
鎮獄塔底座,那象征著九重冥獄的猙獰浮雕,此刻幽光大放,栩栩如生。扭曲的鬼麵、哀嚎的魂影、沉淪的冰獄……帶著凍結萬靈的惡意,隨著加速下壓的塔身,在雲黯的視野中急速放大,占據了他整個瀕臨黑暗的世界。
祭壇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布滿地麵的古老符文成片地黯淡、湮滅。雲黯被這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死死按在冰冷的祭壇表麵,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斷裂,化作齏粉!冰冷的絕望如同劇毒的藤蔓,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引煞羅盤帶來的那點微光,在這絕對的力量麵前,渺小得如同狂風中的一點火星,隨時可能熄滅。
“玄冥宗…厲刑…”嘴唇被牙齒咬破,腥鹹的鐵鏽味在口中彌漫。這味道,瞬間點燃了沉寂在血脈深處的滔天恨意!那恨意並非僅僅針對眼前這索命的強敵,而是穿透了時光的阻隔,瞬間回溯到那個被血色浸透的夜晚!火光衝天,親人師友的慘呼猶在耳邊,父母將他推入密道時那絕望而決絕的眼神……一切的源頭,一切的罪魁禍首之一,名單上那個冰冷的名字——厲刑!正是此人,如毒蛇般潛伏,參與了那場慘絕人寰的滅門,隻為奪取他體內這不知名的至寶碎片!
所有的犧牲,所有的血淚,所有的仇恨,豈能終結於此?豈能終結在這個仇人手中?!
“不——!!!”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裹挾著無盡血淚與滔天恨意的咆哮,在雲黯瀕臨崩潰的識海中轟然炸響!這咆哮壓過了骨骼的呻吟,壓過了鎮獄塔的轟鳴,甚至壓過了神魂被撕裂的痛苦!
那被引煞羅盤粗暴抽取、被鎮獄塔瘋狂壓榨、近乎枯竭的神魂核心最深處,一點沉寂了太久太久,仿佛亙古長存的幽暗火星,驟然被這無邊的恨意與不甘徹底點燃!
燃燒!
不是真元,不是氣血,而是生命存在的本源——神魂!
識海,瞬間化作一片沸騰咆哮的暗影之海!純粹的、不顧一切的、焚盡萬物的毀滅意誌在其中瘋狂咆哮!那一點火星轟然爆發,化作焚盡一切的黑色烈焰,席卷了整個神識空間!難以言喻的、超越極限的痛苦瞬間吞噬了雲黯。仿佛靈魂被投入了永劫的熔爐,每一寸“存在”都在被黑色的魂焰剝離、灼燒、化為虛無的燃料。這種痛苦,直抵存在本身,代價是徹底的消亡,是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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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一聲完全不似人聲、飽含著靈魂燃燒痛苦的淒厲咆哮從雲黯喉嚨裏爆發出來。他原本因失血重創而黯淡的雙眸,此刻被純粹的黑暗填滿,兩點幽深如淵、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魂焰在其中瘋狂跳動!一股毀滅性的、終結一切的氣息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這股氣息是如此純粹,如此暴戾,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拖入永恒的黑暗中焉!
祭壇周圍,那些被冰傀大陣凍結的狂暴怨氣,如同遇到了致命的吸引,瘋狂地朝雲黯倒卷而來!無數怨靈的尖嘯匯聚成刺耳的洪流,卻被那燃燒的暗影神魂強行撕碎、吞噬,化為一股股漆黑粘稠、充滿負麵能量的洪流,強行注入他那即將徹底崩潰的軀殼!
嗡——!
引煞羅盤在他手中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哀鳴的劇烈震顫!龜裂的盤麵上,那些原本死寂冰冷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滾燙的岩漿,驟然亮起刺目欲目的血光!不再是冰冷死寂的引煞之力,而是被這股焚魂之火點燃,化為一種破滅萬物、撕裂一切的凶戾意誌!
“給!我!開——!!!”
雲黯的嘶吼聲撕裂了凝固的空間!他無視了幾乎將他壓成肉餅的鎮獄塔,無視了那百具冰傀組成的絕殺之網!燃燒著漆黑魂焰、布滿裂痕的右手,並指如劍,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所有的仇恨與不甘,盡數凝聚於指尖!對著頭頂那傾天覆地的玄冥鎮獄塔底座,對著那九重冥獄浮雕的核心——第七重象征“絕望沉淪”的鬼麵獠牙,悍然斬出!
沒有璀璨奪目的劍光,沒有呼嘯破空的劍氣。
隻有一道純粹到極致、凝聚了燃燒神魂所有毀滅意誌的“意”!
破滅!
斬!
一道極細、極暗、仿佛是從虛無本身切割出來的“線”,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鎮獄塔底座那厚重如山、銘刻著無數防禦符文的玄冥神鐵之上。這道線,是“毀滅”概念的具象化鋒刃。它出現的瞬間,連時間都仿佛被其割裂,凝滯了一刹。
嗤——!
一聲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卻又足以令任何聽到的靈魂為之凍結的撕裂聲響起。
那足以硬抗元嬰巔峰修士全力轟擊、承載著厲刑無上威能的玄冥神鐵塔身,那象征著“絕望沉淪”的猙獰鬼麵浮雕,如同最脆弱的薄紙遇到了最鋒利的刀刃,被那道極細的暗線無聲地、平滑地、整齊地——切開!
裂痕深不見底,貫穿塔體!
裂痕邊緣,玄冥神鐵特有的幽藍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發灰,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靈性與活力,隻留下死寂冰冷的灰敗。
“什麽?!”厲刑臉上那掌控一切的漠然第一次被徹底撕裂,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一股源自本命法寶核心的劇痛,如同億萬根最歹毒的冰針,狠狠紮入他的神魂深處!那不僅僅是法寶受損的反噬,更是一種被視若螻蟻的存在撼動了自身根基的驚怒,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駭然!他引以為傲、視若性命的鎮獄塔,竟被一個金丹小輩燃燒神魂的一擊…斬裂了!
就在厲刑心神劇震、那鎮壓萬物的意誌出現萬分之一刹那遲滯的瞬間,雲黯那燃燒著黑色魂焰、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扭曲的、介於虛實之間的殘影!他並非向外逃竄,而是借著斬出那破滅一劍帶來的恐怖反衝之力,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毀滅巨錘砸中,以比下墜更快的速度,狠狠撞向腳下那早已布滿蛛網般裂紋的祭壇中心!
“噗——!!!”
一大口混雜著燃燒神魂逸散出的點點黑色星火的鮮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淒厲的血虹。全身經脈在那一劍斬出時已寸寸碎裂,此刻更像是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攪動,痛楚深入靈魂!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和神魂燃燒帶來的虛無感中劇烈沉浮,視野被濃稠的血色與吞噬一切的黑暗交替占據。
轟隆!!!
身體如同隕石般重重砸在祭壇中央一塊布滿古老符文的厚重黑色石板上!巨大的衝擊力讓早已瀕臨極限的祭壇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哀鳴!那塊承受了所有衝擊力的中心石板,應聲向下塌陷!
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漆黑不見底的洞口,如同怪獸的咽喉,驟然出現!一股冰冷、死寂、仿佛沉澱了萬載幽冥的腐朽氣息從中噴湧而出,瞬間將雲黯下墜的身影吞沒!
“混賬東西!!!”
厲刑驚怒交加、近乎失態的咆哮在祭壇上空炸響,震得整個遺跡都在顫抖!鎮獄塔基座上的裂痕觸目驚心,塔身靈光劇烈閃爍明滅,修複的速度遠趕不上損傷。他眼中殺意沸騰,幾乎化為實質的血光!猛地抬手,一道凝練到極致、足以凍結時空的玄冥指勁,帶著他滔天的怒火與必殺的意誌,撕裂空氣,射向那個正在急速合攏的漆黑洞口!
嗤——!
玄冥指勁打在合攏的最後一絲縫隙上,隻濺起幾片冰冷堅硬的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洞口徹底消失,祭壇表麵隻留下一個淺淺的、邊緣不規則的凹坑,仿佛剛才吞噬一切的地洞隻是幻覺。隻有空氣中殘留的、令人神魂顫栗的破滅劍意,那神魂燃燒後特有的焦枯與虛無氣息,以及懸停在半空、塔基上那道猙獰裂痕依舊流淌著幽光的玄冥鎮獄塔,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玉石俱焚的一擊是何等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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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刑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的寒氣讓空氣都凝結出細碎的冰晶。他懸浮在深坑上方,冰冷的神識如同最嚴密的探網,一遍遍、一寸寸地掃過整個祭壇區域,試圖找出任何機關暗道的蛛絲馬跡,捕捉那絲微弱到幾乎消失的生命氣息。鎮獄塔懸在頭頂,塔身裂痕處幽光流轉,正緩慢地自我修複,但那道破滅劍意造成的本源損傷,如同附骨之蛆,絕非一時半刻能夠彌合。
“燃燒神魂…破滅劍意…”厲刑眼中寒光爆射,殺意幾乎凝成冰錐,“好!好一個雲家餘孽!竟能傷我至寶根基…你縱是逃到九幽黃泉,魂飛魄散,本座也要將你的殘魂拘出,永世折磨!”他猛地一揮黑袍,對著下方如同殺戮機器般的百具冰傀,發出森寒徹骨的命令:“挖!給本座掘地三千尺!就算把這遺跡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那老鼠的屍骨給我挖出來!他身上的東西,本座要定了!”
冰冷無情的命令回蕩在死寂的祭壇上空。百具冰傀眼中幽藍魂火暴漲,動作整齊劃一得令人心悸。它們沉重的冰足踏在古老的祭壇石板上,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堅硬如神鐵的玄冰利爪高高揚起,閃爍著凍結萬物的寒光,帶著撕裂大地的力量,狠狠朝著祭壇中央、雲黯消失的那個凹坑位置瘋狂掘下!
轟!轟!轟!轟!
每一次利爪落下,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和地動山搖般的震動!堅硬的岩石在冰傀狂暴的力量下如同朽木般碎裂、翻開,煙塵混合著冰屑彌漫。整個祭壇在冰傀不知疲倦的瘋狂挖掘下劇烈顫抖,呻吟,邊緣處巨大的石塊開始崩落。深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加深,如同一張不斷張開、通往地獄的巨口。
厲刑懸於深坑上方,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那不斷被翻開的泥土和岩石,神識更是化作無數無形的尖針,刺向地底深處,捕捉著任何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生命跡象,或者…那件至寶的氣息!
……
冰冷。
死寂。
絕對的黑暗。
雲黯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撕裂靈魂的劇痛中沉浮。下墜的過程仿佛永無止境,又仿佛隻是刹那永恒。身體最終重重砸落在某種堅硬、冰冷、帶著濃鬱塵埃氣味的地麵上,強烈的震蕩讓他喉頭一甜,又是一大口帶著內髒碎塊的淤血湧出。經脈盡碎的痛楚如同海嘯般一波波衝擊著他殘存的意識,神魂燃燒帶來的空虛、撕裂和一種走向終極湮滅的冰冷感,更是深入骨髓。
他憑借著超越極限的意誌力,強撐著沒有徹底昏死過去。燃燒本源帶來的最後一點餘燼,如同風中殘燭,在他體內微弱地跳動,死死維係著那一線幾乎斷絕的生機。眼皮沉重如萬鈞山嶽,他用盡全部力氣,才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
微弱的光源來自上方——那個正在急速縮小的入口縫隙,投下最後一道慘淡的、如同垂死之人目光的光柱。光柱很快被徹底隔絕,黑暗重新統治一切。就在光柱消失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凝固了萬古歲月的荒涼與死寂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轟然將他徹底淹沒。
這裏似乎是一個不大的石室。空氣是靜止的,沉重得如同水銀,帶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塵埃味和石頭本身冰冷幹燥的氣息。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流動的概念,隻有永恒的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他努力轉動著幾乎要爆裂的眼球,模糊的視野在劇痛中艱難地聚焦。
光柱消失前最後掃過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瀕臨崩潰的意識:石室中央,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那不是活物。
是一具骸骨。
一具完整的、呈現出溫潤內斂玉質光澤的人類骸骨。它端坐在石室中央一塊稍顯平整、顏色深沉的巨大黑石之上,保持著五心向天、永恒冥想的修煉姿勢。骨骼並非森白,而是如同最上等的古玉,溫潤內斂,隱隱有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點點銀芒在骨質的紋理間極其緩慢地流淌,仿佛億萬載歲月沉澱下的星辰碎屑,點綴其中,透著一股超越生死的莊嚴與神性。
骸骨身上,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灰色紗衣般的塵埃。塵埃之下,隱約可見一件早已失去所有光澤、近乎完全腐朽的深色法袍殘片,緊貼著玉骨。
骸骨的頭顱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窩凝視著前方無盡的虛無,下頜骨微張,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某個失落的古老秘辛,又像是在進行著跨越萬古的沉寂冥想。一種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層次本能的威嚴與浩瀚滄桑感,從這具安靜的遺骸中彌漫開來,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石室。僅僅是注視著它,雲黯殘破的神魂都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戰栗,仿佛渺小的塵埃仰望亙古長存的星辰。
石室內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這具骸骨的存在而變得粘稠、沉重。沒有一絲風,塵埃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禁錮,懸浮在空中,紋絲不動。絕對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連心跳聲都顯得無比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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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黯的視線艱難地、一寸寸地掃過石室其他地方。石壁粗糙而原始,沒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更像是天然形成的洞穴。石壁上空無一物,沒有壁畫,沒有文字,隻有歲月侵蝕留下的坑窪與斑駁。仿佛這方天地間所有的奇異,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焦點,都隻凝聚在那盤膝而坐、散發著玉質光輝的骸骨之上。
“虛空…尊者…”一個模糊而震撼的念頭在雲黯昏沉的意識中閃過。引煞羅盤殘存的意念碎片裏,似乎提到過這個名字。這裏…就是地圖指向的終點?那位傳說存在的坐化之地?
就在這時!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猛地從他胸骨深處傳來!如同沉眠萬古的心髒,被同源的力量喚醒,開始沉重而緩慢地搏動!
是那塊嵌入他胸骨深處的神秘至寶碎片!
此刻,這塊碎片正散發出滾燙的熱度,並非灼燒皮肉,而是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親近,甚至帶著一絲孺慕之情的奇異情緒,不受控製地從碎片中傳遞出來,如同迷失在無盡黑暗中的孩子,終於感應到了血脈源頭的召喚!
嗡……
石室中央,那具玉質骸骨仿佛也被這無形的、跨越時空的呼喚所觸動。骸骨表麵流淌的微弱銀芒驟然變得明亮了幾分,如同被點亮的星辰。它微微低垂的頭顱似乎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窩深處,仿佛有兩道跨越了萬古時光的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塵埃,落在了雲黯的身上。
一股微弱卻浩瀚如星海、帶著審視與古老意誌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這凝固了萬載時光的狹小石室裏,悄然蕩漾開來。
石室之外,深坑之上。
厲刑冰冷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汐,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衝刷著祭壇廢墟下的每一寸岩石、泥土。百具冰傀如同不知疲倦的戰爭機器,挖掘的動作狂暴而精準,巨大的冰爪每一次落下都引發沉悶如雷的轟鳴和劇烈的地動山搖。堅硬的岩石在它們的力量下如同豆腐般碎裂、翻開,深坑越來越深,越來越寬,如同大地上一個不斷擴大的醜陋傷疤。
“氣息…徹底消失了?”厲刑的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臉上的陰鷙幾乎化為實質的寒冰。他的神識感知中,雲黯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生命氣息,在墜入那地底洞口後,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徹底抹去,再無半點痕跡可循。這絕非普通的隱匿符籙或秘法能達到的效果!
“空間夾縫?還是…此地真有上古遺留的空間禁製庇護?”厲刑眼中寒芒更盛,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疑。鎮獄塔基座那道猙獰裂痕處傳來的陣陣隱痛,時刻提醒著他剛才那破滅一劍蘊含的恐怖力量。這讓他心中的殺意愈發熾烈如焚,同時也升起一絲前所未有的忌憚。一個金丹期的小輩,竟能燃燒神魂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甚至傷及他的本命至寶根基…此子身上的秘密,其價值恐怕遠超他最初的預估!
“繼續挖!快!”厲刑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刮過冰原,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與貪婪,“就算把這遺跡徹底掀翻,掘地萬丈!也要把那老鼠的屍骨給我找出來!他身上的東西,本座誌在必得!”他懸浮於深坑上方,玄冥鎮獄塔緩緩旋轉,塔身散發的幽藍光芒將深坑映照得一片森然鬼蜮,也照亮了他眼中那誌在必得的貪婪與冰冷的殺機。冰傀的挖掘更加狂暴,碎石如暴雨般落下,整個遺跡都在顫抖。
……
石室之內。
那股源自至寶碎片的悸動越來越強烈,如同瀕死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滾燙的熱流從碎片中洶湧而出,並非帶來生機,反而像是一道道灼熱的岩漿,順著他寸寸碎裂、近乎徹底幹涸廢弛的經脈強行流淌、衝刷!
“呃…嗬嗬…”雲黯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起來,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痛苦的嗬嗬聲。這種強行灌注的“力量”,對於他此刻油盡燈枯、經脈盡碎的身體而言,無異於最殘酷的淩遲酷刑。每一寸血肉,每一根斷裂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他感覺自己這具殘軀,就像一個被打得粉碎後又強行粘合起來的破爛陶罐,隨時可能在下一波熱流的衝擊下徹底崩解成齏粉。
然而,更讓他靈魂顫栗的,是那具玉質骸骨的變化。
骸骨空洞的眼窩深處,那兩點驟然亮起的微弱銀芒,此刻仿佛化作了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牢牢地鎖定了他。一種宏大、蒼涼、帶著審視萬物的漠然與一絲極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奇異波動的意念,如同跨越了無盡時空長河,無聲地降臨,穿透了他殘破的軀殼,直接作用在他燃燒後虛弱不堪、幾近消散的神魂之上。
沒有語言,沒有畫麵。隻有一種純粹而浩瀚的情緒洪流。
那情緒複雜到了極致。
有對漫長孤寂的漠然,有對後繼闖入者的審視與評估,有一絲極其微弱、如同星火將熄般的、難以言喻的觸動,更深處,則是一種沉澱了萬載的、對某種未竟使命的執著與不甘!這股意念沉重如山嶽,浩瀚如星海,帶著淩駕於凡塵之上的絕對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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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股意念的籠罩下,雲黯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宇宙塵埃,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掙紮,都無所遁形,被徹底洞察。他試圖凝聚最後一絲意誌去抵抗這種被“透視”、被“審判”的感覺,但在那絕對古老而浩瀚的意誌麵前,他殘存的念頭如同燭火之於烈日,瞬間被壓製、吞噬。
那不是恐懼,那是存在本質被徹底碾壓的絕望。
就在他感覺自己殘存的神魂也要在這股意念注視下徹底湮滅、化為虛無時,胸口的至寶碎片猛地一震!一圈柔和卻異常堅韌、帶著安撫與守護意味的幽藍光暈瞬間擴散開來,將他殘破的神魂輕輕包裹。
骸骨眼窩中的銀色旋渦似乎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那股審視和碾壓的意念稍稍收斂,仿佛確認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信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清晰、如同無形絲線般的“召喚”感,牽引著雲黯瀕臨渙散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投向骸骨盤坐的黑石前方。
雲黯的視線,如同提線木偶般,順著那股無形的牽引,艱難地挪動,最終死死鎖在那黑石前方、骸骨盤坐的雙膝之下。
那裏的塵埃似乎堆積得比其他地方更厚一些,形成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凸起。
是什麽?
他強忍著非人的劇痛,凝聚起幾乎要徹底渙散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個位置。厚厚的塵埃覆蓋之下,一點極其微弱的、不同於骸骨銀芒的、帶著深邃幽暗氣息的光芒,隱隱透出。
那幽光…正與他胸口的至寶碎片,產生著若有若無的共鳴!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來自大地最深處核心的恐怖巨響,猛地從上方傳來!整個石室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混沌巨錘狠狠砸中,劇烈地、瘋狂地搖晃起來!
嘩啦啦——!
無數細碎的沙石和沉積了萬年的厚重塵埃,如同暴雨般從石室的穹頂和四壁簌簌落下!整個空間煙塵彌漫!
“噗!”劇烈的震動如同最後一根稻草,狠狠牽動了雲黯體內最嚴重的傷勢,他再次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眼前徹底被黑暗和金星占據,殘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瞬間搖曳欲熄!
是厲刑!是那百具冰傀不知疲倦的狂暴挖掘!它們撼動了遺跡的地基,引發了這場毀滅性的震動!
哢…嚓嚓……
一陣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如同琉璃破碎般的碎裂聲,在劇烈的震動與落石聲中,清晰地響起!
聲音的來源,赫然是石室中央,那具盤膝端坐、仿佛亙古不變的玉質骸骨!
雲黯模糊的、被血色籠罩的視野中,他看到骸骨低垂的頭顱猛地一震!覆蓋其上的厚厚塵埃簌簌抖落。骸骨那溫潤如玉、象征著不朽的額骨正中,一道細如發絲、卻閃爍著刺眼不祥光芒的裂痕,如同活物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裂痕過處,那溫潤內斂的玉質光澤迅速黯淡、消逝,仿佛其中蘊含的萬載神性與生命烙印正在急速流逝!
骸骨眼窩深處那兩點旋轉的銀色旋渦,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充滿了驚怒、不甘,以及一種…大廈將傾、末日降臨般的深沉悲愴!那股浩瀚的意念波動瞬間變得狂暴而混亂,如同即將爆發的滅世火山!
整個石室內的空間,在這股狂暴意念和上方持續不斷的、毀天滅地般的恐怖挖掘震動的雙重衝擊下,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空氣扭曲出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無形的壓力如同滔天海嘯,席卷、擠壓著石室的每一個角落!
大難臨頭!
骸骨即將徹底崩碎!
這方小小的避難所,即將在內外交困的毀滅之力下,化為齏粉!
死亡的警兆如同萬載寒冰凝聚的尖錐,瞬間刺穿了雲黯被劇痛和虛弱徹底籠罩的昏沉意識!厲刑的冰傀就在頭頂瘋狂挖掘,隨時可能破開最後的阻隔!而這具神秘的骸骨一旦徹底崩碎,它內部蘊含的那股浩瀚而狂暴的意念能量爆發開來,絕對會將他這具殘破之軀連同即將消散的靈魂一起,撕扯得連渣都不剩!
必須做點什麽!在一切徹底毀滅、萬劫不複之前!在那唯一的“變數”消失之前!
求生的本能如同回光返照,壓倒了所有痛苦,榨幹了他最後一絲殘存的力量。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骸骨膝下那塊散發著同源幽光的凸起——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微光,是絕境中僅存的稻草!
“呃…啊——!!!”
伴隨著一聲如同瀕死野獸發出的、用盡生命全部力氣的嘶吼,雲黯猛地抬起他那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布滿裂痕與焦黑痕跡的右臂!五指如同鷹爪般箕張,帶著一股同歸於盡的決絕,不顧一切地朝著骸骨膝下那塊凸起、那塊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同源幽光的位置,狠狠抓去!
指尖觸碰到冰冷厚重塵埃的瞬間——
嗡!!!!
那點幽光驟然爆發!如同沉寂萬載的星辰在徹底寂滅前最後一次、也是最耀眼的一次閃耀!一股冰冷、深邃、仿佛能凍結時空長河、蘊含著無盡虛空奧秘的浩瀚力量,順著他的指尖,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轟然衝入他殘破不堪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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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淒厲到超越人類極限、仿佛靈魂被徹底撕裂的慘叫響徹死寂的石室!這股力量太過龐大,太過冰冷,與他體內燃燒神魂留下的熾熱餘燼,與至寶碎片湧出的滾燙熱流,形成了最激烈、最慘烈的衝突!他的身體瞬間變成了慘絕人寰的戰場,極寒與極熱、毀滅與新生的能量在他每一寸碎裂的經脈、每一塊瀕臨崩潰的血肉中瘋狂對撞、湮滅!
嗤啦!噗嗤!
皮肉被無形的力量撕裂,血管爆開,噴濺出滾燙的血霧!骨骼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瀕臨徹底粉碎的哀鳴!他的身體如同一個被吹脹到極限的氣球,表麵浮現出無數道縱橫交錯的、散發著冰藍與暗紅光芒的裂痕!
就在這足以將他瞬間撕成無數碎片的恐怖能量衝突即將徹底爆發的刹那,他胸口嵌入的至寶碎片猛地一震!一道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都要繁複玄奧、仿佛由無盡星辰軌跡與空間脈絡交織而成的古老紋路虛影,從碎片上投射而出,瞬間籠罩了他抓向那幽光凸起的右臂,並沿著手臂急速蔓延!
那紋路古老而神秘,蘊含著空間誕生與湮滅的至理。
當這奇異紋路虛影蔓延到他指尖,與他剛剛觸及的那幽光凸起之物接觸的瞬間——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狂暴衝突的能量、瀕臨崩碎的玉質骸骨、上方傳來的毀天滅地的挖掘震動、扭曲的空間波紋、簌簌落下的塵埃…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奇異的紋路虛影籠罩下,陷入了萬分之一刹那的絕對靜止。
下一瞬。
轟!!!!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光芒在狹小的石室內徹底爆發!那光芒並非熾熱,而是純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銀白,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藍,交織纏繞,瞬間將整個石室,連同其中的一切,徹底吞沒!光芒的中心,正是雲黯那抓向骸骨膝下的手,以及他身下那塊看似平凡無奇的巨大黑石!
光芒吞沒一切的瞬間,雲黯最後殘存的意識,仿佛聽到了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同時炸響:有厲刑穿透層層岩石傳來的驚怒咆哮,有冰傀挖掘的轟鳴戛然而止,有那玉質骸骨徹底崩碎時發出的、如同星辰寂滅般的悠長哀鳴…而最清晰、最刺耳的,卻是自己右臂骨骼在那股冰冷浩瀚力量衝刷下,發出的那一連串密集、清脆、如同億萬片琉璃在極寒中急速生長凝結、又如同玄冰在鍛造中寸寸成型的奇異聲響!
喀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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