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禁地偷渡,守衛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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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星穀,名副其實。穀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獸啃噬過,嶙峋的黑色山岩犬牙交錯,向內延伸,最終沉入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墨綠色濃霧之中。那霧氣並非死物,它翻滾、蠕動,如同億萬條劇毒的活蛇糾纏在一起,貪婪地吞噬著光線與聲音。陽光在此處徹底失效,唯有穀口岩壁上稀稀拉拉生長的“鬼螢苔”散發著幽冷的慘綠熒光,勉強勾勒出輪廓,更添幾分陰森詭譎。空氣粘稠滯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爛的糖漿,濃烈的甜腥味混合著屍體腐敗的氣息,頑固地鑽入鼻腔,滲入肺腑,帶來陣陣麻痹般的眩暈感。
    雲黯穿著粗陋、散發著汗餿和血腥味的獸皮苦役服,混雜在數十名形容枯槁、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屍的妖修之中。沉重的“沉星石”棱角深深陷入他肩膀的皮肉,每一次拖曳,粗糙的繩索都帶來火辣辣的摩擦痛楚。鮮血混合著汗水,早已將肩頭的獸皮浸透,凝結成暗紅色的硬痂,又在新的摩擦下裂開,滲出新鮮的血珠。他微微佝僂著背,腳步虛浮,與周遭那些被勞役徹底壓垮了脊梁的苦役毫無二致。目光低垂,死死盯著腳下泥濘濕滑、布滿了發光苔蘚和不明粘液的小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就會力竭倒地。
    然而,他低垂的眼瞼下,瞳孔深處卻燃燒著冰焰般的冷靜與專注。每一次沉重的喘息,每一次因“力竭”而不得不停頓的瞬間,他看似渙散的眼神都在極速地掃掠、分析、烙印。
    山脊高處,一隊隊身披粗糙鱗甲、手持淬毒骨矛的妖衛,如同精準的傀儡,踩著固定而沉重的步伐來回巡視。他們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刀片,一遍遍掃過下方螻蟻般的苦役群。這些妖衛的隊形、換崗的間隙、目光停留的規律,都被雲黯無聲地拆解、記憶。更遠處,那翻湧的墨綠色毒霧之牆,便是第一道名副其實的死亡天塹——外層毒霧沼澤。霧氣深處,偶爾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巨大節肢摩擦岩石的“沙沙”聲,那是石化妖蛛在毒沼泥潭中潛行、狩獵的聲響。它們灰敗如岩石的甲殼,劇毒的螯肢,八隻閃爍著冰冷幽光的複眼,都是資料中反複強調的致命威脅。
    他的計劃,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核心便係於這片吞噬生機的毒沼之下。
    數日前,利用苦役身份在靠近毒霧區邊緣“清理礦渣雜物”的機會,他以爐火純青的“千幻手”技巧,神不知鬼不覺地“收集”了附近廢棄礦洞深處散落的幾塊“玄冰玉”碎片。這些碎片不過指甲蓋大小,觸手冰寒刺骨,蘊含著精純的陰寒之力,正是他需要的“鑰匙”。此刻,這些冰冷的希望,正隨著他每一次拖曳沉星石時身體不可避免的晃動、每一次因“疲憊”而踉蹌彎腰、每一次側身避讓同伴的瞬間,被他以指尖難以察覺的微力,如同彈射最微小的暗器,精準地彈射出去,悄無聲息地嵌入毒沼邊緣幾處特定位置的、粘稠腥臭的泥濘之中。
    動作之細微,時機之刁鑽,連近在咫尺、同樣被沉重勞役折磨得隻剩一口氣的同伴都毫無所覺。這些麻木的妖修,眼中隻有腳下巴掌大的立足之地,以及深入骨髓的對死亡和監工的恐懼。雲黯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縷被壓縮到極致、幾乎無法被感知的至寶寒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透過指尖,隔空注入那些深埋泥沼的玄冰玉碎片內部。寒力並非蠻橫衝撞,而是在碎片內部勾勒出細密、繁複、環環相扣的冰係符文回路。這些符文並非為了瞬間的爆發與毀滅,而是構築成一個個精妙的“寒力透鏡”與“能量引導陣”,隻待那個特定的時刻,將碎片本身以及他注入引導的陰寒之力,在瞬間壓縮、凝聚、定向爆發,形成一條短暫凍結毒沼的冰之路徑。
    它們在等待,如同蟄伏的冰蛇,等待雲黯血脈深處那一道被壓抑到極限的引爆指令。
    日頭在濃霧之上緩緩西沉,最終被徹底吞噬。慘綠色的妖月爬上中天,將幽暗的穀口染上一層詭秘、非自然的冷光。監工刺耳的骨哨聲響起,苦役們如同被抽去骨頭的皮囊,麻木地被驅趕著離開工事區,返回那片倚著冰冷山壁搭建的、散發著濃烈黴爛與排泄物惡臭的窩棚。雲黯蜷縮在角落最冰冷潮濕的石板上,背對著此起彼伏、夾雜著痛苦呻吟的鼾聲。他的指尖,在獸皮衣的內側,以近乎自虐的專注和速度,反複臨摹、推演著白日裏烙印在腦海中的一切:
    巡邏妖衛小隊每一次轉身的精確角度;毒霧流動時細微的濃度變化,以及它們與下方泥沼氣泡翻湧頻率之間那隱秘的聯係;那些隱藏在泥沼深處、足以致命的石化妖蛛,其可能的巢穴方位與它們感知外界的方式——資料記載它們對震動和毒霧濃度變化極其敏感;甚至包括腳下發光苔蘚分布的疏密,哪一塊岩石可以作為短暫借力的支點……
    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咀嚼、拆解、組合、模擬。毒霧沼澤並非一成不變的死物。它的流動有著某種混沌而暴戾的韻律,時而狂暴如怒海狂潮,卷起墨綠的旋渦,時而又沉寂如萬年死水,濃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而那些潛伏在泥沼深處的石化妖蛛獵手,它們的活動範圍、活躍程度,竟隱隱與毒霧的濃度、流向、甚至地底深處偶爾傳來的微弱震動息息相關。雲黯需要在這混沌中,找到那個毒霧相對稀薄、流動趨於平緩、妖蛛活動因環境劇變而進入短暫蟄伏低潮的“縫隙”——一個稍縱即逝的生存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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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終於在第三天深夜,伴隨著大地的低吼降臨。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巨獸咆哮的轟鳴從地脈深處傳來,整個葬星穀外圍都為之震顫!緊接著,一股裹挾著濃烈硫磺焦臭味的灼熱狂風,如同壓抑了萬年的怒火,猛地從地裂縫隙中噴湧而出!狂風粗暴地撕扯著、卷動著那粘稠的墨綠毒瘴。濃霧被強行攪散、拉伸,形成一道道扭曲、短暫、如同巨大傷疤般的稀薄通道!空氣中原本令人窒息的甜腥腐爛味,被這股霸道刺鼻的硫磺氣息暫時壓製、驅散。
    幾乎在同一時間,泥沼深處傳來了密集而焦躁的窸窸窣窣聲!那些依靠感知毒霧濃度細微變化和地表微弱震動來鎖定獵物的石化妖蛛,似乎對這種劇烈的、超出它們理解範圍的環境劇變感到極度不適和恐慌。它們龐大的、覆蓋著灰敗石質甲殼的身軀,紛紛不安地躁動著,然後迅速縮回泥沼更深、更穩定的巢穴深處,發出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的甲殼摩擦聲。
    天時、地利!
    雲黯在窩棚角落的陰影裏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爆射,如同劃破永夜的寒星,旋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又像是融入了身下冰冷的岩石陰影,無聲無息地貼著窩棚粗糙、布滿濕滑苔蘚的岩壁滑了出去。體內那被神識死死壓製、如同冰封火山般的靈力,在意誌的絕對掌控下轟然解凍、奔騰!狂暴的力量在經脈中咆哮,卻被更強大的精神牢籠死死約束,沒有一絲一毫外泄。此刻,他需要速度,需要絕對的寂靜,需要化身為一縷真正融入夜色的風!
    身影在嶙峋的怪石、傾倒的巨大古木殘骸、以及散發著腐殖質氣息的灌木叢間疾速穿梭。每一次落腳,都精準地選擇在苔蘚最厚最軟之處,或是鬆軟的腐葉層,又或是碎石堆最不易發出聲響的位置。身體的重心隨著地形微妙地起伏、調整,將衝擊力消弭於無形。狂風在耳邊呼嘯,卷起的毒霧旋渦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在他身邊咆哮、撕扯。那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毒氣舔舐著裸露的皮膚,傳來細微卻密集的針刺灼痛感。他屏住呼吸,體內那縷至寶寒力被極致調動,在體表形成一層薄如蟬翼、肉眼難辨的冰晶護膜,艱難地抵禦著無孔不入的侵蝕。每一次毒霧的衝擊,都讓這層護膜劇烈波動,消耗著寶貴的靈力。
    幾個兔起鶻落,快如鬼魅,他已再次逼近那片翻滾著死亡氣泡的毒沼邊緣。狂風依舊在穀口肆虐咆哮,被卷向高空的毒霧暫時露出了下方的猙獰麵目。靠近沼澤地表的位置,在狂風的撕扯下,赫然出現了數條扭曲、狹窄、如同地獄裂縫般短暫存在的、毒霧相對稀薄的“通道”!通道下方,是翻滾著漆黑泥漿、冒著惡臭氣泡、深不見底的死亡泥潭。
    雲黯的心神瞬間沉入古井無波的冰湖深處。他雙手在胸前閃電般結印,十指翻飛,帶起一片模糊的殘影,每一個指訣都蘊含著對寒冰之力最精微的掌控。強大的神識如同無數根無形的、堅韌的絲線,無視狂風毒霧的幹擾,精準而穩定地勾連上那幾枚深埋在泥沼邊緣特定節點、如同冰種般的玄冰玉碎片。
    “凝!”
    一道無聲卻蘊含著絕對意誌的指令,如同無形的重錘,在他識海核心轟然炸響!
    嗡——!
    數道幽藍色的寒光,如同沉睡萬載的冰龍驟然蘇醒,在漆黑腥臭的泥濘深處驟然點亮!那光芒並非爆發擴散,而是被碎片內部早已刻畫的符文回路強行約束、引導!極致的陰寒之力被瘋狂壓縮、凝聚,不再是彌漫的寒氣,而是化作了數道手臂粗細、凝練得如同液態藍寶石般的、散發著絕對零度氣息的冰藍光束!光束破開泥漿,並非筆直向前,而是以一種玄奧莫測、彼此呼應的角度,如同冰之巨矛,狠狠地對撞、交錯!
    嗤啦——!嗤嗤嗤——!
    刺耳尖銳、仿佛空間都被凍結撕裂的聲響,被狂暴的風吼掩蓋了大半。冰藍光束交匯的核心點,下方翻滾的惡臭泥沼瞬間失去了所有活力!渾濁粘稠的泥漿、腐敗的植物根莖殘骸、甚至幾條來不及逃竄、形態猙獰的細小毒蟲,在絕對寒力降臨的刹那,被徹底定格,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一塊堅硬無比、散發著森森白氣的巨大冰坨!並且,這霸道絕倫的凍結之力,沿著光束對撞產生的環形衝擊波,如同冰藍色的死亡蛛網,迅猛地向四麵八方蔓延開去!
    哢、哢哢哢、哢嚓嚓……
    凍裂聲連綿不絕,如同死神的喪鍾在泥沼上敲響。僅僅兩個呼吸!一條寬約三尺、長約十丈的“寒冰小徑”,硬生生在這片吞噬了無數生命的劇毒泥沼之上凍結成型!冰麵光滑如鏡,卻又布滿細微的玄奧冰紋,散發著足以凍結靈魂的白色寒氣,與周圍依舊翻騰咆哮的墨綠毒霧形成了地獄與冰獄的鮮明對比。冰道邊緣的泥沼劇烈地翻滾、沸騰,如同被激怒的巨獸,試圖反撲、吞噬這條不和諧的冰之通路,但玄冰玉碎片本身蘊含的遠古寒力,加上雲黯注入的至寶寒力引導,霸道絕倫,短時間內竟將洶湧的毒泥死死壓製在冰道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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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隻在瞬息!
    雲黯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在冰道成型的刹那,腳尖在身後凍硬的泥地上猛地一點!腳下的冰晶地麵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碎裂聲,而他整個人已如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閃電,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射向那條散發著致命誘惑與無盡危險的冰藍通道!
    冰冷的寒氣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透了他體表那層薄薄的冰晶護膜,狠狠紮入肌膚,帶來刺骨的劇痛。腳下,是幽深翻滾、散發著惡臭的毒沼深淵,仿佛踏在通往九幽地獄的獨木橋上。他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冰道最堅實、寒氣最濃鬱的中心線上,將速度催發到肉身的極限!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和冰麵在腳下發出的細微呻吟。
    然而,冰道的強行開辟和那瞬間爆發的恐怖寒力能量波動,如同在平靜相對而言)的死亡泥潭中投入了一座冰山!其引發的震蕩,遠超雲黯最壞的預計!
    嘶嘶嘶——!嘎嘣!嘎嘣!
    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嘶嘯聲,混合著甲殼劇烈摩擦的恐怖聲響,猛地從冰道兩側的泥沼深處爆發!數頭被強行打斷蟄伏、被那侵入領地的極致寒力徹底激怒的石化妖蛛,從泥漿中狂暴地拱起龐大的身軀!它們灰敗如岩石的甲殼在慘綠月光下閃爍著冰冷光澤,八隻幽綠的複眼如同燃燒的鬼火,死死鎖定了冰道上那個渺小卻帶來巨大威脅的入侵者!
    口器瘋狂開合,大股大股粘稠的、散發著濃烈惡臭的墨綠色毒液,如同強弓勁弩發射的毒箭,帶著破空的尖嘯,鋪天蓋地般射向冰道上的雲黯!更有兩頭體型格外龐大、如同小型山丘般的妖蛛,揮舞著前端如同攻城巨錘般的岩石螯肢,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勢,狠狠砸向冰道的邊緣連接處!它們的目標很明確——摧毀這條該死的冰路,將入侵者埋葬在毒沼之下!
    轟隆!哢嚓嚓——!
    冰屑如同爆炸般激射紛飛!堅硬的冰道在蘊含著萬鈞之力的螯肢重擊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劇烈震顫、呻吟!邊緣連接處瞬間崩裂出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擴散的巨大裂痕!粘稠的毒液如同暴雨般潑灑而下,帶著強烈的腐蝕性,落在冰麵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響,冒出刺鼻的濃烈白煙,堅固的冰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蝕穿、變薄、軟化!
    雲黯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髒!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身影在高速奔行中驟然變得虛幻不定,不再是直線衝刺,而是踏出了一套玄奧莫測、源自千幻手身法的保命步法——“鬼影迷蹤步”!如同在刀山火海、毒雨巨錘的絕境中跳著一曲死亡之舞!
    唰!
    身影詭異地向左橫移三尺,一團兜頭罩下的粘稠毒液擦著他的殘影飛過,重重砸在冰麵上,瞬間蝕出一個冒著白煙的深坑!
    轟!
    幾乎在同時,一隻巨大的岩石螯肢帶著毀滅的風壓,狠狠砸落在他前一瞬落腳的位置!冰麵轟然爆碎,冰冷的泥漿混合著冰渣衝天而起!
    嗖!嗖!嗖!
    更多的毒液箭矢破空而來,封鎖著他前進的路線!雲黯的身體在極速中做出不可思議的扭曲、折疊、驟停、再驟然加速!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如同刀割,毒液的腥臭幾乎令人窒息,每一次閃避都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他不敢有絲毫停頓,更不敢回頭去看身後崩塌的冰道和越來越近的妖蛛巨影!丹田內的靈力如同開閘的洪流,盡數灌注於雙腿經脈,肌肉賁張,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響,將速度硬生生再次拔高一截!
    十丈的距離,在生死時速下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轉瞬即逝!當冰道盡頭那片相對堅實、布滿了濕滑苔蘚的斜坡終於觸手可及時,雲黯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身體借著最後一步的蹬力,如同掙脫了枷鎖的夜梟,猛地向前撲出!一個狼狽卻迅捷無比的翻滾,帶著滿身的冰屑和泥漿,重重地摔落在斜坡之上!
    呼哧…呼哧…
    他劇烈地喘息著,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身後,那條以巨大代價強行開辟的冰之通道,在數頭暴怒妖蛛瘋狂的螯肢錘擊和毒液腐蝕下,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呻吟,轟然碎裂、坍塌!巨大的冰塊沉入翻滾的墨綠毒沼,迅速被吞噬、溶解,仿佛從未存在過。
    暫時…安全了?雲黯撐起身體,抹去嘴角因劇烈喘息和靈力震蕩而溢出的一絲腥甜。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股無形的、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龐大壓力,如同億萬鈞重的水銀,驟然從四麵八方傾瀉而下!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模糊!
    毒霧的咆哮、泥沼的翻滾、妖蛛的恐怖嘶吼……所有外界的喧囂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瞬間抹去。絕對的死寂降臨,仿佛踏入了另一個維度。他闖入了一片光怪陸離、靜謐到令人心膽俱裂的詭異世界。
    這裏古木參天,每一株都龐大得超乎想象,虯結盤繞的枝幹扭曲成各種猙獰怪誕的姿態,如同垂死巨獸伸向天空的絕望爪牙,層層疊疊,遮天蔽日。隻有零星的、慘綠色的妖月光輝,艱難地穿透厚重枝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如同鬼爪般不斷搖曳變幻的光斑。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濃得化不開的甜膩花香無孔不入,帶著一種令人心神恍惚、昏昏欲醉的魔力。而這片詭異森林的中心,矗立著一株龐然巨物——它比周圍所有古木都要龐大數倍,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粗糙幹裂的樹皮布滿溝壑,如同幹涸萬年的巨大傷口。無數粗壯如巨蟒的暗紫色藤蔓,從它遮天蔽日的枝椏上垂落下來,藤蔓上開滿了密密麻麻、碗口大小、色澤豔麗到妖異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在微微地、有節奏地蠕動著,散發出肉眼可見的、如同薄紗般的淡粉色氤氳霧氣,將整個巨樹區域籠罩在一片迷離夢幻卻又致命的光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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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音古樹!
    雲黯的心猛地沉入穀底,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這就是葬星穀中層的守護者!資料中記載它能直接侵入神魂,編織出直擊心靈最深處恐懼與欲望的心魔幻境!他立刻收斂全部心神,神識如同歸巢之鳥,急速內縮,試圖封閉六感,隔絕那無孔不入的甜膩花香與粉色霧氣。然而,已經太遲了!
    那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花香仿佛擁有了生命,無視了他體表的防禦,絲絲縷縷,如同最細微的毒蟲,強行鑽入他的口鼻,滲入他的皮膚毛孔!眼前巨樹的輪廓、藤蔓的扭曲、妖花的蠕動,都開始劇烈地搖晃、旋轉、溶解!淡粉色的霧氣如同溫柔的毒藥,將他包裹、滲透。
    嗡——!
    一聲低沉、悠長、仿佛來自九幽深淵最底層的嗡鳴,並非通過耳膜傳遞,而是如同無形的重錘,直接在他靈魂最核心、最脆弱的地方轟然炸響!這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和詭異的誘惑力,瞬間瓦解了他剛剛凝聚起來的心神防線!
    眼前的古樹、藤蔓、妖花……所有的一切都在聲音響起的瞬間褪色、扭曲、崩解!冰冷刺骨的絕望和深入骨髓的劇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冰冷的石室,熟悉的冰冷石室!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鐵鏽,堵塞著鼻腔,灌滿了肺腑!視野所及,是地獄般的景象——滿地的殘肢斷臂,斷裂的骨頭碴子刺破皮肉,白森森地裸露著。粘稠溫熱的鮮血在粗糙冰冷的石板上肆意橫流、匯聚成暗紅色的溪流。一張張熟悉到刻骨銘心的麵孔,凝固在死亡降臨前的最後一刻——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須發戟張,怒目圓睜,眼中燃燒著不甘的怒火,卻已生機斷絕;從小一起摸爬滾打長大的玩伴,臉上定格著極致的驚恐與茫然,嘴巴大張著,似乎想喊出什麽;還有……那個總是溫柔笑著、會偷偷塞給他糖糕、替他擦去練功後汗水的姐姐……此刻倒在一片刺目的血泊中,美麗的眼睛空洞地大睜著,失神地望著石室頂部的無盡黑暗,一隻白皙的手還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指尖微微蜷曲,似乎想抓住什麽,抓住那轉瞬即逝的生路,或是……抓住他……
    “阿姐——!”雲黯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長滿倒刺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後瘋狂地撕扯、揉捏!痛!痛徹心扉!痛得他無法呼吸!冰冷的絕望如同萬載寒冰,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將他拖入無底的黑暗深淵。他全身抑製不住地劇烈顫抖,喉嚨裏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和低吼。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陰鷙、散發著無盡寒意與血腥氣息的身影,緩緩從石室入口那片最濃鬱的陰影中踱步而出。玄黑色的長袍,仿佛由最深沉的黑夜織就,袖口以暗金絲線繡著猙獰咆哮的惡鬼圖騰。一張臉如同刀削斧鑿般冷硬,棱角分明,嘴角卻掛著一絲殘忍而戲謔的、仿佛在欣賞傑作的笑意。那雙眼睛,冰冷、漠然,如同萬載不化的寒潭,掃過滿地的屍體時,沒有任何波瀾,如同在清點一堆無用的垃圾。最終,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牢牢鎖定了蜷縮在角落血泊中、瑟瑟發抖的幼小身影——那個曾經的自己!
    厲刑!
    是他!就是這張臉!哪怕經曆輪回,挫骨揚灰,雲黯的靈魂也認得這張烙印著血海深仇的臉!
    “嗬…小老鼠,躲得倒挺深。”厲刑的聲音冰冷而沙啞,如同毒蛇吐信,又像是生鏽的鈍刀在刮擦骨頭,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和輕蔑,狠狠鑿進雲黯的耳膜,刺入他的靈魂。他緩緩抬起右手,那隻手枯瘦如同千年老樹的鬼爪,皮膚是病態的灰白色,指尖繚繞著令人心悸、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粘稠黑色魔氣。“把東西交出來……”他向前逼近一步,陰影如同實質般壓下,“看在你如此‘努力’躲藏的份上,給你個……痛快。”
    “轟!”
    極致的恐懼!刻骨的仇恨!兩種狂暴到足以摧毀理智的情緒洪流,如同積蓄了萬年的火山,在這一刻被厲刑的話語和身影徹底引爆!瞬間衝垮了雲黯所有的心防!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親人血泊中瑟瑟發抖、被無邊絕望和恐懼吞噬的弱小稚童!厲刑的身影在他眼中急速放大,充滿了整個視野,那隻纏繞著致命魔氣的鬼爪,帶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威壓,如同死亡的陰影本身,朝著他的天靈蓋,毫不留情地狠狠拍下!死亡的冰冷觸感從未如此刻般清晰、真實、無可逃避!
    “啊——!!!”雲黯發出一聲淒厲到撕裂靈魂的嘶吼!身體在本能的、極致的恐懼和滔天恨意驅動下,不受控製地向後猛退!丹田內被壓製的靈力徹底失控,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熔岩,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向著右臂奔湧而去!五指瞬間成爪,筋骨爆鳴,皮膚下青筋虯結如龍!帶著一股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決絕意誌,就要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虛幻卻又無比真實的厲刑身影,轟出畢生修為凝聚的、灌注了所有仇恨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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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擊若出,必將引動他體內所有被封印、被壓製、被偽裝的氣息!如同在黑夜中點燃最耀眼的烽火!在這幻音古樹主宰的領域內,心神徹底失守,力量狂暴失控,等同於引頸就戮!
    千鈞一發!生死一線!
    嗡——!
    左臂臂骨深處,那枚沉寂的、仿佛亙古冰核的至寶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凝練、仿佛能凍結時空長河、凝固萬物思維的極致寒意,並非狂暴爆發,而是如同最纖細、最精準的冰晶之針,帶著洞穿一切的鋒銳,瞬間刺入了他那沸騰灼熱、幾乎要被仇恨和恐懼徹底焚毀的神魂核心!
    “呃啊——!”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整個靈魂被最冰冷的利刃貫穿、攪碎!但這極致冰冷的、撕裂靈魂的劇痛,卻像一盆來自九幽黃泉最深處的萬載寒泉,瞬間澆滅了他神魂中那幾乎將他徹底焚毀、拉入瘋狂深淵的恐懼與仇恨之火!眼前那血淋淋的石室、厲刑猙獰如惡鬼的麵孔、親人慘死定格的模樣,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渾濁水麵,劇烈地晃動、扭曲、模糊起來!
    一個更加冰冷、更加理智、如同萬載玄冰碰撞般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又似洪鍾大呂,在他混亂沸騰、瀕臨崩潰的識海中轟然炸響:“幻境!此乃幻境!葬星穀!幻音古樹!厲刑早已重傷,墜入地脈岩漿,生死不明!眼前一切,皆是虛妄!皆是心魔!!”
    這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他自身意誌深處那最後一絲不屈的呐喊,被至寶碎片的絕對寒意所激發、所淬煉、所無限放大!如同定海神針,鎮壓怒海狂濤!
    “虛妄…皆是虛妄!!!”雲黯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濃烈至極的腥甜瞬間充斥口腔,伴隨著尖銳到極致的劇痛,如同第二根冰針,狠狠刺入混沌的意識!湧向右臂的狂暴失控靈力,被他以莫大的、幾乎撕裂經脈的意誌力,硬生生逆轉、強行壓回近乎沸騰的丹田!識海中翻騰咆哮、欲要毀滅一切的怒海狂濤,被那縷霸道絕倫的至寶寒力強行凍結、鎮壓、平息!
    哢嚓!嘩啦啦——!
    眼前的一切幻象,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鏡麵,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然後嘩啦啦地徹底碎裂、崩解、消散!冰冷的石室、刺鼻的血腥味、厲刑那如同噩夢般的黑影……盡數湮滅於無形!他依舊站在那株妖異恐怖的暗紫色幻音古樹下,周圍是扭曲如鬼爪的枝幹和無聲蠕動、散發粉霧的妖豔花朵。淡粉色的霧氣依舊繚繞不散,但那股直擊靈魂深處、誘發恐懼與沉淪的詭異力量,已被他憑借意誌和至寶的護持,強行掙脫!
    冷汗如同瀑布,早已浸透了他的全身,緊貼著冰冷粘膩的獸皮,帶來刺骨的寒意。心髒在胸腔內瘋狂擂動,如同重錘擊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近乎虛脫的筋肉。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栗,眼神雖然恢複了清明,但那瞳孔最深處,依舊殘留著無法磨滅的刻骨心悸,以及那被強行壓下、卻已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滔天恨意。
    然而,掙脫這恐怖心魔幻境的代價,遠不止是精神上的劇烈消耗!
    就在他心神因劇烈波動而出現巨大破綻、強行逆轉暴走靈力掙脫幻境的那一瞬間,一股無形的、極其尖銳的、如同實質精神利刺般的警報波動,以那株龐大的幻音古樹為核心,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無聲無息卻迅疾無比地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這股波動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林木的遮擋,帶著“入侵者!心神劇烈波動!破除幻境!”的強烈信息,瞬間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古樹森林!
    幾乎在警報波動擴散的同一刹那!
    “唳——!!!”
    一聲穿金裂石、飽含著震怒、殺意與一種被挑釁了威嚴的狂暴尖唳,如同無形的毀滅之矛,猛地撕裂了葬星穀中層這片死寂的夜空!這聲音蘊含著強大無匹的穿透力,更帶著一種冰冷無情、如同實質般牢牢鎖定目標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剛剛站穩、心神未定的雲黯靈魂之上!
    聲音的來源,正是外層毒霧沼澤與中層古樹森林的交界地帶!一股強大、淩厲、充滿了撕裂一切的銳利金鐵之氣、如同實質風暴般的磅礴妖力波動,轟然衝天而起!金色的妖力光柱在慘綠月光下異常醒目,如同黑夜中驟然燃起的烽燧狼煙!
    雲黯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隻見遠處高空,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流光,正以撕裂空氣的恐怖速度破空而來!它雙翼展開,足有數丈之寬,每一根翎羽都如同最純淨的黃金熔鑄而成,在慘綠的妖月光輝下閃爍著冰冷、尊貴而又無比鋒銳的金屬光澤!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額頭正中,一隻豎立的、如同熔化的黃金在流淌燃燒的金色眼眸!此刻,這隻豎瞳正迸射出兩道凝練如實質的刺目金光,如同兩柄開天辟地的神劍,穿透了層層疊疊、扭曲虯結的枝葉屏障,精準無比地、牢牢地鎖定了雲黯所在的方位!那目光冰冷、無情、充滿了審視與毀滅的意誌!
    三眼金雕!妖衛隊長!
    那冰冷無情的金色豎瞳,隔著遙遠的距離,仿佛已經穿透了他粗陋的獸皮偽裝,看穿了他體內不屬於這片妖域的、屬於人族的本源氣息!那聲撕裂夜空的尖唳,是捕獵開始的信號,是死亡的宣告!
    逃!必須立刻逃!不惜一切代價!
    雲黯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甚至連平複翻騰氣血的時間都沒有!他猛地一蹬腳下濕滑冰冷的苔蘚地麵,身體如同被強弓射出的勁矢,又像是受驚後爆發出全部潛能的幽影夜梟,朝著古樹森林更深處、那隱約傳來浩瀚深邃星辰之力波動的內層方向,亡命飛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甚至在身後拉出了淡淡的殘影!
    “吼!”“抓住他!”“別讓那人族老鼠跑了!”
    身後的密林深處,已經響起了急促而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奔跑聲!妖衛們低沉凶戾的呼喝聲!利器破開擋路枝葉的刺耳呼嘯聲!追兵,不止是天上那隻帶來致命壓迫感的金雕!地麵的妖衛精銳,在警報和隊長尖唳的指引下,如同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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