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一響，雲黯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現在東荒塔下。這座矗立於荒原之上的古塔通體漆黑，塔身刻滿早已失傳的上古符文，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三日前那場魔雨侵蝕了塔基的防護陣法，此刻仍有縷縷黑霧從磚縫間滲出，像某種活物般纏繞著塔身。
    他右臂的妖鱗微微震顫，青銅劍魂在血脈中發出低沉的嗡鳴——這是對危險的預警。抬頭望去，三十六層塔簷上懸掛的青銅鈴鐺無風自動，卻詭異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整座塔仿佛被某種力量隔絕在現世之外，連月光照在其上都被扭曲成慘淡的青色。
    "上古禁製……"雲黯低語，指尖凝聚出一縷晶髓能量，輕輕觸碰塔身。
    "嗡——"
    空氣驟然震蕩，無數金色鎖鏈憑空浮現，縱橫交錯地封鎖著整座高塔。每一條鎖鏈上都刻著繁複的星鬥紋路，隱約構成周天星鬥大陣的雛形。最底層的三道鎖鏈已經斷裂，斷裂處殘留著漆黑的腐蝕痕跡——正是三日前魔雨造成的破壞。
    晶髓順著鎖鏈紋路攀附而上，試圖解析禁製的結構。然而，當湛藍能量觸及第七重禁製時，整座東荒塔驟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轟！"
    反噬之力如潮水般湧來，雲黯瞳孔驟縮，右臂妖鱗瞬間炸起，斬道劍意自主激發，分光式化作數百道劍影，將襲來的金光斬成碎片。但即便如此，仍有一縷禁製之力穿透防禦，在他左肩撕開一道血痕。
    "果然藏著周天星鬥大陣的雛形……"他凝視著鎖鏈上流轉的星圖，那些星辰排列與聖女在祭典上手持的鑒魔鏡背麵圖案如出一轍。本命珠在丹田內緩緩旋轉，將捕捉到的星圖拓印進青蓮小世界的天穹。
    他沒有急於突破，而是靜立原地，以神識細細探查禁製的構造。這座塔的防護並非單純阻隔外人進入，更像是一座囚籠——既防止外人闖入，也防止塔內之人逃脫。
    "獵影閣的手筆？還是仙帝親自設下的禁製？"
    沉吟片刻，雲黯右臂妖骨中的青銅劍魂再度震顫，斬道三式中的"歸墟式"蓄勢待發。他不再試探，而是直接以蠻力破禁！
    "破！"
    劍意如龍，妖力與晶髓能量交融，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狠狠斬向禁製最薄弱處。
    "哢嚓——"
    第十重禁製應聲碎裂，但破碎的鎖鏈並未消散，反而化作無數金色細絲，如毒蛇般纏繞而來！雲黯身形急退，可那些金絲竟如附骨之疽，緊追不舍。
    "血脈詛咒？"他眼神一冷，瞬間認出這是獵影閣專門針對影遁之術設下的陷阱。若被纏上，不僅影遁能力會被封印，連神魂都會遭受侵蝕。
    "嗬，雕蟲小技。"
    他左鬢斑白的發絲無風自動，時空亂流中獲得的"刹那"神通驟然發動！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金絲的軌跡在他眼中變得無比清晰，每一條的源頭都連接著塔頂某處。雲黯冷笑一聲，右臂妖鱗逆起，《天妖淬體訣》的氣血之力轟然爆發，硬生生將逼近的金絲震退！
    趁此間隙，本命珠噴湧出一道混沌青光，如利刃般在禁製上切開一道狹窄通道。雲黯身形一閃，直接穿入其中！
    ……
    第二十重禁製處，危機再臨。
    這裏的鎖鏈不再是純粹的金色，而是纏繞著暗紫色的霧氣。每當晶髓能量靠近，霧氣便凝結成猙獰的毒蛇，噬咬而來。更棘手的是，這些霧氣竟然能腐蝕神識，稍有不慎便會被其侵入靈台。
    "獵影閣的弑魂毒霧……"雲黯眼神微沉。
    他曾在獵影閣的某處據點見過類似的東西，據說是以真仙之血混合九幽魔氣煉製而成，專克神魂強大的修士。若被侵入識海，輕則神魂受損，重則淪為行屍走肉。
    "看來獵影閣確實在監視聖女。"
    雲黯不再保留，右臂妖骨中的青銅劍魂徹底蘇醒，一股蒼茫古老的劍意席卷而出！
    "斬道——歸墟！"
    劍光如瀑，紫霧在接觸到劍意的瞬間便如冰雪消融。禁製鎖鏈寸寸崩斷，雲黯腳步不停，繼續向上突破。
    ……
    第三十六重禁製，終於到了塔頂。
    當最後一重禁製被破開的瞬間，月光陡然變得粘稠如水，整座東荒塔仿佛被拖入另一個空間。雲黯的靴底剛踏上塔頂的青磚地麵，就聽見身後所有禁製瞬間複原的嗡鳴聲。
    三百六十盞青銅古燈無聲燃起，昏黃的火光照亮了端坐在星圖中央的白色身影。
    聖女。
    她背對著雲黯，長發如瀑垂落，雪白的祭袍上繡著周天星辰的紋路。那麵鑒魔鏡懸浮在她麵前，鏡麵卻不是對著來人，而是照向她自己心口的位置。
    "你救那個孩童時，影縛術的起手式露出了破綻。"聖女的聲音比祭典時更加清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雲黯的偽裝術應聲碎裂，露出本來麵目。他注意到，聖女說話時，鏡光照耀之處的白衣下隱約有金色紋路在蠕動，像無數細小的鎖鏈深深勒進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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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我的偽裝術，聖女殿下心口的禁製更令人好奇。"雲黯故意向前邁出三步，正好踩在星圖的角宿方位——這個位置能讓他的影子和聖女的身影在鑒魔鏡中重疊。
    "不知仙帝在自己豢養的雀兒身上拴幾條鎖鏈才安心？"
    "錚——"
    鑒魔鏡突然發出刺耳的碎裂聲！聖女廣袖翻飛，七道銀光從袖中激射而出，在雲黯腳前釘出北鬥七星的形狀——每一道銀光都是一枚透骨釘，釘身上刻著獵影閣獨有的星紋。
    "你以為突破三十六重禁製就能活著離開？"聖女終於轉過身來。
    月光照在她臉上的瞬間，雲黯瞳孔微縮——她的眉心多了一道豎痕，像是被人用利器生生劃開的第三隻眼。更詭異的是，那道豎痕中隱約有混沌色的光芒流轉。
    "獵影閣四大掌令使就埋伏在塔下。"她冷冷道，聲音裏帶著壓抑的顫抖，"隻要我發出信號，他們立刻就會殺上來。"
    雲黯的指尖輕輕撫過右臂妖鱗，葬神棺碎片在皮下湧動，隨時準備構築防禦。但他忽然注意到，聖女說話時，左手尾指正以某種特定頻率輕叩鏡麵——
    那是他在時空亂流中見過的，上古暗影神魔族的密語手勢。
    "合作。"
    雲黯眼神微動，故意催動本命珠，讓青蓮虛影在頭頂一閃而逝。
    這個動作讓聖女瞳孔劇烈收縮！她心口的禁製金紋突然暴起，像被激怒的蛇群般瘋狂遊向脖頸，似乎某種力量正在強行壓製她的情緒。
    聖女猛地將鑒魔鏡翻轉！
    鏡背的周天星鬥圖投射到空中，其中三處星宮正在扭曲變形，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篡改了軌跡。
    "看明白了嗎？"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某種決絕，"仙帝要用整個下界作為登神祭品，北境陣眼七日後就會啟動。"
    雲黯的劍魂突然發出尖銳預警！
    他本能地側身，一枚烏黑的釘子擦著咽喉飛過，深深沒入身後的青銅燈柱。被擊中的燈盞瞬間化作膿血，散發出腐仙散特有的腥甜氣息。
    "獵影閣的弑神釘？"雲黯右臂妖鱗盡數炸起，斬道劍意蓄勢待發。
    聖女卻比他更快，鑒魔鏡驟然射出一道銀光，直接擊中雲黯胸口——
    沒有痛感，隻有一股冰涼的能量順著經脈遊走，最終融入丹田中的本命珠星圖。
    陣眼密鑰！
    這個認知剛在腦海浮現，雲黯就看見體內星圖劇烈翻騰，北境某處雪原亮起刺目的血色光點。密鑰在星圖中化作流光，勾勒出完整的陣眼結構圖，而核心處赫然是……
    "黃巾力士鎮守的祭天台？"雲黯猛然想起在時空亂流中見過的畫麵——少年仙帝屠殺暗影神魔族時，用的正是這種將生靈煉化成力士的邪術。
    他猛地抬頭："你讓我去送死？"
    "噗——"
    聖女突然噴出一口金血！心口的禁製金紋已經爬滿她半邊臉龐，像一張猙獰的蛛網。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痙攣，喉嚨裏湧出大量血沫。
    "陣眼啟動前會有……"她的話被劇痛打斷，整個人跪倒在地，鑒魔鏡"咣當"一聲跌落。
    雲黯的劍魂預警在此刻達到頂峰！
    塔外傳來三十六麵陣旗同時展開的獵獵聲響，困仙陣的紫光穿透塔身，在青磚地麵烙下燃燒的符文。更致命的是，他感知到四道堪比地仙的氣息正沿著塔身飛速攀升！
    獵影閣的四大掌令使，來了。
    "用這個！"聖女突然抓起鑒魔鏡，狠狠砸向自己眉心！
    "哢嚓！"
    那道豎痕猛然張開，露出一枚混沌色的珠子。與此同時，她撕開衣襟，露出心口完全金紋化的皮膚——那裏浮現著微型的周天星鬥大陣，正將她的生命力源源不斷抽向虛空某處！
    雲黯的葬神棺碎片自動護主，灰霧在麵前形成屏障。但聖女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徹底怔住——
    她竟然徒手插入自己心口，硬生生扯出半塊帶著金紋的血肉！
    這塊血肉離體的瞬間便化作一枚玉簡，其上"竊天九章"四字一閃而逝。
    "替身傀儡隻能爭取十息！"聖女將玉簡拍入鑒魔鏡。
    "砰！"
    鏡子轟然炸裂，無數鏡片中同時站起與聖女一模一樣的身影。而真正的聖女在這一刻褪去所有偽裝——她的黑發轉為深青，眉心豎痕完全睜開，露出裏麵盛開的半朵混沌青蓮虛影！
    雲黯的本命珠不受控製地飛出丹田！
    兩朵青蓮虛影在塔頂相撞的刹那，困仙陣的紫光被撕開一道裂縫。聖女染血的手指按在雲黯眉心，一段神識傳音強行灌入：
    "仙帝在陣眼裏藏了……"
    "嗖！嗖！嗖！"
    四大掌令使的劍光穿透塔頂！
    聖女最後的表情凝固在錯愕——她看見雲黯右臂的妖鱗盡數轉化為青銅色，斬道劍意不是迎向來敵，而是劈向了她身後虛無之處。
    劍鋒過處，虛空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半張戴著黃金麵具的臉。
    "走！"聖女用盡最後的力氣激活所有替身傀儡。
    雲黯在躍入虛空裂縫的最後一瞬，看見她的身體被四道劍光同時貫穿——
    但她的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就像某個時空片段裏，被種下禁製前的少女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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