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驚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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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髓在經脈中炸開的瞬間,雲黯咬碎了藏在舌底的苦艾草。腥苦的汁液順著喉管滑下,勉強壓住心口翻湧的血氣。鑒魔鏡的銀光正掃過祭壇第三階,距離他偽裝的雷修位置隻剩七步。
    雲黯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微微低頭,讓鬥笠的陰影更好地遮住自己的麵容。祭壇上的風很大,吹得他灰色法袍獵獵作響,腰間懸掛的雷紋玉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那是他偽裝成雷澤門弟子的關鍵道具。
    "玄天無極,照影顯形——"
    聖女清冷的吟誦聲穿透雨幕。她素白的手指撫過鏡緣,鎏金符文在鏡麵流轉成星河。雲黯的瞳孔驟然收縮,藏在袖中的左手捏出劍訣,一縷晶髓順著指尖滲入心脈,在血脈封印外結成淡紫色的晶殼。
    他能感覺到鑒魔鏡的力量正在掃描整個祭壇。那是一種冰冷而銳利的感覺,就像有人用刀尖輕輕刮擦著他的每一寸皮膚。雲黯屏住呼吸,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前方三步遠的地方,一個真正的雷澤門弟子正虔誠地跪拜,他模仿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唔..."
    當鏡光掠過胸口時,晶殼發出瓷器開裂的脆響。雲黯喉間湧上鐵鏽味,偽裝成雷紋的刺青在頸側灼燒起來。前方捧著祭品的女修突然回頭,他立即模仿身旁雷修的動作單膝跪地,讓鬥笠陰影完全遮住麵容。
    "奇怪。"聖女手腕微轉,鑒魔鏡在雲黯頭頂多停留了半息。鏡中倒映的明明是雷靈根修士的湛藍氣旋,可鏡背鑲嵌的測魔珠卻泛著詭異的紫芒。她正要掐訣細查,祭壇中央的青銅鼎突然劇烈震顫。
    雲黯感覺到一股異常的能量波動從祭壇中心傳來。他微微抬眼,看見青銅鼎上的古老符文正在一個接一個地亮起,那光芒不是常見的金色或銀色,而是一種不祥的暗紅色。
    "轟——!"
    一道赤雷毫無征兆地劈在鼎耳懸掛的玉璜上。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翻湧起鉛灰色雲渦,豆大的黑雨傾盆而下。落在石階上的雨滴滋滋作響,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魔雨!快開啟防護陣!"
    人群瞬間炸開鍋。雲黯在混亂中抬頭,恰好看見一滴黑雨穿透聖女周身的護體清光,在她雪色袖口灼出焦痕。她竟不閃不避,反而將鑒魔鏡高舉過頭,鏡麵折射出七彩虹光撐開結界,護住最近的一批百姓。
    雲黯注意到她的動作有一絲遲疑,好像在做某個艱難的決定。鑒魔鏡的光芒明顯暗淡了幾分,似乎她把大部分靈力都用來維持這個防護結界了。
    "啊!我的眼睛!"
    右前方傳來孩童淒厲的哭喊。雲黯瞥見個七八歲的男孩摔在台階邊緣,黑雨正腐蝕他捂臉的指縫。三個倉皇逃竄的壯漢眼看就要踩到那具瘦小身軀,他右臂妖骨不受控製地發燙——
    "影縛。"
    地麵上的雨水突然扭曲,三道黑影如毒蛇纏上壯漢腳踝。趁著他們踉蹌的刹那,雲黯閃身上前拎起男孩後領,反手拍碎腰間玉佩。玉粉在空中凝成避水罩,將腐蝕性雨滴隔絕在外。
    他感覺到有幾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特別銳利,像刀子一樣幾乎要刺穿他的偽裝。雲黯沒有抬頭,但他知道那目光來自誰。
    "別揉眼。"他掰開孩子血肉模糊的手指,快速將半顆晶髓捏成粉末撒在傷口上。魔氣與晶髓接觸時發出淬火般的聲響,男孩的哭聲反而更大了。雲黯皺眉環顧四周,忽然渾身緊繃。
    祭壇最高處,手持鑒魔鏡的聖女正望向這個方向。隔著三十丈雨幕,她眉心朱砂痣紅得刺目。雨簾模糊了視線,可雲黯分明看見她唇瓣開合,用隻有影族才能讀懂的唇語道:
    "子時,東荒塔。"
    懷裏的男孩突然掙紮,雲黯下意識低頭查看,再抬頭時聖女已轉身去維持秩序。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維持影縛術的右手還懸在半空——那分明是獵影閣暗殺堂的起手式。
    "這位雷澤門道友。"身後傳來帶笑的男聲,"好精妙的化影之術。"
    雲黯緩緩轉身,看見個穿靛藍法袍的修士正在三丈外打量他。對方腰間懸著的青銅羅盤微微發亮,盤麵刻著獵影閣獨有的梟鳥暗記。男孩突然在他懷裏劇烈抽搐,趁機將鼻涕眼淚全抹在他前襟。
    "道友認錯人了。"雲黯操著濃重的北境口音,把男孩塞給趕來的醫修,"在下隻是見這孩子..."
    "被魔氣蝕傷的眼睛能用晶髓救治?"藍袍修士向前半步,羅盤指針開始瘋狂旋轉,"整個北境能這麽奢侈的,恐怕隻有..."
    "天殺的魔修!還我兒子命來!"
    淒厲的女聲打斷試探。百米外有個農婦撲向正在疏散人群的聖女,手裏菜刀閃著綠芒。雲黯瞳孔驟縮——那刀上淬的是專門破護體真氣的鳩羽毒!藍袍修士也被變故吸引,他立即捏碎袖中的煙霧符。
    濃白煙幕炸開的瞬間,雲黯化影遁入地麵積水。借著陰影跳躍至祭壇西側時,他聽見聖女清喝:"定!"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響。透過人群縫隙,他看見農婦以扭曲的姿勢僵在原地,菜刀卻詭異地懸在聖女咽喉前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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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農婦後頸浮現出熟悉的黑蓮印記——正是獵影閣死士的自毀標記。
    "嘭!"
    無頭屍體倒在血泊中時,雲黯已退到安全距離。他最後望了眼正在安撫民眾的聖女,她雪白的祭服下擺沾著幾點猩紅,像雪地裏綻開的梅。鑒魔鏡仍懸在半空,鏡麵卻轉向他藏身的方向。
    ......
    當夜子時,東荒塔頂的青銅風鈴無風自動。
    雲黯貼著塔身陰影攀爬,每過十丈就停下感知禁製波動。這座建於仙魔大戰時期的古塔共有三十六重禁製,最外層的五行陣已經被他用劍魂破開缺口。此刻右臂妖骨中的青銅斷劍正在發燙,仿佛感應到什麽。
    "第七重了..."
    他擦掉額角冷汗,指尖凝聚的魂力細如發絲。麵前這道禁製是罕見的"鏡麵陣",任何攻擊都會反彈給施術者。雲黯從懷中取出白日撿到的鏡麵碎片——那是鑒魔鏡折射虹光時崩落的邊角料。
    碎片貼上禁製的刹那,整個陣法如冰與火般消融。雲黯剛要鬆口氣,頭頂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他抬頭看見第八重禁製自動解除,漫天星輝如瀑布傾瀉而下,照亮盤旋而上的青玉階。
    台階盡頭,聖女背對月光而立。她已換下祭服,素白紗衣在夜風中翻飛如鶴翼。沒有鑒魔鏡,沒有護衛,甚至連護體靈光都收斂得一幹二淨。
    "你救孩童時用了影縛術。"她的聲音比祭典上更輕,卻帶著奇異的震顫,"獵影閣暗殺堂第七式的變招,拇指應該再抬高半分。"
    雲黯的影匕已抵在她後心,卻遲遲沒能刺下去。聖女頸間傳來清冽的蓮香,與記憶中那個血夜的氣息完全重合。三年前青要山巔,正是這個味道縈繞在被血浸透的雪地裏。
    "為什麽是東荒塔?"他刻意讓匕尖刺破紗衣,"這裏曾是仙魔大戰的了望塔,現在卻是..."
    "獵影閣西北分舵的據點。"聖女突然轉身,月光照亮她左頰的陳舊疤痕,"塔底藏著能直達總壇的傳送陣。"她向前一步,任由影匕劃破肩頭,"雲黯,我需要你幫忙破壞周天星鬥大陣的北境陣眼。"
    塔外突然傳來刺耳的機關轉動聲。雲黯猛地將她撲倒在地,三支弑神弩箭擦著發梢釘入廊柱。箭尾纏繞的符紙無風自燃,露出獵影閣的梟鳥暗記。
    "看來有人不歡迎我們敘舊。"雲黯冷笑,右臂妖鱗層層綻開。青銅斷劍的嗡鳴與塔底傳來的機括聲混成一片,整座東荒塔開始震顫。
    聖女卻握住他妖化的手腕,將一枚冰涼的玉鑰塞進他掌心:"密鑰融入星圖就能顯示陣眼坐標。"她指尖劃過他右臂鱗片時,那些暴戾的妖力突然溫順下來,"現在,幫我殺了塔下那十二個獵影閣掌令使。"
    玉鑰入手的刹那,雲黯丹田裏的本命珠劇烈震顫。珠內青蓮虛影瘋狂生長,根係刺入經脈的劇痛讓他單膝跪地。恍惚間看見聖女結印的雙手——那分明是影族秘傳的"破界印"。
    塔底的廝殺聲已逼近至十丈之內。雲黯能清晰地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還有法術爆裂的轟鳴。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右臂妖骨中沸騰的力量。青銅斷劍似乎也感應到了即將到來的戰鬥,發出興奮的嗡鳴。
    "十二個掌令使..."雲黯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你倒是給我出了道難題。"
    聖女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月光下,她的眼睛像是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雲黯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體內蘊含著多麽可怕的力量——她能在獵影閣的重重包圍下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什麽是我?"雲黯最後問道。
    聖女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帶著某種雲黯讀不懂的情緒:"因為三年前在青要山,你是唯一一個沒有對我出手的影族。"
    這句話像一柄重錘砸在雲黯心頭。他還想再問什麽,但塔下的戰鬥聲已經近在咫尺。雲黯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妖骨中沸騰的力量,轉身麵向樓梯口。
    戰鬥,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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