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點點的鼻音，氣息清澈。
    “你……你怎麽知道？”
    南汐臉色緋紅，聲音有些顫抖，卻依然努力保持著鎮定，試圖以不服輸的語氣回應。
    她的右手緊緊攥著傘柄，左手卻顯得無處安放。
    努力地想要維持表麵的鎮定，卻發現自己竟有些無法自持。
    就好像剛才還細雨蒙蒙，可此刻卻已雨過天晴，讓人措手不及。
    對方笑了，右邊臉頰上的梨渦更為顯眼了。
    “早就聽聞沈家三小姐學識不凡，更不受禮教束縛。
    如此年紀，敢冒然地來堵男學生下學的，整個鎮上恐怕也就隻有你一人。”
    他似乎在故意逗弄她，看她那窘迫的樣子。
    “公子此話怎講？是想批判我不該來此處拋頭露臉嗎？”
    沈南汐聽完對方的話，竟然有些生氣。
    對方趕緊搖手，“怎敢，怎敢，隻是佩服你的勇氣。
    其實，我也很期待能與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子相識。”
    他看著她那倔強的樣子，心中更添了一絲歡喜。
    “所以呢？我又不是來找你的。” 沈南汐不想輕易地承認自己的目的，仍舊嘴硬。
    “你是來找我的，因為，我就是林知言，你的未婚夫。”
    他坦然地接話，眼中仍有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緊緊地盯著。
    這一刻，沈南汐的心中溫瀾潮生。
    她的心跳瞬間加速，原本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未婚夫充滿了厭惡。
    然而此刻，看到他的樣貌，聽到他的話語，心中竟產生了一些動搖。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高高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揚的嘴角。
    還有，陽光下，他的睫毛為什麽這麽長？這麽好看...
    “沈小姐？” 林知言伸出右手在她的麵前揮了揮，“天晴了，把傘收了吧。” 他的口氣依舊溫柔。
    南汐頓時回了神，尷尬地將傘收了起來。
    她不敢再抬頭看林知言的眼睛，生怕自己會陷入那深邃的眼眸中，雙手不停地擺弄著傘柄。
    “說吧找我什麽事，人你也見了，總不能一直傻愣愣的站在這裏吧。”
    他的話語裏帶著一絲調侃，眼神裏充滿了期待，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誰……誰傻了……? 本小姐原就不是來找你的，是你自己會錯意了。”
    南汐有些結巴地說道，也不等林知言回應，轉身就慌亂地跑了。
    他也沒有追上去，隻是默默地看著她跑遠。
    嘴角的笑意，滿滿當當。
    她不知道，年頭花火會，燈火闌珊處，回眸時，她就已經留在他的心裏。
    ......
    來年花火會前幾日，沈南汐收到了一封請柬，是林知言邀請她赴會。
    雖已經定了親，可是未出閣的姑娘與男子共遊總是不太妥當。
    她望著那封素箋，指尖在“花火”二字上輕輕摩挲。
    表麵上，她婉拒了邀請。
    當著母親的麵，回信寫得規規矩矩，言辭懇切：“花火雖美，亦不及家中安寧。”
    筆鋒收得利落，卻藏不住墨跡裏一絲微顫。
    她將信紙折了又折，塞進信封時，窗欞外忽飄來一陣淡淡的蘭草香，恰似去年細雨中他身上的氣息。
    可夜裏，她卻輾轉難眠。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林知言那日說的話，還有他淺笑時的梨渦。
    花火會設在城郊湖畔，沈南汐借口采買布料，繞了三條街巷，刻意避開了林府方向。
    待到湖畔時，暮色初染，遠處已有零星燈火點亮。
    她站在柳樹下，望著人潮漸起的集市，心跳得厲害。
    忽有少年提著燈籠經過，燈籠上“林”字清晰可辨，她鬼使神差地便跟了上去，直到燈籠消失在某個茶寮轉角。
    茶寮二樓臨窗處，林知言正準備提壺斟茶。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輕笑，梨渦又深了幾分：
    “沈小姐的‘家中安寧’，現在倒是更換了安寧的場地。”
    南汐強裝鎮定，“公子相約的是花火會，怎的在此閑坐？”
    他起身替她斟茶，茶霧嫋嫋中，聲音清淡如舊：
    “若真在湖畔相會，旁人見了，怕是要說你我不守禮數。
    此處偏僻，倒能容你我放肆一回。”
    窗外煙花驟響，金芒映得兩人麵容明滅不定。
    南汐望著他長睫在火光中投下的剪影，忽覺這偷來的半日光陰，比任何事物都珍貴。
    她忽想起那日他說的“冒然堵男學生下學”，此刻自己又何嚐不是再冒然赴約？
    可那又如何呢？她接過他遞來的桂花糕，甜膩入喉，卻壓不住眼底的星光。
    “世人總說女子當如何，可若連本心都需藏得滴水不漏，活著豈不太累？”
    林知言忽而開口，茶盞相碰的輕響，像一句無聲的應和。
    南汐攥緊帕子，喉間那句“你怎知我心中所想”終究未出口。
    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升騰至無垠蒼穹的頂點，兩人默默憑窗而望，
    眼中映照著絢爛的煙火，心中卻早已彼此相通。
    那轉瞬即逝的美麗，或許是他們此刻最好的見證。
    花火大會還未落幕，南汐忽然起身，裙裾掃過茶桌，留下一句：
    “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卻未察覺，林知言望著她背影的笑意裏，藏著早已看穿的溫柔。
    他早就她做了周全的安排，不想她留有一絲的尷尬。
    茶寮外，細雨又蒙蒙而下。
    她奔跑在雨幕中，卻不再慌張。
    ......
    第二年的春天，一則消息在整個鎮子中不脛而走。
    林家二公子林知言，成功獲取了赴日留洋深造的名額。
    人們紛紛議論，此次林家二公子學成歸來，前途必將不可限量。
    沈南汐得知此事後，心中卻亂了方寸。
    留洋深造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據她所知，這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
    本該為婚約又被延期兩年而感到高興的她，此刻卻難以掩飾內心的失落。
    三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很多事情發生改變。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三年裏會經曆什麽，也不知道三年後的林知言歸國時會是怎般光景？
    南汐心中有太多的不確定，甚至都不能確定他心中是否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