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掃視了一圈，終於知道為什麽大山來了幾回都吃癟了，空手而回，這小墅村的人是真護短啊。
    馮氏坐會竹椅，呼出口氣，抬著下巴指了指遠處河邊的水澆地“咱家今年收成怎樣？”
    那口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說的是自家的。
    大何氏見馮氏如此，也有些不悅地道“這不是你家，這是莫家的地。”
    “我和我女兒說話，有你什麽事？
    我和我兒今日來，就是籌劃著幫大丫收糧的。“
    馮氏得意地翹起二郎腿。
    大何氏可不慣著她“是嗎？你自家糧食都收不過來，還能來幫大丫收糧？”
    鍾小小哪能不知道馮氏那點心思，就因為她太清楚她那點小心思了，才知道馮氏把她地裏的那些糧食看得有多重。
    她暫時還沒有和馮氏撕破臉的打算，隻能先想法子穩住她。
    她朝大何氏眨眨眼“我娘不是這個意思，我哥也是好心來幫忙。”
    大何氏道“幫忙？怎的不見他帶家夥事？”
    “不用，”鍾小小道，“大哥來幫我割稻，哪好意讓他帶家夥事，鐮刀從我這兒拿就行了。”
    馮氏對鍾小小的反應很是滿意。
    一進院子，她就被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懟得死死的，鍾小小這句話，總算讓她找回些麵子。
    最重要，大丫的態度讓她很滿意。
    大山往年也來幫忙割稻，不過都隻是裝裝樣子而已。
    大何氏見狀，道“既然如此，我還要回去做飯，先走了。”
    大何氏一走，小何氏才猛地想起家裏衣服還沒洗，回去又要挨罵了，趕忙抓了把豆子也走了。
    周小娥和幾個大娘囑咐了她兩句，鍾小小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我應付得了。”
    她之前一人都敢去荷塘村要糧，別說現在在她的地盤上。
    周小娥她們前腳走，東寶、南寶帶著貝兒從外麵回來了。
    東寶手裏捧著一大捆收來的草藥，貝兒玩得灰頭土臉，什麽玉雪可愛，人曬黑了一度，笑起來兩排小米牙尤其白，像一彎小月牙。
    南寶把大蟋蟀往鍾小小麵前一懟“娘，瞧我的大將軍厲不厲害？”
    鍾小小自從陪著南寶進入了促織產業，對蟋蟀有了些研究。
    “今日鬥贏了？”
    “嗯。”
    “玩得開心？”
    “開心，”南寶道，“大將軍拿去縣城肯定能賣——”
    “狗剩回來了？”
    南寶抬頭一看，鍾大山正坐在藤下娘常坐的那個位置上乘涼。
    “娘，他們怎麽來了？”
    “沒事，娘應付得來，”鍾小小道，“你快去把你的大將軍收好。”
    馮氏此時正在看鍾小小院子裏晾曬的草藥“你曬這些幹嘛？”
    鍾小小不疾不徐道“夏日孩子長痱子，我曬點雙花給他們洗澡用。”
    馮氏看看兩個小崽子，也是暗暗吃了一驚。
    她沒怎麽關注過他們，印象中又黑又瘦，和大丫小時候差不多。
    怎麽才一月不見，臉也不黃了，腮幫子上還長肉了。
    這兩個孩子本就生得好，如今模樣越發突出了。
    最關鍵的是，和村裏其他孩子不同，這倆孩子臉上、腿上、手臂上都幹幹淨淨的，沒幾個蚊子包，也沒有痱子。
    她大孫子養得算是仔細了，腿上還不少包，癢了抓破了又要哭，背上還一片片的痱子。
    “這能有用？”馮氏說著，抓了一把道“我拿回去給試試，要用的好，你再送些過來。”
    看到這些草藥，馮氏又惦記起鍾小小在鎮上賣飲子的事“娘問你，你在鎮上賣飲子掙了幾錢？”
    鍾小小垂眸道“娘，飲子真的不好賣。”
    她沒說謊，飲子不好賣，因為鎮上有地頭蛇，她已經不做了。
    “你瞎說，”馮氏道，“你要沒掙到銀子，那王賴子能盯上你？”
    鍾小小道“娘～王賴子盯上我的不是為了銀錢——”
    馮氏“你是說——”
    “我要是在公堂上說了那檔子事，官司是贏了，我以後還有臉做人嗎？”
    “居然有這檔子事，”馮氏道，“那你是不能說，不然連你妹的名聲都被你牽累，她還等著說親呢。”
    馮氏背著手在院子裏踱來踱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具體又說不上來，大體就是，大丫的院子沒了往日那股頹廢勁，處處透著勃勃生機，讓她覺著很不爽。
    就連院子裏的那幾顆青菜都瞧著比她家的水靈。
    “你真沒掙到錢？”馮氏問。
    “真沒有，”鍾小小道，”娘你要是不信，我把方子給你。”
    馮氏眼睛一亮，那敢情好“走，去灶間你做給我看。”
    三個孩子回來時都已經過來和馮氏行過禮，躲灶間裏去了。
    方才礙著人多，馮氏沒急著進著屋子裏。
    這會兒馮氏踏了灶間，喲，收拾得那叫一個亮堂。
    鍾小小倒不怕把灶間亮給馮氏看。
    貴重的東西她都收起來了，就還有一點子細鹽，麵，油擺在外麵，臘肉都藏在米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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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沒有千日防賊的。
    東寶南寶見大娘進來了，立刻往大缸那邊跑，手背在身後，兩雙大眼睛警惕地盯著她。
    “你那缸裏藏了什麽？”馮氏問。
    “娘，沒…沒什麽，你別過去，”鍾小小拿出小果子，道，“蘇子飲的秘方就是這個。”
    馮氏和鍾大山湊過去一看“這不是山上的小野果嗎？酸死個人，你莫不是誆我？”
    “娘，我誆你做甚？”
    鍾小小把果汁擠到紫蘇水裏，湯色立刻變成量粉紅。
    “喲，”馮氏招呼兒子，“大山，你快過來看，變色了哎。”
    鍾大山瞅了一眼“娘，這有啥？沒滋沒味兒的，誰愛喝？”
    馮氏看了眼大丫，直覺告訴她，大丫一定是掙到錢了。
    若換成過去，她早進屋把她銀錢給搜出來了，但今時不同往日。
    先是方才在院子裏那麽多人幫著大丫，她若用強，怕是出不了小墅村。
    再者，大丫現如今和婆婆關係和好了些，她若再對她動輒打罵，大丫說不定帶著孩子倒向那一邊，那她還怎麽從大丫這裏撈銀錢。
    兒子和她說，莫二郎是在鎮遠關的軍營裏當差，這回鎮遠關大敗，遊擊部全軍覆滅。
    雖然她也不懂什麽是遊擊部，這都是兒子從他老丈人那兒聽來的。
    他老丈人是讀書人，在鎮上得到的消息比他們廣多了。
    莫二郎能活下來的概率極小。
    佟將軍待部下親如兄弟，撫恤極厚。
    不論莫二郎是傷了還是殘了，幾十兩銀子的撫恤銀是少不了的。
    鎮遠關、佟家軍、三尺大刀外加一匹村裏誰都沒見過的毛色油亮的大黑馬…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到了這個份上，馮氏就算不願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幾十兩銀子的撫恤銀呢。
    她必須得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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