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大聖府。
    王惡臉頰泛紅，醉意微醺，整個仙也有些搖搖晃晃，但雙眼依然清澈。
    畢竟這裏是天庭，哪能還能像水簾洞中時那般，若是言語有失，那就真成罪過了。
    孫悟空則是滔滔不絕談論著自己求仙得道的坎坷曆程，不過王惡每次問其師承，他便馬上閉口不提，那隱藏起來的細微表情，其實也已經透出，這猴子也是壓根沒醉。
    不過能培養出孫悟空這種戰力大能，想必他的背後能量也是不可小覷，三界能人異士不少，不受天庭製約者，不能說完全沒有，既然對方不願多提，他也不是個喜歡打探別人秘密之人，這年頭，誰還沒個秘密了？
    側旁，孫悟空歪了下頭，納悶道"怎麽樣？俺老孫與你這般托底，你不投桃報李，與俺老孫說說你的仙路曆程？"
    王惡笑道"與大聖相比，我這求仙問道倒是輕鬆了許多，能走到今日，除了玉帝賞識以外，最重要的當然還有天庭那些老前輩的幫扶。"
    "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許天師與我亦師亦友，賜我九轉金丹，穩固肉身，師父薩守堅助我悟透天仙，傳我神通，地府生死界線徘徊間，也是僥幸破了玄關，造就了這混元一氣，不知不覺，竟也用了上百年光陰，與大聖比，倒成了螢火之光了。"
    孫悟空拿起玉筷，夾起一塊龍鯉肉放到王惡盤子裏，搖搖頭那不一樣，你是人族出身，肉身生來便弱小，隻能是一步一坎，穩紮穩打，好比是用這筷子，以前俺老孫可不會使，如今不也信手拈來，這無非是願不願意下功夫的事。"
    "修行也是如此，有人順天而為，那便自然有人逆天行事，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怕是沒誰願意去退那一步，你百年能達到如今這種境界，也算天賦異稟了。"
    王惡忍不住感慨問道"大聖莫要取笑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是用了多久達成這一身通天徹地之能？"
    孫悟空聞言，神色不自然起來，突然笑了聲"都說了你與俺老孫情況不一樣，有啥好說的。"
    說完，猴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旁王惡有些好奇的搓了搓鼻子，言道"看來，大聖用時怕是更短，那容我猜想一番，可在五十至百年光景之內？"
    孫悟空愣了下，嘴角一抽，搖了搖頭。
    王惡像是打量珍稀動物一般打量孫悟空，低聲道"莫非是二三十年？"
    孫悟空再次搖頭。
    王惡眼神一凝，他自然清楚孫悟空這種先天生靈天賦的得天獨厚，但這二三十年已是他能想到的極限，可對方依然不在此列，這說明什麽，說明孫悟空所修，已經打破了天地桎梏，不是單純靠積累來提升，而極有可能是一步促就，這種情況他是聞所未聞。
    那對方背後的那位師傅，莫非能阻撓天道運轉正常不成？可這，除了聖人有此能力，還有誰能做到？
    他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著顫抖，像是手腳抽筋一般，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整個脊背已經濕透了。
    "大聖，可否實言相告，你所修到底是什麽？"王惡感覺自己虛脫了一般，死死拽著桌角，喘息片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快要抓到了些什麽。
    "王惡，俺老孫師父曾說過，仙人不是單純靠積累就注定能走的有多遠，養性修真四字，聽著容易，做起來其實卻很難，所以俺老孫拜師學藝後，先是整整掃了七年地。"
    "這七年，俺老孫那些師兄師弟各學所成，涉獵三百六十旁門，皆有正果，能知趨吉避凶之理，卻無一人有長生之能，所以俺老孫從未覺得掃地就比他們低一等，也從無有過任何嫉妒之心，這就是俺老孫七年養出來的真性，也可以說，是一種平和。"
    王惡皺了皺眉。
    別看孫悟空說的輕巧，可這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就好比親朋見不得你富裕，你卻因窮而顯得自卑是同樣的道理，涉及的同樣是心態，心性的轉變過程，但又有幾人能做到初心不改？
    而很多人其實也隻不過是為了求變而去努力，可孫悟空卻是做到了萬事不入心的平和之境，這不是擺爛，而是純粹的向道之心。
    王惡眸光微閃，從短暫的驚愕中恢複，嘴角有些苦澀，隻要是人就不可能不爭不搶，大多數人隻是受製於能力，無法做到罷了，真要做到這般心境，不僅是自己做不到，天庭很多仙也同樣做不到。
    "有時候堅定的去做一件事，並不是靠努力就能輕易達成的，而是你要有覺心，俺老孫說的這種決心，是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完成的那種。"孫悟空頓了頓，突然覺得自己說這種話有些尷尬，隻得轉頭堅定道"是能付出一切的覺悟，當然，除了生命。"
    王惡眉稍一挑"所以，大聖是一朝頓悟，直飛九天嗎？"
    "哪能啊，俺老孫也是一步步修來的，隻不過比起你們，俺老孫隻用了三年罷了。"
    三年？王惡坐姿有些僵硬，眼角一陣亂跳。
    "怎麽，你不信？"孫悟空立刻察覺到了王惡的異樣，朝王惡說道"這也不奇怪，俺老孫這法子，付出的代價要比你們更大，自然得到的回報也比你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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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之道嘛，這大品天仙訣，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丹成之後，鬼神難容，雖駐顏益壽，卻難逃三災厲害，每隔五百年受災一次，共分三次，雖是三年有成，卻要用一千五百年來證道，這樣來看，俺老孫可不見得就比你們輕鬆。"
    王惡心裏的震驚緩緩平複，他甚至突然有些理解孫悟空的這種速成之法了，這是天道在做平衡，隻是孫悟空的師父找到了這個平衡點。
    將天地資源傾斜分配，去補全孫悟空修行時間過短的問題，讓對方完美脫胎換骨，但又不違背天道意誌的情況下，讓其付出等同的代價，這種平衡思想的貫徹，怎麽那麽像……咳，不，肯定是我想多了。
    王惡想了想，臉色凝重道"大聖，這三災怕不是尋常之難，這天雷我倒是還算了解，這火風二災，你可有應對之策？"
    孫悟空眨眨眼，順勢就坐在了王惡身旁，他哪裏聽不出對方這話是什麽意思？王惡就差明言天雷他能想辦法了，這讓猴子心裏有些暖意。
    "王惡，這世間善變化之術者，多如過江之鯽，但能應對三災者，卻是寥寥無幾，俺老孫命好，恩師亦非那無能之輩，學成之後特意授了俺老孫這七十二般變化，為的就是應對這三災之厄。"
    王惡下意識屏住呼吸，平衡被打破了，這便證明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孫悟空背後那位師父，並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位聖人？畢竟如果是他們，是不可能主動打破一飲一啄的定律的。
    這一次，怎麽感覺天道是被玩了？更讓王惡有種"皇上，他耍你哎"的即視感？
    王惡舉起酒杯，仰頭幹了下去，壓下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沉聲道"比起大聖這法子，看來我還是穩紮穩打比較保險，畢竟這修煉體係，或許隻適合你一仙而已。"
    "的確如此。"孫悟空在旁補充道"大品天仙訣，其內外打熬的還是自身根本，若無強橫肉體，又如何身顯日月，這本就是條幽深黑暗的孤路，唯有回光內照，才能清靜體堅。"
    王惡若有所思，又似撥開雲霧，他已經完全把對方抬高到了一名老師的高度，這大品天仙訣固然玄妙，但孫悟空的修行感受，卻是他眼下不可多得的良藥，萬法殊途同歸，他或許有望再進一步。
    "大聖，我這裏也有些修行思路，你來看看是否二者間亦能相互貫通。"王惡麵露大喜之色，將內天罡訣法修行思路和盤托出。
    說實話，這頓酒，王惡也是真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他眼下除了佩服對方的心性，還有這萬仙難尋的天賦。
    孫悟空默默聽著，眉頭時而微皺，時而舒展，等王惡說完，他才搖頭道"如此霸道陽剛之法，若隻是紙上談兵，有何意義？王惡，可敢與俺老孫鬥上一鬥？"
    王惡怔了下，不過，神念的一絲悸動，卻在告訴他，絕對不能放過眼下這次機會。
    "好。"
    孫悟空戰意昂然，最後一絲謹慎，在對方那一個好字落下後，頓時煙消雲散。
    "那便隨俺老孫走一趟。"
    說完，定海神針飛出，轉身間，孫悟空已是離開府邸，王惡掌心金光覆蓋，右手金鞭出現，左手風火輪火焰騰飛，腳步一點，從原地消散。
    兩道身影你追我趕，降到了一重天天河末端河麵之上，遙相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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