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夜露打在林墨後頸，他抹了把臉上的汗，轉頭看向並肩而立的葉婉清。
    少女發梢還沾著妖獸爪尖刮落的碎草，玄色道袍下擺被撕了道小口，卻仍挺直脊背握著長劍，像株在暴雨裏不肯折腰的竹。
    “先回我家老宅。”林墨拍了拍懷中的禦雷劍，劍身上殘留的雷光隨著他的動作輕輕跳動，“雷前輩的殘魂撐不了多久，得盡快想辦法穩固。”
    葉婉清點了下頭，指尖掐了個訣，周身騰起淡青色靈氣，托著兩人掠向市區。
    林家老宅在江海市老城區，青磚牆爬滿常春藤，門楣上“林氏醫館”的木牌被歲月磨得發亮——那是林墨爺爺早年開中醫館時掛的，如今雖已歇業，老爺子仍愛守著這方老院子。
    落地時，林墨的運動鞋碾過滿地梧桐葉。
    他摸出鑰匙剛要開鎖，卻見門內透出昏黃燈光——分明出門前特意關了所有燈。
    “有人？”葉婉清的劍瞬間出鞘三寸，劍尖嗡鳴。
    林墨按住她手腕，苦笑：“是我爺爺。”他推開門，果然見客廳藤椅上蜷著個灰布衫老人，稀疏的白發在暖光下泛著銀，正捧著紫砂壺慢悠悠喝茶，像尊守夜的老佛。
    “小墨，又和你清兒妹妹去山裏打野架了？”林老爺子抬眼，渾濁的目光掃過兩人沾著草屑的衣角，最後落在林墨懷裏的斷劍上，“懷裏揣的那破銅片子，倒比上個月你帶回來的宋代瓷枕更紮眼。”
    林墨把禦雷劍輕輕放在八仙桌上，劍刃與木麵相碰，發出清越的嗡鳴。
    他解下背包取出青玉碎片，指尖拂過碎片上流轉的幽光：“爺爺，我需要用這東西試試喚醒劍裏的器靈。”
    “醒不了。”林老爺子放下茶盞，杯底與木桌磕出脆響，“你爸當年也這麽試過。他那時候剛大學畢業，說要研究‘古董裏的電子元件’，結果被這劍裏的雷勁劈得在醫院躺了半個月。”
    林墨的手頓在半空。
    青玉碎片的冷意透過指腹沁入血脈，他想起上次用青玉引動靈氣時，禦雷劍確實有過刹那震顫，但此刻卻像塊死鐵——連雷無影殘留的那絲意識波動都淡得幾乎抓不住。
    “這劍不是古董。”葉婉清突然開口，她伸手虛按在劍脊上，靈氣順著指尖滲入，“劍身材質是千年玄鐵，刻的是禦雷宗的‘九霄引雷紋’，斷口處有被法寶強行劈裂的痕跡。”
    林老爺子從藤椅下摸出個紅布包，抖開後是本邊角卷起的家譜。
    泛黃的紙頁上，“林氏一脈，源出禦雷宗旁支”幾個字力透紙背，往下翻，“三代祖林承淵，禦雷宗外門弟子，持禦雷劍鎮守歸墟九曜陣”“民國二十三年，禦雷劍核心劍穗遺失，僅存斷刃”的記錄赫然在目。
    “當年戰亂，你太爺爺背著劍穗逃到上海，結果在碼頭上被人截了。”林老爺子用指節敲了敲家譜，“劍穗裏封著禦雷劍的器靈核心，沒了那東西，這斷刃就是塊會偶爾放電的廢鐵。”
    林墨盯著劍身上細密的紋路，忽然從背包裏抽出張圖紙——那是他用編程邏輯圖重構的符文線路圖，“如果把劍穗的作用理解成‘能量穩壓器’，或許可以用現代電子元件模擬？”他指尖劃過圖紙上的節點，“就像用電路控製電流過載，我之前做的符籙驅動模塊應該能……”
    “小墨。”葉婉清突然按住他手腕，“先試試用青玉引動共鳴。”
    林墨深吸口氣，將青玉碎片按在斷劍劍柄的缺口處。
    兩股靈氣在接觸瞬間炸開——青玉的幽藍與禦雷劍的紫電糾纏著竄向天花板，在吊燈上劈啪作響。
    “成了？”他眼睛發亮，可下一秒，所有光芒突然熄滅。
    斷劍安靜得像塊普通鐵器，連雷無影那絲若有若無的意識都消失了。
    “別急。”林老爺子起身，從藥櫃頂層摸出個錫盒，“當年你太爺爺留下半塊雷晶，說是能補劍穗的靈氣。”他打開盒子，一粒鴿蛋大的紫色晶體躺在棉絮上，“不過用了這東西，你得扛得住雷晶的反噬。”
    林墨沒接雷晶，反而從口袋裏掏出塊指甲蓋大的芯片——那是他用微型符籙刻的驅動模塊，“雷前輩的殘魂太弱，直接輸靈氣會撐爆。我需要個緩衝裝置。”他蹲在桌前，用細鑷子夾起芯片，“就像給電腦裝個穩壓器，讓靈氣輸入……”
    “叮——”
    斷劍突然發出蜂鳴。
    林墨的鑷子當啷掉在地上。
    他看見劍身上浮起淡紫色光紋，那些原本模糊的符文突然清晰如活物，順著劍脊遊走。
    更讓他心跳加速的是，意識海裏泛起一絲清涼——是雷無影！
    “小輩……你身上有禦雷宗的氣。”沙啞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像古鍾蒙了千年灰，“千年前我鎮守歸墟九曜陣，後來陣破劍斷，殘魂困在劍裏……”
    “雷前輩！”林墨攥緊斷劍，指節發白，“我是林家後人，現在想幫您重塑器靈！”
    “歸墟九曜陣？”葉婉清突然插話，“我在青霄門古籍裏見過記載，那是連接靈霄界與歸墟的護界大陣。”她盯著劍身上流轉的光紋，“難道禦雷劍是陣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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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無影的聲音更弱了：“陣眼……早被黑水盟毀了……罷了，既遇真傳之人……”
    斷劍猛地一顫，一道淡紫色光霧從劍柄湧出，在半空凝成個披雷紋道袍的虛影。
    虛影抬手，指尖雷芒落在林墨額頭：“這是禦雷訣殘篇，你且記著……”
    “前輩！”林墨想抓他，虛影卻像晨霧般消散。
    斷劍再次震顫，這次劍身上的雷光穩定了許多，不再亂躥。
    “成功了？”葉婉清湊近看，見長劍在林墨掌中微微發燙，“剛才那是器靈顯形？”
    林墨抹了把額角的汗，笑著把芯片塞進劍柄缺口：“還得靠這個。我把符籙驅動模塊改成了雙向接口，現在靈氣輸入輸出都能調控。”他掏出手機，打開藍牙界麵，“看——”
    屏幕上跳出“禦雷劍  001”的連接請求。
    葉婉清嘴角抽了抽：“你給劍連ifi？”
    “不然怎麽實時監控靈氣流量？”林墨按下連接鍵，手機立刻彈出數據麵板，“雷前輩的殘魂狀態、劍體符文損耗率、當前可釋放的雷勁強度……”他抬頭，眼睛亮得像星子，“以後就算在市區，也能隨時調整輸出，不怕誤傷路人了。”
    “胡鬧。”林老爺子搖頭，但嘴角卻扯出半絲笑意，“你太爺爺要是知道他的劍現在連手機，得從墳裏爬出來。”
    窗外忽然卷起一陣狂風。
    梧桐葉拍在玻璃上，發出劈啪的響。
    林墨懷裏的禦雷劍突然共鳴震顫，劍刃指向東南方——正是城東廢棄科技園區的方向。
    他瞳孔微縮，感知順著雷光蔓延出去，捕捉到那絲熟悉的意識信號——和之前操控赤焰狼王的，是同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力量。
    “清兒。”林墨握緊斷劍，雷光在指尖躍動，“準備一下。”
    “去哪？”葉婉清已經開始收劍入鞘，動作利落得像早有準備。
    “去科技園區。”林墨看向窗外被風吹得搖晃的路燈，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既然有人想用代碼操控妖獸，那我得讓他看看……”他舉起手機，屏幕上“禦雷劍  001”的連接狀態顯示“已就緒”，“什麽叫真正的係統崩潰。”
    林老爺子站在門口，望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他摸出那半塊雷晶，又抬頭看了眼東南方的天空——那裏有片烏雲，正緩緩聚成某種古老的符文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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