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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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朔方牧場的晨光裏,劉妧蹲在羊圈前,指尖捏著一把苜蓿草。羊群正順著新砌的石槽進食,槽壁上刻著她設計的分欄刻度線,每寸都嵌著細砂防滑。"巴圖,今日第三欄羊的食草量比昨日少了兩斤。"她轉頭望向正在調整木柵欄的匈奴青年,後者腰間的算籌袋隨動作輕晃,鹿皮繩結上還掛著枚馬蹄鐵形狀的算籌,"是不是槽底的苜蓿摻多了野燕麥?"
    巴圖摸出一根野馬骨算籌在掌心敲了敲,骨麵刻著匈奴文的"三"字:"公主說得對,今早阿史那部送來的野燕麥碎粒比往常粗。"他蹲下身扒拉槽底的草屑,忽然從羊毛裏扯出半截鈴鐺——青銅鑄的"欄"字鈴鐺,正是霍去病護腕上常戴的那對,鈴舌還沾著草汁。"霍將軍昨日幫著挪柵欄時,怕是勾掉了這個。"
    劉妧接過鈴鐺輕笑,銅鈴內側刻著極細的流體力學公式:"他啊,總說這鈴鐺能鎮住暴脾氣的種馬,倒不知能不能鎮住黃河的水患。"話音未落,算學館的小童氣喘籲籲跑來,手裏的羊皮報表滴著秦皮墨水:"公主!河南郡的水報...主薄用朱筆批注了!"
    羊皮紙在掌心展開時,她正在用算籌計算牧草蛋白含量的手忽然頓住。"瓠子堤決口"四個朱字像燒紅的鐵釺,燙得她指尖一顫。係統雷達在視網膜上驟然亮起,中原腹地正被血色蛛網般的水紋覆蓋,十六縣的圖標逐個變成沉沒的漣漪,與上章牧場的紅色警戒區形成刺目呼應。
    "備車!"她起身時帶翻了石桌上的算籌筒,三百六十根竹籌嘩啦啦滾落在地,竟在青石板上擺出蜿蜒如河道的紋路。霍去病牽著戰馬闖入院落,鎧甲肩帶上還粘著未拍淨的牧草碎屑:"已傳令羽林衛備齊二十輛輜重車,陳倉冶鐵坊的鋼樁三日內可運抵河南郡。"他彎腰幫她撿拾算籌,指尖觸到一根刻著伯努利方程的竹籌,"這次要用您說的"重力壩"?"
    劉妧將《河工圖卷》塞進袖中,卷軸裏夾著的羊皮紙沙沙作響,上麵用朱砂畫著混凝土配比:"基底泥沙淤積太深,必須用混凝土打樁。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麽,從腰間摘下那枚鈴鐺係回他護腕,"昨日牧場分欄時,你幫老哈日查修的羊圈門,現在小羊羔再也鑽不出去了。"鈴鐺與護腕的"驃"字相撞,發出清越的響聲。
    未時三刻,車隊行至滎陽。車輦顛簸中,劉妧展開圖卷,係統自動在車窗上投出瓠子堤的三維模型。泛黃的古畫裏,大禹持耒耜治水的圖案與現代流體力學曲線重疊,她用算籌指著模型底部:"這裏的滲流速度比《九章算術》記載的快三倍,李翁他們若還按古法夯土..."
    "公主且看。"霍去病掀開窗簾,遠處的黃河水已漫過堤岸,渾黃的水勢卷著枯枝呼嘯而過,濁浪拍岸聲比牧場受驚的馬群更駭人。車輦在泥路上打滑,駕車的羽林衛攥著韁繩大喊:"前方望水台到了!"望水台上,老河工李翁正對著決堤處歎氣,蓑衣上的補丁用的是河工營的舊帆布。
    臨時搭建的望水台上,老河工李翁正對著決堤處歎氣。他的蓑衣補丁摞補丁,腰間掛著的牛皮水袋磨得發亮,袋口還係著半片玉簡——那是他二十年前參與修渠時的工牌,玉簡邊緣刻著"河工李順"。"公主可曾見過這黃水?"他用竹杖戳了戳腳下軟爛的泥土,杖頭包著的鐵皮已磨穿,"當年我師父說,治水如治天下,須得順著土脈來,強堵不如善疏。"
    "李翁可知,"劉妧展開圖卷,係統在水麵投出藍色的滲流模擬,光點在渾濁的河水中若隱若現,"這堤基下的泥沙就像篩子,每日滲水五米。若用傳統夯土,不出半月..."話未說完,王順扛著鐵鍬闖上來,額角的汗混著泥漿往下淌,鐵鍬頭還沾著昨天的夯土塊:"公主快看!舊堤中段又塌了兩丈!"
    張小七背著全站儀跌跌撞撞跑來,銅製儀器在陽光下閃著光,鏡筒上還纏著防潮的油布:"流速測算了一半,可水勢漲得太快..."少年話音未落,匈奴牧民巴圖忽然從人群中擠出來,他不知何時換上了算學隊的青布短褐,腰間算籌袋換成了皮質工具包,包上繡著匈奴文的"算"字:"用浮標法的話,每隔五丈設點更準。"
    "你個韃子懂什麽!"王順攥緊鐵鍬柄,鍬頭磕在望水台的木板上,"河工的規矩,曆來是看水色、聽水聲!"
    "王順,"劉妧打斷他,係統界麵正顯示這人三次偷工減料的記錄,她袖口的青銅算籌輕輕碰撞,"你上個月在陽武縣修渠時,用虛土充數的事,還要我再說一遍?巴圖在牧場算草場分界,用勾股術算出的最優解,比你快三倍。"她轉向巴圖,"去幫張小七設點,測流速時注意避開漩渦。"
    申時三刻,算學隊在河堤上插滿了竹製觀測旗。巴圖蹲在岸邊,用匈奴語向幾個牧民交代著什麽,那幾人點點頭,將羊皮浮標拋進水中,浮標邊緣還縫著防水的油脂。王順遠遠看著,嘟囔著:"異族就是異族,測水還帶羊毛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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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毛吸飽水,浮力更穩。"劉妧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遞過一卷流速測算表,紙邊用麻線裝訂,"你若不服,就用傳統木浮標測同一段,看哪個誤差小。"王順漲紅了臉接過表,指尖劃過紙上的伯努利方程公式,忽然想起算學館課上,張小七用算籌擺過這個像符咒一樣的式子。
    酉時初刻,數據匯總到臨時搭建的工棚。工棚用羊皮和木杆搭成,牆角堆著苜蓿餅和水壺。劉妧用算籌在沙盤上擺出算式,竹籌與霍去病護腕的鈴鐺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流速每秒四米,衝擊力相當於每平方米三千公斤。李翁,若用您說的古法,這堤壩..."
    "絕不可用混凝土!"李翁激動得竹杖戳進沙盤,濺起的沙土落在算籌上,"當年李冰父子修都江堰,用的是榪槎和竹籠石!西域人那套..."
    "此乃改良三合土。"霍去病捧來一方混凝土樣品,灰白的塊狀物上還帶著模具的紋路,模具邊緣刻著"天工"二字。劉妧示意紫萸端來一盆水,水盆是用匈奴人常用的銅鍋改製的:"李翁請看,這是石灰、陶粉、細沙按三比二比五配的,特意讓陳倉冶鐵坊燒了新窯,用的是上章牧場剩下的鐵礦渣。"
    水潑在樣品上,竟隻泛起細密的小泡,很快被吸收。李翁顫抖著摸了摸樣品表麵,觸感比他見過的任何夯土都堅硬,更奇的是,樣品側麵刻著細密的刻度線——那是係統計算的最佳顆粒級配標記,每道線間隔恰好是一粒粟米的寬度。"這...這刻度..."他忽然想起年輕時在河工營,老河伯總說"土分五等,沙辨三目",卻從沒人真的刻出刻度。
    亥時初刻,堤壩工地上火把通明,烤得空氣發燙。巴圖站在勞工中間,用算籌比劃著,算籌是用黃河邊的蘆葦杆做的:"每五百人分一屯,早班從雞鳴到日中,晚班從日昳到亥時,每刻鍾輪換一次。"他轉頭看向王順,"你帶的丙屯,負責搬運東邊的沙土,按算籌上的數目,每車需裝十二鍬半。"
    王順冷笑:"你倒是會紙上談兵,有本事..."話未說完,巴圖已摸出算籌,在掌心快速擺弄幾下,算籌碰撞聲在嘈雜的工地上格外清晰:"丙屯共三百二十人,每人每日應搬土八筐,每筐需裝沙十二斤四兩。若用你昨天的法子,每人少搬半筐,三日就會延誤工期,堤壩撐不過下一場暴雨。"
    旁邊的老民工忽然開口,露出缺了兩顆牙的嘴:"這賬算得比我那當賬房的兒子還快。"王順漲紅了臉,卻見巴圖又摸出一根算籌,在沙土堆上劃出坡度線,算籌尖沾著濕泥:"堆土時按這個斜度,不易滑坡,和上章牧場分欄的圍欄一個道理。"
    子時三刻,險情驟起。巡查的士卒跑來報告,草鞋上全是泥漿:"水位漫過沙袋了!"劉妧趕到堤邊,河水已近堤頂,渾濁的浪花拍打著木樁,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木樁根部已開始滲水。她摸出袖中的超聲波測距儀,用匈奴人常用的獸骨盒裝著,快速測算後轉身下令:"炸開舊堤拐角,引水分流到西邊窪地!"
    "萬萬不可!"李翁撲過來抓住她手臂,指甲嵌進她的衣袖,"那窪地是三縣良田,炸開堤口,秋收就全完了!窪地的老槐樹還是我祖父種的..."
    "按算學模型,分流後主堤壓力能減六成。"劉妧將測距儀塞進李翁手裏,儀器表麵還帶著她的體溫,"若再等半個時辰,整個河南郡都要被淹。李翁,您見過洪水過後的村落嗎?三十萬饑民,比決堤更可怕。"她的聲音被風聲撕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霍去病已抽出百煉鋼劍,劍身映著火把的光:"末將帶羽林衛去執行爆破,公主且退後!"他轉身時,護腕鈴鐺與劍柄的饕餮紋相撞,發出清越的響聲,與上章牧場分欄時的鈴聲遙相呼應。劉妧看著他帶隊衝向舊堤,忽然想起上個月在牧場,他也是這樣揮劍斬斷受驚野馬的韁繩,動作同樣利落。
    爆炸聲響起時,劉妧下意識護住李翁。衝天的水花在月光下劃出銀亮的拋物線,竟與她白天用算籌算出的角度分毫不差,水花濺在眾人臉上,帶著泥沙的腥氣。李翁看著被炸開的缺口,黃水順著新開的河道向窪地流去,主堤上的水位肉眼可見地下降,忽然想起劉妧說過:"治水如算學題,數字不會騙人。"
    卯時初刻,晨光染亮堤岸。新澆築的混凝土堤壩泛著灰白的光,鋼樁整齊排列如銀色的柵欄,樁身上刻著"天工開物"的篆字。張小七舉著全站儀跑來,鏡片上蒙著一層水汽,儀器箱上還沾著牧場的草屑:"公主,加固段的沉降量在算學模型範圍內!誤差不超過三寸!"
    李翁捧著一塊新出爐的混凝土試塊,指腹摩挲著上麵的刻度,刻度裏嵌著細小的石子。王順蹭過來,看著試塊上的紋路嘟囔,手裏還攥著半塊苜蓿餅:"這玩意兒真比夯土強?看著跟河邊的鵝卵石似的。"
    "要不要打個賭?"劉妧笑著接過試塊,試塊上還留著模具的溫度,"明日算學館開水利班,張小七講流速測算,巴圖教勞工分編。你若能在三天內算出窪地分流後的泥沙沉積量,我就送你一套新算籌——陳倉冶鐵坊打的百煉鋼算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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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就算!"王順梗著脖子道,卻在看見巴圖用算籌給牧民們分餅子時,悄悄摸出懷裏的《九章算術》,書頁邊緣已被汗水浸濕。李翁看著這場景,忽然想起自己十二歲剛入行時,師父教他認河工圖的模樣,隻不過那時用的是竹簡,如今換成了刻著算學公式的圖卷。
    黃河水在新堤外奔騰,劉妧摸出霍去病的鈴鐺輕輕搖晃,鈴聲混著河水聲,竟像是牧場的駝鈴。遠處,"科學治水"的木牌被晨露打濕,算學隊的紅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旗角繡著的算籌圖案與上章牧場的分欄線如出一轍。她知道,這場與洪水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但當混凝土的硬度遇上算籌的精度,大漢的河防,終將成為衝不垮的屏障。
    李翁忽然彎腰,從泥地裏撿起一根算籌——那是昨夜劉妧撞翻算籌筒時落下的,竹籌上用朱砂刻著"滲流係數"四個字,筆畫裏還沾著牧場的苜蓿汁。他將算籌插進蓑衣口袋,抬頭望向正在指揮勞工的劉妧,晨光落在她發間的玉簪上,竟比河伯廟裏的金箔更亮。
    "王順,"他敲了敲徒弟的後腦勺,鐵鍬把撞在徒弟的算籌袋上,"去把咱那套舊河工圖找出來,明日跟我去算學館聽課。"少年嘟囔著轉身,褲腿上還沾著昨夜的泥漿。李翁看著他的背影,又摸了摸口袋裏的算籌,河風帶來濕潤的水汽,混著混凝土的石灰味,竟比往年的泥土香更讓人安心,仿佛能聞到上章牧場苜蓿的清香,在黃河岸邊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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