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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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郡的麥浪翻湧如金潮時,長安少府稅曹的廊下彌漫著陳腐氣息。七十二隻青銅算籌筒泛著綠鏽,整整齊齊碼在牆角,卻抵不過案頭如山的竹簡。劉妧掀開一冊長安織坊稅冊,舊紙上的蟲蛀孔洞密密麻麻,"年產錦緞"的數字被墨團反複塗改,墨跡暈染處還殘留著靛藍染料的痕跡,恰似織工們修補漏稅的提花機,千瘡百孔卻強撐體麵。
稅曹令李實搓著滿是藍靛的指甲,指縫裏嵌著經年累月的染料漬:"公主您瞧,錦繡莊申報年產"雲紋錦"百匹,可庫房裏的染料缸早結了蛛網。上個月查驗時,連織機踏板的磨損程度都對不上數。"他抽出另一卷竹簡,邊緣被翻得毛糙,"自從錢通把持織坊行會,各坊申報的產量倒比高祖年間少了三成,可長安城裏的貴人們,錦袍卻愈發鮮亮了。"說著,他掀開衣角,露出內襯上洗得發白的補丁,"小吏俸祿微薄,去年冬衣都是用粗麻補的。"
"織機不會說謊,說謊的是握筆的手。"劉妧翻開泛黃的《三輔黃圖·織室》殘卷,指尖拂過"織工萬五千人,日成匹錦"的記載,絲綢摩擦竹簡發出沙沙輕響,"高祖定天下時,織室稅乃國庫重寶,如今竟成了豪族的私囊。"她從袖中取出算學密度儀,青銅鏡麵上的經緯刻度與廊柱上的蟠螭紋隱隱呼應,"今日便去雲錦閣,讓算學揭開這"天機"。"說罷,她將殘卷小心卷起,露出背麵不知何人用炭筆寫的"稅重民苦"四字。
算學隊穿過長安街時,恰逢織工收工。暮色裏,孫大娘背著沉甸甸的織錦工具包,布包邊緣露出半截褪色的計稅標簽——那是錢通去年強令撕毀的舊物。老人粗糙的手指絞著補丁摞補丁的圍裙,欲言又止:"公主...小蓮的嫁妝還缺三匹錦緞,錢員外說...說報實數要被充公。"她撩起衣袖,腕間纏著布條,隱約可見鞭痕,"上個月多織了兩匹,就被行會的人..."
劉妧握住她龜裂的手,指腹觸到縱橫交錯的織機劃傷:"充公的該是貪墨的賊。"袖中滾落的計梭器模型在青石板上打著轉,滾到孫大娘腳邊,"明日起,每台織機都會裝上這"經緯眼",織一寸錦,便算一寸稅,多織的都是百姓自己的。"老織工拾起模型,摩挲著上麵的算籌紋路,恍惚看見亡夫臨終前,用炭筆在泥牆上畫的織機改良圖。圖邊還寫著:"若有新法,織工可安"。
未時初刻,雲錦閣的雕花木門吱呀推開,二十八台織機正在運轉,卻聽不見計梭的"哢嗒"聲。錢錦斜倚在織機旁,繡著"天工"二字的錦緞拖在地上,被織機濺起的油垢弄髒。她腕上的金鐲子刻著秘傳的"鴛鴦譜"紋樣,在算學隊的掃描儀下卻顯露出"私織"的暗紋。
"公主大駕光臨,是來學織錦紋樣的?"錢錦的聲音甜膩如蜜,指尖輕撫過織機的提花杆,指甲上塗著鮮豔的鳳仙花汁,"我這雲錦閣的"百鳥朝鳳"紋樣,可是..."
"紋樣再好,也遮不住漏稅的針腳。"劉妧將密度儀對準正在織造的"九彩鴛鴦錦",儀器表盤的汞柱驟然攀升,"申報經紗三百,實測二百四十,錢小姐可知"欺君"二字怎麽寫?"話音未落,錢錦的金鐲"當啷"撞在織機上,露出內側刻著的"偷稅折絹"四字——那是錢通給各坊的密令。錢錦臉色驟變,慌亂間打翻了一旁的染料碗,靛藍濺在名貴的錦緞上。
申時三刻,少府織室的實驗台前,兩匹錦緞浸在青銅盆裏。孫大娘攥著褪色的私織錦,想起女兒婚服洗後泛白的尷尬:"錢員外說這是"天染之色",原來...原來都是騙人的。"盆中清水漸漸染成渾濁的藍紫色,與算學隊帶來的"天工錦"形成鮮明對比。天工錦入水,竟泛起微光,宛如星河落入水中。
"手藝要正,心也要正。"劉妧用算籌夾起科學計稅的"天工錦",水紋在錦麵上流動,竟未帶走一絲色彩,"此錦用算學配比染料,色牢度四級,可經百洗。"張小七展開光譜比色卡,每塊色卡對應著不同的算學公式:"私織錦用的是過期靛藍,色牢度二級,洗三次便成素帛。"他舉起色卡,陽光透過薄紙,映出密密麻麻的算學符號。
錢錦的臉色比盆中水還要蒼白,她忽然想起庫房裏那批準備進貢的錦緞,正是用這種劣質染料趕製的。若被宮裏發現...她不敢再想,手中的象牙扇"啪"地掉在地上,露出扇麵夾層裏的偷稅賬冊,密密麻麻的數字間,還夾著幾張蓋著錢通私印的密信。信中字跡潦草:"務必壓低產量,稅冊做假"。
亥時初刻,雲錦閣的織機群披上了月光。劉妧親自為最老舊的提花機裝上計梭器,青銅器件與木質機軸咬合時,發出"哢嗒"輕響,竟與織工們踩踏板的節奏一致。"這聲音...像極了當年的老織機。"孫大娘撫摸著計梭器,忽然哽咽,"那時候,每織一寸錦,都能聽見"天工"在說話。"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滴在計梭器上,泛起小小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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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圖正在調試區塊鏈稅票機,竹簡穿過滾軸時,自動印上算學密紋:"每梭對應一碼,如算籌入盤,縱是神仙也改不得。"話音未落,牆角的陰影突然竄動,一名黑衣密探揮刀砍向計梭器,卻見刀光閃過,錦緞上竟浮現出熒光算籌——那是算學隊特製的"天稅鎖"被觸發了。密探的刀刃被牢牢卡住,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放下刀,看看你砍中的是什麽。"霍去病的聲音從梁上傳來,他護腕的織機形銅扣反射著月光,"這是給陛下的貢錦,你想讓錢錦背上"毀貢"的罪名?"密探定睛一看,錦緞上的鴛鴦紋樣不知何時變成了"稅"字,頓時癱坐在地,懷裏掉出錢通的密令:"不惜一切代價,毀掉算學計稅裝置。"密令邊緣還沾著蠟油,顯然是連夜加急傳遞的。
子時三刻,織室的燭火將人影投在牆上,宛如浮動的織錦紋樣。劉妧展開密旨,竹簡上的"天織"印璽在火光中泛著朱砂色:"陛下準了織稅天網,明日起,雲錦閣的每寸錦緞,都要帶著算學的印記。"李實摸著聖旨,忽然從袖中掏出半片錦緞——那是他祖母留下的嫁衣殘片,上麵的計稅戳記雖已褪色,卻依稀可辨。殘片邊緣繡著小小的算珠圖案,仿佛在訴說著往日的故事。
"原來算學計稅,古已有之。"劉妧輕撫殘片,想起太初曆修訂時,落下閎用算籌推演曆法的場景,"所謂天工,不過是算籌裏的公道。"她將殘片小心收好,目光堅定地望向窗外,月光如水,灑在長安城的屋頂上。
卯時初刻,第一台智能稅控織機開始運轉。孫大娘深吸一口氣,踩動踏板,織機每織三寸,便有一張稅票從機尾吐出,票麵上的提花圖案竟是"一五一十"的算學口訣。"小蓮出嫁時,要給她織十匹這樣的錦緞,"老人輕聲說,"每寸都光明磊落,不怕水浸,不怕日頭曬。"她輕輕撫摸著新織的錦緞,感受著布料的紋理,仿佛看到女兒穿上嫁衣的模樣。
錢錦躲在織坊門口,望著忙碌的算學隊,忽然想起父親錢通昨夜的叮囑:"算學隊斷我們的財路,你要守住雲錦閣的體麵。"可如今,體麵碎成了地上的扇骨,她彎腰撿起算學隊遺落的《數字經濟手冊》,指尖劃過"區塊鏈智能計稅"的字樣,忽然發現這些算學道理,竟比她家的"天工秘錄"更透亮。她翻開手冊,書頁間夾著一片幹枯的鳳仙花瓣,那是她兒時染指甲用的。
晨霧中,張小七正在教織工們用算籌核驗稅票:"經紗數三百,緯紗數二百,總根數六萬,除以算學密率...對,就是匹數。"小蓮舉著稅票蹦蹦跳跳:"這上麵的紋路像不像我新學的除法豎式?"孫大娘笑著點頭,目光掠過織機上的計梭器,忽然覺得那青銅紋路不再冰冷,倒像是老織機長出了新的眼睛,睜睜望著世道變清明。遠處傳來早市的喧鬧聲,隱約夾雜著賣豆腐的吆喝和馬蹄聲。
"公主,"霍去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城南有鐵器摩擦聲,錢錦的私兵怕是要動手。"劉妧摸出算籌令箭,令箭尾部的織錦紋樣與計梭器的紋路相映成趣:"讓算學隊擺出"經緯陣",用織錦做甲,用算籌做矛,且看他們的刀槍,能不能劃破這算學天網。"她握緊令箭,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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