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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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窯的青白瓷魚紋盆剛出窯,劉妧便收到了會稽郡的加急竹簡。李嬤嬤在附信裏說,新製的瓷盆盛水三日不腐,養魚苗竟比陶盆存活率高兩成。信末用釉料畫了條活魚,魚眼處點著算學隊的防偽金斑。此刻她攥著這信,站在鑒湖堤上遠眺,隻見七十二座龍窯的青煙已化作天邊雲絮,而眼前的陂池卻像塊凝滯的墨玉,浮著幾莖枯黃的蘆葦。係統水土監測儀在袖中震動,屏幕上跳動的溶氧量數值讓她皺眉——3.2g,連最耐低氧的鯽魚都要翻白,監測儀的金屬外殼上還沾著越窯新釉的細粉。
"沈郡丞,這《吳越養魚經》..."劉妧指尖劃過竹簡上"密放魚苗,輪捕輪放"的古訓,抬頭看見會稽郡丞正用袖口擦拭汗漬。沈括腰間的魚形玉符刻著"魚鹽之利",卻在算學隊抵達前連夜讓人磨去了後半截"利歸豪強"的小字,玉符邊緣還留著磨痕。"公主有所不知,"他的官靴陷進堤岸淤泥,靴底粘著的水草裏裹著碎瓷片,"自錢有餘私占三十座陂池,漁民隻能往塘裏扔牛血祭神...上個月虎娃他爹,就是為了撈祭塘的牛骨,溺死在這塘裏。"他聲音發顫,從袖中摸出半片魚符,那是虎娃爹遺物,符麵刻著的魚紋已被塘水浸得模糊。
未時的臥龍陂邊,周老漢正在給牛頭套上柳編花環。老人的蓑衣補著十二塊補丁,每塊都沾著不同年份的塘泥——深褐是老大出海那年,淺黃是老二失蹤那年,灰白是老三染病那年。"虎娃,把棗糕擺到船頭,"他往牛頭上澆酒,濁酒順著牛眼滑進塘水,驚起幾尾瘦弱的鯽魚,魚鰭上還掛著水藻,"塘神爺享用了牛頭,今年定讓你爹托夢回來..."七歲的虎娃攥著衣角,眼睛卻盯著算學隊運來的增氧機,那青銅葉輪轉動時的嗡鳴,像極了他夭折的大哥撥弄算籌的聲音,大哥臨終前還在教他數魚群。
"周伯,"劉妧蹲下身,用算籌撥開浮在水麵的油膜,算籌竹節處纏著紅繩,"您看這塘水泛綠,是藍藻太多了。"老人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唾沫裏帶著魚腥:"藻多說明塘神爺賜福,當年我爹就是靠這綠水養出了紅尾鯉..."話未說完,係統檢測儀顯示水體ph值已達9.2,遠超魚類生存上限,儀器屏幕上跳出紅色警告,背景是會稽郡的水係圖。虎娃忽然拽住她衣角,袖口露出母親繡的魚紋:"姐姐,那牛眼睛在水裏翻白,像我娘的銀簪子..."孩子不知道,他娘正是喝了被牛血汙染的塘水,才一病不起,銀簪子下葬時還別在發髻上。
申時三刻,錢有餘的烏篷船從蘆葦蕩裏滑出。他頭戴的竹笠雕著雙魚紋,笠沿壓得極低,遮住了右眼下方的刀疤——那是十年前私占陂池時被漁民劃傷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青白。"公主初來會稽,"他搖著的魚骨折扇"嘩嘩"響,扇麵"年年有餘"的題字下藏著墨色暗紋,是用魚血混墨畫的囤魚圖,"這鑒湖的魚講究"天時地利",若用算學瞎折騰..."劉妧挑眉,係統界麵彈出他私設的漁稅關卡熱力圖,密密麻麻的紅點像塘裏的寄生蟲,每個紅點都標著勒索數目。
"錢會長的"天時地利","霍去病突然從蘆葦叢中鑽出,靴底沾著的淤泥裏裹著魚鱗,還有半片錢有餘私塘的瓷瓦,"怕是"旱天囤水,澇天放魚"的囤積術吧?"錢有餘的扇子頓在半空,露出扇骨內側的刻痕:"戊申日,三塘出魚"——那是他與海商勾結,用死魚冒充貢品的密約,刻痕裏還嵌著海沙。虎娃忽然指著他腰間的玉佩驚呼,鼻涕流到衣襟上:"那魚眼睛,和我爹撈上來的死魚一樣!"原來錢有餘為逼漁民就範,竟往公共陂池投放病魚苗,玉佩上的魚眼正是用病魚的晶狀體磨成。
酉時的對比實驗開始前,劉妧往生態陂池裏撒了把算學調配的飼料。顆粒入水瞬間,青魚、鰱魚竟按水層自動分層搶食,看得虎娃直拍小手,袖口的補丁被露水打濕:"爺爺你看,大魚吃上麵,小魚吃下麵!"周老漢捏著魚食皺眉,這豆粕混蠶蛹的香氣,讓他想起年輕時給兒子們做的豆餅,餅裏也摻著魚粉。錢有餘的跟班趁人不注意,將滅藻劑倒入傳統陂池,卻被追風一口咬住褲腳——這導盲犬對西域毒藥的氣味,比辨別馬瘟病毒還敏銳,犬齒間還留著去年咬細作時的牙印。
"這是匈奴細作才用的"絕藻粉"。"霍去病拎著跟班,從其懷中抖出個羊皮袋,裏麵的黃綠色粉末正冒著詭異的氣泡,粉末中混著漠北沙粒,"錢會長胃口不小,既勾結海商,還通著漠北?"錢有餘撲通跪下,魚骨扇磕在堤岸上斷成兩截,露出夾層裏的密信,信紙邊緣被海水泡得發皺:"左賢王要的魚幹...我也是被逼的..."信上的墨字洇開,與塘水的濁色混在一起,像極了他這些年造的孽,信末還畫著匈奴狼頭圖騰。
亥時的堤岸飄著水草清香,夾雜著算學飼料的豆腥味。劉妧用算籌在沙地上畫著能量金字塔,算籌劃出的痕跡裏滲著塘泥,巴圖往生態陂池裏投放田螺幼苗,陶罐裏的田螺殼上刻著算學隊的標記:"按《九章算術》算,每畝養螺兩萬隻,正好清塘底腐殖質。"周老漢蹲在旁邊編竹簍,竹篾間夾著去年的漁網碎片,聽著算籌碰撞聲,忽然想起兒子出海前教他的"斤兩換算"——那時算學還隻是市井謀生的小技,如今卻能算出魚吃多少藻,藻吸多少氮。虎娃趴在增氧機旁數葉輪圈數,稚嫩的聲音混著水聲,口水滴在葉輪上:"一圈、兩圈...和張大哥的算盤一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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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沈郡丞送來的密報裏夾著片魚鱗。劉妧借月光細看,鱗片上的寄生蟲竟與錢有餘私塘的檢測結果一致——原來他故意將病魚混入公共陂池,再以"塘神降災"為由低價收購漁民魚塘,鱗片邊緣還留著漁網的勒痕。"明日開塘時,"她將魚鱗夾入《生態養魚手冊》,手冊封皮用魚皮製成,"讓虎娃把這故事講給大家聽。"沈郡丞望著她袖口露出的算籌,忽然想起太學裏那位因"算學非聖人之言"被斥的博士,此刻卻在湖畔用竹籌算出了民生大義,他腰間的魚符輕輕晃動,磨去的刻字仿佛重新顯現。
卯時的臥龍陂被晨霧籠罩,像蒙了層薄紗的玉盤,霧中傳來魚群躍水的聲音。劉妧將刻有"魚政維新"的青銅牌立在浮床邊,牌麵的算學符號在陽光下顯形:上層是鰱魚、鱅魚,中層是草魚,底層是青魚——正是係統設計的立體養殖圖譜,牌座周圍還嵌著越窯碎瓷。周老漢撒下第一把飼料,青魚群躍出水麵的"嘩啦"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水鳥,虎娃數著濺起的水花,忽然指著塘心大喊,小臉上沾著泥點:"爺爺快看,水底下有星星!"原來增氧機打出的氣泡,在晨光中折射成點點光斑,像極了算學館裏的星圖壁畫,氣泡破裂時還帶著飼料的香氣。
錢有餘縮在自家私塘邊,望著算學陂池裏活蹦亂跳的魚群,手裏的《荒塘契約》漸漸被冷汗浸透,契約上的朱砂印已暈染。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耳光,父親的手掌上全是漁網的勒痕:"漁稅要按實數報,絕不能斷了漁民的活路..."可當海商的金銀堆滿庫房,當匈奴人的匕首抵住咽喉,他早已忘了祖訓。此刻,虎娃蹦蹦跳跳跑來,往他手裏塞了本《水產養殖手冊》,封麵上畫著算學魚,"錢爺爺,我爹說你家魚塘該換水啦!"孩子指尖的魚鱗掉在契約上,蓋住了"私占"二字,竟像條遊向光明的小魚,魚鱗在陽光下閃著七彩光。
晨霧漸散時,張小七正教漁民們用算籌計算輪捕比例,算籌在他掌心發出清脆的響聲,竹籌上還沾著魚餌碎屑:"每畝留魚種三十斤,相當於《粟米》章的比例換算..."他腰間的算籌袋浸了水汽,竹籌上的"一三五七九"竟隱約映出魚群遊動的軌跡,袋角還掛著虎娃送的貝殼。劉妧看著周老漢主動將"塘神鏈"改造成測氧繩,每個繩結對應不同的溶氧數值,繩頭係著虎娃娘的銀簪,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商船的號角——那是錢有餘偷偷聯係的南海商隊,卻不知算學隊的魚苗檢疫符,已順著鑒湖水係布下天羅地網,檢疫符上的算學紋路在水麵下若隱若現。
"公主,"霍去病指著錢有餘倉惶逃竄的背影,護腕的遊魚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扣麵的魚紋與鑒湖地圖暗合,"他船上裝的病魚,怕是要..."劉妧點頭,摸出袖中的算籌令箭,令箭尾部刻著魚簍圖案,箭身有海水侵蝕的痕跡:"傳我的令,所有陂池設算學檢疫樁,敢放病魚入塘者,以"汙染算學水域"論處。"她轉身望向生態陂池,初升的太陽將魚群的影子投在堤岸上,竟與算學隊新刻的"水產循環圖"分毫不差,圖上的每個符號都對應著一種魚類。
周老漢蹲下身,用測氧繩量了量水深,繩子末端的銅魚墜子忽然發出清響,驚起一灘白鷺,往算學隊的營帳方向飛去,白鷺翅膀上還沾著算學飼料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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