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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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六年孟夏,朔方郡的苜蓿剛冒出新芽,長安少府工官署的濃煙已遮天蔽日。劉妧策馬趕到時,正見工官令陳承抱著熏黑的《考工記》殘卷跪在廢墟前,焦黑的竹簡上"車人之事"四字被火舌舔得隻剩"車"字的半道豎劃。陳承腰間的算學工牌"技藝之殤"被淚水浸透,牌麵的"殤"字凹痕裏積著煙灰,恰如他掌心裏碎成齏粉的"雲梯折疊法"殘片。
    "三個月前剛教他們在廊柱刻算學防火符..."張小七捏著變形的青銅掃描儀,算籌袋上的水跡還在往下滴——昨夜他帶隊救火時,曾用這袋子裝水潑向燃著的《魯班經》。少年郎話音未落,廢墟中傳來"哢嚓"聲,李鐵錘一個箭步拽出個被橫梁壓住的小匠師,老人腰間的魯班鎖掛件在火光中劃出弧線,鎖芯裏掉出半片寫著"鬆脂易燃"的警示木片。
    工官署演武場上,三十六座青銅火盆排列如楚墓封土,每個火盆裏都埋著碳化的典籍殘頁。劉妧用鑷子夾起塊指甲蓋大的竹簡,係統光譜儀顯示其上記載的"連弩牙距"數據已碳化失效,僅存的"三石之弩"四字旁,還留著被火灼的指痕——那是匠師臨死前試圖搶救的印記。
    "魯般門的雲梯、墨門的連弩,不能再斷在咱們手裏。"劉妧展開係統投射的全息建模,焦黑的秘閣在光束中重現:二層東側藏著公輸班的九連環拆解術,西壁暗格鎖著墨子的《備城門》手稿。"張小七,激光掃描儀精度調到發絲級;巴圖,準備采集匠師的掌紋與虹膜——李師傅,您祖父傳的弩弦張力"聽聲辨力"法,該讓算學記下來了。"
    未時三刻,魯班坊的雕花木門緊閉,門環上的"工不出戶"木牌新刷了朱漆,卻掩不住門縫裏透出的鬆脂味。公輸班帶著三十名匠師列成九宮八卦陣,每人手中的墨鬥纏著紅絲線,線端係著寸許長的木鳶雕刻——那是魯班門收徒時的信物。"算學隊要破我"傳男不傳女、傳親不傳疏、傳德不傳奸"的鐵律?"老匠師甩動墨鬥,墨線在地上畫出含光、承影、宵練三劍的紋路,"九連環解法、雲梯折疊術,泄露天機要遭天譴!"
    "天譴?"劉妧踩著還在冒煙的木料走近,激光掃描儀掃過公輸班腰間的九連環,全息屏立刻生成動態拆解模型。老人瞳孔驟縮——那環環相扣的"五丁開山"式解法,竟與他藏在密室的《魯班經》附圖分毫不差,連第七環的隱秘凹槽都清晰呈現。
    李鐵錘拽著扭曲的弩機殘件闖入,鐵砧上的炭灰簌簌掉落:"公輸老頭!你給太仆寺的弩機圖紙,把張力數據從"三石"改成"兩石"!俺們按那參數造弩,弦斷了三副,險些傷了試弩的校尉!"
    墨家傳人墨無咎突然分開匠師隊伍,他捧著的連弩模型蟲蛀斑駁,弩臂刻著的"墨"字已磨成淺痕。"算學隊若能複原此弩,"冷麵匠師解開衣襟,露出心口的墨門刺青——那是用機關術圖案刺成的北鬥七星,"我墨門願將《機關術》全卷建檔。"他身後的弟子墨青禾低頭盯著袖口,算學隊發的《工藝速記手冊》露出一角,裏麵用朱筆寫著"弩機簧片改良建議"。
    申時初刻,演武場的焦土上,算學全息複原的連弩與公輸班的"縮水版"並排而立。劉妧親自給算學版連弩裝上青銅弩機,係統彈道監測儀顯示儲能達八百焦耳,相當於三十石強弩的威力。"看好了,這才是《墨子·備高臨》裏"以車兩軸,上懸大矢,一矢攻城,辟避)十人"的連弩之車。"她扣動扳機,弩箭破空聲如漠北戰鼓,驚起簷下尚未燒死的燕子。
    公輸班的弟子公孫巧趁人不備,用銼刀磨短私弩的扳機簧,卻被阿瞞的青銅拐杖精準點住手腕——杖頭的張果老倒騎驢雕像正對著他的手,驢眼嵌著的琉璃珠映出銼刀的反光。"弩臂傾角七十五度,標準值七十二度,誤差三度過大。"少年郎耳中戴著的青銅聽漏發出蜂鳴,能捕捉到零點一毫米的金屬形變,"你用黃銅粉降低弩機強度,是怕算學隊測出真射程?"
    亥時,工官署的工坊燈火通明,李鐵錘掌心的老繭在激光掃描儀下顯形為複雜的紋路——那是三十年握錘留下的"百工印記",每個繭子對應著不同的鍛造手法。"俺爹說,辨器先聽音,"老人對著虹膜檢測儀平視,渾濁的瞳孔裏映著跳動的算籌符號,"這儀器嗡嗡響的節奏,和俺敲砧子時的震動一個頻率。"巴圖將係統能量注入dna檔案庫,青銅櫃門上浮現出與漢代"物勒工名"製度共鳴的算學密紋,每道紋路對應著一位匠師的生物特征。
    子時三刻,月光透過殘垣照在密旨上,"天工"印鑒被全息屏的冷光映成冰藍色。"陛下準了,技藝私藏者削籍,"劉妧將竹簡遞給陳承,簡末的武帝朱批"工者,國之器也"被激光放大,投在焦黑的廊柱上,"公輸班,明日起你入算學監學習三維建模。"老匠師攥著《魯班經》的手劇烈發抖,書頁間掉出的紙條飄落在地,上麵"大月氏商隊求購雲梯圖紙,黃金百斤"的字跡被火熏得發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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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第一組工匠dna檔案正式生成。墨無咎的連弩模型在全息屏上自動拆解重組,缺失的"三疊發"齒輪聯動裝置竟自行補全——係統根據《韓非子》"墨翟為木鳶,三年而成,飛一日而敗"的記載,推演出入力與傳動比的最優解。"原來祖師的機關在這裏!"墨青禾驚呼,他在手冊裏畫的改良草圖,竟與投影中的結構嚴絲合縫,連齒輪的倒角都分毫不差。
    晨霧中,張小七正教匠師校準掃描儀:"按實指紋,像握鑿子那樣穩當...對,別抖,這比畫墨線簡單。"話未說完,追風突然撲向廢墟,從瓦礫下叼出卷防水油布。展開一看,竟是公輸班的"技藝待價目表",上麵用粟特文標著"胡商秘購"項目,"雲梯圖紙"對應黃金百斤,"連弩改良術"兩百斤,最下方還有"可定製弱弩,供漢官采購"的小字。
    霍去病望著演武場外的西域商隊,護腕的齒輪扣隨動作輕響:"大月氏使者在測全息屏的材質,怕是想偷學建模技術。"
    "讓他們測。"劉妧摸出算籌令箭,令箭尾部的魯班鎖紋章在霧中若隱若現,"在檔案裏設"迷蹤算法",用雲梯的錯誤模型換他們的汗血馬種。墨青禾,你墨家的《木牛流馬圖》能否先建檔?我瞧那輪軸比例,倒可改良均輸法的糧車,讓漕運的糧損耗再減三成。"
    公輸班縮在工坊角落,看著自己藏了半輩子的弩機圖紙在全息屏上顯形為正確數據,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話:"秘技如燈火,獨照一戶暗,普照萬戶明。"此刻,算學隊的少年們正用算籌校準激光束,李鐵錘的掌紋被轉化為數據鏈,與千年後的工藝檔案環環相扣。遠處傳來更夫打更聲,混著算學隊新唱的《考工謠》:"算學建檔技藝存,百工薪火照汗青;機關算盡終須算,不教天工付劫灰..."
    墨無咎撫摸著全息屏上轉動的連弩齒輪,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祖父在墨家總院的地下室裏,用算籌推演機關術的場景——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祖父的影子拿著算籌,他的影子握著墨鬥,竟與眼前的算學少年和匠師身影漸漸重合。他從懷中掏出半片竹簡,那是昨夜冒死從火場搶出的《墨經》殘頁,上麵"力,刑之所以奮也"的記載,此刻正與算學的動力學模型相互印證,仿佛跨越時空的對話。
    工官署外,晨霧中的青銅掃描儀折射著七彩光斑,匠師們排著隊錄入指紋,腰間的魯班鎖、墨鬥與算學工牌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劉妧望著重建中的秘閣,係統顯示技藝複原率已達百分之六十七,那些在火中碳化的智慧,正以算籌為筆、數據為墨,在全息屏上重新書寫。公輸班的弟子們圍在全息屏前,看算學隊演示九連環的"庖丁解牛"拆解法,有人偷偷將袖口的"三不傳"祖訓撕掉,換上了張小七新發的《三維建模手冊》,手冊扉頁寫著:"工無秘,藝有恒,算學為尺,天工為憑。"
    李鐵錘站在廢墟上,看著陽光穿透掃描儀的光束,在焦黑的地麵上投射出算籌形狀的光斑。他忽然想起年輕時在彭城冶鐵坊,老師傅教他"看火色辨鐵性"的場景,那時沒有激光和算籌,全憑一雙眼、一雙手。此刻,光束與掌紋交織,傳統與算學共振,他忽然明白——技藝的傳承,從來不是鎖在密室的孤本,而是流動在匠師血脈裏的智慧,如今有了算學的加持,這血脈隻會更鮮活,更綿長。
    公輸班盯著全息屏上的雲梯模型,忽然伸手摸了摸腰間的九連環——環扣之間的縫隙裏,還卡著半片算籌。他輕輕一擰,連環應聲而解,露出裏麵藏著的小卷軸,上麵寫著"算學可興工"五個淡墨字,不知是何時何人所書。老匠師歎了口氣,將卷軸放進算學隊的建檔箱,箱蓋合上時,發出"哢嗒"一聲,像極了魯班鎖解開的聲響。
    晨霧漸散,工官署的炊煙升起,混著燒焦的木料味和新製的青銅味。劉妧翻身上馬,瞥見陳承正在廢墟上插算學防火旗,旗麵上的算籌紋路在風中獵獵作響。她忽然想起太初曆修訂那年,桑弘羊對她說的話:"算學之道,不在算籌之形,而在窮理之魂。"此刻,看著匠師們在算學隊指導下丈量廢墟,她知道,這窮理之魂,正在工官署的焦土上,重新埋下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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