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字數:3444   加入書籤

A+A-


    元封六年孟夏,長安胡麻試驗田泛著油光的第七日,劉妧的衣袖還沾著榨油坊的溫熱氣息。算學離心器榨出的金黃油脂已送入太醫院,淳於太醫昨日特意差人送來手書,稱"消毒用油澄明如琥珀,凍瘡潰爛率直降六成",墨跡旁還畫著個豎起的大拇指。她坐在轀輬車裏掀開帷幔,看見道旁戍卒正用胡麻油擦拭甲胄,青銅片在陽光下映出暖黃光澤,比往年用豬脂保養的甲胄更耐腐蝕,甲胄縫隙間還沾著幾星苜蓿碎葉——那是喂馬時蹭上的。
    "公主,朔方牧場的加急樣本。"張小七遞過青銅匣,匣蓋開合間溢出陳腐氣息,裏麵的披堿草莖稈枯黃蜷曲,"李朔司馬附信說,上月有三匹戰馬餓死在草料堆旁,食槽裏的穀草黴得能拉出絲來。"劉妧捏起草莖,指腹沾著細密的青黑色黴菌孢子,係統檢測顯示其粗蛋白含量僅2.1,不及大宛苜蓿的三分之一。車窗外掠過一群歸雁,她忽然想起霍去病描述的匈奴戰馬:"飲居延海清水,食天山肥草,膘情如漢地耕牛,日行三百裏不帶喘。"
    未時三刻,朔方牧監的草場邊緣,枯黃的披堿草在熱風中簌簌發抖,宛如一片倒伏的敗兵。牧監丞公孫敖斜倚著套馬杆,杆頭纏著的狼尾草已褪成灰白色——那是匈奴人用來標記"禁牧區"的習俗。"高皇帝白登被圍,就因漢馬咽不下胡地草!"他的牛皮靴碾過一株苜蓿嫩芽,嫩芽折斷處滲出的汁液在陽光下轉瞬幹涸,"公主難道要讓戰馬腹生蟲疔,重蹈平城之恥?"
    "公孫大人可知,這株嫩芽的粗蛋白含量?"劉妧蹲下身,指尖撥開草根,土壤裏鑽出的白色根係上沾著算學隊播下的固氮菌劑,如星星點點的白霜,"平城之恥,恥在糧草調度無方,而非草種異同。"她身後的算學兵正在設置智能噴灌樁,青銅樁身上的算籌符號隨陽光角度變化,時而顯作"水"字,時而成"衡"字,像極了匈奴巫醫畫在馬額的護符。
    老牧民巴特爾騎著騸馬闖入草場時,馬蹄揚起的塵土裏混著苜蓿碎葉。他的羊皮襖破得漏出羊毛,卻掩不住騸馬嘴唇上的新綠——那是偷種的苜蓿嫩芽。"俺在沙窩子裏偷種了半畝,"老人拍拍騸馬的脖子,馬鬃雖仍雜亂,卻泛著久違的油光,"這畜生原先走十裏就打晃,如今能追著黃羊跑二十裏!"公孫敖的套馬杆"咚"地戳向地麵,驚飛了草叢裏的沙蜥:"賤民!竟敢私改草場龍脈!"巴特爾梗著脖子回懟:"龍脈?我爺爺那輩兒,草場能養活兩萬匹馬,如今連兩千都養不活,龍脈早叫你們這幫蛀蟲啃斷了!"
    劉妧注意到巴特爾馬鞍上的火印——那是個扭曲的"敖"字,屬於牧監私產標記。係統曾預警,近三年朔方牧場出欄戰馬較衛青北伐時減少47,而匈奴鐵騎數量卻年增一成。"巴老伯,這火印..."她指尖撫過鞍具,巴特爾慌忙用氈子蓋住,耳尖發紅:"去年冬,牧監說馬太多吃窮了,要"減欄"...結果這些馬都從"減欄"變成了匈奴人的"增騎"。"
    申時的對比實驗場上,算學隊的"天工馬"踏著苜蓿碎葉出欄,馬蹄踩在智能草料秤上,顯示屏實時跳動:"苜蓿八斤三兩,燕麥二斤一兩"。每匹馬的脖頸都戴著青銅膘情牌,牌麵刻著用算籌表示的體況評分,數字隨呼吸輕微變動。公孫敖的"傳統馬"則被趕進滿是枯草的圍欄,護牧兵假裝驅趕,實則偷偷往食槽裏摻粟米——那是牧監私扣的精料,本應按算學配比均勻分配。
    "看好了,這才是祖宗傳下的養馬法!"公孫敖揮鞭作勢,卻見幾匹馬踉蹌著跌倒,口角泛著白沫。阿瞞的導盲犬突然低吠著衝向草料堆,前爪扒出一袋黃褐色粉末:"東南風五級,濕度32,此粉該順風飄向東南,此人卻逆風撒粉..."霍去病按住公孫敖要逃跑的肩膀,從其懷裏搜出一封用匈奴文書寫的羊皮信,火漆印上的狼首紋與去年繳獲的匈奴令牌如出一轍:"以劣草換鐵器,每千石草換短刀百柄——好個"草場有靈"!"
    亥時的草場營帳裏,牛油燈將輪牧模型的沙盤照得透亮。劉妧用算籌擺出公式,竹籌在沙盤上排成整齊的方陣,模擬草場分區:"載畜量=草場麵積x產草量÷馬日均食草量x輪牧周期)"。巴圖往智能噴灌頭注入能量,水珠落下時發出"簌簌"輕響,竟與巴特爾用匈奴語哼唱的《草場露水歌》節奏相合:"晨露落三巡,草尖掛銀鱗;露重草兒肥,露輕移牧群..."
    "公主聽這曲子,"老人用粗糙的手掌接住水滴,掌紋裏嵌著草汁,"俺們牧人看露水輕重,就知道該不該移牧場。你們這鐵家夥,竟比俺們的老眼睛還準。"劉妧望著他掌心的老繭,想起係統裏收錄的草原牧歌數據庫——那些依靠星辰方位、露水重量判斷牧期的智慧,正通過算籌與青銅器械重新煥發活力。
    子時的軍報加急而至,漢武帝的密旨裏夾著半片壓得薄如蟬翼的苜蓿葉標本。"天草"印鑒下朱批:"公孫敖私通敵虜,著即械送長安;苜蓿牧法著算學隊全權推行,敢有阻撓者,以誤軍機論。"李朔司馬讀罷渾身顫抖,從懷裏掏出用苜蓿飼喂的戰馬骨骼標本:"公主你看,這掌骨比傳統飼喂的厚三分,蹄筋彈性測試達"良"級..."他的聲音裏混著憤怒與狂喜,像極了膠東老農第一次看見算學胡麻豐收時的哽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卯時的草場邊界,刻著"牧政維新"的青銅牌被插入泥土,牌麵紋路與巴特爾家傳的"逐水草"圖騰暗合。算學兵們給每匹戰馬佩戴膘情監測牌,牌麵中央的算籌符號隨馬體肥瘦變化顏色:綠色為"膘情佳",黃色為"需補飼"。巴特爾的騸馬被牽進輪牧區,它忽然揚起頭,朝著遠處匈奴斥候的方向長嘶——那裏曾是它餓得啃食樹皮的地方,如今苜蓿正頂著晨露瘋長,葉片上的露珠折射陽光,宛如散落的算籌。
    公孫敖被押解路過時,藏在袖中的《草場祖訓》掉出張小七塞的《牧草營養學手冊》,書頁間夾著的不是牧監秘典,而是他私收匈奴金幣的賬本,每筆記錄旁都畫著觸目驚心的骷髏頭。"當年衛青大將軍改革馬政,你祖父也曾上書反對,"劉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他渾身一顫,"可後來呢?漠北之戰,漢軍戰馬比匈奴馬多撐了三日——那三日,就是用算學算出的糧草先機。"
    晨霧中,張小七正在調試草料濕度檢測儀,算籌在指間敲出《出塞曲》的節奏。阿瞞的導盲犬又有發現,這次刨出的是公孫敖埋在地下的毒草種子,牛皮袋上用匈奴文寫著"漢馬絕種"。劉妧將袋子投入篝火,火苗騰起時,她看見遠處霍去病的騎兵正在練習新陣法——那是用算學彈道學改良的弩機陣列,而戰馬們嚼著苜蓿,尾巴甩得比往日更歡快,蹄下的土地已漸漸泛起綠意。
    "公主,渾邪王的射雕手在五十裏外紮營,"霍去病的護腕苜蓿飾件沾著露水,"他們的探馬回報,說漢人的草場上長了"會發光的草"。"劉妧摸出算籌令箭,箭杆上新刻的"速食軍糧"圖示閃著冷光:"明日去軍中試糧時,記得帶上二十斤胡麻籽油——讓那些以為漢馬隻能吃枯草的人看看,算學養出的鐵騎,連馬糞裏都帶著油脂香。"巴特爾聞言哈哈大笑,從皮囊裏倒出把苜蓿籽,粗糙的掌心漏下粒粒新芽:"公主,俺阿爺說過,好草能養出好騎手,這算學草,怕不是要養出能踏碎漠北的鐵蹄?"
    遠處的烽燧升起狼煙,算學隊的噴灌設備開始第二輪灑水,水珠在陽光中劃出七彩弧線。劉妧望著廣袤的草場,想象著不久後的景象:遍野苜蓿如綠浪起伏,戰馬膘肥體壯,牧卒們用算籌計算輪牧周期,巴特爾的《露水歌》與算學儀器的嗡鳴應和,共同譜寫出大漢馬政的新篇章。而公孫敖的哀嚎,終將被淹沒在這蓬勃的草浪聲中,如同他試圖阻撓的舊時代,終將被算學與智慧的春風吹散。
    喜歡漢宮嬌華:帝女傳奇請大家收藏:()漢宮嬌華:帝女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