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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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府酒坊的算學蒸餾器投產剛滿三日,長安西市的"醉仙樓"便掛出了新酒旗。劉妧的軺車路過時,正見霍去病翻身下馬,替她撩開帷帳,護腕上的青銅飾件還沾著昨夜調試蒸餾器時的酒漬——那是新鑄的色卡紋樣,此刻卻映著酒旗上"二十度佳釀"的朱字。
"方才酒坊來報,"他扶劉妧下車,指尖蹭到她袖中露出的染布圖譜,"淳於越今早親自送來了改良酒曲,曲塊上還刻著算學的"曲糧比=15"。"晨霧中,劉妧忽然撚起他護腕的銅飾細看:"這色卡紋路裏嵌著茜草渣,是染坊的新樣品?"霍去病手腕微轉,銅飾在晨光裏映出細碎光斑:"昨兒看你畫色卡時沾了染料,特意讓工匠嵌了防汙紋——像不像你說的"光譜折射麵"?"
織室的廊下晾著新貢的"紫霞緞",霍去病用佩刀輕輕挑開緞麵,內裏泛著灰白的底色:"昨兒算學隊驗出這匹布的紫草含量不足兩成,織工們說葛洪的弟子們昨兒半夜還在染坊偷換明礬。"他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裏麵是按算學配比熬製的茜草染料,"這是昨兒按你說的火候煮的,染出的絳紅能蓋住漆器的朱色。"
劉妧接過油紙包時,聞到包角沾著的薄荷香——那是霍去病為防染料變質特意加的。兩人踩著露水深重的青石板往裏走,廊下晾著的絳紅錦被晨風吹動,布角掃過霍去病護腕的色卡飾件,發出細碎的聲響。"前兒在酒坊,"劉妧忽然停步,指著遠處挑著酒壇的腳夫,"見淳於越偷偷用算籌量酒曲,算籌掉在酒醅裏都沒發覺。"霍去病低笑出聲,替她拂去肩頭的落葉:"我還見他袖口縫著算學酒度表,邊染布邊念叨"溫度三十,時日十五"——怕是把釀酒法子套到染缸裏了。"
未時初刻的織室突然喧嘩起來。劉妧掀起竹簾,見三百多個染工圍在院心,領頭的葛洪身著褪色的靛藍袍,腰間掛著的染具叮當作響,卻在算學光譜儀前紅了眼眶。"公主可知染神托夢?"他揚聲喊道,手裏的染棒還滴著渾濁的染料,"說算學要把五色分成二十八等,是要斷了咱們染工的活路!"
旁邊賣胡餅的老漢將鐵鏊子往葛洪麵前推了推,鏊子上的芝麻沾著靛藍痕跡:"您老上月賣給我兒媳的"天水碧",洗三水就成了白麻布——要是按算學的色卡驗過,能出這事?"葛洪踹了鏊子一腳,胡餅滾到劉妧腳邊,她拾起來對著光看:"餅皮染了殘次染料吧?這藍裏透著銅鏽味。"老漢搓著手嘿嘿笑:"算學隊教的法子,說用染廢的紫草渣揉麵,省料還帶色兒。"
霍去病忽然上前半步,將劉妧護在身後,護腕上的色卡飾件撞到葛洪的染桶:"葛先生可敢讓算學隊驗驗您袖口的染料?"他伸手一捋,葛洪的袖管裏掉出個小瓷瓶,滾到劉妧腳邊。"這味兒是明礬。"她蹲身拾起,瓶口結晶在陽光下泛著青白,"過量明礬染出的布,貼著皮膚能燎出泡——去年掖庭宮的染布案,就是這玩意兒作祟。"
大月氏染布商娜迪拉突然撥開人群,頭巾上的琉璃珠碰著色卡木牌:"葛掌櫃可知波斯有"色牢度秤"?"她抖開一匹駝色綢布,上麵用算學符號標著數字,"這匹"沙漠金"染了九遍蘇木,能經住駱駝商隊三個月的風沙。"葛洪盯著布角的楔形文字撇嘴:"洋婆子的玩意兒,哪有我這染棒懂分寸?"娜迪拉突然抓起葛洪的染棒蘸水,棒尖的染料在清水中散開時竟分成三層:"您瞧,最上麵這層是浮色,算學叫"色層分離法"。"
申時的織室像個蒸籠。劉妧命人支起兩個染缸,左側由葛洪的弟子們手工染製,右側擺著算學配比儀。賣酸梅湯的老漢挑著擔子在人縫裏穿梭:"喝碗酸梅湯,敗敗染缸火!喝一碗抵半個色分嘞!"幾個年輕染工圍著配比儀笑鬧,其中一個突然跳起來:"快看!算學的銅鍋冒紫煙了!"葛洪的大弟子阿七湊到缸邊,被蒸汽燙得縮回手:"師傅,這玩意兒怎麽比咱們的陶甕省一半染料?"葛洪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邪魔外道!染料沒了日頭曬,能叫正色?"劉妧忽然往算學染缸裏撒了把蘇木碎:"葛先生,試試用算學溫控法煮蘇木?去年在烏孫王庭,他們用羊奶混蘇木染出的紫,三年沒褪。"
霍去病站在劉妧身側,見她鬢角沁出汗珠,便解下自己的汗巾遞過去:"方才驗布時碰倒了染甕,可曾汙了衣裳?"劉妧接過汗巾時,觸到巾角繡的算學雲紋——那是上個月她隨手畫在他護腕上的紋樣。"葛洪的弟子往算學染缸裏倒了生礬水,"他壓低聲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被"追風"堵在柴房裏,現在正拿竹片刮缸底呢。"劉妧忽然指著葛洪的方向笑:"你看他偷拿算學色卡當扇子,扇麵上的"靛藍四號"都被汗漬暈開了。"霍去病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葛洪正用色卡遮擋陽光,卡邊露出半截算學隊發的《染度簡》。
突然一聲脆響,左側手工染製的綢緞掉在地上,碰倒的染缸裏流出的染料竟冒著白氣。葛洪的大弟子阿七臉色煞白,手裏還攥著沾了明礬的染棒。霍去病已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公主踩著這個走,別沾了染料。"袍角的北鬥紋蹭到劉妧的算學佩玉,她忽然蹲身撿起塊染布碎片:"你看這染料遇土起紫泡,算學叫"礬土反應"。"霍去病順著她的指尖細看,布片上的染料正凝成細小的晶簇:"像極了漠北寒潭的冰花。"兩人說話間,葛洪偷偷往這邊挪了半步,耳朵幾乎貼到算學配比儀的銅壁上聽蒸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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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上織室時,算學隊將兩列竹簡掛在廊下。左側手工組的綢緞有七匹褪色超標,右側算學組的二十匹全部達標。葛遠遠遠站在染窖門口,手指在袖中摩挲著算籌,忽然被張小七撞了個趔趄。"葛掌櫃躲這兒數染料呢?"張小七晃了晃手裏的玉簡,"算學隊新算的"染料三分法",說您那"趙地紫"要是按這法子染,能省三成紫草。"葛洪劈手奪過玉簡,又慌忙塞回去:"胡說!老祖宗的染法哪是鐵疙瘩能算的?"轉身時,袖中算籌"叮"地掉在地上,滾到劉妧腳邊——那算籌上歪歪扭扭刻著算學隊的色標符號,分明是用染棒改的。
亥時的梆子響過,劉妧還在算學隊的染窖裏。霍去病推門進來,手裏端著陶碗:"夥夫說你愛吃織室的胡麻餅,特意裹了新染的茜草蜜。"他將碗放在案頭,看見劉妧正在改染色圖,圖邊用小字記著:"葛洪今日看算學色卡時,在"紫5號"那欄停了九次。方才路過葛洪的臨時住處,"霍去病坐在她對麵,撥了撥染窖裏的油燈,火苗舔著染甕發出"滋滋"響,"見他正用算籌量紫草的分量,甕裏泡著的算籌,比我用過的箭杆還直。"劉妧抬眼看他,燈火映得他眼角的細紋柔和:"你說,葛洪夜裏會不會偷著練算學配色?"話沒說完,霍去病忽然伸手替她摘去發間的染花,指尖蹭到她耳後的絨毛:"他練不練不重要,你別累著才重要——瞧這染花,怕是把茜草當桂花插了。"
窖外傳來腳步聲,張小七抱著摞玉簡進來,見兩人挨得近,臉"騰"地紅了:"葛洪讓我送來這個,說是...新畫的色卡底圖。"底圖上畫著歪扭的色譜,旁邊用隸書寫著:"色有常數,如木有紋理"。劉妧接過時,發現紙頁間夾著片染樹葉,葉麵上的"天成"被劃掉,改寫成"人算",筆跡是葛洪特有的匠人風骨——筆畫間還留著靛藍染料的痕跡,顯然是剛改完就送來了。
五更的更鼓敲起時,劉妧和霍去病走出染窖。織室裏,葛洪正蹲在算學配比儀前調試分量,月光下,他腰間的染具換成了算學玉簡,上麵的"染神令"被磨去,刻著"算學天染"。賣胡餅的老漢挑著擔子走來,鐵鏊子上的餅滋滋冒油:"染工爺們瞧好了!今兒的餅,按算學染料比例揉的麵!"餅皮上竟烙著算學色卡的紋樣,淺黃的餅麵襯著焦褐的紋路,像極了新製的"赭石三號"。
霍去病看著劉妧笑了,護腕上的色卡飾件碰到她腰間的算學佩玉,發出清響。兩人並肩往織室外走,身後染窖裏,張小七正用算籌擺新的配色陣圖,籌子碰撞聲裏,還混著染甕發酵的微酸氣——那些昨夜還在抵製的染工,此刻正圍著玉簡台看算學配色方,粗糙的手指劃過冰涼的竹片,和著染香,在晨霧裏散成細碎的笑。遠處酒坊的更夫敲著梆子走過,梆子聲裏還混著新酒的醇香,與織室飄出的蘇木氣息纏繞在一起,在長安的晨霧裏釀成了新的市井煙火。葛洪攥著算學配色方往住處走,要試試新記的"九醞染"配比,路過染窖時,腰間玉簡撞在甕沿上,發出"叮當"聲——這聲響混著隔壁酒坊傳來的蒸餾器運轉聲,竟成了長安晨霧裏最清亮的開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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