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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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湊過去看算盤,小手指著算珠:“叔,六石是多少碗?能讓族裏的小孩都喝上嗎?”
    駱越捏了捏他的臉:“夠你從早喝到晚,撐得直打嗝,族裏的小孩也能喝上熱的。”
    老陶的徒弟蹲在窯邊,正給“錦瓷肥罐”刻花紋。
    罐身上畫著人撒肥、稻生長的圖,一邊寫漢話“撒肥”,一邊寫越語“多收”,筆畫歪歪扭扭,還沾了點窯灰。
    “王老實昨兒來看了,說‘不認字的老農,看這圖也知道咋施肥’。”他刻著圖裏的小人,小人的胳膊畫得彎彎的,“他還說‘你把撒肥的胳膊畫彎點,俺們村張嬸撒肥就這姿勢,說這樣撒得勻,不浪費’。”
    刻完,用手指蹭了蹭花紋,灰沾在指腹上:“這罐燒出來,先給張嬸留一個,她準能認出這是照著她畫的。”
    農器推廣站前,人擠得像趕集,賣糖葫蘆的都湊過來了,喊著“買串糖葫蘆,看鐵犁翻地咯”。
    王老實站在高台上,舉著錦鋼犁頭,犁尖的寒光晃得人眯眼:“大夥兒看好了!這犁頭鑲的是戰死將士的甲片鋼!”
    他用粗糲的手指敲敲犁頭,當的一聲脆響:“硬得很!俺們試了三天,刨石頭地,刃口一點沒卷——比俺家那口傳了三代的菜刀還耐磨。”
    把犁頭往下遞了遞,讓前排的人摸:“俺婆娘說‘這鋼結實,能傳輩兒,將來給俺孫子用都成’!”
    越人農婦阿花擠到台前,手指撫過犁身的錦鋼紋路——跟她丈夫當年寄回來的甲片紋路一模一樣。
    她突然咚地跪下,額頭貼著犁身,聲音帶哭腔,卻沒掉眼淚:“有這犁,地能種出好稻,我男人在邊關,也能吃到家鄉的新米了。”
    旁邊的軍屬大媽趕緊扶她:“妹子快起來,地上涼。你男人在那邊聞著米香,保準安心——俺家當家的上次來信,還問新米下來沒,說想這口想得慌。”
    阿花抹了把臉,笑了:“等收了稻,俺多打兩石,托人給俺男人寄去,讓他跟弟兄們分著吃。”
    推廣站的牆根下,堆著一摞“錦紙說明書”,畫著犁地、施肥的步驟,連牛怎麽拉、人怎麽扶都畫得明明白白,圖裏的牛肚子圓滾滾的,還沾了點草。
    張婆不識字,拉著鄰居家的小娃狗蛋:“狗蛋,你給奶奶念念,這圖上寫的啥?奶奶給你買糖吃。”
    “第三步,把肥撒在翻好的土裏,像給娃喂輔食……”狗蛋指著圖上的字,奶聲奶氣地念,還指著圖裏的牛,“張奶奶,這牛跟俺家老黃牛一樣胖,它也愛吃新米糠不?俺家老黃牛吃了新米糠,拉犁都有勁。”
    張婆笑得皺紋堆成花,摸了摸狗蛋的頭:“它呀,吃了新米糠,準能多拉三圈犁。你看這圖,連咱村東頭那棵歪脖子樹都畫了,真像!”
    劉妧沿著田埂走,青布衫上沾了點稻葉,手裏攥著根剛抽穗的稻子,穗子沉得墜手,穀粒飽滿得快脹破殼,指尖一捏,能擠出點白漿。
    “速生稻試驗田”裏,稻穗垂得比人高,風一吹,沙沙響,像無數人在低聲笑。
    田埂上的農婦們蹲成一排,手在稻穗間扒拉,嘴裏念叨著家常。
    “這米比去年的飽,”張嬸掐了粒穀,放嘴裏嚼,眯著眼品,“甜絲絲的,沒有去年的糙勁。俺家那口子要是在,準會扛著這犁先翻自家那二畝荒田,說‘先種上,冬天就能喝新米粥’。”
    旁邊的李嬸接話:“可不是,俺摸這穗,比俺家小子的書還沉,壓手得很——今年冬天,再也不用喝摻糠的粥了。”
    陳阿嬌拿著“錦線測產儀”繞著稻稈轉,線在穗子上纏了圈,對著光瞅:“六石!這畝產能有六石!”
    黃月英跟著蹲下來,數著穗粒:“一穗上百粒,比普通稻多三十粒,十畝地能多打兩石糧。”
    她抬頭對王老實笑:“王老實,你家十畝地,能多打兩石,夠你喝半年新米粥,還能留點給石頭他娘熬粥喝。”
    王老實撲進稻田,抱著一叢稻穗,穀粒硌得他胳膊癢。
    眼淚吧嗒掉在稻殼上,混著露水滾進土裏,他卻沒擦:“以前這荒田,畝產兩石就算好年成,有的年景連種子都收不回。這下好了,荒田都能種了!”
    他對著田埂喊:“石頭他娘,你看啊,咱不用摻糠吃了,軍糧也夠了!”
    李勇的娘蹲在他旁邊,摸著稻穗,指腹蹭過穀粒:“俺家勇兒要是見了,準會說這稻穗比他的槍還沉,能壓得住邪氣。他最愛新米熬的粥,說稠得能插住筷子,不用就菜都能喝兩碗。”
    田埂上,波斯商人阿羅憾蹲在地上,用炭筆往羊皮紙上畫,一邊畫錦鋼犁,一邊畫稻穗,嘴裏念念有詞。
    隨從舉著燈籠,光晃得他眯眼,他卻不在意,畫得飛快:“漢地的錦鋼犁配印度的稻種,這是奇跡!”
    舉著畫紙對隨從喊,紙角被風吹得卷起來,他趕緊按住:“快記下來,回去給國王看——咱波斯的戈壁,也能這麽種!”
    隨從撓撓頭,指著畫紙上的犁頭:“大人,咱波斯的鐵匠沒見過這犁,萬一打錯了犁頭角度,翻不了硬土咋辦?還有這齒輪,咱那邊的鐵匠隻會打馬掌。”
    阿羅憾把畫紙往懷裏塞,拍了拍:“照著圖做,錯了我擔著!你看這犁頭的彎,跟咱波斯彎刀的弧度一個理,錯不了!”
    他指了指樹樁上拴的駝隊,駝背上的包袱鼓鼓的,全是錦鋼犁的圖紙:“我特意讓畫工描了三遍,邊描邊說‘描清楚點,這是能讓百姓吃飽飯的寶貝,不能含糊’。”
    暮色漫過稻田時,金紅的光把稻穗染成琥珀色,穗子上的露珠像碎金,滾落在新翻的土裏,滴答響。
    劉妧摘下一株稻穗,穀粒與袖中錦鋼犁的碎屑蹭在一起,叮叮響,遞給陳阿嬌:“你看這粒,飽滿得像要笑,比去年的圓,像石頭小時候玩的彈珠。”
    陳阿嬌展開“荒田收複圖”,圖上原本血色的荒地區域,她拿稻穗往插孔裏一插,血色慢慢淡了,露出底下金黃的“豐收紋”,紋裏的稻穗跟試驗田的一模一樣:“你看,土肥了,稻壯了,連圖都認賬。”
    “石頭他們在底下,準能聞見這米香,說不定正托夢給家裏,說‘這米真香’。”
    王老實的兒子王虎從邊關寄來的信,被風吹到田埂上,信紙邊角卷著,還沾著點錦鋼犁的油跡。
    王老實撿起來,吹了吹土,展開念:“娘,俺們營裏現在用錦鋼犁墾荒,軍糧夠吃了,不用朝廷運了。上次吃的新米,跟家裏的味一個樣,俺知道,是你跟爹種的……”
    李勇的娘抹了把淚,笑了:“俺家勇兒也該吃到新米了,他信裏總說,就想家裏新米熬的粥,稠得能插住筷子。”
    掌燈後的建章宮,燭火照著新收的稻穗,穗子上的穀粒在光裏閃,像撒了把碎金。
    案上還擺著王虎的信,信紙攤開著,墨痕被燈光照得發亮。
    劉妧把稻穗壓在“農器推廣詔”上,朱砂印泥落在錦鋼犁的刃紋間,紅得像剛翻的土,還帶點潮氣。
    陳阿嬌展開“畝產錦冊”,冊子裏用不同色的錦線記著各地產量,青州的綠線、廬江的金線纏在一起,像幅小地圖,金線最粗:“哀家讓阿月織坊織了千冊,發往各郡縣,讓縣令們都學學。”
    她指著封麵的“科技興農”,字是用金線繡的,針腳裏嵌著點稻殼:“荒田不是沒用的地,是沒遇上好犁。王老實說,好犁能讓土笑,這冊子裏的金線,就是土笑的紋路。”
    衛子夫捧著《荒田銳減冊》進來,冊頁上貼著片稻葉,還帶點濕,頁腳沾著點泥:“今日錦鋼犁推廣了百架,速生稻試種成功,連公孫大人都改了口。”
    她學著公孫越的腔調,板著臉卻忍不住笑:“公孫越說‘老臣錯了,科技比添丁快,該設個農器局,專管這新鮮物件,再請幾個工匠教各地鐵匠打犁頭’。”
    又翻了一頁,指著上麵的字:“他今兒一早就帶著佃戶來學用犁,佃戶張大牛說‘這犁比俺家三小子還聽話,叫往東不往西,俺家那二畝荒田,半天就翻完了’。”
    劉妧拿起那封邊關來信,信紙的油跡與稻穗的潮氣混在一起,暖乎乎的,像揣著個小太陽:“你看,軍糧自給,荒田生金,這才是戰魂真正想護的。”
    她指尖劃過信上“軍糧夠吃了”幾個字,聲音輕卻實在:“不是空甲,是裝滿米的糧倉,是百姓碗裏冒著熱氣的新米粥,是邊關將士能吃到的家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