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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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被警車堵得水泄不通,王隊長派了兩個小兵架著我往救護車走。劉曉霞跟在旁邊,手裏還攥著那把沾了泥的折疊刀,活像個剛打完架的野小子。
    \"陳默你慢點!\" 她突然拽住我,\"你手咋又開始冒綠光了?\"
    我低頭一看,手背的葉脈紋路果然又清晰起來,趕緊往茶山方向瞥了眼 —— 古茶樹的輪廓在暮色裏泛著淡青,像罩著層光暈。\"可能是離遠了不適應。\" 我甩開小兵的手,\"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那哪兒行!\" 王隊長從後麵追上來,警帽歪在腦袋上,\"省廳專家都在山下等著呢,你這眼睛變色的事兒得說清楚。\"
    \"說啥呀?說我能看見茶樹精?\" 我笑出聲,左眼突然瞥見救護車頂上落著片茶葉,正偷偷往車窗縫裏鑽,\"讓你手下把那片葉子弄掉,它想偷聽。\"
    王隊長一愣,隨即掏出對講機:\"三車注意!檢查車頂有無異物!\" 轉頭壓低聲音,\"你真能跟植物溝通?\"
    \"算不上溝通。\" 我揉了揉左眼,澀得厲害,\"就像... 能聽見它們的情緒。你看路邊那叢野菊,剛才被踩了,現在正生氣呢。\"
    劉曉霞突然用胳膊肘撞我:\"別瞎白話,專家該把你當精神病了。\" 她轉頭衝王隊長笑,\"他這是嚇著了,胡言亂語呢。\"
    救護車剛開到山腳,就被穿白大褂的圍住了。為首的老頭戴著金絲眼鏡,舉著個掃描儀往我臉上懟:\"瞳孔收縮頻率異常,虹膜色素不穩定... 小夥子,能描述下看見的光團是什麽形狀嗎?\"
    \"跟你手裏的掃描儀差不多。\" 我往後縮了縮,左眼看到老頭胸前的鋼筆在發抖 —— 那是支桃木筆,顯然怕得厲害,\"您別用這玩意兒掃我,它不舒服。\"
    老頭的眼鏡差點掉下來:\"它?你是說掃描儀?\"
    \"不,是您的筆。\" 我指了指他胸口,\"桃木做的,對我身上的茶樹氣兒敏感。\"
    周圍突然安靜了,所有人都盯著我。劉曉霞趕緊打圓場:\"他小時候得過腦膜炎,偶爾會說胡話。王隊,實驗室的 u 盤給專家看過了嗎?\"
    趁他們討論 u 盤的功夫,劉曉霞偷偷塞給我個東西 —— 是顆薄荷糖,包裝紙都被攥皺了:\"含著,能舒服點。\"
    我剛把糖放進嘴,就聽見身後傳來驚叫聲。回頭一看,山坡上滾下來個土黃色的東西,落地才發現是個樹根團,裏麵裹著部手機。
    \"是陳主任的手機!\" 劉曉霞衝過去,蹲在樹根旁邊,\"它好像在給我們送東西。\"
    樹根慢慢鬆開,手機屏幕亮著,是段未發送的錄音。劉曉霞按了播放鍵,陳主任沙啞的聲音傳出來:\"林教授偷換了 7 號血清配方,加了福壽螺的基因片段... 那些瘋長的根須會產卵... 必須用千年茶籽的油脂中和...\"
    錄音突然斷了,樹根 \"啪\" 地裂開,露出顆黑褐色的東西 —— 指甲蓋大小,像顆小石子。我左眼突然發燙,清楚地 \"看\" 到裏麵流動的碧綠色能量。
    \"這是... 茶籽?\" 我撿起來,入手溫熱,\"千年茶樹王的種子?\"
    \"陳默小心!\" 王隊長突然大喊,舉槍對準我身後。
    我轉身的瞬間,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 張師兄!他半邊身子已經變成樹皮,手裏卻緊緊攥著個玻璃瓶,裏麵是渾濁的褐色液體。
    \"快... 砸了它...\" 張師兄喉嚨裏發出嗬嗬聲,樹皮臉扭曲著,\"根須... 在產卵...\"
    他剛往前邁了兩步,突然僵住了,胸口長出根嫩芽,迅速纏滿全身。玻璃瓶掉在地上,液體濺到草叢裏,那些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葉片上還冒出密密麻麻的小斑點。
    \"是蟲卵!\" 劉曉霞拽著我後退,\"陳主任沒說錯!\"
    我盯著那些斑點,左眼看到無數細小的黑影在蠕動。突然想起什麽,掏出那顆茶籽往草叢裏扔 —— 接觸到液體的瞬間,茶籽炸開道綠光,草叢 \"滋滋\" 地冒白煙,蟲卵全被燒死了。
    \"管用!\" 王隊長眼睛亮了,\"小陳,你身上還有這玩意兒嗎?\"
    \"就這一顆。\" 我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陳主任的日記,\"日記裏說不定寫了怎麽弄茶籽油!\"
    翻日記的時候,我的手又開始不對勁,指尖滲出黏黏的液體,滴在紙頁上,居然長出層薄綠膜。劉曉霞趕緊用紙巾擦:\"別弄破了!\"
    \"找到了!\" 我指著其中一頁,\"每年清明前,茶樹王會分泌樹脂,混合晨露收集... 就能提煉油脂!\"
    \"現在離清明還有大半年呢!\" 王隊長急得跺腳,\"總不能等著蟲卵擴散吧?\"
    我突然想起個地方:\"林教授的實驗室!他肯定有儲備!\" 左眼看到西北方向有團微弱的綠光,像藏在地下的螢火蟲,\"在那邊,大概三裏地,地下倉庫裏。\"
    王隊長立刻調了輛裝甲車:\"跟我來!其他人原地待命,別碰任何植物!\"
    裝甲車碾過雜草時,我能聽見它們的哀嚎。劉曉霞握著我的手,手心全是汗:\"你說咱們能活著回來不?\"
    \"肯定能。\" 我回握她,突然發現她手腕上有個淡綠色的印記,像片茶葉,\"你這兒啥時候有的?\"
    她低頭一看,嚇了一跳:\"剛才被樹根蹭的?不會也變異了吧?\"
    \"別怕。\" 我用指尖碰了碰那印記,暖暖的,\"這是茶樹在保護你,跟我的不一樣。\"
    地下倉庫藏在片竹林後麵,入口被偽裝成口枯井。下去才發現別有洞天 —— 整整一牆的玻璃罐,裏麵全是碧綠色的液體,標簽上寫著 \"茶籽油儲備\"。
    \"找到了!\" 王隊長拿起罐子裏的吸管,\"這些夠不夠?\"
    我剛要說話,突然覺得不對勁 —— 周圍太安靜了,連竹子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左眼猛地刺痛,視野裏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點,正從倉庫的縫隙往裏鑽。
    \"快跑!\" 我拽著劉曉霞往出口衝,\"是蟲卵孵化了!它們怕光,快開探照燈!\"
    王隊長立刻打開車頂的燈,強光掃過的地方,傳來 \"滋滋\" 的響聲。那些黑影一接觸光線就縮成了小球,可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就堵住了出口。
    \"用茶籽油!\" 劉曉霞抱起個玻璃罐就往地上砸,綠色液體流到的地方,黑影全化成了水。
    我們踩著油跡往井外爬,爬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 —— 左腿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低頭一看,是根細如發絲的白根,正往我肉裏鑽。
    \"別動!\" 劉曉霞掏出折疊刀,想砍斷根須,卻被我攔住了。
    \"別砍!\" 我盯著那根白根,左眼看到它帶著微弱的善意,\"它在給我送東西!\"
    白根慢慢從傷口退出來,頂端沾著顆晶瑩的小珠子。我捏起來一看,是顆茶晶,裏麵裹著滴金色的液體。
    \"這是... 茶樹王的核心液?\" 我突然明白了,\"陳主任說的淨化,不隻是切斷控製...\"
    話音未落,倉庫突然傳來巨響,整麵牆都塌了。王隊長拽著我們往外跑,身後的茶籽油被引燃,火光衝天。
    \"現在去哪?\" 劉曉霞頭發被火燎了幾縷,焦味特別重。
    我握著那顆茶晶,左眼看到了清晰的路徑:\"去茶樹王那裏,用這個徹底清除蟲卵。\"
    \"還去?\" 王隊長臉都白了,\"剛才差點把命丟了!\"
    \"必須去。\" 我指著遠處的縣城,\"蟲卵已經順著地下水流過去了,隻有茶樹王能引導核心液追蹤它們。\"
    裝甲車往茶山開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路過之前滾坡的地方,我看到陳主任的屍體被抬了出來,蓋著白布。劉曉霞突然下車,在屍體旁放了朵野菊 —— 是剛才那叢生氣的野菊,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
    \"他說守護是吧?\" 她上車時眼睛紅紅的,\"咱們替他完成。\"
    古茶樹王跟前,林教授變成的枯木還立在那。我把茶晶放在樹幹上,立刻冒出無數根須,像血管似的連接到茶晶上。金色液體順著根須流進樹幹,整棵樹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
    \"捂住耳朵!\" 我大喊,左眼看到金色的能量流順著地下根係蔓延開,像張巨大的網,所到之處,蟲卵全被燒成了灰燼。
    等嗡鳴聲停了,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樹葉照下來,落在我手背上 —— 那些葉脈紋路徹底消失了,左眼也不再發燙。
    劉曉霞突然指著我臉笑:\"眼睛變回來了!黑色的,跟以前一樣!\"
    我摸了摸眼睛,感覺輕鬆了不少。王隊長舉著對講機匯報:\"縣城蟲卵已清除... 對,全部清除...\"
    收拾殘局的時候,專家團想把我帶去省城檢查。劉曉霞直接把我護在身後:\"他就是個普通小夥,受了驚嚇而已。要檢查先檢查你們的掃描儀,昨天差點把人晃瞎!\"
    最後還是王隊長解了圍:\"小陳是目擊證人,得留下錄口供。專家們先回去吧,有需要再聯係。\"
    送走專家那天,劉曉霞帶我去了縣城的火鍋店。特辣鍋底,加了兩份毛肚,還有她最愛吃的蝦滑。
    \"你說,以後還能看見茶樹精不?\" 她往我碗裏夾菜,紅油濺到臉上。
    我咬著毛肚笑:\"剛才路過茶館,門口那盆綠蘿衝你招手呢,你沒看見?\"
    她嘴裏的可樂差點噴出來:\"真的假的?\"
    \"騙你幹啥。\" 我指了指窗外,\"它說你昨天救了它,想請你吃片新葉子。\"
    \"去你的!\" 她笑著打我胳膊,\"再胡說我把你碗裏的肉全吃了!\"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送了我們兩包新茶:\"自家種的,今年頭茬。聽說你們幫了茶山大忙,一點心意。\"
    我接過茶葉,左眼看到包裝紙上印著的茶樹圖案衝我眨了眨眼。突然明白陳主任日記裏的話 —— 共生不是變成對方,而是學會看見彼此。
    走出火鍋店,陽光正好。劉曉霞哼著歌走在前麵,影子被拉得老長。我跟在後麵,手裏的茶葉包微微發燙,像揣著顆溫暖的秘密。
    \"走快點!\" 她回頭喊我,\"去看看那盆綠蘿到底長啥樣!\"
    \"來啦!\" 我小跑著追上去,突然覺得,能看見這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其實挺不賴的。至少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有人會笑著聽你說:\"那棵樹剛才衝你笑了\",而不是把你當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