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頂上的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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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水道出口被藤蔓堵得隻剩道縫,我用肩膀頂了三次才弄開個能鑽的窟窿。剛探出頭就被陽光刺得眯起眼,左眼卻把整座茶山的能量流看得一清二楚 —— 黑綠色的濁流像毒蛇般纏著山頂那棵最大的古茶樹,林教授就站在樹底下,半截身子已經長進樹幹裏。
    \"抓緊了。\" 我拽著劉曉霞往陡坡上爬,野草劃過手背時,那些葉脈紋路突然發燙。她沒說話,隻是死死攥著我的衣角,登山鞋在碎石上打滑好幾次。
    \"你說這陳主任靠譜不?\" 她突然喘著氣問,\"萬一那血清是毒藥呢?\"
    \"總比變成樹強。\" 我指了指旁邊歪脖子樹,樹杈上掛著件警服,布料正慢慢變成樹皮,\"你看王隊長的人...\"
    話沒說完,腳下突然空了。我倆滾了半坡才停下,我胳膊被劃出好幾道血口子,血珠滴在地上,立刻冒起細小的綠芽。劉曉霞爬起來就翻我口袋:\"試劑沒碎吧?\"
    \"祖宗,你輕點兒。\" 我掏出那支綠光盈盈的管子,管壁上還沾著我手心的汗,\"你說這茶樹真有靈性?當年還自願給我捐樣本?\"
    \"誰知道呢。\" 她扯了把草擦我胳膊上的血,\"搞不好是陳主任編故事騙咱們送死。\"
    正說著,頭頂突然傳來沙沙聲。抬頭一看,幾十片巴掌大的茶葉像刀片似的飛過來,我趕緊把她按在石頭後麵。茶葉插進旁邊的樹幹,深進去半寸多。
    \"林教授這是知道咱們來了?\" 劉曉霞聲音發顫,\"他到底想幹嘛啊?\"
    我左眼突然看到條能量支流衝過來,拽著她往側麵跳,剛才站的地方瞬間被樹根紮成了馬蜂窩。\"他要我跟那棵老樹徹底融合。\" 我盯著山頂,\"你看那些黑綠色的東西,像是在逼茶樹認主。\"
    \"那咱們現在咋辦?\" 她掏出把折疊刀,是剛才從廢棄茶廠順的,\"硬闖?\"
    \"得繞到樹後麵。\" 我指了指西側的亂石堆,\"能量流在那邊最薄。你看那些茶樹,都往東邊偏,像是在護著什麽。\"
    她順著我指的方向看,突然 \"咦\" 了一聲:\"那不是實驗室的冷藏箱嗎?怎麽在樹底下?\"
    我眯起左眼仔細看,箱子上還插著根管子,直通古茶樹的主根。\"裏麵肯定是他搞出來的融合劑。\" 我拽著她往亂石堆挪,\"等會兒我去注射血清,你想辦法砸了那箱子。\"
    \"憑啥我去砸?\" 她瞪我,\"你當我是金剛啊?\"
    \"你身手比我靈活。\" 我拍了拍她後背,\"再說你不是一直想當女英雄嗎?\"
    \"去你的。\" 她笑了聲,眼裏卻閃著光,\"要是我沒回來,記得給我爸媽帶句話,就說我...\"
    \"別咒自己。\" 我捂住她嘴,\"等完事了,我請你吃縣城那家最好的火鍋,特辣的。\"
    爬亂石堆時,我的手越來越不對勁,指甲縫裏冒出小嫩芽,撓石頭都不覺得疼了。劉曉霞發現了,停下來就往我手上吐唾沫:\"書上說唾液能消毒...\"
    \"你這是封建迷信。\" 我抽回手,卻忍不住笑,\"小時候摔破皮,我媽也這麽幹。\"
    \"少廢話。\" 她突然蹲下來,\"快上來,我背你一段。\"
    \"我一大老爺們...\"
    \"你再磨蹭咱倆都得變茶樹肥料!\" 她扭頭吼我,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來了。
    趴在她背上時,我聞到她頭發上的汗味混著野草香。她肩膀不算寬,卻挺穩當,一步一步踩著石頭往上挪。\"其實大一那次,我是想跟你表白來著。\" 我突然說。
    她腳下一滑,差點把我倆摔下去。\"陳默你神經病啊!\" 她聲音都變調了,\"這時候說這個?\"
    \"怕再不說沒機會了。\" 我盯著越來越近的古茶樹,它的樹幹得十個人合抱,樹皮上全是眼睛似的紋路,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離山頂還有幾十米時,林教授突然轉過臉。他的眼睛已經變成兩朵茶花,花瓣上還沾著黏液:\"7 好... 你終於來了...\"
    樹根像鞭子似的抽過來,我趕緊從劉曉霞背上跳下來,拽著她躲到塊大岩石後麵。\"按計劃來!\" 我推了她一把,掏出那支試劑,\"去東邊!\"
    \"你小心點!\" 她沒跑,反而從包裏掏出個打火機,是剛才在陳主任實驗室拿的,\"我找到汽油了!\"
    我這才發現她背包側麵鼓囊囊的,原來剛才滾下坡時她還沒忘順汽油桶。\"夠狠!\" 我衝她豎大拇指,轉身就往樹後衝。
    樹根在我腳邊炸開,泥土濺了滿臉。左眼越來越燙,像是有團火在燒,卻把那些能量流看得更清楚了 —— 古茶樹本身的能量是碧綠色的,正被黑綠色的濁流一點點吞噬。
    \"融合... 才能永生...\" 林教授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樹幹上的眼睛全睜開了,\"你看這些茶樹,它們在歡迎你...\"
    我確實感覺到了,那些嫩葉在我靠近時都朝我彎腰,像是在行禮。左手按在樹幹上的瞬間,整座山的脈動都傳到我掌心,像無數顆心髒在跳。
    \"就是現在!\" 我拔開試劑瓶塞,正要往脖子上紮,突然看到劉曉霞被樹根纏住了。她手裏的汽油桶滾到一邊,打火機掉在地上打著了,火苗正往油跡那邊竄。
    \"別管我!\" 她拚命扭動,\"快注射!\"
    樹根勒得她臉都白了,我眼睛一紅,轉身就往她那邊衝。剛跑兩步,腳下突然長出根須,把我牢牢釘在原地。\"你逃不掉的...\" 林教授的臉從樹幹裏凸出來,茶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你本就該屬於這裏...\"
    左眼突然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我看見無數畫麵在眼前閃:十四歲躺在病床上,陳主任偷偷換掉輸液瓶;古茶樹在雷雨夜發光,樹根往醫院方向伸展;林教授在實驗室裏狂笑,手裏拿著沾血的手術刀...
    \"原來如此。\" 我突然笑了,不是因為開心,是因為終於明白 —— 古茶樹不是在害我,是在救我。那些能量流正順著我的血管,把林教授強行注入的濁流一點點逼出去。
    \"你以為我是你的實驗品?\" 我盯著樹幹上的臉,手裏的試劑管被捏得咯吱響,\"其實你才是茶樹的養料!\"
    林教授發出尖叫,無數樹根朝我紮來。我沒躲,反而張開雙臂,任由那些根須纏上我的胳膊。左眼的綠光突然大盛,整座茶山的碧綠色能量流像潮水般湧過來,順著我的身體注入古茶樹。
    \"啊 ——!\" 林教授的慘叫聲震得樹葉嘩嘩掉,那些黑綠色濁流被碧綠色能量衝得節節敗退。纏住劉曉霞的樹根突然鬆開,她連滾帶爬地撲過來,一把搶過我手裏的試劑:\"該我了!\"
    她抱著試劑瓶就往冷藏箱跑,火苗已經燒到油桶邊,\"轟\" 的一聲,火牆把她和林教授隔開了。我看見她把整瓶血清倒進箱子,然後舉起石頭狠狠砸下去。
    古茶樹突然劇烈搖晃,樹幹上的眼睛一個個閉上,碧綠色的能量流像煙花似的炸開。林教授的身體從樹幹裏被擠出來,落地時已經變成段枯木,上麵還長著幾朵枯萎的茶花。
    我突然覺得渾身發軟,往地上倒去時被劉曉霞接住了。她臉上又是淚又是泥,手還在抖:\"你咋樣?別嚇我...\"
    \"好像... 沒事了。\" 我動了動手指,那些木質化的紋路正在消退,\"就是有點累。\"
    左眼的綠光慢慢淡下去,再看茶樹時,它們安安靜靜地立著,不再發光,也不再扭動。遠處傳來警笛聲,王隊長帶著人衝上來,看到我們時愣住了:\"你們... 沒變成樹?\"
    \"托你的福,還活著。\" 劉曉霞扶我站起來,\"對了,陳主任呢?\"
    王隊長臉色沉下去:\"我們在茶廠後麵找到他了... 沒氣了,手裏還攥著這個。\" 他遞過來個小本子,是陳主任的日記。
    最後一頁寫著:\"茶樹選擇了孩子,不是因為他特殊,是因為他善良。共生的真諦從來不是掌控,是守護。\"
    我摸了摸左眼,雖然不再發光,卻好像能聽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像無數溫柔的歎息。劉曉霞突然拽我胳膊:\"還愣著幹嘛?不是說請我吃火鍋嗎?\"
    \"現在就去。\" 我笑著跟她往山下走,陽光穿過樹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特辣的,加兩份毛肚。\"
    她突然停下,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塞給我 —— 是片茶葉,剛才從古茶樹上掉下來的,現在正發出淡淡的綠光。\"留著吧。\" 她臉有點紅,\"萬一以後... 還能看見茶樹精呢?\"
    我把茶葉夾進日記本,突然覺得,就算真能看見,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下次再有人說我掛錯科,我能笑著告訴他:\"不,我這病,植物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