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熒光燈在賽倫進門時忽明忽暗，林峰摸了摸胸口的存儲器，金屬外殼貼著皮膚有些發燙——那裏麵存著離星人用三百年才完善的基因編輯圖譜，也存著他和艾麗婭熬了三十七個通宵的實驗數據。
    李將軍的聲音還在通訊器裏嗡嗡作響，說全球直播團隊已經在樓下，暗影議會的人正等著"公開處刑"。
    "我們需要一場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對話。"艾麗婭的能量流從指尖漫開，在兩人之間織成淡藍色的光網。
    她的矽基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眼尾的星斑隨著情緒微微跳動，"就像你們地球人說的......透明。"
    林峰望著她發梢流轉的光，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實驗室外的梧桐樹下。
    那時艾麗婭第一次向他展示離星嬰兒的能量形態——不是哭鬧，而是用光線編織成詩歌。
    現在這團光裏纏著他的實驗日誌、張偉的誌願書，還有窗外越來越亮的小行星。
    "楊姐。"他轉身喊住正往電腦裏塞優盤的楊梅。
    外交官的西裝領口鬆了兩顆紐扣，發梢沾著打印機的墨粉，"全球直播的信號穩定嗎？"
    楊梅頭也不抬地敲著鍵盤："衛星頻道、網絡平台、社區廣播全連上了。
    鎮東頭王奶奶的收音機都調好了——她昨天還說"小林的對象是星星來的，講話得讓我這老耳朵聽清"。"她忽然抬頭，睫毛上沾著沒擦幹淨的睫毛膏，"對了，暗影議會要插播提問環節，他們的人會出現在虛擬屏裏。"
    周勇從文件堆裏抬起頭，金絲眼鏡滑到鼻尖。
    他剛在《星際基因合作協議》最後一頁簽了字，鋼筆尖還滴著藍墨水："我建議把實驗數據的脫敏版同步投到大屏上。
    法律層麵，公開可驗證的信息是最有力的辯護。"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掃描器，"他們可能會問技術主權——我準備了離星專利轉讓條款。"
    孫莉的攝像機突然閃起紅光。
    媒體代表今天沒穿職業裝，套著件印著"真相在鏡頭裏"的舊衛衣，發圈上還沾著咖啡漬："我讓實習生在彈幕區實時翻譯專業術語。
    剛才試播時，有個中學生問"矽基酶會不會把我變成石頭"——得讓林教授用烤麵包打比方。"她衝林峰擠了擠眼睛，"就像張偉說的那種麵包。"
    林峰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今早張偉往他手裏塞的麵包，還帶著烤箱的溫度，表皮脆得掉渣："要是實驗成功，我烤的可不止麵包，還有能種在離星的小麥。"現在那半塊麵包還在他白大褂口袋裏，麵包屑蹭得存儲器上都是。
    "三十分鍾後開始。"艾麗婭突然說。
    她的能量流突然縮成指尖的小點，又"啪"地綻開成銀河般的光霧，"小行星的引力波幹擾了通訊衛星，我們必須在幹擾增強前完成直播。"
    市政廳的穹頂燈在三小時後準時亮起。
    林峰站在後台，能聽見台下窸窸窣窣的響動——有舉著手機的市民，有扛著攝像機的記者，還有前排坐著的幾位銀發老科學家，其中一位正用放大鏡研究手上的實驗簡報。
    艾麗婭站在他身側，能量流像溫柔的手，輕輕托著他發顫的手腕。
    "別怕。"她的聲音像春夜的風，"他們隻是需要看見。"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時，林峰感覺有隻手攥緊了他的胃。
    他走上台，燈光刺得他眯起眼，卻在人群裏看見了張偉——穿著那件沾麵粉的藍圍裙，正舉著"麵包師誌願001號"的應援牌。
    老王坐在他旁邊，鎮政府的公章還別在胸前口袋上。
    "各位。"林峰清了清嗓子，聲音在麥克風裏蕩開，"三百年前，離星人發現自己的星球正在死去；三個月前，他們帶著矽基生命的基因密碼來到這裏。
    有人問，為什麽是我們？"他點開身後的大屏，煤球的基因圖譜在藍光裏流轉，"因為我們都在尋找——讓生命延續的可能。"
    台下有記者舉手："林教授，基因編輯的風險呢？
    您說的"精準"，真的不會出錯嗎？"
    林峰調出張偉的體檢報告。
    老人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正咬著自己烤的麵包笑："三天前，張偉先生成為第一個接受矽基酶編輯的誌願者。
    他的端粒縮短速度從每月0.3降到了0.01——這是實時監測數據。"他敲了敲控製台，心電圖的綠色波浪線在張偉的照片旁跳動，"現在，他的心髒比四十歲時更健康。"
    台下響起抽氣聲。
    有位穿紅毛衣的大媽舉起話筒："那......我們這些普通人能做什麽？"
    "信任。"艾麗婭走上前。
    她的能量流在頭頂聚成小太陽，照亮了台下所有人的臉。
    離星人的語言帶著奇異的韻律，像星塵碰撞的聲音，"離星沒有"誌願者"這個詞。
    在我們的語言裏，它叫"共生者"。
    當你們願意共享基因庫，當我們願意開放技術，我們就不再是兩個種族，而是......"她看向林峰，能量流突然染上暖金色，"而是共同尋找明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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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擬屏突然亮起紅光。
    暗影議會的發言人出現在屏幕裏，黑色西裝襯得臉色發青："林教授，你們是否隱瞞了矽基生命與碳基融合的排異案例？
    據我們所知，離星曾用同類技術改造過他們的衛星生物，結果......"
    "結果那些生物活到了星球毀滅之後。"周勇突然站起來。
    他的聲音沉穩得像定音鼓，手裏舉著一遝蓋著離星聯邦公章的文件，"這是離星科學院的公開檔案，記錄了三次矽基碳基融合實驗。
    存活率從67提升到99.2，用了整整兩百年。"他轉向虛擬屏，鏡片後的目光像刀，"至於"隱瞞"——我們的實驗室從今天起24小時開放，歡迎任何機構來驗證數據。"
    孫莉的攝像機鏡頭掃過台下。
    有位白發老教授抹了抹眼睛，把放大鏡遞給旁邊的年輕人；穿紅毛衣的大媽握住了張偉的手，麵粉沾在她的袖口；連前排那幾位原本皺眉的科學家，此刻都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什麽。
    發布會結束時，小行星的光已經能透過穹頂的玻璃。
    林峰望著台下潮水般的掌聲，突然看見艾麗婭的能量流裏纏著無數光點——那是觀眾手機屏幕的反光，像極了離星人描述的"星塵海"。
    "林教授！"有個紮馬尾的女孩擠到台前，舉著錄音筆，"我是醫科大學的學生，能申請當誌願者嗎？"
    "我爺爺有心髒病......"
    "我們社區想組建基因庫采集隊......"
    孫莉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時，窗外的小行星已經亮得刺眼。
    她看著評論區不斷刷新的消息："求直播實驗室開放"、"已聯係醫院提供樣本庫"、"離星語教學視頻在哪裏看"，忽然笑出了聲。
    她給剛寫完的報道加了個標題：《當兩個星球的光，照進同一片土壤》。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手機震動起來。
    是老王發來的視頻——鎮廣場上，張偉正給排隊登記的居民發麵包，艾麗婭的能量流在人群上方織成彩虹。
    視頻最後，有個穿背帶褲的小孩踮腳碰了碰那團光，仰頭對媽媽說："星星阿姨的光，是甜的。"
    孫莉對著屏幕發了會兒呆，然後打開新文檔。
    她知道，這篇報道發出後，會有更多"甜的光"從各個角落湧來——可能是山區的基因樣本，可能是海外的技術支援，可能是某個深夜裏，有人突然推開實驗室的門，說"我想成為共生者"。
    窗外，小行星的倒計時在夜空裏明明滅滅。
    但此刻，比星光更亮的，是市政廳外排起的長隊——人們舉著手機，舉著誌願表，舉著對明天的期待，像無數顆小太陽，正在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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