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像根燒紅的鐵絲，正往林峰的耳膜裏鑽。
    他踉蹌著撞開實驗室的門，額角的血滴在防護鏡上，模糊了視線。
    儲存芯片貼著胸口發燙，那是三年來五千次失敗實驗的結晶——每個堿基對都浸透了艾麗婭的矽基基因圖譜，每個數據點都凝著阿明熬紅的眼。
    "艾麗婭！"他扯下防護鏡甩在地上，聲線發顫。
    玻璃操作台前的身影猛地轉身，離星人特有的銀藍色發絲被氣浪掀得亂翹，額間代表科學家身份的菱形光紋正急促閃爍。
    艾麗婭的白大褂上沾著褐色血跡，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但她的手穩穩扶著基因融合儀的操作杆，指尖泛著矽基生命特有的幽藍熒光。
    "在這。"林峰扯下襯衫領口，芯片上的封條還帶著他的體溫。
    他看見艾麗婭的光紋突然亮得刺眼——那是離星人極度專注時的反應。
    她另一隻手快速敲擊鍵盤，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綠色的基因鏈正與銀色的矽基片段糾纏，像兩條在暴雨中交纏的蛇。
    走廊外傳來密集的槍聲。
    劉強的吼聲響徹通訊器："三組守住東樓梯！
    那挺重機槍給老子掀了——陳濤，他們的無人機信號怎麽還沒斷？！"
    "再三十秒！"另一個聲音從通訊器裏擠進來，是陳濤。
    林峰能想象那個總把白大褂當睡衣穿的技術宅此刻的模樣：眼鏡滑到鼻尖，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蝶，屏幕上滾動的代碼比他的心跳還快，"他們用了量子加密，我得......"話尾被一聲爆炸悶響截斷。
    艾麗婭突然攥住林峰的手腕。
    她的手比人類涼，皮膚下流動著細碎的銀光，像銀河被揉碎了塞進血肉裏。"看。"她點頭示意全息屏。
    原本僵持的基因鏈突然鬆開，銀色片段精準嵌入綠色螺旋的斷裂處，"你的芯片修複了第17號基因橋接位，現在融合度......92。"
    林峰的喉嚨發緊。
    三個月前他們卡在89時，艾麗婭在實驗室陪他熬了三天三夜。
    她那時說："碳基生命的脆弱，是因為你們的基因鏈總在自我懷疑。"現在這串數字像把燒紅的鑰匙，正在打開人類延續的門。
    "李將軍那邊呢？"他摸向腰間的手槍，子彈已經上膛。
    "在指揮中心。"艾麗婭的光紋暗了暗，"剛才通訊中斷前，他說敵人主力在衝擊能源室。
    如果電源斷了......"她沒說完，指尖的電流突然暴漲，儀器發出尖銳的蜂鳴。
    "電源不能斷！"林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前一小時李將軍在視頻會議上的臉——眼周青黑，肩章被扯得歪歪扭扭，但聲音依然像敲在鋼板上，"守住基因庫，守住實驗室，這是人類的火種。"此刻那火種正在他們眼前生長，每分每秒都可能夭折。
    通訊器裏突然炸響劉強的歡呼："重機槍手解決了！
    二組跟我包抄——陳濤！
    信號斷了沒？"
    "斷了！"陳濤的聲音帶著破音，"他們的無人機現在是瞎子！
    所有頻道都在放《最炫民族風》——我黑了他們的揚聲器！"
    林峰忍不住笑了。
    這很陳濤——明明在生死戰，偏要在敵人通訊裏塞土味神曲。
    實驗室的門被撞開。
    劉強衝進來時，戰術背心全是焦痕，臉上一道血痕從眉骨劃到下頜。
    他反手甩上門，背後傳來密集的撞門聲。"他們還有二十來人，全擠在走廊那頭。"他扯下彈夾檢查，"李將軍說五分鍾後特警支援到，但......"他看了眼牆上的倒計時——小行星撞擊還有72小時。
    "夠了。"艾麗婭的光紋重新穩定，"融合度98。"她抬頭時，林峰看見她眼底的銀光，"最後一步需要你的生物樣本。"
    "早備好了。"林峰擼起袖子，針管已經在操作台上。
    艾麗婭的指尖刺破他的皮膚，血珠剛冒出來就被銀色液體包裹。
    基因融合儀發出清越的鳴響，全息屏上的雙螺旋徹底融為一體，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成功了。"艾麗婭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她的光紋終於恢複溫和的藍，腕間的電流漸漸消散。
    走廊外的槍聲突然變密。
    劉強把最後一顆子彈壓進彈夾，衝林峰晃了晃下巴："保護好這玩意兒。"他指了指融合儀，"我去引開他們。"
    "等等。"林峰抓起桌上的戰術刀塞進他手裏，"這刀淬了矽基麻醉劑，砍中關節能讓他們癱半小時。"
    劉強笑了，露出染血的犬齒："行啊林博士，還藏著私貨。"他轉身時，戰術背心的口袋裏掉出個東西——是張全家福，照片裏的小女孩紮著羊角辮，舉著奧特曼玩具。
    門被撞得哐當響。
    劉強踹開旁邊的通風口，回頭喊了句："撐住！"便鑽了進去。
    撞門聲漸漸向走廊深處移動。
    艾麗婭突然抓住林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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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掌心不再冰涼，反而有了人類的溫度——這是矽基生命與碳基接觸久了的自然反應。"看窗外。"她輕聲說。
    林峰湊到破碎的窗前。
    離星飛船的尾焰還在夜空燃燒，像條永不熄滅的金河。
    更遠處，特警的探照燈劃破黑暗，"純淨地球"的標誌正在火光中扭曲、剝落，像塊被烤化的蠟。
    通訊器裏傳來李將軍的聲音，帶著硝煙味的沙啞："全體注意，敵人主力潰退！重複，敵人主力潰退。"
    實驗室突然安靜下來。
    警報聲不知何時停了，隻剩下儀器的嗡鳴。
    林峰摸了摸光導纖維發卡——艾麗婭去年生日送的，說是用離星最堅韌的星塵絲做的。
    此刻它貼著他的後頸，像道不會熄滅的微光。
    "結束了？"他問。
    艾麗婭搖頭，光紋在她眼尾流轉："真正的開始。"她指向融合儀，那裏的樣本正在結晶，"72小時後，這顆小行星會把地球變成煉獄。
    但這些基因樣本......"她的手指撫過全息屏，"能讓我們在離星附近的定居點活下來，活得比現在更久，更堅韌。"
    走廊外傳來腳步聲。
    是李將軍，他的軍帽不知去向，肩章上的勳章沾著灰。"幹得漂亮。"他拍了拍林峰的肩，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人拍散架，"但別鬆懈——"他看了眼牆上的倒計時，"小行星不會等我們慶功。"
    "我們明白。"艾麗婭說。
    她的目光落在融合儀上，"需要把樣本轉移到離星飛船的恒溫艙，那裏的環境更適合保存。"
    "我讓人準備運輸機。"李將軍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半小時後到實驗室集合。"
    門合上的瞬間，林峰和艾麗婭同時看向對方。
    她的銀藍色發絲上沾著碎玻璃，他的白大褂浸透了血和汗。
    但他們都笑了——那種劫後餘生的笑，帶著點瘋狂，帶著點希望。
    "該回實驗室了。"艾麗婭說。
    "等等。"林峰從口袋裏掏出塊巧克力，是阿明總塞在控製台抽屜裏的那種。
    他剝開包裝，掰了一半遞過去，"補充能量。"
    艾麗婭接過，咬了一口。
    她的光紋突然變成溫柔的粉——這是離星人表達愉悅的方式。"有點苦。"她說，"但比矽基營養劑好多了。"
    林峰也咬了一口。
    巧克力的苦味在舌尖蔓延，混著血的鐵鏽味，卻意外地甜。
    走廊外傳來運輸機的轟鳴。
    艾麗婭彎腰撿起地上的防護鏡，用衣角擦了擦遞給林峰。
    他戴上，看見鏡麵上自己的倒影——額角的傷還在滲血，眼裏卻燃著團火。
    "走吧。"他說，"去給人類的未來上把鎖。"
    艾麗婭點頭。
    兩人提起裝著樣本的金屬箱，並肩走向實驗室。
    身後，融合儀的指示燈還在溫柔地閃爍，像顆不會熄滅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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