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冷白光裹著消毒水的氣味湧進來時，林峰的後頸還殘留著光導纖維發卡的溫度。
    他把金屬箱放在操作台上的動作很輕，仿佛捧著一捧隨時會碎的星子——裏麵裝著他們用三天三夜，在"純淨地球"組織的爆炸中搶出來的矽碳融合基因樣本。
    "溫度傳感器正常。"艾麗婭的指尖劃過金屬箱側麵的熒光屏，銀藍色發絲掃過他手背，"離星飛船的恒溫艙參數已經同步，轉移前需要再做一次活性檢測。"她抬頭時，光紋在眼尾流轉成冷靜的冰藍色，像離星的極光。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將軍的影子先撞進實驗室。
    他軍裝上的勳章還沾著灰，領口扯開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一道新添的擦傷——那是半小時前在地下通道躲避炸彈時被鋼筋劃的。"所有人十五分鍾後到三號會議室。"他拍了拍金屬箱，指節叩出悶響，"剛截獲的情報，"純淨地球"可能還有殘餘勢力在附近。"
    林峰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頓了頓。
    三天前那個暴雨夜，極端分子用自製炸彈炸穿了實驗室外牆，要不是艾麗婭用矽基軀體硬扛了半塊彈片，樣本箱早被燒成了廢鐵。
    此刻他摸了摸白大褂口袋裏那枚變形的彈片——艾麗婭從自己皮膚裏剜出來的，邊緣還帶著她特有的星塵絲光澤。
    "明白。"艾麗婭將樣本箱推給陳濤，後者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從門口擠進來，眼鏡片上蒙著層薄汗，"陳工，幫我連上量子加密鏈路，活性檢測需要對比離星數據庫。"
    陳濤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發梢沾著實驗室通風口的灰："已經連好了，剛才在走廊裏黑了他們的備用服務器。"他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在鏡片上跳動，"李將軍要的安全協議優化方案我存桌麵了，防禦係統現在能識別矽基生命體的生物電信號——上次那幫瘋子混進來用的仿生人，這次絕對進不來。"
    "劉強那邊呢？"林峰扯下手套，指腹蹭過額角未愈的傷口，血珠混著汗落進鎖骨。
    "在布防。"李將軍看了眼腕表，表盤上的倒計時紅得刺眼：682317，"我讓他把實驗室外圍分成三層，熱成像儀、聲波探測器、還有他從特種部隊調來的警犬。"他突然低笑一聲，指節敲了敲自己太陽穴，"那小子剛才跟我說，連下水道都塞了微型攝像頭——說要讓"純淨地球"的耗子們連喘氣的地兒都沒有。"
    三號會議室的門被撞開時，劉強正用戰術靴踢開地上的碎椅子。
    他防彈衣上還掛著半片被炸飛的牆紙，槍套裏的配槍擦得鋥亮："報告將軍，外圍監控無死角覆蓋，所有通風管道加了鋼網，就連屋頂的太陽能板都裝了震動傳感器。"他轉頭看向林峰，目光掃過他白大褂上的血漬，"需要的話，我可以派兩個隊員守在實驗室門口——活物靠近三米內自動警報那種。"
    "不用。"艾麗婭突然開口，光紋在頸側泛起淺藍，"矽基生命體的生物電會幹擾你們的傳感器。
    如果我留在實驗室，你們的設備可能誤報。"她指尖輕點桌麵，全息投影彈出離星人的生理參數，"我們的代謝頻率是地球人的三分之一，體溫恒定在12c，這些都會讓熱成像儀顯示成......"她頓了頓，"像團移動的冰。"
    劉強的喉結動了動，伸手撓了撓後頸："那......我讓隊員記住您的輪廓？"他從戰術背心口袋裏摸出個小本子，翻到畫滿簡筆畫的那頁，"昨天晚上畫的，您看像不像？"
    紙上歪歪扭扭畫著個長頭發的人形，頭頂標著"銀藍色"，眼睛位置畫了團發光的雲。
    艾麗婭的光紋突然變成溫柔的粉，這是離星人表達愉悅的方式："比我在離星的證件照好多了。"
    會議桌中央的倒計時跳到675942時，李將軍合上筆記本："散會。
    陳濤盯著防禦係統，劉強每小時匯報一次布防情況。"他看向林峰和艾麗婭，目光軟了些，"基因實驗盡快，小行星不會等我們。"
    實驗室的門重新關上時，林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儀器的嗡鳴。
    他打開培養艙，取出一管淡金色的液體——那是從誌願者體內提取的原始基因樣本。"這次選的是十位消防員。"他說，指腹輕輕碰了碰試管，"他們主動簽了同意書，說"要是能多活十年，多救十個人，值了"。"
    艾麗婭的光紋轉為鄭重的紫。
    她接過試管，矽基手指在培養艙控製台上劃出淡藍色的光："離星的融合技術需要碳基生命體處於應激狀態，這樣基因鏈的開放性更高。"她調出誌願者的生理數據，"我調整了刺激參數，相當於......"她想了想，"你們地球人跑半程馬拉鬆後的心率。"
    林峰打開全息投影，兩人的影子重疊在懸浮的雙螺旋結構上。
    當淡金色液體注入融合儀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吞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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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器開始嗡鳴，培養艙內的樣本逐漸泛起銀光——那是矽基基因片段正在滲透。
    "活性97。"艾麗婭的聲音很穩，但指尖在控製台上壓出了白印，"比上次高2。"
    "細胞端粒延長0.3微米。"林峰盯著數據屏，喉頭發緊，"理論上能延長壽命......"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
    培養艙的玻璃蒙上了白霧，銀光開始凝結成不規則的晶體。
    林峰撲過去時，額頭的傷口又滲出血，滴在控製台上暈開小紅花。"溫度驟降！"他扯開領口，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製冷係統怎麽回事？"
    艾麗婭的光紋瞬間轉成深藍——離星人極度緊張的信號。
    她的手掌貼上培養艙外壁，矽基皮膚與玻璃接觸的地方結出薄霜："不是製冷係統。"她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顫音，"是樣本在主動吸收熱量......這不符合矽碳融合的反應公式。"
    林峰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調出半小時前的檢測數據。
    冷汗順著下巴砸在操作台上："活性檢測時還正常......難道是運輸過程中？"他猛地轉身看向金屬箱，箱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恒溫艙的參數......"
    "陳濤！"艾麗婭抓起通訊器，光紋因為急促的情緒泛起暗紫，"金屬箱的溫度記錄調出來！
    快！"
    通訊器裏傳來陳濤的喘息："正在調......等等，有段數據被覆蓋了！
    是......是量子級別的幹擾！"
    培養艙裏的晶體突然發出脆響。
    林峰看見其中一管樣本的玻璃壁上裂開細紋，銀光順著裂縫滲出，像條發光的蛇。
    艾麗婭的手按在他肩膀上，隔著白大褂都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冷得驚人，像塊剛從冰裏撈出來的玉。"別急。"她的光紋慢慢轉成沉穩的靛藍，"我們重新測反應參數，找出熱量吸收的觸發點......"
    警報聲還在響。
    林峰盯著培養艙裏的異變樣本，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天前在爆炸中，艾麗婭用身體護住樣本箱時說的話："這些基因不是武器，是種子。"現在這顆種子正在以他們從未預料到的方式生長——帶著危險的、不可控的光。
    "準備備用培養艙。"他扯下脖子上的光導纖維發卡，將它別在操作台麵的凹槽裏，星塵絲發出柔和的光，"用發卡的星塵絲做導熱介質——離星材料應該能穩定溫度。"
    艾麗婭的光紋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為欣慰的暖金。
    她取出自己的光導纖維發帶，與林峰的發卡交纏在一起，搭在培養艙外壁："雙份星塵絲，導熱效率提高30。"
    晶體的生長速度明顯減緩了。
    林峰盯著數據屏上逐漸穩定的溫度曲線，額角的血滴在星塵絲上，開出朵小紅花。
    艾麗婭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光紋泛起堅定的橙："我們能找到原因。"
    培養艙裏的銀光還在緩慢結晶，像片正在凝固的星河。
    林峰看著艾麗婭眼尾跳動的光紋，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給他看離星星空時說的話："我們的星球雖然要毀滅了，但星星永遠在。"
    此刻，實驗室的倒計時跳到671205。
    而培養艙裏的異變，正像顆突然偏離軌道的星——帶著未知的危險，也帶著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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