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像根燒紅的鐵釺，直刺進指揮艙所有人的耳膜。
    李將軍的作戰靴在金屬地麵碾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抓起通訊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第三防禦組，立刻報告量子護盾充能進度！”通訊器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回應，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充能率才67。
    餘光瞥見張博士正跪在地上撿剛才被碰落的數據板，白發沾著灰塵，他喉結動了動，終究沒開口催促。
    林峰的手指在探測船操作台上翻飛，指甲蓋撞在按鍵邊緣泛出青白。
    艾麗婭的矽基手掌覆在他手背時，他才驚覺自己剛才竟按錯了三次參數。“溫度傳感器需要校準。”她的聲音比平時輕了兩度，矽基發絲的光網正從暖金色褪成冷銀，“離星的量子掃描儀對高頻輻射敏感，用這個接口。”她指尖劃過控製台側麵的凹槽，一道幽藍的光痕沿著金屬紋路亮起——那是離星科技特有的能量傳導路徑。
    “林博士！”王麗的聲音帶著破音，“異常信號的多普勒頻移在衰減！”
    林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三個月前他們調試基因穩定器時，艾麗婭也是這樣握住他的手，說“碳基生物的神經反射比矽基慢0.3秒，我幫你”。
    那時窗外的星軌是溫柔的弧線，現在主屏幕上的紅光卻像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他按下切換鍵，探測船的外置傳感器開始旋轉，光學鏡頭緩緩張開，像隻蘇醒的機械巨眼。
    “掃描範圍擴大至5000公裏。”艾麗婭突然前傾，矽基瞳孔收縮成針尖狀，“調整偏振濾鏡，我需要看清楚能量源的結構。”她的發絲光網裏滲出幾縷暗紫，這是離星人在集中精神時的生理反應。
    林峰注意到她手腕處的矽基皮膚泛起細密的晶斑——那是生物電流過載的征兆，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們在基因庫意外激活了離星遠古病毒。
    “防禦層加固完成89。”張博士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實驗室特有的冷靜，“但能量屏障對未知輻射的吸收率......”他的話被一聲悶響截斷，指揮艙的燈光突然閃爍，應急燈的紅光在張博士的鏡片上跳動，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王麗！”李將軍的戰術板重重拍在控製台上，“定位誤差必須控製在100公裏內，否則探測船的航線修正根本來不及！”
    情報分析師的指尖在鍵盤上跳起殘影，發梢沾著剛才俯身時蹭到的設備油。
    她突然屏住呼吸——屏幕上的數據流出現了規律的斷點，像被某種力量精準切割的銀鏈。“軌跡......在收斂！”她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它在調整方向，目標......是我們的探測船？”
    探測船的推進器轟鳴聲陡然拔高。
    林峰的後背重重撞在座椅上，安全帶勒得肋骨生疼。
    艾麗婭的矽基發絲突然炸成蓬蓬的光團，那是離星人極度震驚的表現：“能量源的輻射頻率......和我母星的‘星脈’共鳴器完全一致！”她的聲音發顫，“那是離星古代用來溝通地核能量的裝置，早在文明崩塌前就失傳了......”
    “外部攝像頭信號接入！”機械音響起的瞬間，所有人的呼吸都頓住了。
    主屏幕上，原本模糊的紅色光斑正褪去血色，顯露出內部的結構——那是個懸浮的菱形晶體，表麵流轉著銀河般的星芒，每道紋路都與艾麗婭腕間的離星族徽完美契合。
    更詭異的是，晶體周圍環繞著淡紫色的波動，像某種無形的語言在空氣中書寫。
    “它......停了。”王麗的手指懸在暫停鍵上方，“推進速度歸零，輻射強度開始下降。”
    林峰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三天前在離星文獻裏讀到的描述：“星脈共鳴器啟動時，會釋放與母星生命頻率同調的波動，那是矽基文明對宇宙的問候。”此刻晶體表麵的波動頻率，正和艾麗婭的心跳通過矽基皮膚傳導的生物電流）呈現出微妙的共振。
    “艾麗婭。”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離星女子，發現她的矽基瞳孔已恢複成圓潤的菱形，光網裏的暗紫褪成了柔和的靛藍，“你能感覺到什麽嗎？”
    她抬起手，矽基手掌緩緩貼近舷窗。
    晶體表麵的波動突然加速，在玻璃上投下流動的光斑，恰好組成離星語的“和平”二字。
    艾麗婭的指尖微微發抖，涼得驚人的手掌貼上玻璃時，光斑突然凝結成她母星的星圖——那是隻有離星皇室成員才知曉的家族印記。
    “它......在回應我。”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就像......在確認我的身份。”
    指揮艙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將軍的通訊器還掛在耳邊，張博士的數據筆掉在腳邊都沒察覺。
    王麗的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半分鍾，終於按下錄音鍵，波動的音頻在艙內回蕩，像極了離星人傳統樂器“星弦”的低吟。
    林峰的目光從晶體移向艾麗婭發亮的眼睛。
    三個月前他們在基因實驗室爭論矽基與碳基融合的可行性時，他說“跨種族的理解需要橋梁”，她笑著回答“或許橋梁本身，就是我們共同尋找的答案”。
    此刻看著晶體與艾麗婭的共鳴，他突然想起實驗室裏那株融合了矽基熒光基因的地球玫瑰——當兩種生命的本質產生共振時，連花朵都能綻放出宇宙的顏色。
    “將軍。”他轉身看向李將軍，喉結動了動，“我建議......嚐試建立通訊。”
    李將軍的拇指在戰術板上懸了三秒。
    他望著屏幕上的晶體，又看向艾麗婭仍貼在舷窗上的手掌——那個位置，正對著晶體最明亮的棱麵。
    最終他按下通訊鍵，聲音裏少了幾分銳利：“張博士，暫停防禦層加固，優先保障通訊頻道暢通。
    小王，把波動頻率同步到語言解析器。
    林博士，艾麗婭......“他的目光掃過兩人交疊在控製台上的手，”你們負責主導通訊。“
    晶體表麵的波動突然變得急促，像在回應什麽。
    艾麗婭的矽基發絲泛起溫暖的橙光——這是離星人喜悅時的特征。
    她轉頭看向林峰，眼中有星芒流轉：“它在加速釋放某種信息素......或許，這就是我們等待的答案。”
    林峰的手指懸在通訊啟動鍵上方。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晶體波動的頻率漸漸重合。
    窗外的晶體正發出柔和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控製台上，像兩株交纏生長的植物——一株碳基，一株矽基，此刻正共同麵對宇宙的未知。
    “開始吧。”他說，按下了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