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攻城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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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令如山,刻不容緩。中軍帳內那聲嘶吼的“好!”字,如同點燃幹柴的火星,瞬間燎原。我大步出帳,黎明前的寒意被胸中滾沸的戰意驅散殆盡。營中早已秣馬厲兵,隻待一聲號令。
“擂鼓!攻城!”
我的吼聲壓過風聲,代替了冗長的戰前動員。戰鼓聲如同悶雷,驟然炸響在雒城死寂的黎明之前,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力量。早已憋著一股勁、胸中積鬱著喪師之痛與複仇之火的將士們,如同決堤的洪流,發出震天的咆哮,扛著雲梯,頂著盾牌,向著那座吞噬了無數同袍性命的巨獸猛撲過去!
城頭瞬間驚醒,箭矢如蝗蟲般潑灑而下,滾木礌石帶著沉悶的死亡呼嘯砸落。慘叫聲立時響起,但這並未阻止洪流的衝擊。我策馬立於陣前,赤血刀早已出鞘,冰冷的鋒刃映著初升旭日的第一縷血光。目光如鷹隼,死死鎖住城頭那麵獵獵作響的“張”字大旗。
“弓來!”我厲喝。
親兵將我那柄特製的三石強弓遞上。弓身沉重,入手冰涼。我雙腿控馬,腰背猛地發力,硬弓如滿月般張開!沉重的弓弦勒進指骨,臂膀肌肉賁張如鐵,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輕微呻吟——這久違的、幾乎要撕裂筋骨的力道,卻帶來一股奇異的、近乎沸騰的暢快!
箭鏃所指,正是城樓垛口後一個揮舞令旗、嘶聲指揮的敵將!他盔纓鮮明,顯然是督戰之人。
“著!”
弓弦震響,如同霹靂!那支飽含著我數十年沙場淬煉、此刻更凝聚著龐士元未寒之血與主公錐心之痛的狼牙箭,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烏光,撕裂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
城頭那敵將正探身向下呼喝,聲音戛然而止!箭矢精準無比地貫入其咽喉,巨大的力道帶著他整個身體向後仰倒,撞翻身後一片兵卒!那麵指揮的令旗,也隨之歪斜跌落!
“黃將軍神射!” 攻城士卒的吼聲瞬間壓過了城頭的喧囂,士氣暴漲!缺口被短暫打開!
“隨我上!” 我棄弓,赤血刀向前一指,猛夾馬腹!戰馬長嘶,如離弦之箭衝向一架剛剛搭上城頭的雲梯。膝骨的酸痛在劇烈的顛簸中愈發尖銳,但我此刻隻覺得一股灼熱的力量從丹田湧向四肢百骸,支撐著這具老邁的軀體爆發出不遜於壯年的悍勇!
我棄蹬下馬,一手持刀格開零星射下的箭矢,一手攀上濕滑染血的雲梯,手腳並用,向上猛躥!沉重的甲胄拖累著身體,每一次抬臂蹬腿都異常艱難,城頭守軍反應過來,刀槍亂刺,滾油潑下!熱油濺在臂甲上,灼痛鑽心。一名悍卒揮刀直劈我頭頂!
“開!” 我怒吼一聲,赤血刀自下而上逆撩,火星四濺!沉重的力道將那悍卒連人帶刀劈得踉蹌後退。趁此間隙,我猛提一口氣,幾乎是憑借著胸中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勁,最後一個縱躍,沉重的身軀終於翻上了雒城城頭!
腳踩在堅實的城磚上,環顧四周,守軍短暫的驚愕後,立刻如潮水般湧來!赤血刀在我手中化作一道赤色的匹練,左劈右砍,帶起蓬蓬血雨。刀鋒斬開皮甲骨肉,發出沉悶或清脆的撕裂聲。每一刀揮出,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關節的呻吟,但刀勢卻越發狂猛!龐統染血的虎符在胸甲下滾燙,主公布滿血絲的絕望眼神在腦中燃燒!這已不僅是為奪城,更是為雪恥,為祭奠!
“擋我者死!” 白發在染血的城頭狂舞,刀光所及,殘肢斷臂紛飛!我硬生生在敵群中殺開一條血路,目標直指城樓!
就在此時,雒城西門方向,突然爆發出比此處更猛烈的喊殺聲!金鼓齊鳴,聲震四野!是翼德!他遵照軍令,在我於東門猛攻吸引主力之時,率精銳自西門薄弱處發起了致命一擊!
城頭守軍的陣腳瞬間大亂!東、西兩麵夾擊,守軍的意誌終於崩潰。混亂像瘟疫般蔓延,有人開始丟棄兵器,倉皇後退。
“張任休走!” 混亂中,我瞥見那麵熟悉的大旗下,一個身披錦袍的將領在親兵簇擁下正欲向城內退去!正是守城主將張任!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我奮力揮刀劈開眼前幾個阻攔的敵兵,不顧一切地向他追去!
然而,張任的親兵極其悍勇,拚死斷後。赤血刀雖利,一時間卻也難以突破。眼看那身影就要消失在街巷轉角——
“轟隆!” 一聲巨響,西門方向傳來巨大的歡呼!緊接著,是翼德那炸雷般的咆哮響徹全城:“張任小兒,哪裏逃!”
混亂的聲浪中,夾雜著兵器墜地的脆響和絕望的哀嚎。片刻之後,翼德那標誌性的吼聲帶著狂喜傳來:“兄長!雒城已破!張任那廝,被俺老張生擒啦!”
城頭殘餘的抵抗瞬間瓦解。守軍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紛紛跪地請降。我拄著赤血刀,站在屍骸狼藉的雒城城頭,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血水,順著花白的鬢角流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酸痛的筋骨,尤其是那對飽經滄桑的膝蓋,如同被重錘反複敲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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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胸中那團燃燒的烈火,並未因城池的攻破而熄滅,反而在聽到“張任被擒”的消息後,化作一聲無聲的長嘯。我抬起頭,望向中軍大旗的方向。主公,您看見了嗎?雒城,拿下了!鳳雛先生,您的血仇,今日得報!
赤血刀沉重的刀尖,深深刺入腳下染血的城磚。寒光映照著我須發皆張、濺滿血汙的臉,也映著東方噴薄而出、徹底照亮這片血色戰場的朝陽。
老?老夫的刀,還能劈開這西川的咽喉。
雒城的喧囂在翼德那聲“生擒張任”的炸雷般宣告後,陡然變調。城頭殘存的抵抗如沸湯潑雪,瞬間消融。兵器墜地的脆響,絕望的哀嚎,還有那山呼海嘯般的“投降”聲浪,混雜著勝利者粗重的喘息,在血腥彌漫的晨光中翻滾。
我拄著赤血刀,刀尖深深楔入城磚的縫隙。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汗水、血水、還有不知何時濺上的汙濁,順著花白胡須滴落,砸在腳下粘稠的血泊裏。膝蓋深處那熟悉的酸痛,此刻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反複穿刺,提醒著這具軀殼的極限。視野邊緣甚至有些發黑,耳中嗡鳴不止。
然而,胸中那團支撐我攀上城頭、殺透敵陣的烈火,並未因城池易手而熄滅,反而在聽到張任被擒的消息時,轟然騰起!龐士元染血的虎符在胸甲下滾燙灼人,主公那雙布滿血絲、承載著巨大悲慟與孤注一擲的眼睛,在腦海中清晰無比。
“押上來!” 翼德那標誌性的、帶著狂喜和暴戾的吼聲,如同重錘砸破了短暫的混亂。
人群如潮水般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血路。幾名如狼似虎的軍士,粗暴地推搡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盔歪甲斜的人影,踉蹌著來到城樓前開闊處。正是張任!他錦袍撕裂,臉上沾滿血汙塵土,但那雙眼睛,卻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釘在虛空某處,帶著不甘與怨毒,甚至沒有掃視一眼將他團團圍住的勝利者。
翼德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揪住張任的發髻,迫使他仰起頭,對著城下無數雙眼睛,也對著中軍大旗的方向。他另一隻手指著張任,唾沫橫飛,聲若洪鍾,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暢快:“兄長!看看!便是此獠!落鳳坡設伏,害死龐軍師!今日落於我手!哈哈哈!”
狂笑在城頭回蕩,帶著複仇的酣暢淋漓。周圍的將士們受到感染,也爆發出震天的怒吼:“殺了他!為軍師報仇!殺!”
聲浪如怒濤拍岸,幾乎要將城樓掀翻。無數雙噴火的眼睛死死盯著張任,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翼德環顧四周,享受這複仇的狂熱氣氛,臉上的橫肉因興奮而抖動。他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刀,寒光一閃,高高揚起,作勢就要劈下!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翼德!住手!”
一個嘶啞、疲憊,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穿透了鼎沸的殺聲,清晰地傳來。
所有人,包括高舉屠刀的翼德,都猛地一窒,循聲望去。
主公來了。
他沒有騎馬,一步一步,踏著城頭狼藉的屍骸和粘稠的血汙,緩緩走來。玄色戰袍的下擺已被染成深褐,沉重的甲葉隨著步伐發出單調而壓抑的摩擦聲。那張臉,比數日前更加枯槁,深陷的眼窩裏,血絲並未因勝利而消散,反而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濃稠的暗紅。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踏在泥沼裏,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張任身上。
翼德高舉的刀僵在半空,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轉為愕然:“兄長!此賊……”
主公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周圍任何一個人。他的目光如同生了根,隻釘在張任臉上。他走到張任麵前,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城頭瞬間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隻有血腥味在無聲地彌漫。
主公盯著張任那雙充滿怨毒和不屈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複雜得如同深淵,翻湧著滔天的恨意——恨他設伏落鳳坡,恨他奪走了龐士元,恨他讓大軍蒙受如此重創,恨他讓這雒城染滿了同袍的鮮血!這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將張任焚燒殆盡!
然而,在這蝕骨的恨意之下,卻又有另一種更沉重的東西在緩緩流淌。是痛失股肱的錐心刺骨,是麵對英才隕落的無邊惋惜,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屬於梟雄的審視。
終於,主公那幹裂、毫無血色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像是從磨破的喉嚨深處硬擠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疲憊和某種奇異的平靜:
“士元……智謀之士……” 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極力壓製著什麽洶湧的情緒,目光掠過張任,望向落鳳坡的方向,又緩緩收回,重新落在張任臉上,每一個字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可惜……可惜……”
這兩個“可惜”,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死寂的城頭,也砸在張任那張桀驁不屈的臉上。他怨毒的眼神,在聽到這兩個字時,似乎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隨即又被更深的怨懟和頑固所覆蓋。他猛地扭過頭,避開了主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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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強行咽下了一口翻湧的血氣。他不再看張任,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無數雙等待複仇的眼睛,掃過翼德高舉的刀,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拄著刀,挺直脊梁,迎上他的目光。隔著人群,隔著血汙和硝煙,他的眼神與我交匯。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洶湧的恨意與深沉的悲痛交織翻滾,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海洋。但在這片海洋的最深處,我卻清晰地看到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芒——那是雒城終破、大仇得報後,一絲沉重的、帶著血腥味的釋然。
他對著我,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那點頭的幅度很小,卻重逾千斤。沒有言語,但一切盡在不言中。漢升,你做到了。
隨即,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張任,不再看城頭的血與火,隻留下一個沉重得如同背負著整座雒城的背影,一步一步,踏著來時的血路,向城下走去。那嘶啞而疲憊的聲音,在死寂中清晰地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傳遍城頭:
“押下去!待孔明軍師至,再行發落!”
翼德愕然地張了張嘴,看著主公決絕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寒光閃閃的刀,最終狠狠一跺腳,啐了一口,悻悻地將刀收回鞘中,對著軍士吼道:“沒聽見嗎?押下去!嚴加看管!”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軍士上前,粗暴地推搡著張任離去。勝利的喧囂仿佛被主公那沉重的背影和嘶啞的命令按下了暫停鍵,隻餘下一種沉甸甸的、混雜著複仇未盡的憋悶與塵埃落定後的疲憊的寂靜。
我依舊拄著赤血刀,站在城頭。風卷動我染血的戰袍和散亂的白發。胸甲下,那枚染血的令符似乎也沉寂下來,不再滾燙。主公那最後的一點頭,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釋然,如同冰冷的泉水,澆滅了胸中複仇的烈焰,卻留下一種更為深沉、更為複雜的東西。
目光投向遠處,落鳳坡的方向隱在群山之後,唯有初升的朝陽將天際染得一片血紅,如同這雒城城頭凝固的顏色。龐軍師,您在天之靈,可曾看到?雒城已破,仇讎被擒。隻是這勝利的滋味……
我緩緩抽出深深刺入城磚的赤血刀,冰冷的刀身映出我須發皆張、濺滿血汙的臉,也映著那輪冉冉升起的、巨大而猩紅的朝陽。
老夫這柄老骨頭,終究撞開了西川的咽喉。隻是這咽喉裏湧出的,除了前路的曙光,更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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