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曹真篇——父影之下
字數:6921 加入書籤
建安五年,徐州城下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我伏在冰冷的泥濘中,臉頰緊貼著濕冷的地麵,耳邊充斥著利刃破開骨肉的可怖悶響。父親曹邵的身影在刀光裏猛地一滯,隨即沉重地撲倒在我麵前咫尺之地。血像滾燙的溪流,蜿蜒著滲入我身下的泥土,那灼熱幾乎燙傷了我年幼的皮膚。我甚至不敢抬眼,隻死死盯著眼前那片迅速被染紅的泥濘,仿佛要將這殘酷的印記刻入骨髓。
“伯仁!起來!”一聲炸雷般的吼聲撕裂了死亡的寂靜。一雙強有力的大手猛地將我拽離那片血汙之地,我雙腳懸空,如同離水的魚般掙紮著。被扶正身體後,我的視線撞入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裏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是痛惜,是憤怒,還有一絲我彼時無法完全讀懂的決心。他粗糙的手指抹去我臉上的血泥,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從今往後,你便是吾曹孟德之子!汝父之功,汝父之忠,刻在曹氏血脈裏!你名曹真,字子丹!”
那一刻,我冰冷的血液仿佛重新奔流起來,一種沉重的宿命感壓上肩頭,卻也點燃了某種前所未有的東西。主公的目光像鐵水澆鑄的烙印,深深刻在我心上,從此我擁有了新的姓氏,新的父親,新的命運,以及一份需要用一生去償還的血債和忠誠。父親的鮮血,曹操的托付,交織成我此生無法掙脫的鎖鏈與鎧甲。我掙紮著挺直脊梁,在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風裏,對著曹操——我的新父,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應道:“諾!”
建安十六年的風,裹挾著秦嶺特有的凜冽與肅殺,吹過散關城頭獵獵作響的“曹”字大旗。我按劍立於城樓垛口,冰冷的鐵甲吸收了深秋的寒意,緊貼著內襯的薄衣。城下,是蜀軍連綿的營寨燈火,如同蟄伏的猛獸眼中閃爍的凶光。軍報每日如雪片般飛至案頭:陽平關告急,定軍山失守……夏侯淵叔父隕落的噩耗傳來時,我手中緊握的軍報瞬間被攥得變了形,指尖深陷進粗糙的楮皮紙裏。
“豎子安敢!”我胸中一股暴烈的怒氣猛地炸開,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垛牆上,指關節立刻傳來鑽心的痛楚,卻遠不及心中那份噬骨的恨意與無力。劉備,那個織席販履之徒,竟踏著我曹氏大將的屍骨登高!主公親率大軍已星夜兼程馳援,而我,曹真,此刻卻被釘死在這散關之上,隻能眼睜睜看著西方那片被戰火染紅的天空,聽著風中隱約傳來的廝殺與哀嚎。每一次西望,都像有鈍刀在反複切割我的髒腑。那西蜀的山水,在戰報的字裏行間,竟顯得比中原來得更為險峻、更為淩厲,仿佛每一座山峰都化作了敵人森冷的獠牙。主公的身影遠在數百裏外的前線,我唯有將滿腔的焦灼與恨意,死死壓進每一次對關隘防務的巡查中,用盡力氣捶打冰冷的城牆,指節破裂滲血亦渾然不覺。這秦嶺的罡風,吹不散彌漫心頭的陰霾,更吹不幹眼中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混雜著憤怒與屈辱的滾燙。
建安二十五年冬,鄴城的宮殿被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巨大的宮燈投下搖曳的光暈,在冰冷的金磚地上拖出長長的、顫抖的影子。先帝——我的主公,我的父親曹操——靜靜躺在龍榻之上,氣息微弱如遊絲。我跪在榻前,緊握著他枯瘦卻依舊沉重的手,那曾經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手,此刻卻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氣。他渾濁的目光費力地掃過跪在榻前的我們:曹丕、我、陳群、司馬懿……每一個名字都像是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當那目光最終落在我臉上時,似乎有微弱的光亮起。
“子丹……”他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我耳邊,“輔佐……子桓……守好……吾之江山……”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棱般的重量,沉沉砸在我心上,激起巨大的回響。我喉頭哽咽,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隻能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叩首,額頭撞擊在堅硬冰冷的地麵,發出沉悶的響聲,試圖將這如山如海的囑托,連同那即將徹底熄滅的生命之火,一同刻入自己的骨髓深處。先帝的目光最終渙散了,那隻冰冷的手從我手中無力地滑落。巨大的悲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我吞噬,眼前一片模糊,隻有額頭撞擊金磚的鈍痛和口中彌漫開的、血的鹹腥,提醒著我肩負的千鈞重擔——這江山,是先帝的骨血所鑄,也是我父親曹邵用命換來的托付。我曹真餘生,便是這江山最堅硬的壁壘,至死方休。
黃初七年的洛陽,秋意已深。宮苑的梧桐開始飄落寬大的黃葉。新帝曹叡端坐禦座,年輕的麵龐上有著超越年齡的沉靜。他沉穩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宣布著對蜀用兵的決策。當“曹真”二字被清晰地點出,賦予西線統帥之權時,我整肅衣甲,出列,深深拜下。
“臣,曹真,領旨謝恩!”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然而,在直起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無可避免地掃到了立於文臣班列前列的那個身影——司馬懿。他微微垂首,姿態恭謹,如同靜水深流,看不出一絲波瀾。可不知為何,那一瞥之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竟似深秋的冰泉,悄無聲息地順著我的脊柱緩緩爬升。他靜立在那裏,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劍,沉斂無華,卻總讓人隱隱感到鞘內蟄伏的鋒芒。先帝臨終前渾濁而憂慮的眼神,此刻竟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我收回目光,重新聚焦於禦座上年少卻目光灼灼的君王,心中默念:陛下,老臣在此,縱有千般暗流,萬重險阻,這把老骨頭,也定為您,為先帝留下的這萬裏河山,築起那道最堅固的堤壩!殿外秋風卷過,幾片枯葉撞在朱漆殿門上,發出沙沙輕響,竟似金戈摩擦。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太和二年春,我親率大軍,浩蕩西進。旌旗蔽日,甲胄鮮明,鐵蹄踏破子午穀的寂靜。我端坐於高大的戰馬之上,目光如鷹隼般掠過兩側連綿陡峭的山崖。這蜀道之難,果然名不虛傳,山勢嶙峋如巨獸獠牙,直插雲霄,穀底幽深,澗水轟鳴如悶雷滾動。然而,胸中燃燒的並非畏懼,而是滾燙的、幾乎要破腔而出的豪情與複仇之火!諸葛亮,那個南陽耕夫,竟敢屢犯天威!定軍山的血債,先帝晚年的憂憤,此刻都化作了驅策我前進的無形鞭策。
“傳令各部,加快行軍!不得懈怠!”我的聲音在狹窄的山穀間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士兵們沉重的腳步聲、鎧甲的碰撞聲、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條鋼鐵洪流,艱難卻頑強地在這條被視作天塹的險道上奔湧。我要用這雷霆萬鈞之勢,碾碎那村夫的癡心妄想!我要讓西蜀的山河,都記住我曹真今日踏過的鐵蹄!抬頭望去,一線灰白的天空被兩側猙獰的崖壁擠壓得隻剩縫隙,然而我心中,卻仿佛已看到大軍如神兵天降,出現在漢中平原上時,蜀人驚惶失措的麵孔。快了,諸葛村夫,你借以藏身的巴山蜀水,護不住你了!
然而,天意終究難測。連綿的暴雨毫無征兆地降臨,如同天河決堤,狂暴地傾瀉在子午穀中。數日,數十日……雨水無休無止,將陡峭的山道徹底浸泡成了無法立足的泥濘沼澤。士兵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每一步都耗盡力氣,冰冷的雨水灌入衣甲,刺骨的寒意侵蝕著本已疲憊不堪的身軀。糧車深陷泥潭,任憑鞭打和號子聲震天,也寸步難行。起初的豪情壯誌,被這無情的雨水一點點澆熄、冷卻,最終凍結成沉重的鉛塊,墜在心頭。
我站在臨時搭起的軍帳前,望著帳外混沌一片的雨幕,雨水順著帳簷流下,形成一道絕望的水簾。士兵們瑟縮在泥水裏,臉色青白,眼中隻剩下麻木的疲憊和對疾病的恐懼。軍需官跪在泥濘中,聲音帶著哭腔:“大將軍!糧道斷絕已五日!藥材耗盡,病倒者日增百人!”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我臉上。拳頭在袖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卻遠不及心中那份被反複蹂躪的屈辱和滔天怒火!難道我曹真一生忠勇,竟要敗給這巴山夜雨?難道父輩的基業,先帝的重托,就要在這泥濘中化為泡影?雨聲嘩嘩,如同天地間無情的嘲笑。
詔書抵達軍中時,帳外的雨勢似乎小了些,但天空依舊陰沉如鐵。傳詔宦官那尖細而清晰的嗓音在壓抑的軍帳中回蕩:“……天時不順,士卒勞苦,著大將軍曹真即日班師回朝……”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心上。帳內諸將垂首,無人敢直視我的眼睛,死寂的空氣沉重得讓人窒息。
我僵硬地抬起手,接過那卷明黃的絹帛,入手冰涼。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微微顫抖著。喉嚨裏像堵著一團灼熱的炭火,燒得我五髒六腑都在絞痛。強咽下那口翻湧的腥甜,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臣……曹真……遵旨。” 聲音出口,竟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轉身,目光掃過帳下眾將,那些跟隨我多年的麵孔上寫滿了不甘與羞愧。我猛地一拳砸在沉重的案幾上,“砰”的一聲巨響,案幾應聲裂開一道縫隙,木屑飛濺。
“撤!” 這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帳外,連綿的陰雨依舊淅淅瀝瀝,敲打著殘破的軍旗,也敲打著我這顆被挫敗和屈辱反複碾軋的心。雨水順著頭盔流下,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這條恥辱的歸途。子午穀的泥濘,不僅陷住了我的大軍,更在我心頭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深可見骨的傷疤。每一步馬蹄踏在歸途的泥濘中,都沉重得像是踩在父親和先帝失望的目光上。
回到洛陽,踏入巍峨卻冰冷的宮門,那份無形的重量幾乎將我壓垮。朝堂之上,麵對年輕的陛下,我撩起沉重的朝服下擺,緩緩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之上,深深叩首。
“臣……有負陛下重托,有負先帝厚望……子午穀無功而返,損兵折將……懇請陛下降罪!” 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磚,那寒意直透顱骨。大殿內靜得可怕,仿佛連呼吸都停滯了。我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後背上,有審視,有同情,或許……還有那不易察覺的、來自某個角落的冷然。時間像是凝固了,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終於,陛下的聲音從禦座上傳來,平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大將軍請起。天時不利,非戰之罪。卿為國操勞,心力交瘁,朕深知之。西陲重鎮,仍需卿坐鎮,方保無虞。”
陛下的寬宥如同暖流,卻並未能真正驅散我心底那片刺骨的嚴寒。我緩緩抬起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文臣班列中那個熟悉的位置——司馬懿依舊垂手恭立,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尊無悲無喜的泥塑。他周身那種沉靜如淵、滴水不漏的氣息,此刻卻像無聲的針,細細密密地紮在我心頭的傷口上。子午穀的雨聲似乎又在耳邊響起,那不僅是天災的嘲弄,更像是對我曹真畢生功業最響亮的諷刺。我撐著發沉的膝蓋站起,鎧甲發出沉悶的摩擦聲,這聲音在寂靜的大殿裏顯得格外刺耳。陛下溫和的話語依舊在耳邊,但那份寬宥的重量,竟比最嚴厲的懲罰更讓我難以承受。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街亭大捷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馬傳報,直抵洛陽。彼時我正於府中書房,對著一幅巨大的西陲輿圖凝神,思慮著如何彌補子午穀的恥辱。當那報捷的軍士衝入,高喊著“大捷!司馬都督於街亭大破蜀軍!馬謖授首!”時,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掉落在輿圖之上,殷紅的墨汁迅速暈染開,如同一灘刺目的血漬,正正蓋在了隴西那片區域。
短暫的死寂後,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猛地衝上頭頂,激得我眼前微微一黑。狂喜?有之!蜀賊受挫,國門得安,焉能不喜!可緊隨其後的,是更猛烈的、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的苦澀與難堪。街亭……那咽喉要地!破敵建功者,竟是司馬懿!那個總是沉默地立於陰影之中,目光沉靜得令人難以揣度的司馬仲達!而我,坐鎮中樞的大將軍,卻隻能在這洛陽的府邸裏,聽著別人立下這不世之功!
“好!好!仲達真乃國之柱石!” 我聽到自己洪亮的聲音在書房裏響起,帶著刻意為之的振奮。我甚至用力拍了一下桌案,震得筆架上的毛筆簌簌抖動。然而,隻有我自己知道,那聲音裏強撐出的歡欣之下,是何種滋味的翻江倒海。那灘在輿圖上暈開的朱砂,紅得如此刺眼,仿佛在無聲地嘲笑我曹真的坐困愁城與無能為力。我緩緩坐下,揮手讓報捷的軍士退下。書房裏隻剩下我一個人,窗外春光明媚,鳥語啁啾,卻驅不散心頭那片厚重的陰霾。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輿圖上那團刺目的紅暈,指尖冰涼。這勝利的捷報,於國是甘霖,於我曹真,卻是一杯摻著黃連的慶功酒,滋味苦澀,直入肺腑。
身體終究是敗給了歲月和那場銘心刻骨的子午穀寒雨。纏綿病榻的日子,如同陷入一片粘稠而冰冷的泥沼。湯藥的苦澀氣息終日彌漫在臥房,卻驅不散骨髓深處那蝕骨的寒意。窗外秋雨淅瀝,敲打著枯黃的芭蕉葉,一聲聲,單調而淒涼,如同為我提前敲響的喪鍾。每一次劇烈的咳嗽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撕裂開來,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意識在昏沉與短暫的清醒間浮沉,昔日金戈鐵馬的喧囂、朝堂爭鋒的激烈,都變得遙遠而模糊,隻剩下這具沉重病軀帶來的無邊痛苦與無力感,如影隨形。
這一日,難得的清明時分。我靠在厚厚的軟枕上,聽心腹家將低聲稟報著來自西線的零星消息。當聽到“司馬都督……於五丈原……蜀軍退兵……諸葛……亡故……”這幾個斷續的詞句鑽入耳中時,我渾濁的眼珠似乎猛地轉動了一下。司馬懿……諸葛亮……這兩個名字,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沉屙的迷霧!
“嗬……嗬……” 我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啞而急促的聲響,像是殘破的風箱在拚命鼓動。一股混雜著強烈不甘與巨大荒謬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衝撞著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防!諸葛亮死了?那個屢次犯境、讓我曹真恨入骨髓又隱隱忌憚的勁敵,那個在定軍山、在子午穀陰影裏徘徊的幽靈……竟然就這樣死了?而最終“送”走他的人,又是司馬懿!那個深不可測的司馬仲達!
“司馬……懿……” 我幹裂的嘴唇翕動著,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卻凝聚了畢生所有的複雜情緒——有未能親手雪恥的憾恨,有對宿敵消亡的茫然,更有對這個最終得利者那份無法言說、沉甸甸的疑慮!眼前開始陣陣發黑,熟悉的劇痛再次從四肢百骸凶猛地襲來。我劇烈地喘息著,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那盞搖曳的孤燈,在視野中迅速模糊、擴散,最終化為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那意識徹底沉淪、墜入無邊深淵的最後一刹,耳邊竟詭異地響起了遙遠而真切的聲響——是建安五年徐州城下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是戰馬驚恐的嘶鳴!是利刃破開血肉的、令人牙酸的悶響!父親曹邵那聲淒厲短促的慘呼,仿佛跨越了數十年的漫長光陰,再一次無比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
緊接著,是那雙有力的大手,帶著戰場上的血腥和泥土氣息,猛地將我從冰冷血泊中拽起的感覺!那麽真實,仿佛就發生在上一刻!曹操——我的主公,我的父親——那雙銳利如鷹隼、燃燒著痛惜與決絕的眼睛,再一次無比清晰地烙印在我即將熄滅的識海之中!
“守……好……”
他用盡最後力氣托付給我的兩個字,如同兩座崩塌的巨山,帶著無盡的重量,轟然砸下!
“呃——!”
一聲短促而喑啞的悶哼,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斷裂。我那隻一直緊攥著錦被、試圖抓住些什麽的手,猛地一鬆,頹然垂落在冰冷的床榻邊緣。帳幔低垂,燈花在死寂中爆開最後一點微弱的火星,旋即徹底熄滅。
窗外,秋風嗚咽著卷過庭院,掃起一地枯黃的梧桐落葉,蕭索無邊。
喜歡三國:梟雄獨白請大家收藏:()三國:梟雄獨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