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徐庶篇——沉默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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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徐福,字元直,潁川寒微之族。年少時,一腔血勇如沸湯,以為世間不平事,皆可憑手中三尺青鋒斬盡。那日路遇豪強欺辱寒士,仗劍上前,血濺五步,快意恩仇之後,隻得倉惶更名徐庶,遠走他鄉。
漂泊日久,踏遍荊襄風塵路,也漸漸識得人間並非黑白分明。曾聽聞隆中臥龍,風骨清奇,於是策杖尋訪,竟與孔明一見如故,傾蓋如故。茅廬之中,清茶幾盞,天下大勢在談笑間如棋局鋪展,每至夜深,明月入戶,照見孔明眼中星河璀璨,也映著我胸中未冷的火種——這般經緯之才,豈能終老林泉?
建安六年冬,我踏雪入新野城。劉備將軍轅門外迎候,布衣舊袍上落滿霜雪,卻掩不住眉宇間一股蒼生之念。我心中一動,遂以“單福”之名投效帳下。不久後樊城傳來戰報,曹仁率虎豹騎洶洶而來,已在城外布下八門金鎖陣,殺氣直衝雲霄。
“軍師可有破法?”劉將軍劍眉深鎖,目光灼灼投向我。
我立於城樓之上,冷風灌袖,凝望著陣中旌旗變幻:“此陣雖玄奧,然生門虛設於東南,驚門死氣卻鬱結於西北,破綻已露!”於是指點趙雲引輕騎突入生門,張飛自西北驚門強攻——頃刻間金鎖崩壞,陣勢瓦解。塵埃落定,曹仁敗走,樊城內外皆呼“單軍師”之名。
未曾想,此役竟驚動許都程昱。那日,一封家書輾轉遞至案頭,熟悉的筆跡赫然在目:“母病垂危,見字速歸。”我執信之手微微顫抖,墨跡之下,分明有程昱模仿的刻意痕跡——他是我舊識,深知我性情,如此布局,不過以我至孝之心為鎖鏈罷了。
策馬北歸前夜,玄德公親送至十裏長亭,他緊握我手,指尖冰涼如鐵:“元直此去,備如失股肱!”殘月孤懸,我望著他眼中不舍與憂慮交織,心口亦如利刃攪動,終於咬牙開口:“臥龍岡有經天緯地之才,名曰諸葛孔明。將軍若得此人,無異周得呂望、漢得張良!”
曹操在許都高堂相迎,錦衣玉食,華蓋如雲,言笑晏晏間,暗藏無形的囚籠。我從此閉口,如寒潭古井,再無波瀾。那夜在曹營,案上堆滿機密軍報,燭火搖曳如鬼影,我獨坐燈下,眼觀鼻,鼻觀心,隻將紛繁的墨字當作枯死的灰燼——這亂世殺伐,我已無心亦無力去攪動了。
建安十三年,長阪坡。我隨曹軍南下,竟於亂軍陣中遠遠望見了故主旗幟,殘破不堪,仍在風中獵獵作響。趙雲白馬銀槍,懷中緊裹幼主阿鬥,在刀光血影中左衝右突,每一寸突圍都踏著淋漓血色。我勒馬立於高坡,喉頭滾動,卻終究不發一言——我深知帳中多少雙眼睛盯著,一句關切便是催命符咒。袖中手指深陷掌心,指甲刺入血肉,痛楚是唯一能確認自己尚在呼吸的憑據。
此後歲月漫長,於許都深院消磨。案牘如山,戰報如雪,我眼觀心,心觀寂,任憑那些墨字在眼前如灰燼般堆積、飄散。偶聞孔明在赤壁火燒連營,又聞他輔佐玄德公入主西川,心中雖有微波輕漾,終究歸於一片沉默的死水。
少年時仗劍直言,以為言語能劈開混沌;後來方知,有些話一旦出口,便成了命運勒緊的繩索。我徐庶此生,進曹營前已將肺腑之言盡付隆中對策,此後歲月,不過是守著沉默鑄成的劍鞘——裏麵封存著一段未能燎原的星火,一處再不能歸去的河山。
這亂世滔滔,有人用刀劍說話,有人用謀略說話。而我,終究學會了用沉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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