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撕裂了果園基地的黃昏，刺耳的蜂鳴在鋼筋混凝土的圍牆間反複回蕩。林玥的手指懸停在緊急通訊按鈕上方三厘米處，修剪整齊的指甲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監控屏幕的冷光在她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瞳孔在看清畫麵的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那個從巨坑邊緣爬上來的人影正搖搖晃晃地穿過荒野。
    他的動作很慢，左腿似乎受了傷，每一步都拖出深深的痕跡。西裝外套不見了，隻餘下沾滿泥土的襯衫，袖口處露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當鏡頭拉近時，林玥的呼吸停滯了——那張臉，那張永遠帶著優雅微笑的臉，她絕不會認錯。
    \"主...主人...\"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手指終於重重砸在警報按鈕上。
    警報係統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嘯叫，整個基地瞬間進入戰時狀態。自動防禦炮台從掩體中升起，高壓電網在圍牆頂端劈啪作響，所有非戰鬥人員按照演習過無數次的預案向地下掩體狂奔。
    夏可可正在醫療室給七號更換手臂截肢處的敷料，聽到警報的瞬間，紫色能量自動在她掌心凝聚成長弓。弓弦震動的餘韻還未消散，她已經撞開房門衝進走廊。走廊天花板上的應急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拐角處與聞訊趕來的李大亮撞個正著。
    \"腿傷沒好就別逞強！\"她一把扶住踉蹌的李大亮，後者右腿的石膏才拆了不到兩天。
    李大亮咧著嘴，露出標誌性的痞笑：\"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到射擊位。\"他晃了晃手中的改裝衝鋒槍，槍管下方加裝著周明特製的能量幹擾器，\"這次非把那狗娘養的腦漿打出來不可。\"
    當他們衝上中央廣場時，基地最後的防禦力量已經集結完畢。張胖子扛著他那柄足有百斤重的合金戰斧，斧刃在夕陽下泛著冷光；老吳正在給狙擊槍填充特製穿甲彈，每顆子彈都刻著克製精神控製的符文；阿青的骨笛掛在腰間，音波手雷在戰術背心上整齊排列。
    林玥的聲音通過廣播係統傳來，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失真：\"目標距離圍牆三百米...兩百五十米...移動速度穩定...\"
    夏可可躍上最高的防禦工事，紫焰弓拉成滿月。當瞄準鏡裏出現那個身影時，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主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像是關節生鏽的提線木偶，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絲毫未減。
    \"準備迎敵！\"她的聲音傳遍整個防線，\"記住陳隊的警告——不要直視他的眼睛！\"
    主人停在了基地正門前五十米處。
    這個距離足夠所有人看清他的狀態：原本一絲不苟的黑發淩亂地貼在額前，襯衫領口撕裂了一大片，裸露的鎖骨處有個可怕的貫穿傷，邊緣泛著詭異的銀藍色光芒。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右手——從指尖到肘部完全晶體化，黑色物質在皮下緩慢蠕動。
    \"就這些？\"主人的聲音依然溫潤如玉，卻帶著明顯的失望。他環視嚴陣以待的防禦工事，晶體化的右手輕輕拂過身旁的一叢野草。草葉瞬間灰化，在風中散成粉末。\"我本以為會看到更有創意的歡迎儀式。\"
    回應他的是老吳的狙擊槍怒吼。特製穿甲彈以三倍音速旋轉著飛出槍管，卻在距離目標十米處突然懸停，彈頭像是撞進了一堵無形牆壁，在空氣中激起層層漣漪。
    \"開火！\"
    隨著夏可可一聲令下，所有武器同時噴吐火舌。重機槍的彈幕編織成死亡之網，火焰噴射器吐出二十米長的火龍，阿青的音波手雷在半空炸出肉眼可見的震蕩波。爆炸的衝擊波掀翻了最近的防禦工事，濃煙和塵土形成小型蘑菇雲。
    當煙塵散去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主人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沒亂。他麵前的地麵被炸出直徑五米的焦坑，而他所在的位置卻連草皮都完好無損。
    \"輪到我了。\"
    他抬起晶體化的右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李大亮是第一個倒下的。
    這個總是嬉皮笑臉的速度型進化者突然僵在原地，衝鋒槍從手中滑落。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後夏可可驚恐地看到——他的眼白正在被黑色侵蝕，就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轉眼間整個眼球都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漆黑。
    \"大亮！\"
    她的呼喊還沒出口，張胖子已經轟然跪地。那柄從不離身的合金戰斧\"咣當\"一聲砸在地上，這個能單手舉起裝甲車的壯漢此刻卻像嬰兒般蜷縮起來，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溢出。
    夏可可感到一陣劇痛從太陽穴炸開——那不是物理傷害，而是某種精神層麵的侵蝕。她的紫焰不受控製地熄滅，視野邊緣浮現出蠕動的黑斑。這些黑斑迅速擴大，吞噬著她的視線。
    \"安子...說過...\"她拚命回憶陳安子最後的警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對抗意識的模糊，\"不能...看他的...眼睛...\"
    但已經晚了。
    圍牆上傳來接二連三的悶響，守衛們像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重機槍的咆哮變成了無力的哢噠聲，火焰噴射器的燃料罐滾落在地。短短三分鍾，果園基地的所有防禦力量全軍覆沒，隻剩下主人獨自站在遍地抽搐的身體中間。
    監控室裏，林玥的指甲已經摳進了操作台。她看著屏幕上的惡魔緩步走向基地大門，看著他優雅地推開已經無人把守的鋼閘，看著他踩過李大亮抽搐的身體——
    突然，主人轉頭看向最近的攝像頭，露出一個精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下一個。\"
    他的嘴唇開合，聲音卻直接在林玥腦海中炸響。
    地下掩體的防爆門重達三噸，需要密碼和虹膜雙重認證。
    楊小草把孩子們推進最裏間的儲藏室，轉身時差點被豆豆拽倒。這個五歲的孩子死死攥著那個廢金屬小狗，大眼睛裏蓄滿淚水：\"小草姐姐，安子哥哥會來救我們嗎？\"
    \"當然會。\"她強撐著擠出笑容，把孩子們塞進儲藏櫃後的秘密通道——這是陳安子秘密修建的逃生路線，隻有核心成員知道。\"現在玩個遊戲，看誰先爬到出口！\"
    當沉重的防爆門發出金屬變形的呻吟時，楊小草抄起消防斧擋在通道口。她的農業學學位和種植經驗在此刻毫無意義，但握著斧柄的雙手穩得出奇。
    門開了。
    主人站在門口，身上竟然換了一套嶄新的西裝。他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滿臉雀斑的年輕女孩，目光在她顫抖卻堅定的雙腿上停留片刻。
    \"勇氣可嘉。\"他輕聲說，聲音溫柔得像在評價一幅畫，\"可惜毫無意義。\"
    楊小草掄起消防斧衝過去，卻在半空中突然僵住——她的手臂不聽使喚了。更可怕的是，斧柄開始融化，銀色的金屬液體像活物般爬上她的胳膊！
    \"住手！\"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
    主人的動作頓住了。他慢慢轉身，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有意思...\"
    站在走廊陰影中的身影讓楊小草瞬間淚流滿麵。
    陳安子。
    但他的樣子可怕極了——左半邊身體覆蓋著液態金屬，卻不是熟悉的銀灰色，而是透著星空般的深邃藍；右半邊則是嚴重的燒傷，焦黑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新生的肉芽。最詭異的是他的眼睛，右眼布滿血絲，左眼卻完全變成了金屬質感的銀白色。
    \"你居然沒死在下麵？\"主人挑眉，晶體化的右手微微發光，\"看來我的孩子們給你留了紀念品。\"
    陳安子沒有回答。他蹣跚地向前走著，每走一步，身上的燒傷就愈合一分。當他經過楊小草身邊時，少女手臂上的金屬液體突然回流，重新凝聚成斧頭落在地上。
    主人的笑容消失了：\"這不可能...\"
    \"你犯了個錯誤。\"陳安子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一個是他的本音，另一個則是金屬共振的嗡鳴，\"不該讓我接觸到真正的地脈核心。\"
    他抬起左手，液態金屬不再是簡單的武器形態，而是形成了某種複雜的幾何結構。整個地下掩體的金屬構件開始共鳴，通風管道扭曲變形，應急燈爆裂，所有金屬製品像朝聖般指向陳安子！
    主人的西裝終於出現了褶皺。他後退半步，暗紅瞳孔劇烈收縮：\"你...融合了種子？\"
    \"不。\"陳安子繼續向前，金屬幾何體在他掌心旋轉，發出高頻嗡鳴，\"我馴服了它。\"
    當兩人之間的距離隻剩三米時，主人突然笑了：\"遊戲才剛剛開始，陳安子。\"
    他的身體像信號不良的影像般閃爍起來，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你以為...贏了嗎？等著看吧...當雨落下的時候...\"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徹底消散，隻剩一套空蕩蕩的西裝飄落在地。
    醫療室的窗簾被風吹起，夕陽將床單染成金色。
    夏可可掙紮著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吊瓶裏緩緩滴落的藥液。她試著活動手指，發現紫焰能量正在經脈中緩慢複蘇。
    \"他走了。\"
    陳安子的聲音從牆角傳來。夏可可艱難地轉頭，看到她的愛人蜷縮在陰影裏，半邊身體仍覆蓋著那種奇異的藍色金屬。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金屬表麵浮現出星辰般的微小光點。
    \"暫時。\"他補充道，聲音裏的金屬嗡鳴讓醫療設備屏幕閃爍不定，\"這不是結束。\"
    夏可可忍著頭痛坐起來：\"孩子們...其他人...\"
    \"都活著。主人的控製解除了。\"陳安子看向自己的左手，金屬液體正在形成一幅立體星圖，\"但他說的沒錯——當雨落下的時候，真正的考驗才會開始。\"
    \"什麽雨？\"
    陳安子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向晴朗無雲的天空。液態金屬在他的操控下，於玻璃上凝成一行小字：
    【他們稱之為播種之雨】
    遠處的地平線上，第一顆星星提前亮起。那不是熟悉的白色光點，而是一顆泛著金屬光澤的藍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