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城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
    陳安子伏在廢棄地鐵站的入口處，指尖的液態金屬微微震顫，為他勾勒出地下的結構圖。下水道係統比預想的更糟——牆壁上爬滿了暗紅色的菌絲，黏稠的液體從天花板滴落，在金屬表麵腐蝕出細小的坑洞。
    \"通道被堵死了七成，\"他低聲對身後的七號說，\"你的左臂還能感知空間節點嗎？\"
    七號蒼白的臉上滲出冷汗，左臂的斷肢處包紮著特製繃帶。他閉眼凝神，殘存的空間感知能力像雷達般掃過前方：\"兩百米後右轉，有...有東西在動。\"
    小白突然壓低身體，喉嚨裏發出警告的呼嚕聲。三隻幼虎也豎起耳朵，最小的那隻緊張地咬住陳安子的褲腳。
    地麵開始震動。
    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佯攻組開始了。李大亮他們應該正在用改裝汽油彈轟炸市政廳廣場，這是約定好的信號。
    \"走！\"
    陳安子率先跳入下水道，液態金屬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膜，隔絕了腐蝕性液體。七號緊隨其後，小白和幼虎們則靈活地在管道間跳躍。
    黑暗中的世界比想象中更恐怖。
    菌毯在這裏已經不再是薄薄一層，而是形成了厚厚的肉質壁膜，隨著呼吸般的節奏蠕動。偶爾有半融化的喪屍嵌在牆裏，它們的眼睛還在轉動，嘴巴無聲開合。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繭\"——隱約可見人形輪廓，表麵布滿血管狀的紋路。
    \"它在...培育什麽？\"七號聲音發顫。
    陳安子沒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右臂的刺痛上——越往深處走，液態金屬就越躁動，仿佛要脫離控製。
    經過三小時艱難的跋涉，他們終於抵達了防空洞入口。
    原本應該鏽跡斑斑的鐵門，現在被某種生物組織取代，像心髒瓣膜一樣有規律地開合。每次張開時，都有暗紅色的霧氣噴湧而出。
    \"就是這裏，\"七號檢查著輻射讀數，\"能量反應是地麵的二十倍。\"
    小白突然變得異常焦躁，它用爪子扒拉著陳安子的腿，又咬住他的衣袖往後拖。三隻幼虎更是炸毛弓背，對著門內發出稚嫩的咆哮。
    \"有危險？\"陳安子蹲下身，卻發現小白的眼睛正泛著和主人如出一轍的紅光。
    沒時間猶豫了。
    他取出第一支銀藍色藥劑，注射進左臂。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液態金屬像被激活般沸騰起來，在皮膚下形成複雜的電路圖紋樣。
    \"掩護我。\"
    陳安子深吸一口氣，跨入了那扇生物門。
    防空洞內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
    這是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球形空間，牆壁完全由跳動的肉質構成，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黑色晶體——足有卡車大小，表麵布滿血管般的銀色紋路。更可怕的是晶體內部，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人形...
    歐陽博士。
    這位瘋狂的科學家被永遠封印在了自己創造的怪物核心中，雙眼圓睜，嘴巴大張，仿佛在無聲尖叫。
    \"驚訝嗎？\"
    主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陳安子猛地轉身，看到那個西裝革履的身影從肉壁中緩緩浮現——但這次不同，他的身體像劣質全息影像般閃爍，時不時露出裏麵猙獰的黑色晶體骨架。
    \"你以為我是失控的實驗體？\"主人輕笑，\"不，是我選擇了歐陽。他的傲慢，他的野心...完美的培養皿。\"
    地麵突然裂開，數十條黑色觸須纏住陳安子的雙腿。液態金屬自動防禦，卻驚恐地發現——這些觸須的構成物質和自己同源！
    \"感覺到了嗎？\"主人張開雙臂，\"我們本是同根生。那些隕石，那些金屬...都是播種。\"
    陳安子突然明白了最可怕的真相：
    液態金屬從來就不是武器。
    是種子。
    是讓地球適宜\"他們\"降臨的改造工具。
    小白在此時衝了進來，三隻幼虎緊隨其後。
    白虎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血紅色，它撲向主人的瞬間，身體突然膨脹到原來的三倍大，額間的\"王\"字金紋迸發出刺目光芒！
    \"終於覺醒了？\"主人不躲不閃，任由利爪穿透胸膛，\"可惜太晚了。\"
    他抓住小白的頭顱，黑色晶體順著手臂蔓延。白虎發出淒厲的哀嚎，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扭曲變形——它在被同化！
    三隻幼虎瘋了一般撕咬主人的腿，卻被他隨手一揮擊飛。最小的那隻撞在肉壁上，立即被蠕動的組織包裹。
    \"不！\"陳安子拚命掙紮，觸須卻越纏越緊。
    右臂的液態金屬突然失控，像活物般爬向黑色晶體。劇痛中，他恍惚看到無數畫麵：
    浩瀚宇宙中漂浮的隕石群...某個比地球大千倍的金屬星球...以及正在向太陽係進發的龐大陰影...
    \"看到了？\"主人的聲音變得扭曲，\"你們的掙紮毫無意義。\"
    陳安子用最後的力氣摸向腰間——那裏別著趙誌剛給的微型核彈起爆器，當量足夠炸平整個防空洞。
    他的拇指按在了按鈕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被黑色晶體包裹的小白突然睜開眼。
    那雙虎目中，紅光與金光激烈交織。
    \"安...子...\"
    一個陌生的女聲直接在陳安子腦海中響起。
    小白的身軀轟然爆裂，化作無數光點。這些光點像有意識般匯聚，形成一道金色屏障，將主人暫時隔絕！
    \"現在！\"那個聲音催促道，\"核心在晶體下方——地脈交匯處！\"
    陳安子沒有猶豫。他拔出最後兩支藥劑，狠狠紮進自己心髒！
    液態金屬瞬間暴走，銀藍色的能量洪流從他每一個毛孔噴湧而出。觸須在強光中灰飛煙滅，他像顆炮彈般衝向黑色晶體下方的地麵——
    那裏有一道細微的裂縫，正散發著與主人完全相同的氣息。
    \"一起下地獄吧。\"
    陳安子帶著全身的光芒撞了進去。
    煙城的地表，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衝天而起的光柱。
    夏可可的紫焰弓掉在地上。她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那裏有陳安子的生命信號器，此刻已經熄滅。
    光柱持續了整整十秒才消散。當塵埃落定，人們驚恐地發現：
    整座煙城正在坍塌。
    建築像融化的蠟燭般扭曲倒下，地麵出現無數裂縫，黑色觸須在陽光下痛苦地扭動，然後化為灰燼。最震撼的是那些紅眼喪屍——它們突然集體僵直，眼中的紅光像被吹滅的蠟燭般一個個熄滅。
    在防空洞的原址上，隻有一個直徑千米的巨坑，邊緣光滑如鏡。
    沒有歡呼，沒有勝利的呐喊。
    夏可可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坑底有銀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