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煉氣平天下，方恒非但沒有落入下風，反而處處拿捏徐夫子修行之道的疏漏之處。
    為何讀書？何謂文道？儒道至理？
    這些問題，方恒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但絕不會是徐夫子所修之道。
    從術法根源上，就已經掀翻了徐夫子的立足基礎。
    “你走錯了路，難道還不悔改嗎？”
    天地縱橫，陰陽交織，乾坤失序。
    俯瞰塵世的徐夫子，本該是掌握方恒生死，決定戰局勝敗。
    然而，看似俯視眾生的徐夫子，卻是在方恒的質問聲中，陷入迷茫。
    多少年了，從文聖隕落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再向傳道授業解惑了。
    或者也可以說，五州大陸上，除卻那些傳奇人物，誰也沒有資格這樣做。
    身為文心書山的最高領袖，少有的平天下大儒，徐夫子自認是最得文聖青睞的弟子。
    所以，他始終堅信，隻要自己是在完成文聖的囑托，那麽過程中有違逆文道的地方，也是可以原諒的。
    犧牲他人，謀算他人，暗害他人……
    這些原本被儒道摒棄在修身法則外的行徑，卻在徐夫子身上，一一再現。
    文心書山的最高領袖，本該是心思最純淨，品行最高潔的人，哪怕比不上文聖，也要胸懷天下，包容蒼生。
    徐夫子自認為，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達成文聖的囑托，隻要能在五州大陸的天道上，銘刻文聖的道則，文聖就有辦法，阻止大陸的衰亡。
    這也是文心書山一直以來的籌劃。
    過程中，伴隨著犧牲，伴隨著陰謀，伴隨著迫不得已。
    徐夫子，不屑於與人講說明白，也不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徐夫子，甘願做那個背負罵名的人。
    如果他能夠保持本心，或許能夠成為另一個，比肩文聖的修士。
    五州大陸的生靈，也都會感念他。
    然而，一個人的心智，在沒有外在因素的影響下，極容易走向極端。
    這也是儒家最為在意的，“君子慎獨”
    徐夫子，終歸是沒有做到。
    也許，完成文聖的囑托，銘刻文聖道則，都是他的本意。
    但在這之後，還有徐夫子自己的一份私心。
    借助文聖之力，飛升成仙。
    他不想再書卷之中，保留意識的獨活，那種寂寞孤苦，旁人難以理解。
    也正因如此，他的道法，被方恒點破本源之後，輕而易舉得崩塌。
    不是方恒有多厲害，而是他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
    “走錯了路？哈哈哈……”
    徐夫子披頭散發，狀若瘋狂，天地之間再度充斥著暴怒的氣息，好似自身也與仙魔戰場融合。
    “你哪裏來的資格，給我的修行之道下定義？”
    方恒從乾坤棋盤中掙脫出來，神魂傷勢也已經愈合。
    “文聖有你這樣的傳人，真是他的恥辱。”
    “閉嘴，你當真以為，你可以打敗我嗎？”
    “打敗你的，是你自己的內心。”
    “可笑，隻有掌握了世界的權柄，你才能明白這種感覺。如果文道不能達成所願，那麽邪道，未嚐不可。”
    徐夫子說著，整個人的身體都籠罩在陰霾之中，看不真切麵容。
    同時，仙魔戰場的暴虐氣息，也隨著他的修為展露，不斷向他匯聚而來。
    方圓百裏之內，形成浩大的風龍卷，吸納周邊一切。
    方恒搖頭歎息，此人已經無可救藥。
    如果他能懸崖勒馬，自己可以考慮不殺他，畢竟蘇成秀並未死去。
    可是，惱羞成怒的徐夫子，不僅沒有覺悟，回到此前的清正上，反而變本加厲，自甘墮落，與仙魔戰場融合。
    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絕對無法容忍。
    強自穩固身形，方恒的龍虎九變，絕式再展。
    “蒼龍出水。”
    漫天沙塵，是無數屍骨碎片堆積而來，圍繞著徐夫子，狂野得撕裂周邊一切。
    但是，一條白色神龍，自大地之上衝出，攜帶天地正氣，掃除妖氛魔氣。
    狂風怒吼，像是巨大的風魔獸張開巨口，要吞噬這不自量力的蒼龍。
    蒼龍騰身而起，直衝雲霄，身軀潔白無瑕，攪亂天地元力。
    隨即，一聲巨大的龍吼傳來，神龍俯衝而下，力若萬鈞。
    首當其衝的徐夫子，竟然也扛不住仙術的衝擊，登時踉蹌後退。
    本已凝聚起來的妖氛魔氣，也同時逸散。
    如果說，此前方恒是靠著術法本源取勝，現在就是正麵打敗了徐夫子。
    仙品神通，就是擁有如此奇跡。
    當然，對於其他人來說，即便有仙品神通，也難以施展出來。
    “你敗了，徹徹底底得敗了。”
    方恒同樣不好受，強行動用仙品神通，自己的靈力近乎消耗一空，眼下正是虛弱之時。
    對麵是平天下大儒，境界高他太多，隻要幾個呼吸，靈力就可以補充回來。
    這一招，看似占據上風，實際上，已經是方恒的終極實力了。
    “敗？哈哈哈……”
    徐夫子非陰森的臉上，流露出悲憫的神色。
    “方恒，你拿出了全力，卻也隻是讓我後退數步，你覺得，這叫做勝嗎？”
    “還有，我為了顧忌仙魔戰場的穩定，始終壓製境界與你一戰。當我不再壓製時，你還有什麽勝算？”
    方恒故作鎮定，想要為自己恢複傷勢爭取時間。
    可是，徐夫子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不給at喘息的機會。
    “你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足夠震撼了。但，到此為止了。”
    徐夫子盤腿坐於虛空之上，雙手平放在身前，一把紫檀色的古箏倏然浮現。
    “伏羲琴的仿品，雖然不如仙器強大，但是用來解決你，也是大材小用了。”
    似乎對這把古箏極為看重，徐夫子像是憐愛自己的女兒一般。
    “方恒，死在我手中，是你的榮幸啊。”
    分明是儒生裝扮，分明是文心書山領袖，分明是文聖傳人。
    然而此刻的徐夫子，披頭散發，狀若瘋魔。
    原本的韻律，也在他指下，迸發無序的音符。
    那音符化作利刃，憑空而現，像是波紋一般，層層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