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淡然一笑，看向王珪：“我們的‘雪鹽’，準備得如何了？”
    王珪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聲音洪亮：“回殿下，第一批十萬斤雪鹽已經入庫！”
    “成本不及官鹽一成，但論成色，便是宮裏的貢鹽，也多有不如！”
    雪鹽！
    這兩個字一出，諸葛明和宋濂等文官的眼睛，瞬間亮得嚇人。
    他們太清楚這東西的分量了。
    在這個時代，鹽，就是白色的金子，是硬通貨！
    誰掌握了鹽，誰就掌握了經濟的命脈！
    五姓七望能橫行天下，靠的是什麽？
    土地和鹽鐵！
    現在，趙軒手裏握著一張足以顛覆整個食鹽市場的王牌！
    “他們想跟本王打商戰？”趙軒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走到輿圖前，手指在上麵重重一點。
    “傳令下去，在涼州、甘州、以及與北夷接壤的各個關口，設立官營商號。”
    “凡是願意與我涼州貿易的商隊，無論大小，無論來路，一律歡迎。”
    “告訴他們，我涼州不收金銀，可以用鐵礦、木材、藥材、糧草等一切我們需要的物資來換。”
    “而我們，隻賣一樣東西——雪鹽！”
    “本王要讓天下商人都知道，跟著五姓七望，隻能喝點殘羹冷炙。”
    “而跟著我趙軒，天天有肉吃！”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霸氣外露。
    議事廳內，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無數被五姓七望壓榨得喘不過氣的商賈，為了這天大的利潤，會如何瘋狂地湧向涼州。
    所謂的封鎖，在絕對的利益麵前，將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妙！實在是妙！”諸葛明激動得羽扇都快搖散了。
    “此乃陽謀！殿下這招釜底抽薪，五姓七望再憤怒，也隻能幹瞪眼！”
    “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痛快！”孟虎得意大笑，“讓這些狗日的搞封鎖！”
    “咱們不僅不愁，還能趁機大賺一筆！”
    “俺老孟現在都想去販鹽了！”
    李乘風坐在一旁，全程沒有說話，但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
    他看著那個站在輿圖前，談笑間便將一個彌天大禍化解於無形，甚至反手布下驚天大局的年輕王爺，心中那點殘存的驕傲和不甘，徹底被碾得粉碎。
    這，才是真正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難怪父親李忠如此驕傲，現在卻對王爺他推崇備至，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在此時，一名親衛在門外稟報：“啟稟殿下，五姓七望遣使求見，說是為殿下送來了各位世家千金的畫像，任由殿下挑選聯姻，以示修好之意。”
    話音剛落，廳內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麵麵相覷，表情古怪至極。
    孟虎憋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俺的娘欸！”
    “這幫老狐狸，真是啥招都使得出來！”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這是打聽到咱們王爺年輕氣盛，想用美人計了？”
    趙軒也是一愣，隨即失笑搖頭。
    他掃了一眼身旁眼神不善的慕容煙，又瞥了瞥低著頭臉頰微紅，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明月公主，幹咳一聲，朗聲道：“告訴那個王旭，本王一向不近女色。”
    “畫像，讓他們帶回去。”
    “他們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另外，再替本王送句話給五姓七望的各位家主。”
    “就說，本王多謝他們的‘厚禮’。”
    “不過比起美人，本王對他們府上珍藏的那些古籍孤本，更感興趣。”
    “若他們肯割愛，本王願意用千斤雪鹽，換他們一車書。”
    “讓他們好好考慮考慮。”
    親衛領命退下，議事廳內那根緊繃的弦，伴隨著孟虎一聲沒忍住的“噗嗤”怪笑，徹底斷了。
    “俺的娘欸！”孟虎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後合。
    “送美人？這幫老狐狸是真沒別的招了？”
    “他們也不打聽打聽，咱們王爺府裏，現在缺美人嗎？”
    他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慕容煙和明月公主的方向。
    慕容煙的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又羞又惱，狠狠地瞪了孟虎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夯貨，再多說一句試試？
    孟虎脖子一縮，立馬閉上了嘴，但肩膀還在一聳一聳地抖動，顯然憋得十分辛苦。
    明月公主巧笑嫣然，下意識地抬頭挺胸，顯然對自己的容貌身材，無比自信。
    趙軒見狀，不禁搖頭失笑。
    “殿下，您這招……可真是損到家了。”
    諸葛明嘴角含笑，眼中卻滿是驚歎。
    “千斤雪鹽，換一車書。”
    “這簡直是把刀子遞到了五姓七望的手裏，讓他們自己決定是捅向我們，還是捅向他們自己人。”
    宋濂等一眾文官初時還有些不解，此刻聽諸葛明一點撥，頓時恍然大悟，看向趙軒的眼神裏，敬畏之色更濃。
    五姓七望，視典籍如命根，這是他們壟斷知識、維係門閥地位的根本。
    趙軒此舉，看似是求書，實則是一記狠辣無比的陽謀。
    你若不換，天下人會如何看你？
    涼州王願以天價雪鹽求知，而你五姓七望卻敝帚自珍，視知識為私產，何其狹隘！
    你若換了，那口子一旦撕開，便再也合不上了。
    今天王家換了，明天李家為了更多的雪鹽，會不會也動心？
    長此以往，他們賴以生存的知識壁壘，將不攻自破。
    更狠的是，這消息一旦傳出去，天下無數渴望知識卻被世家拒之門外的寒門士子，會如何看待涼州？
    又會如何看待五姓七望？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戰，而是誅心！
    是從根本上動搖世家大族的根基！
    “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趙軒淡淡一笑。
    “本王隻是想請他們讀讀書，學學道理而已。”
    眾人聞言，皆是莞爾。
    這道理，怕是要讓那幫老狐狸氣得吐血了。
    ……
    涼州城最好的酒館醉香樓，整個院子都被五姓七望的使者王旭，包了下來。
    此時，他正在後院焦躁地踱著步。
    返回涼州後，王旭想象過無數種趙軒的反應。
    或許是暴跳如雷，直接將他們轟出去；或許是虛與委蛇，收下美人畫像，再提苛刻條件；又或者，是年輕氣盛，直接選擇和各大世家聯姻。
    每一種可能，他都準備了相應的對策。
    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
    人被客客氣氣地請進王府，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但涼州王本人，連麵都不露。
    就在這時，一名隨從快步走入，臉色古怪至極，附在王旭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旭的表情，從疑惑，到錯愕，再到難以置信，最後化為一片漲紅的豬肝色。
    “你說什麽？！”他一把揪住隨從的衣領，聲音都變了調。
    “他……他要用千斤鹽，換我們一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