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銀坑洞聖僧度七擒 盤蛇穀肥策破八納
    第一節：七縱複擒 銀坑洞靈核迷心竅
    卻說諸葛武侯七縱孟獲，蠻王仍執迷不悟，率殘部退入盤蛇穀深處。此穀峰巒如刃，雲霧似墨，中有八納洞靈核陣，乃上古祖巫祭煉地脈所留，能攝人心魄，化念為形。建興三年夏四月，蜀軍追至穀口，忽見地裂生光，孟獲所乘巨豹踏空，連人帶甲墜入青芒之中。三藏師徒隨中軍駐馬，八戒忽揉鼻道：“師父，這穀中怎的飄來烤酥肉香？莫不是土地老兒設齋款待？”話未畢，青光暴湧，孟獲被拋於塵埃，雙目緊閉如中魘魅，悟空、八戒卻被卷入陣內。
    沙僧欲搶前，三藏以九環錫杖橫空：“此陣名喚‘靈核迷心’，乃南中地脈精魄所化，隨念生相，須破執念方能出得。”言罷，袈裟漫卷祥雲，徑往陣中尋徒。卻說八戒墮入幻境，眼前忽現瑤台勝景，千盞琉璃燈下，金鉤懸烤乳豬萬頭，油脂滴於赤炭，滋滋作響，香氣勾動五內。呆子按不住凡心，丟了釘耙便要抓食，忽聞環佩叮咚，廣寒宮嫦娥抱玉兔而立，袖中桂香混著肉香，直教人口舌生津。
    “天蓬元帥別來無恙？”嫦娥聲如清泉，“當年蟠桃會上，你因貪酒戲我，被貶下界，如今怎的又墮饞劫？”八戒抬頭，見嫦娥眼波含怨，忽覺乳豬化作刀山，桂酒變為毒鴆，再看嫦娥麵容，竟幻作高老莊翠蘭，頸間勒痕宛然，血淚滴於衣襟。呆子大駭，連滾帶爬退至崖邊，忽見崖下萬千骷髏舉手呼號：“豬剛鬣還我命來！”卻是當年雲棧洞吃人舊景，驚得他汗透重衫，跌坐塵埃。
    再說悟空入陣，火眼金睛觀得靈脈如金縷織網，中央懸浮丈許靈核，表麵血咒似赤蛇遊走，隱隱有“殺漢複蠻”四字流轉。正欲近前，忽見孟獲抱頭翻滾，身周幻象更迭：時而見自己身披蜀錦，受封“鎮南大將軍”，帳下蠻兵皆垂首聽命；時而見族中老弱倒在漢軍刀下，血流成河，妻女被縛上車，哀號震天。悟空暗忖：“此賊執念太深，須以善念破之。”方欲施法，忽聞錫杖清響，三藏踏蓮而至。
    “檀越可曾想過，七次交鋒，蜀軍可曾妄殺一蠻民？”三藏杖尖輕點，陣中忽現漢軍賑糧場景：馬忠引兵入寨，分糧於衣不蔽體的老叟，病弱孩童捧粟而泣。孟獲猛抬頭，見幻象中自己揮刀斬漢使，卻見刀落處血化甘霖，滋養焦土，禾苗破土而出。“靈核者，地脈之精也，”三藏聲如晨鍾，“若為爭權而握，必遭地火反噬；若為護民而持，方得萬姓歸心。”
    此時八戒猶自喃喃：“不是烤乳豬，不是翠蘭……”悟空揪起他耳朵：“呆子！若再沉淪，俺送你去兜率宮給老君燒火，教你千年聞不得肉香！”八戒吃痛醒轉，見周圍仍是靈核幻陣，方知適才皆心魔所化。三人聚首，忽聞靈核深處傳來悲吟，孟獲麵色青白交加，指甲陷入掌心，血珠滴地成煙——卻是曆代蠻王血咒共鳴，正啃噬其心魄。
    第二節：靈核顯聖 四聖圖平定南荒劫
    陣眼處“南中靈核之母”光芒忽黯，表麵血咒凝成“蠻漢不兩立”五字，如活物般遊向孟獲。蠻王忽覺胸中火起，厲嘯一聲撲向靈核，雙掌按在赤紋之上，刹那間青筋暴起如紫蛇遊走，七竅滲出黑血。悟空急舉金箍棒：“師父，待俺砸了這妖核！”三藏急止：“不可！此核乃南中命脈，若毀，群山崩裂，百萬蠻民將葬於地火！”
    正惶急間，金箍棒突振金聲，掙開悟空手掌，懸浮靈核之前。棒身龍紋驟亮，映出四聖虛影：左首伏波將軍馬援，銅柱矗立交趾，柱身“銅柱折，交趾滅”六字斑駁；右首永昌太守呂凱，執《平蠻指掌圖》，圖上朱砂標南中三十六洞險隘；上首漢使王遵，持節杖穿雲，節旄雖落，赤心不改；下首隱士孟節，踏木鶴而至，袖中飄出《勸和歌》殘頁，詞句化作青鸞繞核三匝。
    “南中沃土，本為禹貢之域，”四聖同聲，“秦皇開五尺道，漢武置牂牁郡，百年以來，漢蠻雜居，耕戰相濟，何苦分疆裂土？”靈核母赤紋應聲崩裂，露出核心如水晶嵌地脈圖，山川河流皆活物般流轉。孟獲被血咒反噬，倒飛數丈，撞在玄武岩上，岩麵竟顯其七次被擒影像：初被魏延誘入峽穀，二遭馬岱斷糧道，三因祝融被擒而怒，四至六次皆恃險而敗，直至今日困於靈核陣。
    “某原以為據險可保族類，”孟獲撫岩泣血，“卻不知每戰一次，族中青壯便少三分，老弱婦孺更遭兵燹！”忽見核心映出諸葛亮渡江場景：藤甲兵焚於盤蛇穀，丞相不令追擊，反命蜀軍掩埋蠻兵屍首，親設祭壇超度。畫麵一轉，又現漢軍醫官為蠻民治傷，教耕織之術——此等景象，正是他被縱歸後，暗中查探之實情，卻因執念深種，久未敢信。
    忽聞火嘯聲起，祝融夫人騎赤焰豹破陣而入，火靈鞭揮處，赤焰卷向三藏。悟空欲攔，卻見鞭芯金紅二色與靈核母共鳴，火焰竟化作蝴蝶繞孟獲飛舞。“夫人且看！”三藏指核心影像，“和之幡殘絲在鞭，靈核母與漢家四聖共鳴，此乃天意教蠻漢合流。當年黃帝鑄幡調和百族，今殘絲應在此地，正顯‘分則兩傷，合則兩利’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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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融夫人見鞭芯微芒與靈核同頻，忽憶族中巫祝傳說：上古祝融氏與黃帝戰，和之幡碎於南中，殘絲融入火山，方有祝融族能禦地火。她收鞭跪倒：“原以為火靈鞭是火神所賜，卻不知是調和神器遺澤。今見靈核顯聖，方知蠻漢本同根。”此時靈核母血咒盡褪，化作青玉令牌，上刻蝌蚪文“漢蠻共生”，懸空飄至孟獲掌心，觸之如撫溫玉。
    第三節：幡繩殘絲 祝融女火鞭藏玄機
    祝融夫人手捧火靈鞭，就靈核光芒細觀，見鞭芯金紅二絲纏繞如太極，正是和之幡“調和陰陽”之相。憶起幼時隨父祭火，曾見老祭司對著火山默誦：“幡碎絲不毀，南中盼歸期。”今日方知，此鞭非祝融氏獨有，實乃上古神器遺澤，專化戾氣為祥和。她輕撫鞭身，對三藏道：“聖僧可知，此鞭曾助妾身生擒張嶷、馬忠？當時隻道是火靈作祟，卻不知是殘絲暗引地脈。”
    悟空撓頭道：“怪道某家金箍棒遇你火鞭便覺親切，原來都是上古物件。當年在東海龍宮，老龍王曾說，和之幡碎為九段，殘絲散落九州，凡得者能鎮一方煞氣。夫人這鞭芯，怕就是其中一縷？”沙僧頷首：“昔年師父講經，曾言‘神器有靈，逢時則顯’，今南中靈核與和之幡殘絲共鳴，正應了丞相‘攻心為上’之計。”
    孟獲捧令牌長揖：“聖僧當日問我‘爭靈核還是爭百姓’，某至此方悟：靈核若為護民，則是地脈之根；若為爭權，則成禍亂之源。今願去‘南王’之號，率六洞八蠻歸附漢家，永為編戶。”言罷解下黃金蠻印，印紐雕立虎吞日，乃南中傳承八百載信物。三藏卻道：“貧僧不須印信，隻須大王一紙盟書，漢蠻永不相犯，互市通商，便勝卻萬兩黃金。”
    正說話間，靈核母突然嗡鳴，核心內景急轉：洛陽紫微宮頂，司馬懿踞於八卦爐前，爐中黑焰翻湧，隱約可見“人核”二字——此乃取活人精魄煉化之邪術，曹魏宗親已被攝取七人，精魄在爐中號哭，與南中靈核母產生共鳴。悟空火眼欲裂：“好個老賊！當年在五丈原便該一棒打死，如今又在禍害人命！”
    祝融夫人見司馬懿麵容，忽覺族中巫鼓在耳：“北有狼主，煉化人核，欲奪天下靈脈。”她握緊火靈鞭，鞭芯殘絲驟亮：“我祝融族世守南中火脈，若洛陽賊兵敢犯，定教他火焚連營！”孟獲亦按劍而起：“某雖歸附大漢，卻非屈膝降曹。曹賊若來，南中男兒當提三尺劍，守十萬山！”三藏合掌歎道：“善哉！靈核本無正邪，在人所用耳。若天下諸侯皆以護民為念，又何需煉化邪核？”
    此時陣外傳來魏延粗獷笑聲：“孟大王可算想通了！軍師早備下劍南春、夜郎酒，還有你族最愛烤山獐，快些出陣痛飲！”八戒早聽得心癢，扯住悟空衣角：“猴哥，俺老豬的釘耙還在陣裏呢——方才追烤乳豬，不知丟哪兒了！”悟空笑罵：“你這夯貨，沒了釘耙便尋不著路？”三人尋得兵器，隨孟獲出陣，隻見盤蛇穀雲開霧散，夕陽照在穀口巨石，竟如金佛拈花，祥光萬丈。
    第四節：契約初成 血咒蝶飛向蜀營去
    出得陣來，蜀軍轅門已張燈結彩，諸葛亮羽扇輕搖，率楊儀、費禕等文官迎上。孟獲見丞相，撲通跪倒，以蠻禮五體投地：“某七番背約，七番被容，今蒙聖僧點化，方知‘恃勇必敗，恃德必興’之理。願舉南中十三郡、二十八洞，永奉大漢正朔，歲貢明珠、犀角、火浣布，永不反叛。”雙手將青玉令牌捧過頭頂，令牌映著霞光，“漢蠻共生”四字忽顯隸楷二體，漢隸端嚴，蠻楷古樸，竟自相融。
    孔明雙手扶起，笑謂：“公既知天命，孤當奏明陛下，仍拜公為‘鎮南大將軍’，領益州蠻夷校尉，許自治其地，設官分職，皆從蠻俗。唯須遣質子入朝，以示君臣一心。”孟獲喚長子孟優出列：“吾兒隨漢軍入成都，須習漢家禮儀，若有差池，提頭來見！”孟優拜別父親，隨馬忠入營。祝融夫人亦以火靈鞭殘絲為信，係於孔明羽扇：“此絲連著火神山靈脈，若北賊來犯，鞭響三聲，火騎半日可至。”
    忽有微風自陣中起，萬千蝴蝶振翅而出，翅上暗紅血咒竟化作“和”字金紋，翩翩飛向蜀軍大營，停在“漢”字大纛之上，須臾融於旗麵，再無痕跡。三藏目睹此景，念誦《金剛經》四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血咒化蝶去，蠻漢一家親。”悟空望著蝶群北飛，喃喃道：“洛陽方向黑雲壓城，司馬懿的人核怕是要成氣候，這些蝴蝶，莫不是去報信的？”
    是夜，營中擺設蠻漢合璧宴：蜀廚烹庖廚八珍，蠻庖炙烤全羊，席間觥籌交錯，祝融夫人的火靈舞與蜀地巴渝舞相映成趣。八戒抱著半隻烤鹿，忽然湊到祝融夫人跟前：“嫂嫂這火靈鞭，既能生火，可會烤酥肉？若教俺老豬耍兩招，今後化齋不愁啊！”祝融夫人笑道：“將軍若不怕燒了釘耙，妾當教你‘地火炙肉訣’——不過須先學會定心，不然引動肝火，可要鬧肚子的。”眾人大笑，八戒搔頭退下，惹得篝火都似在晃。
    次日，孔明令在盤蛇穀立“漢蠻和親碑”，碑分正反兩麵：正麵刻四聖平定南荒事，馬援銅柱、呂凱繪圖、王遵持節、孟節勸和，皆曆曆在目；背麵刻孟獲盟書，以漢蠻雙語書就，字裏行間，猶見血咒化蝶之祥。三藏臨行前，以錫杖輕點碑額，蓮花紋自杖頭蔓延，護持碑身千年不蝕。孟獲率族民跪送三十裏，祝融夫人忽然指天：“聖僧看！”但見火靈鞭殘絲所化金蝶，正聚成雲，護送取經隊伍向西而去。
    卻說司馬懿在洛陽，正將曹芳精魄投入人核爐，忽見爐中映出南中蝶群，玉杯失手落地：“南中靈核竟與漢家結締？罷了，待吾煉就人核，握天下生殺，縱有千般盟約，不過爐中青煙！”言訖，爐中黑焰暴漲，竟將滿天星鬥遮作血色。正是：七擒方見仁者勇，一約終成萬代盟，南中從此無兵火，北地又起煉核凶。欲知司馬懿人核能否煉成，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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