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沙彌補星燈 禪杖鎮地脈下)

字數:13673   加入書籤

A+A-


    第34回:五丈原沙彌補星燈 隴右道禪杖鎮地脈
    第一節:星燈垂露 五丈原夜築續命台
    建興十二年秋,五丈原的霜色來得格外早。
    中軍帳外的槐樹葉已褪成枯黃色,每片葉子邊緣都凝著細如蛛絲的白霜,風掠過帳頂時,便有細碎的霜末簌簌落在牛皮帳上,發出春蠶齧葉般的輕響。諸葛亮斜倚胡床,左手執《太乙數統宗》,書頁在燭光下泛著陳舊的米黃色,紙頁間夾著的枯葉標本早已脆裂,輕輕一動便碎成粉末。右手撫過案頭新繪的七星燈圖,狼毫筆觸在絹帛上洇開細小的毛邊,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掌紋裏還沾著未洗去的朱砂——那是今早推演星象時留下的痕跡。
    銅漏滴答,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案上燭台的蠟油已積成層層疊疊的珊瑚狀,燭影在帳中紗幔上投下搖曳的光斑,恍若群魔亂舞。帳外巡夜士卒的甲胄聲時遠時近,混著遠處渭水的嗚咽,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薑維捧藥而入時,木門軸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驚飛了簷下一隻寒鴉。少年將軍的指尖被藥碗燙得發顫,青瓷碗沿凝著褐色藥汁,在月光下宛如幹涸的血跡:“丞相已三日未進米食,今又強起治事……”
    話音未落,帳中忽然響起劇烈的咳嗽聲。諸葛亮以袖掩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絲滴落在案頭《陰符經》卷首,暈開一朵小小的赤色花斑。薑維急忙放下藥碗,膝行至胡床前,瞥見丞相鬢角新添的霜色——不過半月未見,那銀絲竟已從鬢角蔓延至頭頂,像秋霜染透了枯草。“伯約可知,”諸葛亮氣息微弱,卻仍強撐著坐直身子,目光投向帳外深沉夜色,“昔年子房遇黃石公,得授《太公兵法》;今吾觀天象,北鬥第七星熒惑不明,此乃將星欲墜之兆。”
    薑維隻覺後頸一陣發涼,忙跪坐於地,膝下草席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昨夜巡營時,望見北鬥七星中“搖光”星光芒黯淡,如人病眼,當時心中便有不詳之感。“願聞續命之策。”他叩首在地,額頭觸到冰涼的青磚,聽見自己的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諸葛亮抬手輕揮,袖中飄出一縷檀香。帳中紗幔應聲自動分卷,露出後壁所繪《北鬥續命圖》。那圖是丞相親手所繪,用的是蜀地特有的朱砂與石青,七盞明燈在絹帛上灼灼燃燒,中央主燈處的“壽”字筆力透紙,即便隔著三步距離,仍能看見筆畫間流轉的金光。薑維忽然想起三年前隨丞相入南中,在孟獲族中見過的巫蠱圖騰,那些用活人鮮血繪製的符咒,似乎也是這般隱隱有靈韻流動。
    “子時三刻,月過柳梢。”諸葛亮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仿佛病痛暫時退去,“需築三台,按北鬥方位布燈。天樞燈主魂,天璿燈主魄,天璣燈主精,天權燈主氣,玉衡燈主神,開陽燈主靈,搖光燈主命。”他頓了頓,指尖劃過圖中主燈,“中央主燈為‘延’,需以本命燈引之。若七日內主燈不滅,吾壽可增一紀。”
    薑維抬頭,望見丞相眼中跳動的燭火,那光芒比往日暗淡許多,卻仍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忽然想起《出師表》裏“臨表涕零,不知所言”八字,那時丞相的眼睛也是這般亮著,像燃燒的火炬,要照亮這亂世的黑夜。
    子時三刻,月過柳梢。
    五丈原的夜空像一塊被揉皺的青緞,星星稀疏可數,唯有北鬥七星還算清晰。諸葛亮著八卦道袍,手持鬆紋古劍,步出帳外。道袍是夫人黃月英親手所製,衣襟上繡著二十八宿紋樣,針腳細密如星軌。劍柄上的紅寶石早已黯淡,那是赤壁之戰時周瑜所贈,當時劍身上還刻著“既生瑜,何生亮”八字,如今已被磨得模糊不清。
    營中士卒早已依令環列,人人手持皂旗,旗麵上的北鬥七星紋樣是連夜趕製的,針線刺破手指的血珠還凝在布料上,化作暗紅色的星芒。三丈高台上,七盞青銅燈鼎按方位擺定。鼎是從成都武庫調來的古物,鼎身刻著商末甲骨文,記載著周文王祭天的祝辭。鼎中燈油呈琥珀色,湊近了能聞到鬆脂與龍腦的香氣,那是費禕親自帶人從南中采集的“長壽油”,據說燃燈可通神明。
    丞相脫履登台,足心踏在台心所刻“延”字符文上。符文是用朱砂混著公雞血所繪,曆經半日竟未幹涸,踩上去仍有粘膩之感。他深吸一口氣,劍指北方,朗聲道:“謹請北鬥七星君,貪狼巨門祿存臨——”
    話音未落,西方隴右方向突現異兆。原本晴朗的夜空驟起墨雲,雲氣如萬馬奔騰,又如怒龍擺尾,帶著硫磺味的狂風席卷而來,吹得皂旗獵獵作響。雲隙間,隱約可見地下深處有赤色光芒跳動,如同一顆巨大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讓大地微微震顫。薑維站在台下,看見丞相道袍被風吹得鼓脹如帆,銀發飛舞,竟似要乘風而去。
    主燈鼎中油麵忽起漣漪,燈芯竟滲出縷縷黑氣。那黑氣形如蛇蠍,在火光中扭曲盤旋,漸漸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諸葛亮心中一凜,暗運內力穩住劍勢,卻覺丹田處一陣刺痛——那是連日操勞所致的舊傷,此刻竟如被烈火灼燒般劇痛。指尖沁出冷汗,滴入腳下符文,竟將“延”字染成血色,宛如一道猙獰的傷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報——”
    探馬跌跌撞撞闖入轅門,甲胄上沾滿泥土,坐騎口吐白沫,顯然是加急趕路所致。“隴右方向地動山搖,”他撲倒在地,聲音裏帶著哭腔,“百姓傳言見巨蛇吞月,山林中竟有石人睜眼!”
    話音未落,高台竟微微震顫。中央主燈“噗”地熄滅,鼎中油火濺出,在台上燒出焦黑紋路。那紋路蜿蜒如蛇,竟與隴右方向傳來的地脈波動同步。薑維驚呼著撲向高台,卻被諸葛亮以劍鞘攔住:“此非人力可違,乃地脈靈核紊亂所致。”丞相的聲音裏帶著疲憊,卻無一絲慌亂,“昔年大禹治水,曾以息壤鎮地脈;今靈核異動,必是上古神器現世之兆。”
    他忽然轉身,目露奇光,望向帳外陰影處:“沙將軍既來,何不入內一敘?”
    陰影中步出一人,身披皂色大氅,腰懸琉璃盞。那人行走間無風自動,氅角輕揚,露出項下一串骷髏頭串飾,每個骷髏眼中都嵌著米粒大的明珠,在夜色中幽幽發亮。他行禮畢,抬頭時目若朗星,開口聲如洪鍾:“丞相果然慧眼如炬。吾觀隴右靈核與天河靈脈相連,今因盤古幡殘片擾動,致使地脈倒湧,需以北鬥星光鎮之。”
    第二節:禪杖裂空 隴右道血鎖萬靈根
    魏延撲倒瞬間,鐵槍尖端擦過青石板,迸出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細小的符篆,轉瞬被夜風吹散。他瞳孔驟縮,望見高台之上琉璃盞懸於主燈頂端,光影如流水傾瀉,竟在沙僧周身織出一幅星圖——那是天河二十八宿的軌跡,每顆星辰都與沙僧項下骷髏串一一對應。骷髏眼中的明珠突然亮起,映出沙僧前世身為卷簾大將的模樣:披銀甲,持金瓜,立在南天門下,寶杖尚未染塵,骷髏串猶是凡人的頭骨所化。
    “孽障!”沙僧暴喝聲中,降妖寶杖已在手。這杖本是月宮梭羅木所製,經魯班七十二道工序打磨,又得太上老君爐中煆燒七七四十九日,原是用來卷簾的儀仗,卻因沾染沙僧千年怨氣,化作降魔利器。此刻杖身驟然變長,九道金光破風而出,每道光芒中都隱約可見上古篆文流轉,那是當年玉帝親書的“鎮”“定”“安”“平”諸字。
    隴右方向的地脈黑氣翻湧如沸騰的墨汁,夾雜著尖銳的嘯聲,似有萬千怨魂在地下哀嚎。金光所過之處,黑氣如遇烈日之雪,紛紛凝結成墨色晶體,墜落時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薑維站在台下,看見最近的一塊晶體落地,竟在泥土中映出倒影——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懷中抱著嬰兒,頸間纏繞著鎖鏈,正是隴右三年前因戰亂而死的百姓。
    九道金光深入地下,五丈原軍民但見西方地平線上突現九道鎖鏈。鎖鏈呈青灰色,表麵刻滿蝌蚪文,每一道都有碗口粗細,一端係於寶杖頂端的幡繩殘段,另一端沒入地層深處。諸葛亮趁勢掐訣,口中念誦的卻非道家祝辭,而是《出師表》片段:“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話音未落,咬破中指,血珠淩空畫出玄武之形——那是水神象征,正應隴右地脈屬水之象。
    血珠落入地脈鎖縫隙的刹那,鎖鏈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地下傳來沉悶轟鳴,如萬頭巨象同時跺腳,震得眾人東倒西歪。薑維撲上前去,以身體護住諸葛亮,卻覺丞相後背滾燙,似有火焰在體內燃燒。抬頭望向高台,隻見沙僧麵色凝重如鐵,寶杖表麵竟浮現出細密裂紋——那是千年前蟠桃會上,他因打碎琉璃盞被天蓬元帥用九齒釘耙擊傷的舊痕,此刻竟如活物般蠕動。
    “靈核怨氣太盛!”沙僧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吾之幡繩殘段不足以久鎮!唯有請天河四聖共簽契約,方能力挽狂瀾。”諸葛亮聞言,強撐著坐起,命薑維取來黃絹、狼毫。案幾上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將丞相的影子投在帳幕上,那影子竟如被拉長的薄紙,隨時會被風吹散。
    楊儀急忙捧來銅盤承接,盤中清水本是用來磨墨,此刻卻已被帳外飄來的黑氣染成灰黑色。諸葛亮第三次握筆不穩,狼毫在黃絹上拖出歪斜的墨痕,竟似一個“死”字。薑維見狀,悄悄伸手入袖,摸到藏在裏麵的燈油瓶——那是昨夜趁沙僧不注意時偷藏的,瓶中油液此刻微微發燙,隔著琉璃都能看見細小的星光在其中遊弋。他想起丞相曾說“星者,天之精也”,掌心不禁滲出冷汗,指甲幾乎掐入掌心。
    “亮本南陽耕夫,”諸葛亮一筆一劃寫就血書,字跡力透紙背,在黃絹上凸起如浮雕,“受先帝托孤之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今隴右靈核紊亂,實因盤古幡碎裂所致。亮死後,望四聖念蒼生疾苦,護持幡繩殘片,待有緣人集齊四幡,重鑄天道……”寫到“死”字時,筆尖頓住,墨與血在絹上交融,竟綻開一朵黑色蓮花,花瓣上流轉著詭異的金光,轉瞬即逝。
    沙僧雙手接過血書,忽見其上血字自動排列,化作一道金光衝天而起。與此同時,寶杖內核轟然作響,殘段幡繩竟飛出寸許,與血書光芒相觸,杖身頓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薑維湊近了看,那些文字竟如活物般遊動,拚成“五丈原下埋命之幡角”九字,每個字都像被刀刻進杖身,邊緣泛著暗紅色,似是鮮血凝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文長,你可知罪?”諸葛亮忽然抬眼望向魏延,目光如冰錐刺骨。魏延本就驚魂未定,此刻被這目光一掃,隻覺如墜冰窟,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鐵槍“當啷”落地,驚起的塵埃中,竟有幾片黑色晶體碎末粘在槍尖,映出他昨夜在帳外偷聽的倒影——那時他正琢磨著“若丞相故去,軍權當落誰手”。
    “末將見魏軍異動,心急如焚,”魏延聲音發顫,額頭磕在青石板上,“不想誤觸燈陣……”話未說完,帳外忽報:“魏軍已退!乃疑兵之計!”諸葛亮閉目長歎,右手輕輕揮了揮,示意其退下。魏延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退至帳外,卻在轉身時瞥見薑維袖中露出的琉璃瓶口——那抹熟悉的琥珀色,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諸葛亮轉對沙僧道:“將軍速上天庭,亮命數已盡,唯望契約早成。”沙僧點頭,寶杖化作流光載其升空,瞬間消失於北鬥方向。此時月過中天,五丈原上的秋蟲突然集體噤聲,唯有遠處渭水轟鳴,似在為將星送行。諸葛亮撫過七星燈圖,指尖停在“壽”字裂痕處,忽對薑維笑道:“伯約可曾聞‘死諸葛能走生仲達’?吾雖不能續命,卻可留計退敵。”
    薑維尚未答話,卻見丞相咳出黑血,血染道袍。那血跡竟在道袍上暈開,形如五丈原地形圖,渭河如帶,祁山似眉,中央主燈位置正是丞相此刻所坐之處。楊儀忙遞上錦帕,卻被諸葛亮推開:“不必了。”他望向隴右方向,目光穿過重重夜色,似能看見地脈鎖正在緩緩收緊,“伯約,你可知道,為何遷徙的城堡能在亂世中存續?”
    薑維搖頭,喉間哽塞難言。諸葛亮輕笑,指節叩了叩案幾上的《太乙數統宗》:“因每座城堡都是盤古幡的一角所化。曹操的銅雀台鎮著‘劫之幡角’,孫權的石頭城藏著‘緣之幡角’,吾五丈原下埋著‘命之幡角’……”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卻伸手按住薑維肩膀,“你偷藏的燈油,切記慎用。那油染了北鬥星光,可通陰陽,亦可……”
    話未說完,帳外突然傳來戰馬長嘶。魏延的坐騎因連日征戰,早已疲憊不堪,竟在轅門前失蹄,將主人掀翻在地。魏延向前撲倒時,鐵槍橫掃,正撞翻高台邊緣的“天權”燈鼎。但聽“轟”的一聲,燈鼎墜地,火星四濺,中央主燈再度搖曳欲滅——這次,燈芯上竟浮現出諸葛亮的倒影,正隨著燈火明滅而忽隱忽現。
    “丞相!”薑維撲向高台,卻被沙僧突然出現的虛影攔住。不知何時返回的沙僧手持寶杖,杖頭幡繩垂落,如老人的白發:“莫要徒勞,此乃天數。”他望向魏延,眼中並無怒意,隻有悲憫,“當年在流沙河,吾曾吞噬九位取經人,那骷髏串便是他們的遺骨。每具頭骨都曾質問吾‘何為天道’,今見汝等凡人掙紮,方知天道最是無情。”
    諸葛亮抬手製止薑維,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玉簡上刻著“八陣圖殘卷”五字:“文長,你既對軍權好奇,便替吾送這玉簡去劍閣。”魏延一愣,下意識接過玉簡,卻覺玉簡表麵刻著的八卦圖突然發燙,在掌心烙下青色印記。他正要開口,卻見諸葛亮已閉上雙眼,似是耗盡最後一絲氣力。
    是夜,五丈原的霜比往日更重。薑維守在丞相榻前,聽見帳外傳來沙僧的低語:“地脈鎖隻能鎮住靈核百日,百日之後,若四聖契約未成,隴右必生大難。”他摸出袖中的燈油瓶,星光透過琉璃,在掌心繪出北鬥形狀,忽然想起丞相未說完的話——“亦可”之後,究竟是“續命”還是“招魂”?
    遠處,遷徙的銅雀台傳來隱約樂聲,那是曹操生前最愛聽的《短歌行》。石頭城方向,烽火台明滅不定,似在訴說東吳的興衰。而五丈原下,“命之幡角”隨著地脈跳動,與沙僧寶杖上的幡繩殘段遙相呼應,等待著下一個能解開幡角之謎的人。薑維吹滅燭火,帳中陷入黑暗,唯有琉璃瓶中的星光不滅,如丞相未竟的誌向,在亂世長夜裏獨明。
    第三節:天闕論幡 南天門四聖議塵緣
    沙僧駕寶杖穿越層層雲氣,南天門的鎏金匾額在晨曦中閃爍。守門的增長天王見杖頭幡繩殘段,急忙率領天兵天將稽首行禮,腰間佩劍卻下意識握緊——那幡繩雖已殘破,卻仍有盤古大神的威壓殘留,令諸神不敢小覷。
    行至鬥牛宮前,正遇天蓬元帥斜倚玉樹,手中玉淨瓶裏的淨蓮開得正盛,花瓣上露珠滾落在他指間,化作一隻隻小金魚遊走。“卷簾老弟,許久不見。”天蓬挑眉笑道,目光落在寶杖的裂紋上,“你這寶杖怎的比上回見時更破了?莫不是在流沙河又和哪路妖怪打了一架?”
    天蓬身後,赤腳大仙正盤腿坐在石階上,足底老繭清晰可見,掌心托著一枚水晶球,球中隴右靈核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善哉善哉,”大仙輕拂衣袖,水晶球中浮現出五丈原的景象,諸葛亮的虛影正在帳中咳血,“靈核裂痕已入丙位,若不及時護持,酉時三刻必生地火倒灌,隴右百姓將化為焦土。”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當年蟠桃會上,吾等四人共掌幡繩,”卷簾大將非沙僧,乃另一仙官)忽然從雲層中現身,手中金鈴發出清脆響聲,每一聲都震落一片玉葉,“不想因吾失手打碎琉璃盞,連累老弟被貶下界。今日之事,也算還當年因果。”他話音未落,天蓬突然嗤笑出聲:“老卷,你這話可就說錯了。當年打碎琉璃盞的,怕不隻是你吧?”
    沙僧目光一凝,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五百年前蟠桃會,他與天蓬、卷簾大將、赤腳大仙同為“天河四聖”,奉命鎮守幡繩。席間,卷簾大將因貪看嫦娥舞袖,金鈴不慎滑落,打碎了王母娘娘的琉璃盞。正當玉帝震怒之時,天蓬悄悄推了他一把,害他被誤認為肇事者。沙僧至今記得天蓬當時的眼神,帶著戲謔與狡黠,仿佛在說:“反正你是寒門出身,替人受過也是應當。”
    “天蓬元帥這話何意?”沙僧按住寶杖,骷髏串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天蓬聳肩,淨蓮花瓣突然化作利刃,射向遠處雲朵,斬出一道整齊的雲縫:“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為了一個凡人丞相,勞師動眾去簽什麽契約,實在不值當。你瞧這人間,年年戰亂,歲歲饑荒,哪裏值得吾等費神?”
    赤腳大仙搖頭,足底突然生出藤蔓,纏繞住天蓬手腕:“元帥可知‘劫數’二字?三國之亂,實乃盤古幡碎裂所致。若靈核崩塌,幡角散落,人間將陷入更恐怖的劫數——屆時莫說凡人,就連仙界也會被怨氣反噬。”他掌心水晶球切換畫麵,竟現出銅雀台內景:曹操的金縷玉衣下,隱約可見“劫之幡角”泛著暗紅光芒,與隴右靈核的黑氣遙相呼應。
    “吾聞三國乃劫數之地,遷徙城堡皆幡角所化。”沙僧接口道,將諸葛亮的血書遞給赤腳大仙,“曹操銅雀台鎮‘劫之幡角’,孫權石頭城藏‘緣之幡角’,今五丈原又現‘命之幡角’,四幡若能合一,或可重鑄盤古幡,平息劫數。”
    “幡角有靈,需得仁心者持之。”赤腳大仙輕撫血書,紙上“鞠躬盡瘁”四字突然綻放金光,“諸葛亮七擒孟獲時,曾下令‘不可妄殺一人’;北伐途中,又命軍士幫百姓收割麥子。此等仁心,三界少見。”
    天蓬冷笑,玉淨瓶突然傾斜,淨蓮化作黑水傾瀉而下:“仁心?他六出祁山,多少將士埋骨他鄉?所謂仁心,不過是勝者為王的托辭!”話音未落,金鈴卷簾大將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金鈴發出刺耳尖鳴:“元帥忘了?當年你因調戲嫦娥被貶下界,錯投豬胎,若非諸葛亮前身——”
    “住口!”天蓬暴怒,九齒釘耙瞬間在手,耙尖抵住卷簾大將咽喉,“舊事休要再提!”卻在此時,遠處傳來南天門的鍾聲,那是玉帝召見的信號。四聖對視一眼,天蓬甩袖收了釘耙,淨蓮重新浮出水麵,隻是花瓣上多了道裂痕,如被刀劈過。
    沙僧趁機展開血書,金光中浮現出諸葛亮的虛影。虛影開口,竟是《出師表》的誦讀聲,隻是聲音比在人間時蒼老許多:“願四聖念及蒼生,助亮完成遺願。亮雖魂歸天府,願化星辰照徹山河,護持幡繩,以待後人。”
    赤腳大仙眼眶微濕,從懷中取出一枚葫蘆,倒出三粒金丹:“此乃九轉還魂丹,可保丞相肉身七日不腐。吾等這就隨你下界——”“慢著。”天蓬突然開口,指尖彈出一道符篆,落入血書金光,“先說好,吾隻鎮靈核,不管人間瑣事。待幡角齊聚,吾便回天庭繼續喝酒。”
    卷簾大將輕歎,從腰間解下一串佛珠:“當年琉璃盞之禍,吾欠老弟一個人情。今日便以這串牟尼珠為憑,若契約有成,吾願替老弟承受千年雷劫。”沙僧搖頭:“天道循環,何談欠與不欠?待劫數平定,吾自會去兜率宮領罰。”
    四人正說話間,忽有金光裹著血書飛來,懸於中央。天蓬以指尖輕點,血書展開,字跡竟化作蝌蚪文遊走,在空中拚出“共主靈核”四字。赤腳大仙閉目誦經,天蓬捏訣畫符,卷簾大將搖動金鈴,沙僧則將寶杖插入雲間。四人指尖同時滲出鮮血,在空中凝成一道契約——那契約形如幡繩,每一縷血絲上都刻著各自的道號。
    契約一成,五丈原中軍帳內,諸葛亮忽覺心血來潮,強撐病體命人抬至帳外。但見北鬥七星大放光明,第四星“天權”處竟現四聖虛影:天蓬持釘耙鎮北方,赤腳大仙坐蒲團鎮南方,卷簾大將搖金鈴鎮東方,沙僧立寶杖鎮西方,各執幡繩一端,與沙僧留在人間的寶杖相呼應。
    丞相見狀,含淚叩首:“多謝四位仙長!”話音未落,四聖虛影化作流光,分別注入隴右地脈鎖、五丈原幡角、銅雀台與石頭城。銅雀台頂,曹操生前豢養的白鸚鵡突然開口,說出一串晦澀咒語;石頭城護城河底,孫權命人埋下的吳王劍發出龍吟,與流光共鳴。
    沙僧虛影留在帳中,對諸葛亮道:“契約已成,地脈靈核已分由四聖鎮守。待四幡角齊聚,自有感應。”諸葛亮頷首,指了指案上酒壺:“素聞將軍在流沙河時善飲,可願與亮共飲一杯?”沙僧一愣,寶杖虛影坐下,竟接過酒壺飲了一口——那酒是薑維私藏的蜀地桑落酒,帶著淡淡果香,卻比天庭的玉液更有煙火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當年大鬧天宮時,將軍可曾想過,今日會為蜀漢鎮守地脈?”諸葛亮輕撫寶杖幡繩,繩上還沾著他方才咳的血,已凝成暗紅色的珠。沙僧望著杯中酒影,仿若看見流沙河的浪濤中,自己正抓著過往行人啃食:“吾曾見唐僧取經受劫,方知因果循環。今助丞相,亦是助天道循環。丞相可知,這遷徙的城堡,實則是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而幡角便是那關鍵的棋眼。”
    諸葛亮輕笑:“亮曾推演八陣圖,自謂能奪天地造化,今日方知,人力終有限,天命不可違。唯望後人能悟透幡角玄機,止息幹戈。”言罷,劇烈咳嗽起來,沙僧忙以法力護住其心脈,卻見丞相眼中泛起異彩:“伯約偷藏燈油之事,亮已知曉。那油染了北鬥星光,或許正是他日‘靈核返魂’之契機……”
    此時,鬥牛宮中,天蓬望著人間畫麵,忽然對赤腳大仙道:“你說那諸葛亮,若知自己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還會這般鞠躬盡瘁麽?”赤腳大仙合十:“或許正因知其為棋,才更要落好每一子。”天蓬沉默片刻,將淨蓮浸入玉淨瓶底的黑水中,蓮花竟緩緩綻開金色花蕊——那是他藏了千年的“因果之蓮”,此刻終於願意為凡人綻放。
    第四節:夜燭搖紅 五丈原星落玉台空
    秋夜深沉,銀河像一條碎鑽鋪就的河流,從五丈原頭頂傾瀉而過。諸葛亮命薑維取來瑤琴,那是黃月英用南陽古桐木所製,琴身刻著“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八字,弦上還纏著夫人親手織的五彩絲絛,雖曆經戰火,仍色澤如新。
    指尖撫過琴弦,竟彈出《梁甫吟》之調,聲調蒼涼如孤雁哀鳴,又似老龍夜吟。薑維跪坐一旁,看見丞相指尖起了薄繭,那是常年握筆寫《出師表》、執劍布八陣圖所致。琴弦震顫間,有細小的星光滲入,在斷口處凝成露珠,每顆露珠裏都映著諸葛亮的半生——隆中對時的羽扇綸巾,赤壁火攻時的借風祭天,七擒孟獲時的攻心為上。
    “伯約,”諸葛亮示意薑維靠近,以斷弦蘸取露珠,在其掌心寫下“忍”字,露珠滲入皮膚,竟化作青色胎記般的紋路,“魏延腦後有反骨,吾去後必反。然汝需記住,殺之易,安之難。待其反時,可取吾錦囊,依計而行。”
    薑維含淚應下,忽覺掌心字跡發燙,抬頭時,見丞相眼中倒映著銀河,億萬星辰在瞳孔裏流轉,恍若整個宇宙都被納入其中。他想起丞相曾說“觀天之道,執天之行”,此刻方知,那雙眼睛早已看過凡人難以想象的天道軌跡。
    子時將至,諸葛亮命人扶起,望向隴右方向。沙僧不知何時已立於帳外,寶杖插在地上,杖頭幡繩隨風輕擺,竟與五丈原下的“命之幡角”遙相呼應。幡角埋在地下三丈深處,呈扇形,邊緣刻著蝌蚪文,每一道紋路都對應著諸葛亮的一次呼吸。
    “將軍可聞,”丞相忽然輕笑,聲音比月光更輕,“當年管仲臨終,曾言易牙、豎刁不可用;今亮亦有遺言,望將軍記取——”
    話音未落,北鬥方向突現流星,如赤練劃過夜空,尾部拖著三丈長的彗尾,正墜於五丈原西南方。那流星竟不是尋常火色,而是青中帶紫,恰似諸葛亮初出茅廬時所穿的青緞道袍顏色。
    諸葛亮猛然抓住沙僧手腕,指尖在其掌心快速畫符——那是失傳已久的“星軌符”,可將臨終前的預言刻入星辰軌跡。“亮去後,望將軍護持幡角,直至四聖歸位。若見一童子身背葫蘆,腰懸木劍,切記……”話未說完,喉間湧上腥甜,鹹澀的血沫堵住喉嚨,再也無法出聲。
    沙僧含淚點頭,忽覺手中多了一物,卻是諸葛亮所佩臥龍玉佩。玉佩本是南陽隱士所贈,正麵刻著臥龍吞月圖,背麵刻著“未完之幡”四字,此刻“未”字竟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藏著的發絲——那是黃月英的白發,與諸葛亮的黑發纏繞在一起。
    帳內眾將已哭聲一片。楊儀忙著整理遺表,竹簡在他手中簌簌發抖,每一片都寫滿了“北定中原”的執念;費禕低頭擦拭孔明燈,燈麵上“克複漢室”的墨字被淚水暈開;唯有魏延在帳外徘徊,手按劍柄,目光不時投向高台殘燈,又瞥向薑維腰間的錦囊。
    三更鼓響,五丈原上忽起大霧,霧氣中隱約有龍吟之聲。那龍吟並非來自人間,而是來自幡角深處,像是盤古幡在呼喚四散的角片。沙僧拔起寶杖,杖身光芒大盛,竟將諸葛亮遺體托起,緩緩升至帳頂。但見丞相道袍無風自動,化作片片白雲,肉身則如流光般沒入寶杖幡繩——那幡繩本是沙僧的因果,此刻卻成了諸葛亮的歸處。
    與此同時,五丈原地下傳來隆隆輕響,“命之幡角”悄然轉動,與幡繩殘段共鳴。薑維感覺到腳下震動,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忍”字竟在發光,與遠處魏延的鐵槍尖遙相呼應——那槍尖上的黑色晶體,此刻已滲入他的血脈,種下反叛的種子。
    按丞相遺命,全軍秘不發喪,緩緩向漢中撤退。行至劍閣時,忽聞身後馬蹄聲疾,如暴雨驟至。魏延果然率部殺來,旗下“魏”字大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角上繡著的蛇形圖騰吞吐信子,正是隴右地脈黑氣所化。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薑維勒馬回望,見魏延紅目圓睜,鐵槍映著月光,槍尖凝結著冰晶——那是地脈寒氣入體的征兆。他忽然想起丞相臨終前的叮囑,伸手入懷取錦囊,卻觸到那瓶燈油——此刻瓶中星光大盛,竟透過錦緞滲出,在夜色中劃出淡淡光痕,如諸葛亮當年在《出師表》上落下的淚痕。
    “且看汝如何收場!”魏延狂笑道,揮槍刺來。槍風帶起的氣流掀開薑維衣襟,露出裏麵貼身收藏的七星燈圖殘片。千鈞一發之際,薑維毅然打開瓶塞,燈油潑灑而出,竟在空中凝成北鬥七星之形。每顆星子都化作諸葛亮的虛影,羽扇輕揮間,劍閣地脈靈核應聲震動。
    地下深處傳來“哢嚓”輕響,仿若某扇塵封已久的門扉緩緩開啟。眾人但見諸葛亮虛影自星光中浮現,身後跟著四聖法相:天蓬持釘耙鎮北,赤腳大仙托葫蘆鎮南,卷簾大將搖金鈴鎮東,沙僧立寶杖鎮西。魏延軍馬竟如中定身咒,動彈不得,連戰馬都垂下頭,前蹄刨地,似在懺悔。
    “丞相顯靈!”士卒們紛紛下跪,兵器落地聲此起彼伏。魏延驚恐欲墜,鐵槍“當啷”落地,卻見槍尖所指之處,石縫中竟露出半截幡角,色澤如血,正是“運之幡角”殘片。那幡角邊緣刻著“亂”字,與五丈原的“命之幡角”形成對照,恰似天道的正反兩麵。
    薑維趁機宣讀遺命,聲音穿過劍閣峽穀,驚起一群夜鴉。馬岱自暗中殺出,手起刀落時,魏延眼中倒映著薑維掌心的“忍”字——原來這“忍”字,不是忍耐,而是“刃在心上”,是諸葛亮早已為他備好的劫數。
    血濺三尺,染紅葉間露珠。那露珠滾落在“運之幡角”上,竟化作一枚鑰匙形狀,插入幡角縫隙。遠處,遷徙的銅雀台突然發出轟鳴,“劫之幡角”相應震動;石頭城的城牆上,“緣之幡角”光芒大盛。四幡角雖未齊聚,卻已在冥冥中產生感應。
    是夜,五丈原上霜降三尺,七星燈台殘址旁,忽然長出一株奇花。花莖如劍,花瓣呈北鬥狀,每片皆含露珠,露珠裏映著諸葛亮的音容笑貌。沙僧立於花前,寶杖幡繩上的血書契約已化作金光,融入花海,每一朵金光中都寫著“鞠躬盡瘁”四字。
    微風拂過,傳來隱約琴音,正是那曲未竟的《梁甫吟》。薑維辨出曲調,想起丞相曾在襄陽隆中撫琴,那時窗外有竹影搖曳,溪中有名為“臥龍”的錦鯉躍出水麵。如今竹影不在,錦鯉亦逝,唯有這琴聲,穿越生死,在星空中回蕩。
    遠處,遷徙的三國城堡又開始緩緩移動。銅雀台的飛簷上,一隻白鶴忽然開口,念出諸葛亮的《誡子書》;石頭城的烽火台上,竟浮現出周瑜的虛影,正在吹奏《長河吟》。而五丈原下,“命之幡角”與幡繩殘段已悄然結合,形成一個巨大的陣眼,等待著下一個有緣人——那個身背葫蘆、腰懸木劍的童子,將在千年後的某個秋日,推開曆史的大門。
    薑維摸出琉璃瓶,瓶中星光已變得柔和,如丞相臨終前的目光。他忽然明白,所謂“靈核返魂”,並非複活肉身,而是讓那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如同星光般永遠照亮人間。
    晨霧漸散,五丈原的天空泛起魚肚白。沙僧化作一道流光飛向北鬥,寶杖上的骷髏串少了一顆——那是諸葛亮的英魂所化,從此與天河四聖共鎮靈核。薑維望著丞相隕落的方向,想起昨夜夢中,丞相曾說:“伯約,你看那星燈,雖滅猶明。”
    是的,星燈雖滅,精神永存。這亂世的黑夜或許漫長,但總有星光,會為後來者照亮前路。而那些遷徙的城堡,那些破碎的幡角,終將在某個宿命的時刻,重組成最璀璨的天道之旗,讓人間重歸安寧。
    正是:“星燈滅處英魂在,幡角重聚天下安。”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遷徙的三國城堡請大家收藏:()遷徙的三國城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