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沙僧渡新生 悟空戰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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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因果河沙僧渡新生 須彌山悟空戰本心
第一節 因果渡魂 玉葫蘆承未言憾
時維蜀漢建興十二年秋,殘秋的風自祁山萬仞絕壁間穿鑿而過,裹挾著霜粒如碎玉般砸向蜀境深穀。然行至因果河畔十裏之外,風勢便驟然一緩,化作一脈幽藍的光霧,如鮫綃般垂落河麵。此河非水非霧,沙礫皆作千年古玉色,每一粒沙礫上都刻著模糊的梵文,隨波流轉時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錚鳴,宛如萬千銀針輕叩冰盤,又似敦煌飛天的環佩在雲端搖曳。
沙僧立在河畔三丈高的青石台上,鎖子黃金甲在光霧中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甲片縫隙間滲出絲絲白氣,那是常年鎮守此地積攢的陰寒之氣。降妖寶杖斜插於台基,杖頭月牙刃凝著一滴將墜未墜的露珠,露珠折射出六道輪回的虛影——畜生道的猛虎、餓鬼道的枯骨、天道的宮闕在其中次第閃現,轉瞬又歸於虛無。他垂眸望著河心,瞳孔中清晰映出自己五百年前在靈霄寶殿失手打碎琉璃盞的倒影:那時的碎片呈不規則菱形,與此刻河麵上漂浮的靈核形狀竟隱隱相似,宛如命運早已埋下的伏筆。
懷中的琉璃盞正發生奇異的嬗變:盞身褪去仙家寶器的璀璨光華,化作羊脂玉葫蘆,質地溫潤如嬰兒肌膚。壺嘴處浮著三圈淡金漣漪,每圈漣漪都在有節奏地吞吐河麵上的暗紅光點。那些光點是世人未及出口的歉疚執念,經千百年凝聚成米粒大小的靈核,表麵纏繞著墨色氣絲,如蛛網般束縛著核體。靈核隨波沉浮時,竟發出類似寒蟬臨終前的微鳴,細若遊絲卻又連綿不絕,直刺入聽者心魄最柔軟處。
“昔年失手碎盞,原是未懂‘未言’二字重若須彌。”沙僧喉間發出沉雷般的低語,聲線卻裹著江南水汽般的悵惘,“今日便以這寶器殘形,渡爾等入輪回道中,補那千年未了遺憾。”說罷屈指輕彈葫蘆口,三圈金漣驟然擴大,化作三張光網罩向河麵。靈核觸到光網便如沸水中的雪粒,墨色氣絲寸寸消融,露出內裏珍珠般的核體,隻是那核體上仍凝著未散的人麵虛影——皆是張口欲言卻被無形手扼住咽喉的痛苦模樣,唇瓣微動間似有無聲的呐喊在河麵上空回蕩。
當第七十二顆靈核卷入葫蘆,沙僧忽然足尖一點,踏碎石台躍入河心。因果河水觸及他靴底便化作萬千遊魚,每條魚的鱗片都用上古梵文寫著一個“憾”字,魚群繞著他小腿遊動,鱗片反光在他甲胄上投下斑駁光影,宛如一幅動態的《百憾圖》。他將玉葫蘆探入河畔輪回井,此井非石非木,四壁是億萬層疊的符文筆劃,宛如上古神龜的背甲,每道符文都在幽光中緩緩旋轉,散發著混沌初開時的氣息。井水呈深紫琉璃色,水麵浮著九朵焦黑的金蓮,花瓣蜷縮如握緊的拳,每片拳瓣上都烙著不同的悔恨印記:斷刃旁未說出口的“主公恕罪”已凝結成血痂,孤墳前凝固在舌尖的“娘親莫走”化作冰晶,就連當年馬謖失街亭時未對諸葛亮說出的“丞相知我”,也在花瓣上刻下了深深的指痕。
靈核自葫蘆中魚貫湧出,如一串被銀絲牽引的珍珠墜入井水。深紫水麵霎時炸開萬千金紋,如蛛網般蔓延至井壁符文,符文頓時活了過來,化作無數誦經的唇形,齊誦“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九朵焦黑金蓮在金光中劇烈震顫,拳形花瓣裂開細縫,滲出琥珀色的汁液——那是被壓抑千年的歉意終於化作淚滴,汁液落入水中時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宛如古琴撥弦。
“看那花瓣!”巡守偏將的吼聲被風揉碎成無數片段,卻仍帶著驚駭的顫音。但見金蓮次第綻放,透明的花瓣如昆侖水晶雕成,每片上都流淌著栩栩如生的動態畫麵:
第一瓣:白發老將薑維跪在武侯祠前,手中攥著未發的密信,信上“臣已盡力”四字被淚水暈染得模糊不清。畫麵一轉,場景忽變至五丈原軍帳,他正對著病榻上的諸葛亮說出此句,丞相枯瘦的手緩緩撫上他頭頂,木牛流馬的圖紙在旁案上簌簌作響,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幕上,竟似融為一體。
第三瓣:長阪坡的血水中,少年阿鬥的啼哭被趙雲銀槍挑開層層敵陣。畫麵忽變,繈褓中的嬰兒竟開口道“子龍叔叔,後來我沒聽你勸”,彼時趙雲正在燈下擦拭青釭劍,聞言頓住手腕,銅鏡裏映出他含笑的眼,眼角卻有不易察覺的淚光閃爍。
第五瓣:赤壁之戰的火光中,黃蓋的苦肉計正上演,未說出口的“公覆此去,生死未卜”在周瑜心中翻騰。畫麵切換至戰後慶功宴,周瑜舉杯望向黃蓋,杯中酒光映出兩人年少時在廬江策馬的場景,未說的關切終化作相視一笑。
第七瓣:麥城破城之夜,關羽橫刀立馬於殘垣斷壁間,未對劉備說出的“兄長,弟愧矣”凝固在喉間。畫麵轉至桃園,桃花紛飛中,青年關羽正為劉備係上披風,三人的笑聲穿透時空,當年未竟的誓言在花瓣間重新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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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瓣:最深處的花瓣映著石猴出世的場景,卻非蹦裂山石的驚天動地,而是女媧補天時遺落的彩石在對另一塊靈石低語:“若有來世,定與你共戰南天。”靈石表麵泛起微光,如回應般輕輕震顫,兩顆石頭的紋路在虛空中交織成八卦圖案。
每幅畫麵終了,靈核便化作金粉融入蓮心,蓮心升起的嬰兒虛影皆握著一枚透明的繭,繭上用蠅頭小篆刻著“彌補”二字。忽然間,河底湧起墨色漩渦,無數扭曲的麵孔自漩渦中鑽出,皆是未能被收的執念,他們的指甲抓撓著井壁符文,發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嘯:“我亦有憾!”“為何獨獨遺我於黑暗!”其中一張麵孔尤為清晰,竟是當年慫恿悟空偷蟠桃的赤腳大仙,他臉上凝結著未說的“大聖,是我害了你”,在墨色中顯得格外猙獰。
沙僧寶杖一頓,杖身騰起九條金龍,龍瞳皆是他當年卷簾時的模樣,威嚴中帶著悲憫。“執念如絲,越勒越緊。”金龍張口噴出聖水,聖水化作漫天光雨,將墨色漩渦壓回河底,“待爾等磨去爪牙,自見天光。”話音落時,九朵金蓮升入空中,花瓣灑落的光雨將因果河染成七彩琉璃,每滴光雨墜地都化作“已說”二字,在沙礫上凝成永不褪色的碑文,碑文隨光雨不斷疊加,竟在河畔形成一道碑林,記錄著千年來世人終於說出口的歉意。
第二節 須彌心戰 緊箍咒化恐懼形
須彌峰的雲霧正在經曆一場詭譎的嬗變:東來的雲是蜀漢的赤旗色,如萬麵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西去的霧是曹魏的玄黑色,似千軍萬馬暗藏殺機。二者在峰巔相撞,竟化作無數兵刃虛影——青龍偃月刀劈開的是中秋滿月,丈八蛇矛挑破的是黎明晨星,丈二金箍棒攪動的卻是悟空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石猴的眼神裏藏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惶恐。他單足立於峰尖千年古鬆的橫枝上,虎皮裙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每根裙毛都繃得筆直,宛如出鞘的銀針。火眼金睛裏倒映著身前那團不斷變幻的黑影,瞳孔因內心的波動而收縮,金光時明時暗。
黑影先是化作八卦爐中的三昧真火,烈焰中浮現出悟空被燒七七四十九日的痛苦麵容;又變作五行山下的壓頂巨石,石縫間滲出的不是泉水,而是他當年抓撓岩石留下的血漬。最終黑影定形為那枚嵌著七顆魔眼的緊箍咒,咒環上的魔眼呈不同顏色,分別對應著悟空七情中的恐懼、憤怒、貪婪、嫉妒、傲慢、懶惰與疑惑。魔眼輪流開合,每隻眼瞳都映著悟空不同時期的狼狽:被佛祖壓在山下時抓撓岩石的血手,指甲縫裏還嵌著石屑;被唐僧念咒時滿地打滾的猴影,金箍棒扔在一旁,猴毛被汗水粘在額角;甚至有一次在獅駝嶺被吞入肚中,金箍棒在巨獸腹中撞出的悶響通過魔眼傳來,震得悟空耳膜生疼。
“石猴,別來無恙?”緊箍咒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冷笑,七隻魔眼同時射出綠光,在悟空腳下聚成鎖鏈圖案,鎖鏈上的每個環扣都刻著“束縛”二字。“還記得這圈兒麽?”咒環旋轉起來,邊緣迸出萬千火星,每粒火星都化作小人臉,朝著悟空做著吐舌嘲笑的鬼臉,“觀音菩薩說你‘性潑凶頑’,如來佛祖說你‘需加拘束’,縱你翻十萬八千裏,還不是被這圈兒鎖得像條看家犬?當年在五行山下,你連頭都抬不起,如今守這城堡,不過是換了個更大的牢籠罷了!”
孫悟空的指節捏得金箍棒“咯吱”作響,棒身上的龍紋突突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俺老孫早不是五百年前的野猴子!”他聲如炸雷,震得古鬆針葉簌簌落下,有幾片針葉落在他肩頭,卻被瞬間蒸騰成白霧,“如今守這城堡,是俺心甘情願!為了兄弟們,俺甘願擔這擔子!”說罷縱身躍起,棒影如銀河倒懸,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劈咒環中央的魔眼。
然而咒環竟如水中月般潰散,化作萬道綠芒繞著悟空飛旋。綠芒擦過他耳廓時,響起無數淬毒的聲音,每一句都精準戳中他內心最柔軟的痛處:
趙雲的槍鳴裏藏著低語,槍尖挑起一片雲,雲影中映出長阪坡的血戰:“長阪坡我七進七出,懷抱幼主安然無恙,你卻連一個紅孩兒都降不住,反被他燒得火眼疼痛,若不是觀音菩薩相救,你早已化為灰燼。”
諸葛亮的羽扇聲化作冷笑,扇麵輕輕搖動,搖出五丈原的秋風:“你說要護城堡萬年,可連自己的緊箍咒都摘不掉,如何護得這萬千生靈?當年我用空城計退敵,是因知人心;你若遇此景,怕是隻會一棒砸去,毀了城池也未可知。”
最殘忍的是唐僧的聲音,帶著慈悲的歎息,仿佛來自九霄雲外:“悟空,你終究是個石猴,不懂人心險惡,不懂人情冷暖。當年三打白骨精,我念緊箍咒趕你走,不是信不過你,是怕你惹下殺劫,可你……終究是不懂我的苦心。”
這些聲音如鑽心釘般刺入悟空腦海,眼前浮現出割裂的幻象:城堡的磚牆滲出鮮血,每道血痕都化作一句“你守不住”;劉備的草鞋陷在廢墟裏,鞋尖指向西方,似要離去;關羽的青龍刀斷成兩截插在城門口,刀刃上鏽跡斑斑,刻著“敗績”二字;張飛的蛇矛上掛著半片撕破的“漢”字軍旗,在風中搖搖欲墜。他猛地頓住棒勢,看見幻象深處,諸葛亮搖著羽扇轉身,扇麵上寫著“徒勞無功”四字,而自己正伸手去抓,卻發現五指變成了石頭,冰冷而僵硬,再也握不住金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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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悟空怒吼著揮棒砸向幻象,卻擊中了自己的影子。影子被擊中後化作黑煙,趁機化作鐵索,如靈蛇般纏住他的脖頸。鐵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他過去的敗績:“五行山壓五百年”“紅孩兒燒得火眼痛”“青牛精套去金箍棒”“黃風怪吹瞎火眼”……鐵索越收越緊,讓他想起被壓山下時,每到雷雨天便有巨石碾過頭骨的劇痛,想起每次被念咒時,腦漿仿佛要從七竅中迸出的滋味,甚至想起當年在鷹愁澗,被白龍馬咬掉半截尾巴的屈辱。
他單膝跪地,金箍棒杵在石縫裏,虎口滲出的血滴在“齊天大聖”的猴毛上,將金黃的毛發染成暗紅。緊箍咒幻象化作巨手,按在他的天靈蓋上,指腹碾過他頭上的旋紋,帶著惡意的親昵:“你看,無論你長多大,本事多高,這‘被束縛’的命數從未改變。從五行山到緊箍咒,從取經路到守城堡,你總是被什麽東西牽著走。讓我來控製吧,隻有絕對的掌控,才能讓這世界不毀在你手裏。你看,我能讓城堡永不傾頹,能讓兄弟永不離散,隻要你把控製權交給我……”巨手向下壓去,悟空的額頭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岩石上有一道淺淺的凹痕,那是五百年前他的額頭留下的印記,如今竟完美契合。他看見石縫裏長著一株小鬆樹——那是五百年前他指尖種下的種子,如今已長得比他還高,鬆針上掛著晨露,像極了他當年未流出的眼淚。
第三節 金冠碎塵 自由心破千年縛
巨石的壓迫感從頭頂蔓延至四肢百骸,悟空的指甲深深摳進岩石,摳出五道血痕,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岩石上開出五朵小小的紅花。緊箍咒幻象的巨手還在發力,腦內的聲音已匯成洪流:“你守不住的”“他們都會離開”“你生來就是個囚徒”“你永遠是個石猴,成不了佛”。他的視線模糊起來,眼前的景象開始重疊——五百年前的五行山、取經路上的火焰山、如今的須彌峰,還有花果山的水簾洞,都在他眼中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光影。卻在這時,他看見石縫裏的小鬆樹上落著一隻鳥,正用喙梳理翅膀上的血羽——那是他當年在花果山救下的麻雀,如今羽毛已變得五彩斑斕,顯然經曆了漫長的飛行,翅膀邊緣還有未愈合的傷口。
“花果山……”他喃喃自語,舌尖嚐到血的鹹味,那味道讓他想起花果山的仙桃,想起水簾洞的清泉,“俺老孫從石頭裏蹦出來,是為了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是為了自由自在,不是為了被什麽圈圈兒困住……”五百年前的不甘、取經路上的委屈、如今守護的重壓,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卻又在看見麻雀的瞬間,化作一股暖流。
緊箍咒幻象似是察覺到變化,巨手猛地攥緊,發出骨骼錯位的悶響:“住口!你敢質疑宿命?宿命是天定的,你這石猴,生來就該被束縛!”咒環上的七隻魔眼同時爆發出強光,綠光如激光般射向悟空的瞳孔,試圖喚醒他更深的恐懼。
悟空卻忽然笑了,那笑聲起初微弱,如石下清泉,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漸漸變成震徹山穀的轟鳴,連須彌峰都在微微顫抖。“宿命?”他抬起頭,火眼金睛裏的血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億萬星辰般的光亮,那光芒純淨而熾熱,仿佛能融化千年寒冰,“俺老孫的宿命,從來不是被誰定下的!當年保唐僧,是俺自己選的路;今日守城堡,是俺心甘情願的擔當!這緊箍咒——”
他抬手握住頭頂的金箍,指腹觸到那冰涼的金屬,觸感竟與五百年前不同,不再是冰冷的束縛,而是刻滿了取經路上的星夜兼程——他能感受到五指山的月光、流沙河的水聲、火焰山的熱浪、通天河的冰寒,還有唐僧每次為他整理金箍時,指尖留下的溫度。“你說俺是被束縛的石猴?”他的聲音平靜下來,卻帶著萬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虛空中,“可你忘了——”
在流沙河,河水冰冷刺骨,他與沙僧纏鬥三天三夜,最終被觀音菩薩點化。後來某個雪夜,沙僧用禪杖挑開他肩頭的霜雪,低聲說:“師兄,有俺們在,你不是一個人。”那時沙僧的眼神,比流沙河的水還要清澈。
在通天河,老黿馱他們過河,問起唐僧是否向佛祖詢問它的年壽。後來八戒把烤好的魚遞給他,魚皮焦脆,魚肉鮮嫩,八戒嘿嘿笑著說:“猴哥,嚐嚐鮮,這河魚比那老黿可好吃多了。”那時悟空才發現,呆子笨拙的關心,總能在最餓的時候暖透心腸。
在獅駝嶺,他被妖怪吞入腹中,險些喪命。唐僧顫抖著為他包紮頭上的傷口,雖然肉眼凡胎看不見他的神通,卻執意用口水沾濕布條,輕輕擦拭他額角的血:“悟空,疼麽?下次莫要再逞強了。”師父的指尖帶著草藥的苦味,卻讓他第一次懂得,被人牽掛是何種滋味。
這些畫麵如閃電般劃過腦海,悟空的指尖忽然爆發出金光,那是靈石本源與兄弟情誼共鳴的光芒。“俺的束縛,”他猛地發力,不是憤怒的撕扯,而是溫柔的剝離,指腹劃過金箍邊緣的紋路,如同撫摸老友的脊背,“早就被兄弟們的靈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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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
“給砸爛了!”
隨著最後兩個字出口,金箍被他硬生生摘下,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反而像卸下了一層陳年硬殼,一股清涼從頭頂湧入四肢百骸,仿佛五百年的枷鎖一朝盡去。金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當啷”一聲落在岩石上,卻在觸地的瞬間寸寸碎裂——不是四分五裂,而是化作萬千細塵,每一粒都像被陽光吻過的晨露,表麵流轉著“自由”二字的篆文,那篆文時而化作筋鬥雲的形狀,時而變作金箍棒的虛影,充滿了生命的律動。
金塵飄散時,竟發出編鍾齊鳴般的清響,每一聲都敲在緊箍咒幻象的核心。黑影發出驚駭的尖叫,化作的巨手瞬間崩解,露出裏麵那枚漆黑的靈核,核體上正蔓延開蛛網般的金色裂痕,如同冬日冰麵初綻的裂紋。“不可能!”靈核的尖嘯刺穿雲層,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慌,“這是你心魔所化,除非你……除非你勘破了‘我執’!”
“除非俺明白了,真正的束縛從來不在頭上,而在心裏。”悟空將金箍棒拋向空中,棒身化作金橋橫跨兩山,橋上刻滿他與兄弟們的並肩身影。金塵如歸巢的蜂群湧入他胸口,他胸前的共生幡無風自動,幡麵上的劉備像忽然睜開眼,手中的雙股劍射出一道金光,與金塵相撞,爆發出萬千流螢,流螢落在靈核的裂痕上,化作“守護”的符文,每個符文都像一顆小小的太陽,照亮了靈核內部的黑暗。
漆黑靈核瘋狂衝撞,竟化作無數個悟空的幻象,皆是大鬧天宮時的模樣,手持棒怒吼著“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但每個幻象的眼底都藏著恐懼——怕失去花果山的猴子猴孫,怕辜負唐僧的期望,怕守護的城堡最終化為烏有。他們的怒吼在山穀間回蕩,卻越來越微弱,如同風中殘燭。
悟空看著這些幻象,忽然想起菩提老祖說過的話:“你雖通天徹地,卻少了‘舍’字。”他伸出手,金塵在掌心聚成光繭,輕輕罩向靈核:“俺老孫以前隻想‘得’,想做齊天大聖,想打贏所有架,想讓三界都怕俺。現在才懂,守護不是控製,是願意為了他們,把自己的‘自由’分出去……就像沙僧願意守在因果河,八戒願意當弼馬溫,師父願意舍了長安富貴去取經……”
光繭合攏的刹那,靈核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那歎息中包含著千年的執念與最終的釋然,隨即化作萬千光雨落向共生幡。幡麵上的“空”字經頁忽然亮起,那是第68回中與靈石本源共鳴的經頁,此刻吸收了自由金塵,竟從幡麵飄起,化作一道金虹射向峰巔的岩石,虹光過處,雲霧皆散,露出湛藍如洗的天空。
第四節 塵歸幡體 空字經頁應靈石
金虹刺入玄黑岩石的瞬間,整座須彌峰發出龍吟般的震顫,聲音深沉而悠遠,仿佛沉睡萬年的巨獸終於醒來。岩石表麵如蛛網般裂開,露出內裏五彩斑斕的紋路——那是女媧補天時遺落的靈石本源,此刻被“空”字經頁喚醒,透出的光暈如流動的琉璃,每一道光紋都對應著悟空誕生時的星象:東方蒼龍七宿的角、亢、氐、房、心、尾、箕,在光紋中依次閃爍,宛如天成的星圖。
經頁貼在靈石上,梵文字母如活魚般遊進石紋,將“空”的真意刻入本源深處。那些梵文並非固定不變,而是隨著靈石的脈動不斷變化,時而化作“齊天大聖”的旌旗,時而變作“鬥戰勝佛”的寶印,最終定格為一個簡單的“心”字,光芒內斂,卻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與此同時,共生幡吸收了靈核光雨與自由金塵,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
幡首的朱雀:原本隻繡了羽毛輪廓,此刻羽翼間燃起不熄的真火,每根羽翎都在輕唱《鳳求凰》,歌聲中蘊含著生生不息的力量,連遠處的鳳凰嶺都傳來隱隱的和鳴。
幡身的八卦:乾卦的三橫化作趙雲的銀槍,槍尖挑著一顆星辰;坤卦的六斷變為諸葛亮的綸巾,綸巾上繡著八陣圖;震卦的仰盂成了劉備的雙股劍,劍柄處刻著“漢”字;巽卦的下斷化作關羽的美髯,每根胡須都閃著青龍偃月刀的寒光。
幡尾的流蘇:每顆珠子都映著一個因果河金蓮的畫麵,嬰兒虛影在珠中沉睡,唇邊掛著滿足的微笑,隨著流蘇的擺動,畫麵連綴成一部無聲的輪回史詩。
沙僧踏著因果河的光雨而來,手中玉葫蘆已恢複琉璃盞的模樣,盞中盛著九滴金蓮露,每滴露珠都包含著一個被彌補的遺憾。他見須彌峰靈石發光,共生幡煥彩,不由合掌讚歎,金身佛像的莊嚴與卷簾大將的肅穆在他身上交織:“師兄這一破,破的是‘執’,立的是‘心’。你看這幡上的‘空’字,如今竟與靈石本源生出感應,怕是連佛祖見了,也要說一聲‘善哉’。”
悟空接過琉璃盞,金蓮露觸唇便化作萬千言語,在他腦海中回蕩:有沙僧未說的“謝師兄當年在流沙河手下留情”,有八戒藏起的“猴哥,其實俺最服你”,甚至有唐僧圓寂前默念的“悟空,你早已成佛,隻是自己不知”。這些話語如春風化雨,滋潤著他五百年未曾完全舒展的心。他將金蓮露灑向共生幡,幡麵頓時卷起金色風暴,風暴中浮現出第54回的場景——當年核雨落下時,確有細碎金塵埋於峰下,此刻與金箍碎塵共鳴,在地下匯成一條金水河,河水流過之處,岩石皆化作透明水晶,映出過往種種伏筆,如同放映一部塵封的曆史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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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在長阪坡救下的幼童,其魂魄中藏著一絲悟空的靈石碎屑,每當幼童遇到危險,碎屑便會發出微光,助他化險為夷。
諸葛亮借東風時,風伯衣袖裏卷著一片來自花果山的金葉,金葉上刻著“齊天大聖”的印記,正是這片金葉引導東風如期而至。
“空”字經頁第一次發光,正是悟空在五行山下熬過第五百個雷雨天的那日,經頁的光芒穿透雲層,為他送去一絲慰藉。
這些畫麵在水晶中流轉,最終聚成一個光點,落入共生幡的幡心。幡心處忽然綻開一朵六瓣金花,每一瓣都寫著不同的字:“仁”“義”“禮”“智”“信”“勇”,正是三國英雄的魂魄精要。金花綻放時,整個蜀境的兵器都發出共鳴——張飛的蛇矛在營中輕顫,矛尖挑起一縷殺氣;關羽的大刀在廟中低鳴,刀身映出赤兔馬的影子;劉備的雙股劍在府中龍吟,劍鞘上的龍紋活了過來;連諸葛亮的羽扇骨都透出微光,扇動間竟有八卦圖虛影浮現。
“這共生幡,如今才算真正活了。”劉備帶著關張二人乘雲而來,他的雙股劍自動出鞘,劍尖指向幡心金花,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孤觀此幡,已能映出眾生心核。那控製靈核化作守護之力,因果河又渡了新生,我等這遷徙的三國城堡,算是度過了最大的劫難。”
關羽撫著長髯,丹鳳眼望著因果河方向,眼神中帶著一絲欣慰:“方才某見金蓮落處,有一嬰孩啼哭,其聲竟似雲長當年在涿郡初聞擂鼓,想必是某位忠魂轉世,將來必成大器。”
張飛則拍著大腿大笑,聲如洪鍾,震得雲層都散了幾分:“俺老張的丈八蛇矛剛才自己蹦出槍架,在地上轉了三圈,準是知道以後不用防著心裏的鬼了!等回去定要喝它三百杯,不醉不歸!”
悟空望著共生幡上愈發清晰的群英像,忽然伸手摘下頭上的猴毛冠——那是花果山猴子猴孫們用金線編的,冠上嵌著一顆從東海龍宮得來的夜明珠。此刻夜明珠吸收了金塵,竟化作一顆跳動的心髒,每一次跳動都與共生幡的光芒同步。“俺老孫以前總想著當老大,”他將猴毛冠放在幡心,寶石心髒與金花共鳴,發出“咚咚”的心跳聲,那聲音傳遍整個須彌峰,甚至傳到了千裏之外的花果山,“現在才知道,真正的老大,是讓兄弟們都能做自己的主,是知道什麽時候該舉起金箍棒,什麽時候該放下緊箍咒。”
秋風穿過須彌峰的水晶岩石,帶來因果河金蓮的芬芳,也帶來金箍碎塵融入大地的沙沙聲。那些金塵化作萬千細根,鑽入共生幡的幡杆,杆身頓時長出青藤,藤上結滿透明的果實,每顆果實裏都睡著一個自由的魂靈,他們的夢境中沒有束縛,隻有守護與共生的美好圖景。而遠處的因果河畔,九朵金蓮仍在天空懸停,花瓣落下的光雨在河麵上寫成一行字:“未言之憾,終有回聲;心若無縛,天地皆空。”
這遷徙的三國城堡,在經曆過心魔的淬煉後,宛如被重鑄的青釭劍,褪去了凡鐵的沉濁,生出了靈性的寒光。當夕陽為須彌峰鍍上金邊,共生幡上的群英像們仿佛活了過來,劉備的雙股劍指向東方,關羽的大刀鎮守南門,張飛的蛇矛直指北方,諸葛亮的羽扇輕搖西方,而悟空的金箍棒化作光柱,直插雲霄,撐起整個城堡的天空。他們的眼中映著同一個信念——守護,而非控製;共生,即是自由。
而那散入天地的金箍碎塵,終將在某個清晨,化作新生者眼中的第一縷晨光,或是遊子歸鄉時腳下的一粒塵埃,亦或是戰場上兵刃相交時迸出的一點火花,默默訴說著石猴破執成聖的千古傳奇。從此,因果河畔的蓮影歲歲綻放,須彌峰巔的金光夜夜長明,遷徙的城堡在時光長河中乘風破浪,載著無數自由的魂靈,駛向名為“共生”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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