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東吳盜晶核 水蜃死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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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五回 東吳漁利盜晶核 水蜃號觸死亡線
    第一節 密令夜襲 陸伯言密室授機宜
    水蜃號中樞艙的夜,是被星輝石的冷光浸透的。那光非星非月,自艙頂鑲嵌的晶石中汩汩淌下,漫過陸遜玄色朝服上繡著的江濤紋,將那些蜿蜒的水浪映得仿佛在暗夜裏無聲翻湧。案頭的青銅燈盞燃著南海鮫人膏,焰芯凝然不動,卻在燈壁上投下他指尖叩擊案幾的碎影——“篤、篤、篤”,與艙外引擎傳來的、如老驥喘咳般的頓挫聲,竟奇異地共振著,像是水蜃號這頭鋼鐵巨獸的心跳,每一下都牽係著萬人生死。
    斷指蜷在角落的蒲團上,像一塊被歲月啃噬過的礁石。他殘缺的右腕橫擱膝頭,斷口處纏著的麻布已呈深褐,滲出的暗紅漬痕在星輝下泛著不祥的光。“伯言公可知,宇宙間有種靈物,能聚散太虛元氣,補綴萬物瘡痍?”他的聲音從喉間擠出來,帶著鐵鏽摩擦般的澀意,左手摩挲著斷腕處的結痂,“前番於歸位者遺棄的星骸塚中,得一帛書,言星軌核心生有‘星軌之淚’,能聚散宇宙元氣,修補萬物靈機。水蜃號的龍髓晶已如敗絮,非此不能續命。”
    陸遜指尖驟停,抬眼時,眸中精光似能穿透艙壁。他起身踱至舷窗邊,窗外暗星雲如墨,碎星擦著艦身掠過,留下的熒熒尾跡讓他想起建安十三年赤壁夜戰,周瑜麾下火船劃破江麵的光景。“先生既知其所在,何不自取?”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審視——斷指這等人,斷不會做虧本買賣。
    斷指發出一陣嘶啞的笑,仿佛有砂礫在肺腑間滾動:“星軌核心外有‘死亡線’,隕石如過江之鯽,能量亂流似噬人猛虎。我麾下拾荒者雖悍,卻無穿陣之能。但若換作甘興霸的‘夜梟小隊’……”他故意頓住,獨眼在陰影裏閃著精光,像在掂量籌碼。
    “先生倒是會算。”陸遜轉過身,袍袖帶起的風讓燈焰猛地一竄,將他的影子投在艙壁上,忽明忽暗。“甘寧何在?”
    艙門“吱呀”洞開,一股凜冽的殺氣隨之湧入。甘寧身披玄甲,甲葉上的寒光與星輝石交映,雙戟在掌中泛著冷芒。他單膝跪地時,甲胄與艙板相撞的悶響,竟壓過了引擎的震顫:“末將在此!”
    陸遜俯身推開案幾,一卷星圖在案上鋪開,朱砂勾勒的螺旋星雲如張巨網,核心處的晶核被描得晶瑩剔透。“興霸可知,水蜃號引擎已如風中殘燭?”他指尖點向星圖最密集的紅圈,那裏墨跡濃得發黑,“此去星軌核心,需穿‘死亡線’。那處隕石密布,能量亂流能蝕鐵甲,你帶夜梟小隊三十人,今夜便發。”
    甘寧粗眉一挑,瞥見紅圈邊緣蜿蜒如蛇的線條,非但無懼,反倒喉頭滾動,眼中燃起烈火:“末將當年率錦帆營夜襲曹營,八十輕騎能攪得百萬雄師雞犬不寧,這區區星石亂流,何足懼哉!”他抓起星圖往懷裏一揣,雙戟在掌中轉了個利落的花,“請都督放心,三更出發,五更必攜晶核歸!”
    陸遜凝視他片刻,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質溫潤,上麵“破陣”二字是孫權親筆,筆鋒如劍。“此去非比尋常,”他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聞,“那斷指來曆不明,你取晶核時需多留個心眼。若遇變故,不必戀戰,保命為要——水蜃號可以沒有晶核,但不能沒有你。”
    甘寧接過玉佩,入手處一片溫潤,卻似有千鈞重。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艙板上:“末將謹記都督教誨!”轉身離去時,玄甲帶起的風讓燈盞劇烈搖晃,艙內光影交錯,恍若風雨欲來的江渚。
    夜梟小隊早已在校場待命。三十名銳士皆著黑衣,麵罩遮臉,背負的強弓上纏著鮫綃,腰間短刃淬過極寒之地的玄冰,刃光隱在暗影裏。甘寧跨上“飛魚艇”,艇身狹長如劍,首尾飾著的鮫綃幡在星風中微動,正是他當年橫行長江時的錦帆樣式。他將星圖拍在舵手案上,戟尖點向核心:“今夜行事,如入無人之境便罷,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銳士們齊聲應和,聲浪撞在水蜃號的合金艙壁上,激起嗡嗡回響,竟與引擎的震顫奇妙相合。陸遜立於望樓,看著飛魚艇如離弦之箭射入暗星雲,忽然低聲自語:“興霸,此番成敗,關乎江東數萬將士性命……”話音未落,引擎又是一陣劇烈震顫,望樓的星輝石簌簌落下幾粒,在他手背上碎成瑩光,像極了那些消逝在亂流中的星子。
    第二節 險越死線 甘興霸初探古浮雕
    飛魚艇闖入“死亡線”的刹那,甘寧隻覺一股巨力撞在胸口,讓他想起建安十八年濡須口,他率百騎劫曹營時,迎麵撞上的鐵甲洪流。艙外,隕石如暴雨傾盆,“叮叮當當”砸在艇身的玄甲上,有的被彈開,有的竟嵌進甲縫,留下焦黑的痕跡。能量亂流呈淡紫色,像一條條毒蛇在艇周遊走,所過之處,合金艇壁竟泛起細密的麻點,仿佛被強酸腐蝕。
    “穩住舵盤!”甘寧扯開麵罩,絡腮胡上凝結的霜氣遇熱化作白霧,他的雙目在亂流映照下如寒星,“左舷三十度,那裏有片氣流漩渦,可借勢穿過去!”他早年在長江駕舟,最善觀水勢,這宇宙亂流雖奇,卻也有跡可循。
    舵手是個獨眼老兵,聞言猛轉舵杆。飛魚艇如受驚的遊魚猛地擺尾,堪堪擦過一塊碾盤大的隕石——那隕石表麵竟嵌著半截斷矛,矛尖的銅鏽在星光下呈青綠色,不知已在這死亡線漂浮了多少歲月。艇尾玄甲被撞出一片火星,驚得艙內銳士齊齊抽氣,甘寧卻撫掌大笑:“痛快!想當年在夏口,黃祖那老匹夫的箭陣比這密十倍,某還不是殺得他丟盔棄甲,梟了他的首級!”
    話音未落,前方忽然卷起一道粗壯的紫流,如巨蟒昂首,蛇口處隱約可見電光閃爍。老兵舵手麵色煞白:“將軍,那是‘噬鐵流’!沾之則甲破船裂,連龍髓晶都能蝕穿!”
    甘寧探身艙外,左手摘下背後鐵胎弓,右手已抽出三支狼牙箭。那弓是用玄鐵混合星獸筋打造,尋常人拉不開半分,他卻能輕鬆拉成滿月。三支箭首尾相接,箭頭裹著一層淡藍鬥氣——那是他苦修多年的“破邪勁”,專破邪祟異力。“看準了!某為你們開道!”
    箭矢離弦,化作三道流光撞入紫流。隻聽轟然一聲爆鳴,紫流如被利刃剖開的巨蟒,竟從中裂開丈許寬的通道,邊緣的紫色亂流化作細碎光雨,灑在飛魚艇上,帶著刺骨的寒意。艙內銳士齊聲喝彩,甘寧卻盯著亂流深處,眉頭緊鎖——方才箭簇穿過紫流時,分明觸到了什麽堅硬之物,絕非尋常星雲所能有,倒像是……某種金屬?
    穿入死亡線腹地,周遭忽然靜得詭異。隕石稀疏了些,唯有淡金色氣流在艙外緩緩流轉,觸到艇身便化作細碎光雨,落在手上竟有溫潤之感,不像之前的亂流那般凶戾。甘寧正覺怪異,忽聽前艙銳士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將軍快看!”
    他搶至前舷,隻見前方懸浮著一片巨大的隕石群,如群島列陣,在淡金色氣流中靜默矗立。而那些隕石坑的岩壁上,竟布滿了浮雕!月光石般的柔和光芒從岩縫中滲出,將浮雕照得清晰——那是一支艦隊!
    為首的巨艦上,立著位身披金甲的將軍,左手按劍,右手前指,船頭飄揚的大旗上,赫然是個蒼勁的“孫”字!艦陣之後,無數樓船張帆列陣,弩炮噴吐著烈焰,正轟擊著對麵一艘奇形怪狀的戰艦。那敵艦通體漆黑如墨,艦身刻滿猙獰的白虎紋飾,每一道紋路都仿佛在蠕動,甲板上的人影雖小,卻透著一股非人的凶悍,仿佛是從九幽地獄爬出的惡鬼。
    “那是……吳侯的先祖?”甘寧伸手撫過艙壁,指腹觸到冰冷的金屬,心中卻泛起一陣滾燙的熱浪。他自幼聽江東老卒講孫破虜討董卓、孫討逆定江東的故事,卻不知孫氏先祖竟有這般蕩平星海的壯舉。那金甲將軍的姿態,與他見過的吳侯孫權臨陣指揮時何其相似,都是那般睥睨天下的決絕。
    “將軍你看!”一名銳士指向浮雕盡頭,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隻見孫吳艦隊的殘骸散落在星雲間,斷裂的船桅上還掛著殘破的“吳”字大旗,旗角雖破,卻依舊倔強地指向核心。而在殘骸中央,一枚拳頭大的晶核正靜靜懸浮,流轉的七彩光芒與浮雕的月光石交相輝映,將周遭的金色氣流染得斑斕,正是他們要找的“星軌之淚”。
    甘寧按住腰間雙戟,喉結滾動了兩下。他忽然翻身躍上艇頂,對著浮雕深深一揖,玄甲在光雨中泛著冷光,甲葉碰撞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末將甘寧,奉吳侯之命,取此晶核救水蜃號萬千將士。他日若能歸位,必重塑先祖榮光!”說罷轉身,對艙內銳士揚聲道,“搭雲梯!取晶核!”
    三名銳士應聲拋出鉤爪,帶著精鋼鎖鏈的鐵爪“當啷”一聲嵌入隕石岩壁,火花四濺。甘寧第一個抓鏈而上,玄甲在光雨中攀爬的身影,竟與浮雕上衝鋒的吳兵隱隱相合。他攀岩時忽然留意到,那虎紋戰艦的殘骸上,有幾處凹陷極不尋常——邊緣規整,不似自然損毀,倒像是被某種巨力生生鑿出的窟窿,且窟窿深處,竟有淡淡的符文痕跡,絕非尋常戰事留下的痕跡。這背後,定然藏著不為人知的秘辛。
    第三節 晶核入手 隕石亂流驟起生異變
    甘寧攀上最大一塊隕石時,靴底踩到細碎的晶體,發出“咯吱”輕響,在這寂靜之地顯得格外清晰。他俯身細看,發現這些晶體竟是戰艦殘骸風化而成,指尖撚起一粒,冰涼刺骨,隱隱還能感受到殘存的能量搏動,仿佛是戰死將士未散的英魂在低語。他將晶體湊到鼻尖,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硝煙味,混雜著金屬鏽蝕的氣息,那是歲月也無法磨滅的戰爭印記。
    “星軌之淚”就在十步之外的浮雕艦隊主艦殘骸上。那晶核懸在半空,表麵流轉著七彩光暈,每一次明暗變化,都引得周遭隕石微微震顫,像是在呼吸。光暈流轉間,竟能看到無數細小的星點在晶核內遊走,如同將一片微縮的宇宙封存在其中。甘寧揮手示意身後銳士噤聲,獨自貓腰前行,雙戟護在胸前——越是接近目標,他越覺得這晶核透著詭異,斷指那老匹夫定然藏了什麽沒說,天下哪有這般輕易得來的寶物。
    距晶核三步之遙時,他忽然停住腳步。主艦殘骸的甲板上,刻著幾行模糊的古篆,字形古樸蒼勁,似是用利器直接鑿刻而成。他借著光雨仔細辨認,那字雖殘缺不全,卻能拚湊出大意:“永鎮星軌,勿令虎嘯……”甘寧心頭猛地一震,這八字與浮雕上孫吳艦隊轟擊虎紋戰艦的景象遙相呼應,莫非這星軌之淚,本是鎮住那虎紋歸位者的法器?若是如此,取走它,豈不是放虎歸山?
    “將軍,速取晶核!遲則生變!”艙下傳來銳士低低的催促聲,帶著難掩的焦急。水蜃號的引擎隨時可能徹底崩潰,他們耽擱不起。
    甘寧咬了咬牙,心一橫——事已至此,斷沒有回頭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抓向星軌之淚。指尖觸到晶核的刹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湧遍全身,仿佛飲下了最醇厚的佳釀,又似浸泡在春日暖陽裏,渾身的疲憊與傷痛都在這一刻消散。那晶核並非實體,更像是一團流動的星雲,溫潤中帶著磅礴之力,順著手臂直衝天靈蓋。
    他隻覺腦中轟然一響,無數破碎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金甲將軍揮劍指星,口中似乎在呐喊著什麽,聲音雖聽不清,卻透著決絕;樓船齊發烈焰,將漆黑的敵艦籠罩,火光映紅了整片星雲;虎紋戰艦上跳下青麵獠牙的怪物,手持巨斧,見人就砍,鮮血染紅了戰艦甲板;還有……漫天血雨裏,那麵“孫”字大旗轟然倒塌,無數吳兵嘶吼著衝向敵艦,卻如飛蛾撲火……
    “將軍!將軍!”銳士的呼喊將他從混亂的幻象中拽回現實。甘寧猛地攥緊晶核,那流動的光芒竟瞬間凝固,化作一枚通體剔透的晶石,靜靜臥在他掌心,觸手冰涼,再無之前的溫潤。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那些詭異的幻象,卻發現那些畫麵已深深刻在腦海,尤其是那金甲將軍最後的眼神,充滿了不甘與警示。
    就在此時,腳下的隕石忽然劇烈震顫起來!不是之前輕微的晃動,而是從死亡線深處傳來的、如巨獸蘇醒般的轟鳴,仿佛整個星軌核心都在咆哮。甘寧猛地抬頭,隻見方才還稀疏的隕石群突然如蟻聚般從四麵八方湧來,淡金色氣流瞬間變成赤紅,像被點燃的火海,翻滾著、咆哮著,所過之處,隕石竟開始融化,化作滾燙的岩漿!
    “不好!”他心中警鈴大作,轉身便跳,雙足剛落回飛魚艇,就聽“哢嚓”一聲脆響——方才立足的那塊巨大隕石,竟在赤流衝刷下裂成齏粉,粉末在火海中瞬間燃燒殆盡,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撤!快撤!”甘寧將晶核死死塞進懷中鐵甲夾層,那裏有特製的玄鐵匣,能隔絕能量波動。他揮手示意收鏈,聲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啞。銳士們手忙腳亂地將鉤爪拽回,可還未等飛魚艇啟動,整艘艇突然被一股巨力掀起,如驚濤中的落葉般翻滾,艙內銳士們被拋得東倒西歪,慘叫聲、甲胄碰撞聲此起彼伏。
    艙外,死亡線邊緣的隕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收縮,仿佛有隻無形的大手要將這片星域捏成齏粉。原本空曠的空間瞬間被填滿,飛魚艇在隕石縫隙中艱難穿梭,隨時可能被碾成碎片。
    “引擎!引擎失靈了!”舵手的嘶吼帶著哭腔,他拚命拍打著控製台,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跳動,紅色警示燈如鬼火般閃爍,將他驚恐的臉照得慘白,“能量亂流湧入動力艙,龍髓晶……龍髓晶要炸了!”
    甘寧一腳踹開動力艙門,熱浪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撲麵而來,嗆得他劇烈咳嗽。隻見核心處的龍髓晶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刺耳的“滋滋”聲,艙體隨之劇烈震顫,像是瀕死巨獸的最後喘息。他伸手想去觸摸,剛靠近便被一股灼熱的氣浪彈開,手背瞬間起了一層水泡。他忽然想起陸遜的叮囑,心頭一沉:斷指那廝,怕是早就知道取走星軌之淚會觸發死亡線異動!這老匹夫,是把他們當成了探路的棋子!
    “所有人棄艇!乘救生艙突圍!”甘寧扯下腰間信號彈,用力拔開保險栓,“咻”地射向空中。綠色的信號彈在赤流中炸開一朵絢爛的火花,卻被迅速吞噬,連一絲光亮都未能穿透那片火海。他回頭看向艙外,那些赤紅氣流中,竟隱約浮現出無數人影——不是隕石的影子,是穿著殘破甲胄的士兵,手持斷戈殘矛,麵目模糊,卻朝著飛魚艇的方向緩緩逼近,口中似乎還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在控訴,又像是在索命。
    “那是……”一名年輕銳士指著人影,聲音抖得不成調,幾乎要哭出來,“是浮雕上的吳兵!他們的魂魄……他們的魂魄來找我們了!”
    甘寧握緊雙戟,玄甲下的肌肉緊繃如弦。他知道這不是魂魄,是能量亂流凝聚的幻象,但這幻象背後,分明藏著一股滔天的怨氣——那是戰敗者不甘的嘶吼,是被遺棄者絕望的詛咒,是無數枉死英魂對驚擾他們安息的憤怒。而這一切,都因他取走了星軌之淚而起。他看著那些逼近的人影,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是愧疚,是不安,更是一種沉重的使命感——他不能讓這些英魂白白犧牲,更不能讓水蜃號重蹈覆轍。
    第四節 仇敵驟現 斷指怒吼索舊債
    赤紅亂流中,忽然響起一陣蒼涼的號角聲。那聲音不似人間所有,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卻又透著古樸的韻律,仿佛從亙古傳來,聽得人血脈賁張,心頭卻又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甘寧眯眼望去,隻見無數艘拾荒者的小型飛艇正從亂流深處穿出,那些飛艇簡陋不堪,多是用廢棄戰艦的殘骸拚湊而成,船身布滿彈孔和鏽跡,卻在赤流中如遊魚般靈活。船頭立著的,正是那個斷指的身影。
    “陸伯言算得真準,甘興霸果然有穿陣之能!”斷指的聲音透過擴音晶石傳來,帶著一種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隻可惜,你取走的不是救星,是催命符!”他的身影在赤流中忽明忽暗,那截斷指在火光映照下,竟像是在滴血。
    飛魚艇又是一陣劇烈搖晃,動力艙傳來“嘭”的一聲悶響,濃煙從門縫湧出,帶著刺鼻的硫磺味。甘寧抹了把臉上的煙灰,露出的皮膚上沾著黑灰,更顯其麵容的剛毅。他戟尖直指斷指,聲音因憤怒而沙啞:“老匹夫!你早已知曉取晶核會引死亡線收縮,為何不早說?!”
    斷指緩緩抬起殘缺的右腕,斷口處對著甘寧,像是在展示什麽無上的榮耀。那斷口並不平整,邊緣布滿猙獰的疤痕,顯然是被硬生生斬斷的。“你可知我這手指為何斷?”他忽然指向那些浮雕,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盡的恨意與悲憤,“三十年前,我祖父是看守星軌核心的戍卒,就因歸位者的虎紋戰艦卷土重來,他率三百弟兄死守此處,最後……最後隻剩我一人拖著斷手逃出來!這截斷指,就是拜你們孫氏先祖所賜!”
    飛艇漸漸逼近,甘寧看清了斷指身後的拾荒者——他們個個衣衫襤褸,卻都眼神狂熱,如同被點燃的枯草。他們手中的武器竟是用浮雕戰艦殘骸打磨而成,矛尖、箭頭都帶著歲月的滄桑,閃爍著冰冷的光。為首的幾個拾荒者,身上還帶著與斷指相似的殘缺,有的少了條胳膊,有的瞎了隻眼,顯然都曾經曆過那場慘烈的戰鬥。
    “那星軌之淚,是我祖父用三百條性命換來的鎮星石!”斷指的嘶吼震得飛艇帆布獵獵作響,帆布上打滿了補丁,卻依舊頑強地迎風飄揚,“孫氏先祖當年雖擊退歸位者,卻將守護之責丟給我等戍卒後裔!如今你們為一己之私取走晶核,可知死亡線收縮後,歸位者的虎紋艦隊就會再次衝破星軌,屠戮萬千生靈?!你們江東人,永遠隻知索取,不知守護!”
    甘寧心頭劇震,掌心的星軌之淚仿佛突然變得滾燙,灼燒著他的皮膚。他看向那些赤紅亂流,忽然明白那不是自然異象——是星軌核心失去鎮石後,對歸位者的警示,是對失職者的懲罰,是無數亡魂的悲鳴。他想起浮雕上那些衝鋒的吳兵,想起他們決絕的眼神,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愧疚。
    “為祖先複仇!為弟兄們報仇!”斷指拔劍直指甘寧,劍身上刻著與浮雕同款的“孫”字,卻已鏽蝕不堪,字的筆畫間仿佛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我祖父和三百弟兄的亡魂!”
    拾荒者飛艇如餓狼般撲來,鉤爪帶著鎖鏈甩向飛魚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甘寧揮戟格擋,“鐺”的一聲,火星在赤流中爆開,如同一朵轉瞬即逝的煙花。他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震顫的艙內回蕩,帶著一種悲壯與決絕:“某一生征戰,殺過黃巾賊,鬥過曹孟德,豈會怕你這殘兵敗將!想複仇?先問問某手中雙戟答不答應!”
    說罷他縱身躍起,雙戟舞得如銀輪,寒光閃閃,竟從飛魚艇直撲斷指的飛艇。兩艇相交的刹那,甘寧一腳踹碎對方船舷,木屑紛飛中,左戟挑飛兩名拾荒者,他們慘叫著落入赤流,瞬間被吞噬。右戟直指斷指咽喉,戟尖帶著淩厲的勁風。斷指卻不閃不避,任由戟尖抵住咽喉,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殺了我,水蜃號也逃不出死亡線!龍髓晶一炸,這裏所有人都要給星軌陪葬!包括你,包括你身後那些江東子弟!”
    甘寧的戟尖停在距他咽喉寸許處,戟尖的寒芒映在斷指瘋狂的瞳孔裏。動力艙的爆炸聲越來越近,飛魚艇的甲板已開始斷裂,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散架。死亡線收縮的速度愈發加快,遠處的隕石群已撞成一團刺眼的白光,如同宇宙初開時的混沌。他忽然想起水蜃號上的萬千將士,想起陸遜燈下憂思的麵容,想起吳侯孫權期盼的眼神,想起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老匹夫,”甘寧緩緩收戟,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某可以把星軌之淚還回來,但你得告訴某,如何讓死亡線停下收縮。”他知道,此刻逞匹夫之勇毫無意義,保住水蜃號,保住那些無辜的將士,才是最重要的。
    斷指盯著他掌心的晶核,忽然慘笑起來,笑聲淒厲,如同夜梟的哀鳴:“晚了……一切都晚了……星軌之淚離體一刻,歸位者的虎紋戰艦就已收到信號。你看那裏——”他指向死亡線最邊緣的黑暗處,那裏比墨更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甘寧轉頭望去,隻見一片更深的暗影中,無數對幽綠的光點正在亮起,如同鬼魅的眼睛,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那光點閃爍著冰冷的、非人的光芒,透著嗜血的渴望。而在那些光點前方,一麵殘破的黑旗正緩緩升起,旗上猙獰的白虎,正對著星軌核心,張開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將整個星軌吞噬。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如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