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下動亂,蘇家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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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陳遠才從那片死寂的灰白中掙紮出來,他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沒有撥通家裏的電話,而是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地挪回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與此同時,蘇九已經回到了小區家中。
他沒有開燈,隻是走到陽台上,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廣場的方向。
他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透重重夜幕和建築的阻隔,清晰地看到那個依舊在廣場邊緣徘徊、失魂落魄的身影。
但他心中並無波瀾。
他之所以說出那句“五天後,我會到陳家”,並非完全是為了懲戒和威懾。
其實,他有一句話沒有說。
去陳家,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陳遠的愚蠢行為,隻是恰好給了他一個最名正言順的由頭。
在封建時代,玄門亦有南北之分。
南派風水堪輿之術,向來以蘇家為尊,門人遍布江南,威望極盛。
而南方陳家,作為傳承悠久的玄學世家,在上一代,與蘇家的關係頗為密切,是蘇家最堅定的盟友之一。
雖然到了現代社會,玄門隱於世,許多規矩和派係之分都已淡化,但這份香火情,這份名義上的尊卑,並未改變。
蘇九之所以要去陳家,真正的原因,是為了“九鼎”。
不久前,他從那古墓的四神獸中獲得了上古九鼎傳說有關的龍脈古地信息。
那等地方,凶險莫測,氣機混沌,絕非一人之力可以輕易探尋。
即便他如今修為大進,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需要幫手,而且是信得過、有底蘊的幫手。
放眼整個華夏玄門,南方陳家,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以陳家老一輩的為人,隻要蘇家傳人登門求助,必然會鼎力相持。
隻是蘇九性格謹慎,不喜無故叨擾。
他一直在思考,該以一個什麽樣的契機,自然而然地登門拜訪,既能順理成章地提出合作,又不至於顯得突兀和刻意。
沒想到,陳遠自己送上門來了。
以“問罪”之名登門,先立威,再施恩,占據絕對的主動權。
屆時,陳家理虧在先,必然心懷愧疚,對自己提出的要求,隻會更加盡心盡力地去完成。
這,才是蘇九的真正目的。
至於陳遠,不過是這盤大棋中,一顆自己撞上來的棋子罷了。
他的下場如何,全看陳家長輩如何決斷,蘇九並不會真的插手。
收斂了飄遠的思緒,蘇九盤膝在蒲團上坐下,雙目微闔,開始內視己身。
今夜之事,對他而言,最大的收獲並非是確立了前往陳家的契機,而是那一場潑天的功德。
挽救九世善人,撥亂反正,順天而為,此乃大善。
天道所降下的功德金光,遠比他預想的還要磅礴。
此刻,那金色的能量如同一條溫暖的暖流,在他經脈中緩緩流淌,滋養著他的四肢百骸,淬煉著他的神魂。
原本已經觸摸到瓶頸的修為,在這股功德之力的推動下,毫無阻礙地向前邁出了一大步,根基愈發穩固,靈力愈發精純。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蘇九心念一動,沉入更深層次的內視。
他能“看”到,在自己的神魂本源之外,一層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色光暈正在緩緩凝聚、成型。
這光暈柔和而堅韌,散發著一股至正至陽、萬邪不侵的氣息。
“功德護體……”
蘇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
成了!
所謂功德護體,乃是功德之力積累到一定程度後,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被動守護。
擁有此護體,便如同隨身穿著一件天道賜予的無形法衣。
日後,他再進入那些陰煞之氣濃鬱的古墓,或是踏足什麽邪祟匯聚的凶煞之地,便再也無需時刻運轉自身靈力去抵禦陰邪侵蝕。
這層功德金光,會自動將一切負麵能量隔絕在外。
心神徹底放鬆下來,蘇九沉浸在這種修為精進、神魂安寧的玄妙狀態之中,一夜無話。
……
而另一邊,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內,陳遠的情況則要糟糕得多。
他將自己重重地摔在柔軟昂貴的地毯上,心中鬱結之氣幾乎要衝破胸膛。
他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眼中卻看不到半點光彩。
機緣?
他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想吐。
滿心歡喜地以為能撿到什麽天大的便宜,結果卻一腳踢在了鐵板上,不,是踢在了一座根本無法撼動的神山之上!
麵子丟盡了,這還是小事。
關鍵是五天後,蘇九真的會去陳家!
一想到自家那位脾氣火爆、最重規矩的太爺爺,陳遠就感覺自己的骨頭縫裏都在冒寒氣。
老爺子那一頓家法伺候,絕對能讓他脫三層皮。
不行,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在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欲驅使下,陳遠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人——他的親姐姐,陳靜。
陳靜比他大五歲,是陳家這一代真正的天之驕女。
她不像自己這樣浮躁張揚,而是沉穩內斂,聰慧過人,在玄學上的天賦和造詣,更是遠超於他,深得太爺爺和父親的喜愛與器重。
在家裏,姐姐的話,比他這個嫡子要有分量得多。
如果……如果能求得姐姐幫忙,在太爺爺麵前替自己說幾句好話,或許……或許能罰得輕一些?
想到這裏,陳遠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通,聽筒裏傳來一個清冷而沉靜的女聲。
“這麽晚了,什麽事?”
“姐!姐!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陳遠一聽到姐姐的聲音,積攢了一晚上的委屈、恐懼和絕望瞬間爆發,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電話那頭的陳靜眉頭微蹙,語氣依舊平靜:“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慢慢說。”
陳遠不敢有絲毫隱瞞,從自己察覺到廣場的氣機波動,到如何布下“鎮邪錢”試圖窺探,再到被困幻陣,最後蘇九現身,以及對方所說的一切,他都一五一十、顛三倒四地全部說了出來。
他本以為姐姐會安慰他幾句,然後答應幫他想辦法。
然而,聽完他的敘述,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沉默,讓陳遠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比蘇九的冰冷眼神更讓他感到不安。
“姐?你在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陳遠。”陳靜終於開口了,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卻讓陳遠感覺比冬日的寒冰還要冷:“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闖了多大的禍?”
“我……我知道錯了,姐,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錯在哪裏?”陳靜冷冷地打斷他,“你錯在貪婪?錯在自大?不,你最大的錯誤,是愚蠢!是無知!”
“我……”
“蘇家!那是蘇家!你從小聽著太爺爺的告誡長大,難道都當成耳旁風了嗎?‘蘇家之名,如天之威’,這句話你忘了嗎?”陳靜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
“你竟然敢去窺伺蘇家傳人做法事的功德?陳遠,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陳家在南方稱雄太久了,想親自把陳家的臉麵,扔到江城去讓蘇家人踩在腳下?”
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陳遠澆了個透心涼。
他姐姐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姐,我……我當時不知道他是蘇家人啊!他看起來那麽年輕,我以為……”
“你以為?你憑什麽以為?”陳靜毫不留情地訓斥道:“玄門之中,能人輩出,藏龍臥虎!你那點微末道行,那隻半吊子的‘破妄眼’,就是你狂妄自大的資本嗎?”
“對方年紀輕輕,就能布下讓你束手無策的幻陣,能引動天道功德,能一眼看穿你陳家的來曆,你竟然還把他當成軟柿子?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陳遠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隻能握著手機,臉色慘白。
“還有,你求我有什麽用?”陳靜的語氣恢複了冰冷,“你覺得,這是你我之間的小事嗎?這是我們陳家,對蘇家的冒犯!是原則性的問題!五天後,蘇家傳人登門,你以為是來聽我們道歉的嗎?他是來給整個南方玄門,立規矩的!”
“立……立規矩?”陳遠徹底懵了。
“你當真以為,他隻是為了你這點破事,親自跑一趟我們陳家?他是在宣告,蘇家,又有人出山行走了!他是在敲山震虎,警告所有心懷不軌之輩!而你,陳遠,就是他用來儆猴的那隻雞!”
“咚”的一聲,手機從陳遠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
他姐姐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將他最後的一絲僥幸心理,砸得粉碎。
他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僅僅是給自己惹了麻煩,更是給整個陳家,帶來了一場無法回避的風波。
電話那頭,陳靜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絕望,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現在什麽都不要做,老老實實待在江城,哪裏也別去。五天後,我會和父親一起,在家裏,等著蘇家前輩大駕光臨。”
“姐……”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陳靜便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嘟嘟”忙音,陳遠癱坐在地,眼神空洞,徹底陷入了生無可戀的絕望之中。
……
而在千裏之外,南方陳家大宅的一間靜室裏。
陳靜放下手機,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卻再也沒有了訓斥弟弟時的怒意和決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複雜。
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雕花的木窗,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滿天星鬥,久久不語。
蘇家人……出山了。
這個消息,比她弟弟闖下的任何禍事,都更讓她心神震動。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陳家代代相傳的一句祖訓。
那是在家族祠堂最深處,隻有每一代的核心繼承人才有資格知曉的留言。
“天道輪轉,氣運更迭。若逢天下動亂之兆,必有蘇家傳人出山,以定乾坤。”
天下動亂,蘇家出山。
這八個字,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陳靜的心頭。
過去數十年,天下承平,玄門隱匿,蘇家更是銷聲匿跡,仿佛已經徹底融入了凡塵俗世,再也無人聽聞其蹤跡。
以至於像陳遠這樣的年輕一輩,雖然知道蘇家的威名,卻早已失去了老一輩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可現在,蘇家的傳人,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而且一出手,便是挽救九世善人、引動潑天功德的大手筆。
這是否意味著……那句祖訓,要開始應驗了?
這個看似平靜的世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層麵,是否已經暗流洶湧,即將迎來一場翻天覆地的劇變?
陳靜的心中,思緒萬千,複雜難明。
有對弟弟愚蠢行為的惱怒,有對即將麵臨蘇家問罪的憂慮,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未知未來的迷茫和隱隱的不安。
她知道,陳家,乃至整個玄門,恐怕都要變天了。
而自己的弟弟,隻是這場風暴來臨前,第一片被卷起的落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