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絨站在醫療艙旁，始終默不作聲地看著、聽著。
    雖然沒搞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剛才藍珞拽著滄曜手臂說的那些話，他還是聽得很清楚。
    取心頭血、剜精神核，原來滄曜重傷，竟是為了幫主人修複精神力。
    他的目光落在藍珞臉上，看著她那雙總是冷淡的眸子此刻泛著水光，纖長的睫毛不住地輕顫著。
    挺得筆直的脊背也在微微發抖，像是隨時會垮掉，卻又固執地不肯彎折半分。
    白絨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半步，又硬生生頓住。
    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脹痛，像是有人在他心髒裏塞滿了浸水的棉花。
    他多想上前將那個單薄的身影攬入懷中，可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主人……”
    他張了張嘴，聲音卻卡在喉嚨裏，再也發不出來了。
    這聲輕喚消散在醫療艙運轉的嗡鳴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海文卻聽到了，他的目光在少年發紅的眼角停留了一瞬，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小姐這感情問題，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幸好那林墨大人不在，不然隻怕更……
    “小姐，”海文刻意提高了聲音，打破了室內令人窒息的沉默，“滄曜大人至少需要靜養三天才有可能蘇醒，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必了。”
    藍珞深橙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浸泡在治療液中的身影，一瞬都沒有移開。
    醫療室內陷入一片沉寂，隻有治療艙運作時發出的細微嗡鳴在空氣中震顫。
    海文推了推滑落的眼鏡，目光在藍珞和白絨之間轉了個來回，一時間也沒再說話。
    藍珞紋絲不動地站在治療艙前，金紅長發垂落在肩頭，在治療艙體藍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她的指尖與玻璃罩相觸的地方已經凝結出一小片白霧，卻仍固執地維持著這個姿勢，仿佛這樣就能隔著冰冷的介質傳遞溫度。
    海文轉向白絨，話到嘴邊卻被他此刻執著的樣子給堵了回去。
    少年安靜地站在藍珞三步距離的地方，平日裏總是晶亮的琥珀色眸子此刻黯淡無光，卻仍執拗地望向藍珞。
    “唉……”
    海文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識趣地退到控製台前。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屋裏兩個人，一個守著昏迷不醒的，一個守著不肯回頭的，都是勸不動的倔脾氣。
    治療液的波紋在艙內慢慢蕩漾，將滄曜蒼白的臉折射成模糊的影子。
    藍珞突然俯身，額頭輕輕抵上玻璃罩，這個近乎脆弱的姿態讓白絨的指尖猛地攥緊了。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隻是沉默地轉身，往醫療室外麵走去。
    控製台後的海文，朝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剛才還覺得白絨的固執不輸藍珞，怎麽突然就走了？！
    白絨沉默地走出醫療室，快步朝廚房方向走去。
    “管家爺爺，”他的聲音有些啞，“主人早上就沒用餐，現在都快一點半了，有沒有吃的？沒有的話，我先拿幾支營養液過去。”
    管家正在整理餐櫃，聞言立即拍了拍手邊的保溫箱。
    “早備好了，那些營養液小姐碰都不會碰的，你不用拿過去。”
    白絨伸向營養液的手頓在半空，“主人……不吃營養液嗎？”
    他剛才沒有想太多，隻覺得主人如果因為滄曜的事情吃不下飯，那喝一支營養液補充一下體力也是好的。
    管家的表情瞬間一沉，咬著牙開口。
    “當初我還沒來的時候，侍候小姐的是另一個管家。她曾經幾次在小姐的營養液裏下毒，被小姐揭穿之後，小姐好心放過她。
    誰知道她居然恩將仇報，放了她的雄子潛入府邸。那時候小姐被下了精神力抑製劑，沒法使用精神力，差點被他……”
    保溫箱的金屬外殼在白絨掌心下微微變形。
    他突然明白為何主人時時刻刻防備著別人，從不肯依賴其他人半分。
    還有整個府邸過分嚴密的安全防護，那些看似過度的防備，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滄曜大人……知道這些事嗎？”
    白絨忽然開口問道，聲音微微發緊。
    管家歎了口氣，“怎麽會不知道？滄曜大人剛來府上時，把小姐這些年的遭遇都問遍了。他很關心小姐，對小姐很好的。”
    白絨突然明白了滄曜那些近乎自毀的行為背後，藏著怎樣深重的懂得。
    那個即便主人說了要離婚也趕不走的雄性，比任何人都清楚精神力對主人意味著什麽。
    那是主人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唯一能依仗的盔甲。
    所以，他才會在得知主人的精神核出了問題，精神力枯竭之後，不惜重傷自己，也要幫主人恢複精神力。
    想到這，白絨的拳頭驟然捏緊，心緒越發亂了。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調整了情緒，拎起保溫盒就走。
    “小姐如果肯吃的話，你也陪著吃點吧。別光顧著小姐，你不是也沒吃早餐嗎？”
    管家好心關懷的話在身後響起，白絨腳步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才快步往外走。
    推開醫療室的門，藍珞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治療艙前，連姿勢都沒變過，仿佛連時間都在她身上凝固了。
    白絨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側，將保溫盒放在一旁的桌上。
    “主人，您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沒吃，我帶了管家準備的午餐，您吃一點吧？”
    藍珞沒有反應，甚至連眼角的一個餘光都沒給他。
    白絨抿了抿唇，再次開口。
    “滄曜大人要是知道您這樣，肯定會擔心的。而且……”他看了眼治療艙裏昏迷的人，“其實想短期內從s級升到2s級，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這句話像按下了什麽開關，藍珞猛地轉過頭來。
    “你有辦法？”
    她深橙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罕見的波動，聲音裏也藏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白絨卻突然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在藍珞怔愣的瞬間輕聲開口。
    “主人，您先吃飯，吃完我就告訴您。我保證不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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